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他！！(沙舟踏翠)

纪安之：“……”
结合昨天收到的各种方案要求和资料，干了多年宣传前线的他立马听出了潜在台词——穆景森压根不在意宣传安排。
什么发布会、什么演出环节，都是门面功夫，走个流程，无所谓。
……这是在挑战他的专业！！
电子档方案早就提前交给特里克，轮到他发言的时候，负责切换报告的小妹妹已经把他的方案调出来。
纪安之走到屏幕前，拿起会议笔，面带微笑，开始讲解方案第一要点：
“商场地理位置很好，三公里范围内有2个大楼盘、14期小区，居住人口接近……”
然后自己辩驳方案第一要点——
“按照我目前做的室内场方案，相当于放弃了过往人流、周边居民的关注，浪费了这个理应是商场最大、效果最好的宣传。”
接着嘲讽，“当然，如果AEM认为商场的经营属于锦上添花、无足轻重，就当我没说。”
纪安之继续讲解方案第二要点：
“……A市属于全国经济中心，各种全国性媒体单位基本在A市都有分点，AEM的业务性质主要面向全国，所以我拟邀请X家网媒、N家官媒、Y家行业媒体……”
辩驳方案第二要点：
“但这些媒体属于正式媒体，在本地生活里没有太大影响。假如记者会同时邀请R家当地影响较大的媒体，可以在同样的活动背景下，争取用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曝光和宣传效果，为商场开业提升一点点知名度。”
开嘲讽，“当然，如果AEM公司的经济实力强横，不在意这点成本和这一点点知名度，也可以不做。”
接连两个要点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现场所有参会主管秘书、屏幕上方两排脑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主席位。
同样过来参加会议的詹临峰更是眼抽筋似的、不停朝纪安之使眼色。
靠坐在主席位上的穆景森神情淡淡，没有任何表示。
纪安之也很淡定，没人抗议训斥，詹临峰——那是荒野总经理，跟AEM的项目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继续实施讲解、辩驳、嘲讽的三合一组合方案。
整个方案预计讲解时间15分钟，他这套组合拳下来，只多了1分多钟。
说完，他保持微笑，礼貌道：“我的方案讲解完毕，各位领导请指示。”
所有人都看向穆景森。
穆景森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会议桌。
所有人屏住呼吸。
纪安之笑容不变。
片刻后，穆景森的视线从屏幕转到纪安之脸上。
纪安之直视他。
穆景森：“下午三点前把修订好的方案发给特里克和埃尔维斯，抄送给我，可以做到吗？”
纪安之笑容瞬间变大：“可以。”
穆景森盯着他看了两秒，转开视线：“下一个。”
纪安之松口气。
他赌对了。
被当着所有老员工、公司主干的面被人挑衅嘲讽，穆景森都不会动怒，甚至会思考反省，并接纳员工意见。
就算穆景森私下有再多的毛病，但在公事上，他的确是名合格的上位者和领导。
看来，他不用离职了。
纪安之把会议笔交回给助理小妹妹，快步返回座位。
出了会议室，詹临峰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一把勾住纪安之肩膀，把他带到角落墙根，低声训他：“你胆儿这么肥？！就算跟BOSS再熟，你也不应该在会议上这样下他的面子吧？要是BOSS一个不高兴，把你辞退了，你怎么办？”
纪安之笑了：“他没有，并且还接纳了我的建议，不是吗？”
詹临峰：“……也就咱BOSS了，你换个人试试。”
纪安之：“放心，我心里有数——”
