别惹他！！(沙舟踏翠)

纪安之却察觉到他那一闪而过的停顿。
他跟着穆景森一段时间了，也算是熟悉了对方说话的风格和频率。
在公司，尤其是在开会的时候，穆景森说话是又准又毒，在专业的问题上张口就来，仿佛完全不需要经过思考，更不会有什么慢吞吞的状态。
但穆景森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慢一点。
比如刚才。
纪安之琢磨了下俩人刚才的对话——
“你这嘴”、“跟你这么久”……吗？
“纪安之！”低沉嗓音带着不悦传进耳朵。
纪安之回神，看对面青年，露出笑容：“抱歉，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穆景森：“……”
面无表情起身，“没事我去休息了。”
纪安之脑子里闪过什么，下意识伸手抓住他手臂。
穆景森停步，侧头看他，面色沉郁，看不出喜怒。
纪安之却觉得他生气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个——之前不是打算向你请教LYY项目的问题嘛，我刚才是在犹豫，现在这个点会不会太晚。”
当然不是。
但十点多的夜晚，穆景森没在房间，而是坐在这里，翻他的电脑看资料……他就是赌一把。
穆景森看他两秒，挣脱他的手，看了眼手表：“可以给你十五分钟。”
纪安之：“。”
猜对了。
所以，穆景森一直在等他？
纪安之带着一点失真的玄幻感，转到方才穆景森坐的位置，打开电脑文档。
毕竟已经快十一点，纪安之知道穆景森早上雷打不动要跑步健身，很快丢开绮念，转入正题。
十五分钟一闪而过，纪安之快速敲字，朝穆景森道：“谢谢啊，今晚先到这里，剩下的问题我明天看看能不能找——”
抬头，问，“明天你再抽一点时间给我说说呗？”
穆景森移开视线：“明天再说。”
那就是可以。
纪安之露出大大笑容：“好，明天我会逮你的——实在不行，就等你忙完晚上再找你。”
穆景森没说话，转身离开。
纪安之却没动，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傻笑了好一会，才收拾电脑，爬上二楼休息。
没睡安稳。
纪安之带着哈欠爬起来，才看到穆砚芸的信息，一长排信息，总结下来，就是：不行。
他咬了下牙，敲信息：又不是到处嚷嚷，就稍微透露一点，绝对不耽误你。就这么决定了。
刷牙洗脸，拎电脑包出门，直上三楼。
敲门没应，纪安之打了个哈欠，靠在门上闭目休息。
脚步声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嘲讽：“你半夜去做贼了？”
纪安之睁开眼，看到熟悉的黑背心肌肉，以及那满身的荷尔蒙气息。
再想到昨夜里折腾他半宿的梦，他郁闷道：“没做贼，没睡好而已。”
穆景森：“……”
推门进去。
纪安之跟着进去：“你不问我为什么没睡好？”
穆景森：“跟我无关。”
纪安之：“……”
牙痒痒的。
穆景森：“我洗个澡，等我五分钟。”
“噢。”纪安之走到沙发边，丢开电脑包，趴下去，含糊，“我再睡五分钟。”
穆景森：“……”
没理他，径自去洗澡。
房间大隔音又好，根本听不到水声，纪安之还真睡过去了。
直到穆景森过来拍他：“你是猪吗？起来了。”
纪安之困得要命，睁眼看到他，恶从胆边生，爬起来扑抱过去：“你不是健身吗？你把我当哑铃扛下去吧。”
陡然挂了上百斤在身上的穆景森：“……”
“下来！”
纪安之手脚并用圈住他，脑袋往他肩窝一埋，含糊：“困死了。”
温热气息贴着后脖子，温度从身前延到后腰——穆景森浑身僵硬，一把将他撕下来摔沙发上，沉声喝道：“你平时是怎么爬起来上班的？”
昂贵的方块沙发软硬适中，被摔的纪安之毫发无伤爬起来，扒拉了把头发，怨气十足：“平日是平日，今天是今天——你以为我想的吗？”
穆景森顿了下，怒意稍歇：“你昨晚真去做贼了？”
