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顺着陆川的话去思考:“我爹我娘肯定要请,还有大哥大嫂、二哥和竹哥儿,花溪村的陈村长,秦夫子……”
谢宁一一数着,还真暂时忘了焦虑。
陆川突然探身抱住谢宁,谢宁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陆川的脸在谢宁的肩窝蹭了蹭,好像能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一般,吸了一口气。
“等我回来!”陆川在谢宁额间落下一吻,声音温柔地留下这四个字,便拎着谢宁准备好的篮子,打开车门下了马车。只留谢宁一人在马车上,怔怔地看着车门,手不自觉地抚上额间。
谢宁感受着内心的悸动,成亲将近三年,陆川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温柔又惑人。
陈青石作为陆川的书童,今天也来了,和车夫坐在马车前。他帮陆川拿着东西,走在前面给陆川开路。
艰难地走到贡院门前,有一块地方专门划出来,马车不能进入,此时一堆学子围在这里。
陆川巡视一圈,才看到唐政和苏幕的身影,他俩早早便来了。
既看到了同窗,陆川接过陈青石手中提着的篮子,让他先回去,贡院门前,非考生不能久留。
席东笑道:“行舟你来了?”
陆川冲两人点了点头:“嗯。”
“你俩什么时候到的?”陆川问。
苏幕叹了一口气:“比你早两刻钟吧,都是我爹,偏要我早些过来,生怕我晚一点,就进不了考场了。”
大清早就把他揪起来,现在困得不行。
“乡试这么重要的考试,苏伯伯也是怕出现什么意外,多预留点时间也是好的。”唐政说。
他们是一起过来的,两家离得近,便约着一起出门。
陆川倒是挺赞同苏幕的,他觉得完全没必要这么早过来,距离检测入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不过谢宁坚持,他也只好顺从。
刘扬家离得比较远,比陆川晚了半个时辰才到。席东就更晚了,他家倒是不远,只是爱睡懒觉,伺候的人叫了好半天都叫不起来,还是昌盛伯出马,才把人叫起来。结果起来后,又是各种磨蹭,临到检查入场时他才到。
乡试时需要五人结保,他们一行人正好五个,结保的五人需要同时进场,并检查结保文书。
席东看着前面排着这么一长串人,哀嚎道:“这么多人,得检查到什么时候?”
“你还说,若非你这么晚才到,我们至于排这么后面吗?”苏幕说。
一听是自己的原因,席东也有些不好意思,朝几人讨好地笑了笑:“这不是这段时间不用去国子监,太久没有这么早起床,懈怠了懈怠了。”
索性也没耽误什么事儿,几人便没多计较什么。
今天不考试,主要是检查入场,打扫号房,明天才正式开始考试。
检查分为两轮,在门外检查考生的各项文书,都齐全了便可以进入贡院的大门。
然后就是第二轮检查,主要检查考生携带的东西中,有没有夹带纸条之类的,防止考生作弊。
第一轮检查比较快,陆川他们没排多久,就轮到他们了,把各种文书给检查的官兵,户籍上有写明考生的相貌身高,他们会对照文书检查考生是否符合,比如是什么脸型、脸上有没有痣,谨防有人代考。
几人很顺利就过了,进到贡院里面,一眼就看到正在检查的人,被要求脱去衣衫,浑身赤裸,披散头发。
检查的官兵把那考生的耳朵和吱嘎窝都仔细看了一遍,陆川甚至还看到他把那考生的屁股缝掰开来检查,什么纸条都没发现,才把人放进去。
看得陆川一阵恶汗,他之前听钟博士说过,他以前考试的时候,有考生作弊,把纸条夹在耳朵里、头发里、甚至还有夹在屁股缝里的。
当时他还觉得怎么可能会有人把纸条夹屁股缝里,结果今日一看,官兵还真连屁股缝都检查。
一般有这条规定的时候,肯定是有人已经这么做过了。
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并被人各种检查,陆川顿时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陆川看向苏幕几人,他们表情平淡,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陆川这才想起,几人参加过秀才考试,这种检查早就体会过了。
只有陆川一人在大惊小怪,连周围排队的考生,都是一脸淡定。
他们能来参加乡试,都是经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早已身经百战。
唐政比较细心,注意到了陆川的表情,知道他是不习惯这样的检查。
“行舟莫怕,我们跟他们可不一样。”唐政安慰道。
陆川疑惑:“不一样?不都是要检查吗?”