“临峰。”穆景森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诶！”詹临峰一个激灵，放开纪安之，转身回头，“BOSS，你找我？”
纪安之也跟着转身，看向站在会议室门口的穆景森，以及因为他停下，导致后边几名AEM高管、助理都跟着停下的人群。
穆景森仿佛没注意到自己给交通造成了堵塞，朝詹临峰道：“过来我办公室，FNDE的项目有点疑问。”
“是。”
穆景森转身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给纪安之。
纪安之暗忖，坏了，不会是真生气了，憋着等以后报复吧？或者晚上报复？
……算了，只要别在公司刁难他，私下里就随意吧。
反正再过几个月他就搬走了。
却听旁边的詹临峰嘀咕：“FNDE的项目还有大几个月呢，有啥疑问要这么着急啊？”
纪安之没在意，朝他道：“詹总，那我先下去改方案了。”
詹临峰挥手：“去吧。”
纪安之就拿着本子返回办公室，开始改方案。

两点零五分，纪安之把修改好的方案和预算，按照要求发送出去，并抄送给AEM相关部门负责人。
不到三点，穆景森的批复意见就过来了：可行。
纪安之松口气。
接下来就是问詹临峰怎么走流程了。
入职最大的项目开始推进，他才有功夫熟悉自己部门的同事跟工作。
昨天入职的时候，人事已经带他认识过这几名同事。
荒野是成立不到一年的新公司，宣传部更是新中之新，部门里的小年轻都是应届毕业生。
在纪安之来之前，宣传部还请了位部门主管。这位主管带着小年轻们写了一堆通稿、提了一大堆的宣传方案。
通稿就罢了，宣传方案有一个是一个，全被打了回来。
那位主管跑到穆景森跟前掐了一顿，不知道被说了什么，下来就愤而离职。
然后就是纪安之接手。
穆景森的ARM是投资类公司，主营包括不限于融资、兼并收购、风险投资、股票基金的销售和交易、资产管理等。
而荒野是ARM第一次踏足实体，主攻高科技产品的研发和推广。
纪安之曾经在展会上遇到穆景森，就是他带着詹临峰等人考察竞品。
高科技产品，公司还非常有钱，怎么看推广宣传都能做得很轻松吧？
纪安之做出在会议上怼BOSS当场提高预算的事情，人穆景森都没生气，前任主管是干了什么方案让穆景森都嫌弃的？
他找几个小年轻要来原来的方案，准备看看留学高材生前任是怎么做方案的。
看完他就懂了。
高材生是给荒野做方案没错，但他的预算明显不符合荒野的公司定位……他的方案看下来，只有一个词：撒钱！
把资本家刷流量的把戏玩得透透的。
纪安之猜测他是把ARM当吸血包，做出了成绩，就是他的功劳，做不出来，就是宣传不够到位。
他看了几个方案，后面就看不下去，在部门文件库里直接把这些方案丢一个文件夹：反面教材。
然后截图发部门群。
然后就听到咔咔鼠标点击声。
不到五秒，几道气声接连响起。
纪安之勾了勾唇，埋头继续翻公司文档。
他已经看完了入职手册，现在是各种扒拉公司资料、产品资料、品牌创立概念资料等。
尤其是产品，他查找的资料范围，详细到每个技术亮点都要去专业网站上查找目前的技术信息、行业信息和竞品商家对标技术水准。
过程中还不忘把ARM记者会方案发给部门同事，按照各职责分配工作，走流程的、设计、申请费用的、联系广告公司做物料询价……
詹临峰也不管他，全权放任的意思。
纪安之当天看资料到六点，在外面胡乱塞了碗面条就回穆家别墅。
到了还不到七点。
穆砚芸还没回来。
大夏天的吃面条，把他热出一身汗，既然人不在，他果断去洗澡。
洗到一半，停水了！！
高档小区里的别墅！！
停水！！
这合理吗？！
不合理。
纪安之无语了。
拿毛巾擦掉沐浴露、头发泡泡，重新套上刚脱下来的衣服，跑下楼，去一楼客房。
还是停水。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他这么早回来，别墅里竟然没有人？
连往常会在厨房的刘姨也不在！
他觉出不对了。