纪安之：“对，当采花大盗，一夜十八杀。”
穆景森：“……”
转身拿了手机、车钥匙，开门出去。
纪安之捡起电脑包，追过去：“等我啊。”
一路无声直奔停车场。
上了车，纪安之扣好安全带，倒头就睡。
穆景森也一声不吭。
开到半道，纪安之还不忘挣扎爬起来，指挥穆景森在某条街停下，他跑下去买早餐，再跑回来，俩人继续赶往公司。
别墅没人做饭，早餐只能将就了。
穆景森对此并无意见，只是全程面无表情，吃的时候倒是一点不客气，一口一口的，活像在嚼骨噬肉。
俩人这会儿坐在穆景森的办公室会客区吃早餐，纪安之也终于精神点。
看对方半天不吭声，一脸冰封万里的死样，他猜测穆景森大概是对自己那句“采花大盗、一夜十八杀”产生了点误会。
他有点头疼。
穆砚芸死活让他出月子再透底，离她出月子还有二十几天，穆景森能憋住，他也憋不住——他恨不得现在马上开口。
就是……怎么开口？
“小舅子，我跟你姐姐是假结婚，但我看上你了？”
“介意跟你前姐夫搞对象吗？”
不对，不光亲缘关系。
他俩还是上下属。
不伦之恋加办公室恋情？穆景森愿意吗？
越想越头疼。
默默吃完早餐，纪安之看了眼对面，收拾好自己的餐具，道：“差不多到点了，我先出去忙。”
穆景森头也不抬：“嗯。”
纪安之迟疑了下，伸手——
穆景森瞬间侧身避开，冷眼瞪他：“干什么？”
纪安之：“……”
看看，这德行，怎么开口？
他暗自咬了下牙，转了个方向去抽纸巾，擦着嘴巴无辜看对方，“什么干什么？”
穆景森狐疑看他两眼，回身继续吃。
纪安之趁机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短发上薅了把，薅完就跑——
“慢慢吃，喜欢的话，明儿再给你带。”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门口。
“纪！安！之——”
“咔哒”轻响，纪安之顺利溜出办公室，也挡住了青年的低喝！
成熟男人的体贴关怀，配合一点点增进情感的亲密接触，过几天就能顺理成章开口了——计划通！

今天上午只有一个月会， 剩下的时间，纪安之就一直忙着处理LYY各种紧急调整事项。
接受文件、核对、询问了解， 还要盯着穆景森办公室，趁没人找他的时候挤进去，汇报请示，或者请教。
靠着座位的天时地利，纪安之厚着脸皮挤进去三回，好歹把LYY的进度拉起来一点。
还顺便给穆景森点了杯冰美式， 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带的，等他
第三回进去的时候，冰美式已经见底了。
纪安之看青年沉静办公的模样，心里美极了——这大概就是养对象的快乐吧？虽然目前还不是。
可惜， 简单的快乐只持续到下午。
下午4点半的时候，穆妈妈给他打电话，让他这位失职的爸爸去接穆砚芸母女出院。
语气非常强硬，态度非常凶恶。
若非教养良好，估计她已经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了吧。
设身处地想一想， 要是自己女儿生孩子， 住院几天，女婿只出现了一次，他也会想骂人的。
纪安之看了眼穆砚芸的聊天框——没有任何信息。
估计这只是穆妈的自作主张。
听说产妇坐月子期间激素紊乱，非常容易有情绪问题， 他不去，估计穆砚芸接下来的月子期会比较难受。
都已经伪装了几个月了， 不差这最后一段时间。
纪安之看了眼时间，叹了口气，给穆景森和特里克都发了请假信息和缘由。
他现在的岗位是秘书助理， 直属上司是特里克，再上去才是穆景森。
临时请假，时长不到两个小时，只需要特里克签核批准，请假信息就需要提前发给对方。
但他目前的工作主要是协助穆景森，所以他短时离岗虽然不需要穆景森批核，也要告知。
很快，特里克的回复过来了，纪安之松口气，操作后台系统申请假期。
但穆景森那边还没回。