席东说:“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总得给人家一个赚外快的机会嘛!没钱的考生都得在外面检查,若是有钱打点,便会有官兵带到屋子里检查。”
陆川作恍然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实在挑战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等到他们时,苏幕拿出了两锭银子,检查的官兵很有眼色地把几人引到屋子里,屋里也有两个官兵检查。
可能是看在银子的份上,那官兵检查得没那么仔细,至少陆川没被掰屁股缝,大致看一眼便让他过了。
一进去陆川就和苏幕他们分开了,一人分在一个考区。
在官兵的带领下,陆川来到属于他的号房,看着这个窄小又简陋的号房,他一时有些不敢上前。
“丙区第一百九十六号房,陆川,花溪村人士,对否?”官兵看着自己手中的名单,对照这陆川的信息念出来。
陆川点头:“正是在下。”
核对好消息,官兵开始给陆川宣读考场的纪律。
“一旦进入号房,不可东张西望,若要如厕,可举手向监考官申请,若是需要解手,号房里备有尿壶。”
“等考生全部入场,将会发放一定的蜡烛,自己掂量着使用……”
官兵宣读完这些规定,也不等陆川听没听懂,转身便想离去。
陆川拦下:“这位大哥请留步。”
官兵转回身来,不耐烦地看向陆川,他接待的每一个考生都要宣读这些规定,实在烦了这些书生问东问西。
陆川朝官兵礼貌地笑了笑,从考篮里翻出一锭银子,悄悄地塞到官兵的手里。
“大哥你看,这号房估计是太久没打扫,木板上都是灰,能不能帮忙送一桶水过来,在下也好擦一擦。”
官兵掂了掂手中的银锭,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了陆川一眼,看来也不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他上一个引入考场的书生,就没一点儿眼色,没点好处还想让他送水,当考场是他家啊?
官兵笑道:“这好说,你先等着,过一会儿有人送来。”
陆川恭敬地朝官兵拱手,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有种不卑不亢的感觉。官兵对他印象很好,还多提点了他一句。
“晚上睡觉警醒点。”
陆川感谢:“多谢大哥提醒,在下记住了。”
官兵提点的事情,他早从钟博士那里知道了,但对方的好意,他心领了,虽然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然后官兵就走了,陆川环视周围,发现每一排号房周围,都有官兵站岗,考生们只要超出号房的范围活动,不管做什么,都能引起他们的关注。
很快送水的人便来了,说是一桶水,陆川目测只有大半桶,不过也够他用了。
视线转移到号房内,号房的宽度不足一米,进深倒是比较宽,但也只有一米多左右,面积应该只有一平方左右,比现代的卫生间还要小。
号房左右墙壁离地一二尺之间砌出上、下两道砖托,上下分别放置两块木板,一块当凳子坐,一块当桌子用。
到了晚上时,可以把上层的木板放到下层,合并在一起可以用来当睡觉的床。考生三天的活动空间就在这个小小的号房里。
京城的贡院作为乡试和会试的考场,使用频率比外地的考场更多。但距离上次会试,也已经过去了两年半,期间贡院大门紧闭,没人打扫修缮,木板上除了灰尘,墙角处还有蜘蛛网。
陆川克制着自己的反感,默念这是他将要生活三天的地方,给自己做了几次心理辅导,才忍着嫌弃走进号房。
谢宁给他准备的考篮里,放了几张素白的手帕,本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刚才检查时被翻出来,凌乱地堆在考篮里。
陆川先是用手把蛛网拨去,然后随便拿了一块手帕,沾水扭干,然后一一擦起来。
被擦过几遍的号房,才终于勉强可以坐下,那桶水也被陆川用完了。
此时早已过了午膳时间,陆川坐下时感觉到腹中饥饿,拿过考篮一看,谢宁早早让人准备好的几个大馒头,已经被掰成碎块。
陆川这才回想起,刚才检查考篮衣物时,那检查的官兵把他准备的吃食全都掰碎,想到他那不知摸过什么东西的手,覆在雪白的馒头上,陆川顿时感觉他也不是那么饿了。
此时馒头上还有一些浅灰色的手指印,倒是烧饼因为颜色微黄,看不出有什么添加色。
他早知考试时不会那么好过,但真的体验了,又觉得还不如他想象中的好。
难怪苏幕和席东他们不想参加乡试,古代的科举考试,真的是方方面面打击学生的积极性啊!