再次跑回穆砚芸房间，翻出手机查看信息——
穆砚芸刚才给他发的信息，说路上主水管道被道路施工队挖断了，维修通水预计要到十点后，她去找她妈吃饭逛街，让他自己看着办，回租房也行。
纪安之：“……”
信息但凡早来五分钟……
难道他要顶着黏糊糊的一身开车返回租房？
他租房离这里都快跨越大半个A市了。
……要不，等到十点？
纪安之犹豫地搓了搓皮肤。七月的天，别墅里开了空调，把他身上的沐浴露都吹干了，但搓一搓竟然还能起泡。
受不了，还是回租房吧。
脚步声响。
熟悉的身影从旋转楼梯上走出来。
纪安之眼尖，一下就看到对方手里拎着的笔记本——
穆景森的房子在去公司的路上！！比他的租房近很多！！
纪安之脑子还没转过来，人已经从走廊飞扑出去。
“好弟弟！！”纪安之一把抱住青年拎电脑包的胳膊，“你是不是要去那套房子那里？！带上我！！”
穆景森：“……”
试图推他，“放手。”
纪安之死死抱着不放：“你带上我我就放！”
穆景森咬紧后牙槽：“你先放手！”
纪安之：“我放手你肯定要甩开我的！”
穆景森：“……”
深吸口气，沉声道，“我带，你放手！”
纪安之犹豫了一秒，在青年爆发之前，果断松开手，顺手抢下电脑包：“那我帮你拎包！”
这可是“物质”。
穆景森扫了眼电脑包，颇有些咬牙切齿：“你突然发什么疯？”
纪安之脑袋朝他面前送：“你没闻到我身上香喷喷的吗？”
穆景森一激灵，连退两大步：“什么东西？”
纪安之追过去：“你闻闻啊！”
把电脑包穿胳膊上，去抓他的手，“再摸下我脑袋。”
穆景森被堵到墙壁边，怒道：“纪安之！！”
纪安之已经抓起他的手，在自己脑袋上磨蹭几下，问：“感受到了吗？”
穆景森恍惚了一瞬：“……什么？”
纪安之放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没好气：“洗发水啊！”
穆景森慢了半拍，才把视线从他头发上移开，落在他脸上：“什么？”
纪安之：“我说，我头发上全是洗发水，身上全是沐浴露！！我要疯了！”
穆景森的视线下意识往下滑。
纪安之以为他不信：“啧，我说的是真的。”
拉起衣服搓腹部，“你看，还能搓出沫沫。”
常年不见阳光的部位白得发光，手指在上面揉搓——
穆景森瞳孔一缩。
纪安之放下衣服：“你那房子离这边近，给我蹭个澡。”
穆景森没反应。
纪安之大喜：“不反对就是答应咯？！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衣服！！”
挎着他的电脑包飞奔上楼。
穆景森：“……”
没两分钟，纪安之一手电脑包、一手抱着卷成一团的衣服冲下来。
“走了。”
穆景森：“……”
纪安之顺利挤上穆景森的车，一路疯狂输出。
“我天你姐用到什么沐浴露，我感觉我快跟衣服黏在一起了。”
“我难得早下班一次，我容易吗？这么坑我！”
“你们怎么不早点通知我？！气死我了。”
“你空调开几度？再低点，不然我身上要搓出泡沫了。”
“你的车最近都不用熏香了吧，车里全是我的味道了——草，前面没车，你刹车干嘛？”
穆景森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闭嘴。”
纪安之：“我是受害人，你不同情我你还让我闭嘴？！”
穆景森：“再不闭嘴就把你踢出去。”
纪安之闭嘴了。
估计是被熏死了，穆景森开始疯狂踩油门，因为跟下班高峰期错开，不到20分钟就到了。
穆景森沉着脸走在前头。
纪安之嫌他走得慢，走了几步就去推他胳膊：“快点快点！”
穆景森回头瞪他：“别碰我。”
纪安之：“……你这么洁癖你应该能理解我吧——行行行，不碰你，咱走快点行吗大哥！”
穆景森这才收了冷眼，继续往前。
好在，这回他终于加快了脚步。
两分钟后，俩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指纹锁解开，穆景森刚打开门，纪安之立马挤进去，两下踩掉鞋子，把电脑包放在入户柜上，抱着衣服连跑带跳冲进去。