刚才有位项目组的总监进去了，估计正在谈事情，纪安之不着急，走完流程，收拾好东西，坐在座位上等着。
又过了几分钟，那位总监终于出来，纪安之咻地一下起身，跟总监擦身而过、点头微笑，顺利蹭进办公室。
穆景森刚翻开文件开始签，就看到他钻进来，无语：“你是不是很闲？”
一直盯着他办公室动静的吗？
“不闲不闲。”纪安之走到办公桌前，道，“还有一场会议我拜托莉莉帮我放录音笔，晚上我会抓紧时间处理……唔，我现在有点事需要提前下班，特里克已经批了我的早退，我也发了信息给你，不过你刚才在忙应该还没看到。”
穆景森头也不抬道：“你安排好了就行。”
纪安之迟疑了下，道：“我晚上还会回来加班——你要不要一起去？”
“……”穆景森飞龙舞凤般签字的笔停下来，仿佛不经意般，“去医院吗？”
“嗯。”纪安之盯着他停在纸上的笔，颇有些心虚，“砚芸要出院，你妈给我打电话，不去的话，估计砚——我会有麻烦。”
“……知道了。”穆景森继续签字。
纪安之再问：“一起去吗？你还没见过你的外甥女。”
穆景森头也不抬：“见面礼金已经转入穆砚芸的账户了。”
纪安之：“……谁问你礼金了？我是问你去不去。”
穆景森：“不去。”
纪安之：“难道你不想看看——”
穆景森停笔抬眸，冷冷盯着他：“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没有兴趣在工作时间讨论家里长短。”
坏了，心情不好了。
“其实我跟砚芸——”
“纪秘书，如果你不想请假，就出去继续工作。”
纪安之：“……”
郁闷退出办公室，提上电脑包，纪安之直奔停车场，开车前往医院。
差五分钟五点的时候，他顺利抵达病房门口。
站在病床边逗着孩子的穆砚芸看到他，诧异：“你怎么来了——我妈他们喊你过来了？”
纪安之无奈点头，看看左右：“阿姨他们呢。”
穆砚芸：“一个去问主治医生注意事项，一个去办理出院手续……你过来干嘛呢，凭你的口才，还不能忽悠过去吗？”
纪安之：“怎么说也是干爹，接你们出院也是应该的，反正也快下班了，顺路就过来了呗。”
不等对方回答，转开话题，“恢复得不错啊，坐月子是不是可以轻松点？”
穆砚芸：“不知道啊，我妈这几天……”
巴拉巴拉。
纪安之听她说话，探头去看小婴儿。
几天功夫，前几天皱巴巴的婴儿已经长开了点，肉乎乎软绵绵的，对着他的注视也半点不怵，晃动着手脚，可爱得不得了。
纪安之感慨：“不错，看来继承了爸爸妈妈的好基因，以后是个漂亮宝宝。”
穆砚芸听到，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女儿肉嘟嘟的脸，道：“肯定是，我家臻宝就是最漂亮的～”
纪安之诧异：“取好名字啦？”
“还没，小名叫臻宝。”
纪安之：“哦哦，臻宝当大名也不错啊。”
“是吧，我也觉得，不过名字是一辈子的事，反正还有时间，我还得再琢磨琢磨。”穆砚芸一转头，对上穆妈妈诡异的神情，她顿了下，干笑，“妈，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穆妈的视线在她跟纪安之身上来回打转，慢慢道：“刚进门。”
纪安之倒还好，主动问起穆砚芸跟小娃娃的情况。
穆妈也没多说，仔细转述把医生的嘱咐。
穆砚芸暗松口气，隔着穆妈跟纪安之比手画脚。
等到穆爸办理好手续回来，穆妈才停下说话，帮着收拾东西。
说是让纪安之接穆砚芸，实则并不需要用到他，穆家的司机开了舒适的商务座，车上还布置好了婴儿座椅，纪安之只是帮忙拎着东西送到商务车，然后开车跟在商务车屁股后面回穆家别墅。
穆爸穆妈竟然安排了一系列的仪式活动，穆砚芸抱着奶娃娃踩红毯、裹红布，还用大葱大蒜叶轻拍……、
最后四个人带一奶娃围坐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大餐。
晚饭结束，裹得严严实实、连脑门都戴着毛线帽子的穆砚芸准备回房了。
