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喜欢有人猜测他的情绪,但看着陆泽成即使困倦也专注看着他的眼神,却笑了笑。
“是啊。”
他伸手揉了揉青年那短短的发:“陆泽成,你要快点变得有用。”
陆泽成怔愣。
郁季说完也摇了摇头,他确实希望陆泽成能加快进度,不说能媲美陆成,至少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助理。
但他却不能以陆成去衡量陆泽成,即使他对陆泽成有期望,也不该把过量的内容强加于人。
就算需要结果,也不能指望一粒米种出万亩粮食,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没什么,你今天不是去了恒润吗?”郁季问,“你对恒润了解多少?”
“恒润......”陆泽成定了定神说,“是个老牌的矿产企业,稳定有余,创新不足。但凭借手里的技术,故步自封也能再活五十年。”
“的确如此。”郁季点头,“郁氏旗下的矿产企业除了恒润还有哪些?”
陆泽成报出了两个名字,郁季说:“如果现在有一个国家项目摆在你眼前,你会选择哪家企业去参与竞标?”
陆泽成有些被问住了。他确实学习了很多,但牵扯实际操作,商业上的细节确实他不熟悉的。
他凭着猜测回答了两句,但看着郁季的表情,便逐渐闭了口。
“今天余遥还说,恒润的刘总很看好你呢。”郁季就笑。
“那不过是奉承话罢了。”陆泽成低头,那个刘总确实和他聊了些浅显东西,他只是能答上而已。那些好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他的身份说的,陆泽成再清楚不过。
“你能意识到是奉承,这很好。”郁季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泽成,我从来都不会费心教人,我是个结果主义者。”
“我会努力的,我——”
“但是,我会指导你。”
“我希望你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对我有用的人。”郁季看着他,又想起陆成总是挂着的,游刃有余的笑。
“你不用......”像他一样,“但是你也要变得优秀,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他说。
陆泽成点了一下头,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但最终只是说,“我明白了,郁先生。”
“明白就好,睡觉吧。”
今晚的月色皎洁,又或许是因为太过明亮,陆泽成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有入睡。
他看向郁季,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刚才的那一幕。
小台灯的光线柔和,在那柔和光线下的郁季,那种孤寂的感觉便愈加明显。但让陆泽成的心颤动的不是那种孤独,而是当他孤独时,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是一种怀念和依恋,郁季看着他,却又不在看他,反而像是透过他,在追寻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种感觉他很早就有了,无论是他刚见到郁季对方对他的那种温和,又或是在签合约后流露出的宠溺,商场里的悉心维护。
甚至是,让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做助理,甚至参与重要工作,还亲自指导这些行为本身。
郁季需要他,但郁季需要的不只是他。
这种结论让陆泽成的心不知为何,像是针扎一样难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这场结婚本就基于利益,明明他也是为了利用郁季而留下的。
但是为什么他会难受呢?
陆泽成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浓稠的黑。
他仿佛在雾气中前进,直到远处的光点传来隐约声音。
“知道了。”
低沉的声音几乎在陆泽成的脑膜共振,他惊愕地抬头,眼前的景色瞬间变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办公室。
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扶手椅上,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洒在他的肩头,却带不走半分寒意。
“那您......要出发吗?”站在门口的人恭敬地问。
“走,在外面等着。”
“是。”
陆泽成的视角似乎是固定的,那人挡住了他小半的视线。但当人离开,他发现了那个冷漠的男人的手边放着一本奇怪的书籍。
那本书有着粉色的封面和缭乱的花体字,因为太过显眼,和这个只有黑白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嗯?”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忽然回头,陆泽成浑身汗毛乍起,那人黑沉的眼眸与他对视。
那是张和他一样的脸,却有一双毫无感情的双眸。那目光带着凉薄,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染上了戏谑。
“是你啊,真令人怀念。”男人说。
他的目光很直接,陆泽成瞬间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对话:“你到底......”
“要照顾好他,宴会上注意让他不要吃到葱花,他会过敏。”
陆泽成看到他起身,朝着自己走来。男人的距离近了,近到陆泽成甚至能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一面竖着的穿衣镜。
“你到底是谁?!!”
“你会知道的。”
“小先生,衣服还合身吗?”
“小先生,小先生?”
“陆先生!”