随即陆川又想到,那些屡试不第的老秀才,每次落第都意味着三年后要再参加一次,他想到自己若是不能中举,还得再体验一次这种生活,想想他就浑身难受。
在这一刻,陆川下定决心,接下来一定不能放松,要好好努力,最好一次考过,进两次这个考场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接近黄昏时,所有的考生全部进入考场,贡院的大门被关上,在第一场考试结束之前,这道大门都不会打开,不管是考生还是监考官,一个都不能进出。
第一天不用考试,陆川打算用过晚膳就开始睡觉,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考试。
中午没吃任何东西的陆川,如今已是饥肠辘辘,看了一眼考篮里的馒头碎块和烧饼碎块,他还是决定把馒头吃了。
嫌弃地把馒头的皮给撕掉,把自认为干净的部分塞进口中,一天没吃东西的陆川,感受着粮食特有的香味,此时也顾不得嫌弃了,就着热水把馒头碎块都吃了。
谢宁准备的东西里,带了一只小炉子和一个小瓦罐,正好可以烧热水喝。水是陆川后来找站岗的官兵要的,又花了他一锭银子。
陆川不禁感叹,考科举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之前谢宁让他多带几块银子的时候,他还嫌多,还是谢宁坚持,才带了五个银锭。现在一看,还真是到处都要花钱!
截至到现在,他已经花了三个银锭了。
狭窄的号房内,要容纳一个一米八几的人,实在有些困难。陆川头和脚对着两边墙角,勉强躺下上半身,腿有时蜷缩起来,有时竖起到墙面上去,就这么别别扭扭地睡觉。
期间睡得并不好,一晚上醒来五六次,偶尔还能听到隔壁号房传来的呼噜声,就更加难以入睡。
虽然睡眠质量不太好,但陆川睡觉的时间长,也算是补充了精气,第二天天亮时,精神意外地还不错。
没有条件刷牙,陆川用昨晚剩下的水漱了口,再用帕子打湿擦脸,就当是洗漱了。
吃了几口烧饼,把自己的肚子填饱,没过多久主考官和监考官就来了。
巡场的官兵又重复了一遍考场纪律,陆川便听到一声钟声响起,像是国子监每次上课下课时的钟声,便有监考官带着官兵,把试卷一一发下来。
第一场是考基础,主要考察考生对四书五经的理解和应用能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八股文。
这对刚来到大安时的陆川来说,是很大的难题。但现在的他,经过三年的努力学习,钟博士的魔鬼训练,他早已补足了基础。
第一场考试的内容包括两道四书题,一首五言八韵诗和四道经义题。
经过陆川的不懈努力,如今他写出的诗词已经能看得过眼,但水平一般,勉强到达不拖后腿的程度吧。
为防止之后精力枯竭,陆川先把五言诗给写了,然后就开始写四书题。
号房的对面是一堵墙,陆川抬头只能看到墙和屋檐,两侧的考生,在期间不断发出细碎的声音。
陆川时而能听到左边号房纸张翻页的声音,有时能听到右边号房传来解手的声音,并在周围弥漫出一股尿骚味。
陆川正在写字的手顿住,墨点低落在纸张上,幸好是草稿纸,否则他这一科就废了。
他屏住呼吸,本想深吸一口气舒缓一下心情,但想到那股尿骚味,又改为了缓慢地呼气。
一个尿骚味已经让他如此恶心,陆川想到那些被安排在臭号的考生,庆幸自己没有被安排在那边。
但席东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被分在距离茅房的第二个号房里,他前面还有一位仁兄挡着,可还是抵挡不住不断飘来的屎味。
席东昨天被带到这个号房,就知道他完了,至少这三天时间,他都要忍受这个味道。
果不其然,晚间的时候,那些考官和官兵,不断来上茅厕,留下了一坨又一坨,席东简直要窒息了。
晚上更是被这股味,熏得完全睡不着,第二天萎靡一片。
席东看不到第一个号房考生的模样,但听他声音也能知道,肯定是一夜未眠。
他没想过这次乡试能考中,一开始就是打着重在参与的想法,可他旁边那位仁兄不是,他即便身在臭号,还是想好好考试的。
席东感慨那位仁兄的运气真不好,三年一次的乡试,竟让他碰上了臭号。当然他自己的运气也不好,否则也不会和这位仁兄连着。
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考完试一定要找这位仁兄交个朋友!