穆妈抱起奶娃娃，仿佛关心般问纪安之：“臻宝作息不定，晚上都会哭闹，安之还要上班，接下来应该是去睡客房吧？”
纪安之懂了。
在医院的时候，穆妈肯定听到了他跟穆砚芸的对话——哪家夫妻生孩子，不是共同讨论乳名正名的？哪有爸爸到了医院才问姓名，生份得跟亲戚见礼似的。
穆砚芸还不想被她妈妈知道情况的，所以他犹豫了下，斟酌语句：“我不——”
“哎呀妈妈。”穆砚芸一把搂住纪安之胳膊，“不是说好了让柳姨陪我的吗？安之哥哥白天还要上班，晚上要是没休息好，很容易生病的，到时传染我跟臻宝怎么办？”
……这位姐也看出来了。
纪安之顶着穆妈穆爸审视般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你生孩子这么辛苦，晚上还是好好休息，我跟柳姨一起照顾臻宝就行了。”
穆砚芸摇晃他胳膊，撒娇般道：“不嘛，你平时工作就忙，再累病了我得心疼坏了，我不允许你生病～！”
纪安之：“……我也不舍得你累着——”
脚步声响，青年出现在餐厅跟客厅交界处，纪安之的话刚说一半，就对上青年无波无澜的视线。
他，“……今天这么早下班吗？”
穆家三口齐齐转头：
“景森回来啦。”
“景森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陈姐帮你做点。”
“景森要看看臻宝吗？”
穆景森点了下头：“不用了。”
朝纪安之丢了个东西，“今晚整理出来。”
纪安之手忙脚乱接住——是录音笔。
他忙道：“好，待会我就处理。”
穆景森没再说话，径自走向旋转楼梯，离开几人视线。
因着穆景森这一打岔，穆妈没再说一些奇怪的话，抱着奶娃儿陪穆砚芸回房了。
纪安之朝穆爸打了声招呼，抓起扔在沙发上的电脑包，飞奔上三楼。
敲门半天，额发滴水的穆景森板着脸打开门，冷冷看他：“你最好有事。”
纪安之有点心疼，硬要挤进房间：“借你房间办公，我还要处理一下YLL项目的一些资料，在这里工作比较方便。”
穆景森纹丝不动，拦在门口，冷声：“我不方便——”
“最多一个小时，不耽误你休息。”现在才八点出头，早得很。
穆景森抗拒：“纪安之，请搞清楚你的定位！”
纪安之：“……”
直接矮身，从他胳膊下钻进房间。
穆景森：“……纪安之！”
松开门把手，跟了他两步停下来，颇有些恼怒，“你在干什么？”
“不干什么。”纪安之扔下电脑包，转回来，看了眼自动关上的房门，道，“想跟你说两句话。”
穆景森：“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纪安之盯着他冷飕飕的脸，道：“我跟砚芸不是你想的那样。”
穆景森拧眉：“你们什么情况给我没关系。”
“我是Gay。”纪安之轻声，“纯的，对女人石更不起来那种。”
穆景森怔住了。

穆景森只怔愣了两三秒， 皱眉：“你们同房——”
“没有，我一直睡沙发， 找到机会就睡客房——砚芸那沙发太软了，睡得难受。”
穆景森：“孩子呢？结婚呢？”
纪安之轻咳：“孩子不是我的，但结婚是真的。”
穆景森：“……”
纪安之急忙补充：“已经离婚了。”
穆景森：“……你们在玩什么套路？”
纪安之：“没套路。那什么，孩子总得有个爸爸吧？上户口、家庭资料什么，有个离婚的爸爸，总比父不详好， 我作为干爹义父，帮忙过一下明路而已。”
穆景森：“……”讥讽道，“友谊感人。”
纪安之摸了摸鼻子。
穆景森看他片刻，转身走向书桌。
纪安之：“？”
他追上去，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穆景森拉开椅子坐下：“没有。”
这反应不对啊。
纪安之追过去，顺手放下电脑包，继续问：“你不会跟你爸妈告密吧？”
穆景森输入电脑密码，眼睛不带看他一眼：“我没有八卦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