穆景森：“……”
被沐浴露洗发水腌了半个多小时，纪安之把自己搓了个彻底才出来。
他把换下来的衣服卷巴卷巴，钻出浴室，准备告辞。
穆景森却不在外边。
房门紧锁，隐约还能听到水声。
纪安之把衣服放门口，转回沙发上玩手机小游戏。
玩了好几把合成西瓜，穆景森的房门终于打开。
纪安之的西瓜正在紧张关头，飞快瞟他一眼，吐槽道：“你洗得够久的啊，我都快打破记录了。”
穆景森：“……”
面无表情扫他一眼，转向水吧，倒了杯冰，加水。
纪安之听到了：“我也要，给我也来一杯，谢谢～”
穆景森：“……”
哗啦啦加冰块，加水。
“嘿嘿，谢谢啦～”纪安之起身，一边合成西瓜，一边走过去，到了吧台正好等到一个关键水果，顺利把满屏幕水果合掉一大半。
他松口气，放下手机，抓起冰杯咕嘟咕嘟灌水。
室内开了空调，装了冰块的玻璃杯还是飞快沁出雾色水珠。
水珠汇聚，沿着杯壁滑落，沾到浅粉色的下唇，继续下滑，淌过略显精致的喉结，洇出一长条水痕，没入衣领。
穆景森喉结滚动了下，闭上眼，跟着灌冰水。

纪安之喝了大半杯冰水，一抹嘴，道：“总算活过来了，洗个澡洗了一个小时，差点把我腌干 。”
穆景森喝完冰水，闻言停顿了下，倒冰块进嘴，咬得嘎嘣响。
纪安之：“……”
这是什么癖好？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诡异，穆景森抬眸看他：“有事？”
纪安之干笑：“没事。”
“咳，澡也洗完了，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穆景森看了眼墙上黑白色的简约时钟，面无表情道：“你的车不在这里，怎么回去？”
纪安之：“打车啊。”
穆景森：“现在还不到九点，十点不一定会通水，你……”
垂眸看着自己手里剩下冰块的玻璃杯，语气平静，“你确定现在要回去？”
纪安之：“……有道理，那我还是回租房吧。”
穆景森：“从这里去公司只需要20分钟。”
纪安之眨眨眼，试探道：“那，我今晚能不能在你这里暂住一晚？”
穆景森飞快扫他一眼，移开视线：“随你。”
纪安之笑了，又问：“那，不介意我借用一下洗衣机吧？”
穆景森没搭理他，再次往杯子里加冰加水，带着杯子转身离开。
纪安之现在已经习惯他的臭脸，也知道他这是默认许可的意思，轻快地走向门口，把他刚才卷成一团扔在门口柜子上的脏衣服拿回来，熟门熟路走向洗衣机。
启动洗衣之前，他猛然想到什么，穿过客厅站在走廊上，朝主卧方向大喊：“穆景森，你换下来的衣服呢？拿来我一起洗了。”
没有动静。
纪安之挑了下眉，走到主卧门口，敲门，重复问题。
“不需要。”隔着厚重门板，穆景森的声音低哑沉闷。
纪安之：“这么热的天，浴室潮湿，你脏衣服扔在那儿一夜不洗，明天估计会发臭发霉。”
“……我待会会洗。”
……死洁癖。
纪安之：“上回我买了消毒液，混一起洗不会弄脏你的衣服的——还是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病？”
穆景森不吭声了。
纪安之：“不会吧，你真的——”
房门打开，黑着脸的穆景森抓着衣服越过他，走向生活阳台。
纪安之暗乐。
小年轻还是禁不起激啊。
他施施然跟在后面，调侃道：“你会不会用洗衣机啊？”
穆景森没理他，弯腰塞好衣服，盖上洗衣机，丢洗衣凝珠、倒消毒液。
纪安之探头：“哟，你真的会啊？”
穆景森：“……我识字。”
纪安之：“哈哈哈，所以你是看说明书学会的？”
穆景森：“……有什么问题？”
纪安之：“没问题，哈哈。”
穆景森黑眸沉沉盯着他。
纪安之不怕死，打趣道：“真不是笑你，只是觉得你应该坐在豪华办公室里、看着外文邮件、喝着咖啡、开着国际会议，而不是看洗衣机说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