陆川定了定神,把心放在试题上,努力忽视左右两边的影响。
幸好这些题目都是钟博士讲过的,陆川做得还算得心应手,灵感爆棚,一上午的时间,写完了一首五言诗和两道四书题。进入做题状态的陆川,后面没再被周围的动静所影响。
陆川看了一下天色,中午已过,高度的精神集中,导致他现在已经有点疲惫。
他拿出烧饼就着凉水吃了起来,这水是早上陆川烧开的,现在已经凉了,但陆川已经没有心情再加热,干脆直接喝凉水。
正在吃东西的陆川,完全不知道他的兄弟,在另一边被屎味给折磨着。
本来有几道题席东是会写的,在国子监呆了这么久,他多少也会一点。但这味道熏得他实在无法专注,会做的题都写得七零八落,更别说他不会的,连编都编不出来。
最后只能气息奄奄地靠在墙上,等待第一场考试的结束。
陆川进了考场后,谢宁就回了家,结果干什么都没劲,一直心神不宁。
他脑子全是钟夫郎给他讲的考场之事,一会儿幻想考场会突然失火殃及到陆川,一会儿幻想陆川有可能会被分到臭号该有多难受,一会儿又幻想考场里会有考生发疯,冲进陆川的号房,把他卷子给撕了。有时候太阳被云遮住,又开始幻想号房里会不会漏雨。
总之就是,陆川有可能发生各种意外,把所有钟夫郎说过的考场意外都按在陆川身上。
哪怕已经很困了,但谢宁还是睡不着,晚上躺床上许久,愣是没能入睡。
谢宁实在太烦这个状态,干脆让荷花把他的刀剑鞭子都拿出来,舞了两个时辰,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才终于有了睡意。
第三天一大早,谢宁就到贡院门前等着。跟谢宁一样想法的人还不少,谢宁还看见了苏家和唐家的马车,看车夫那恭敬的模样,里面应该是家中的女眷。
陆川和苏幕他们感情虽好,他们夫人之间却是很少有交集,谢宁更是从未接触过。
谢宁自从出嫁之后,就没再参加过什么什么宴会。以前他被谢母拉着去参加,得罪了不少同龄的少女哥儿,基本没朋友。
出嫁之后谢母就管不到他头上,而且现在很多女子哥儿的地位,出嫁前看娘家,出嫁后看夫家,陆川只有一个秀才功名,谢宁可以理所当然不再出席。
其实谢宁凭借大安周报的东家这一身份,也完全够资格参加那些达官贵人的宴会,不过他早就厌烦了这些虚伪的社交,一律拒绝了。
所以苏家和唐家的女眷,还真没见过自己夫君口中的同窗及其夫郎。
“阁下可是陆家夫郎?”
谢宁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表情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会主动上前来说话。
谢宁本来是开着车窗坐在马车里等人,听到这话便赶紧下车,朝两人行礼。
“正是在下,不知二位可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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