陆泽成猛然惊醒,他抬头,是他熟悉的试衣间,而余遥则走进来带着疑惑看他。
“你怎么了?马上婚礼就要开始了,怎么会睡着?”余遥说。
“我明白......不好意思,最近忙工作上的事情,有点累。”
今天是和郁季的举办婚礼的日子,昨天郁季临时让他去核对宾客名单,他睡的晚了,就想着趁现在小憩一下。
他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很不愉快,但他却忘记了内容。
“我会调整好状态的,不会给郁先生丢脸。”陆泽成站起身,“礼服很合适,谢谢您,余大哥。”
“你没事就好,如果准备好了,就去帮帮郁先生吧。”
陆泽成这才想起郁季可能不太方便,他敲了敲卧室的门,果不其然听到了郁季烦躁的声音:“太慢了!快点来!”
他一推门进去就看到郁季正满脸黑气地坐在床头,手里拿着被打成死结的领带和散落满地的袖扣。
“慢死了。”
郁季冲他扬下巴:“收拾一下,真不知道你在磨蹭什么。”
大概是因为半天没有系好领带,他的衬衫领口也被扯得大开,露出点白皙的锁骨,以及颈侧一枚小小的痣。
陆泽成的脚步陡然一顿,眸色忽然变得深暗。他走上前将袖扣一个个捡起,把郁季手里的领带抽走:“您该等等我的。”
“你太慢了。”郁季说,“我最讨厌等别人了,陆泽成。”
陆泽成沉默了。他俯下身帮郁季系好领带,将他衬衣上的褶皱抚平。
然后忽然地,伸手抱住了面前的人。
“对不起。”他说,“再等等我吧。”
“嗯?”
郁季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抱住自己,但转念又觉得可能明白了:“怎么了?不就是结个婚,你紧张什么?”
“当然很紧张,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陆泽成说。
“哼,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郁季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好吧,看在你还是小朋友的份上。”
陆泽成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又摸摸自己的脸:“我记得我这时候已经二十岁了。”
郁季的年龄和他差不多,怎么也轮不到郁季喊他“小朋友”才对。
“你就是个小朋友。”郁季挑起他的下巴,“你要和我顶嘴吗?”
“哪里。”陆泽成笑,“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承认的干脆,但郁季却愣了一下。他捧住陆泽成的脸,心里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你——”
“郁先生?”
陆泽成只感觉自己恍惚了一瞬,然后就看到郁季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他的表情略微慌乱,哪怕很快被隐藏,但还是被郁季捕捉。
郁季皱眉,试图抓住刚才转瞬即逝的一点熟悉感,但面前的确实是那个爱害羞的陆泽成没错。
“没事。”
郁季想,他是疯了才觉得陆泽成和陆成有关系。
“今天的婚礼可能会有点无聊,不过这是必须出席的。”郁季拿起放在床边的手表带上,“而且,有些家人也需要见一见。”
陆泽成只知道他的爷爷奶奶,和陆家的婚约就是郁老爷子定下的,但老爷子已经过世:“是郁老太太吗?”
“如果只有她就好了。”郁季说。
他的指尖点着轮椅扶手,有些心不在焉。陆泽成推着他出门上了车,路上又搜索了一下郁家的构成。
郁家原本在A市和陆家一样,都属于中高层的豪门家族。家族内分支复杂,七大姑八大姨到处都是,每年都有因为争家产“意外身亡”的可怜鬼。
但这种情况在新一代戛然而止,因为郁家出现了郁季。
郁季从小就展现了非一般的才能,在其他小孩还在学习的时候就已经能帮助当时的郁家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郁温衡处理事务了。
郁家没有一个能跟他打的,而当郁温衡将权力交接,也无人能和郁季竞争。郁氏就这样落入了郁季手中,而他也不负众望,成功的带着它走向了如今的辉煌。
......不过,网上的内容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郁季太过锋芒毕露,与他相比郁家的任何新闻都不那么重要。陆泽成查了很久也只是看到了关于郁温衡的一句简介,只写了他是郁季的父亲,妻子则叫葛筠。
“到了。”
他们婚礼的场地在一幢山间别墅,面积站了几乎整个山头。陆泽成早就听说婚礼会很盛大,但这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
郁季撑着下巴在犯困,今天的安排多他起得早,显然很没精神:“邀请的人都来了吗?”
余遥回答:“今天早上葛筠女士打来电话,我没有接。此外您主动邀请的基本全都到了。除了......郁温衡先生。”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虽然他没有来,但是托人送了份礼物。”
“哦,扔了吧。”郁季摆手。
余遥有些为难:“您不看看吗?”
他说着,周围就有其他几个穿西装的保镖过来,递上了一个盒子。
郁季就随手把盒子给陆泽成:“看看吧,喜欢吗?”
郁温衡,包括葛筠。这两个名字陆泽成刚才才查过,那是郁季的父母。他想起郁季在家里说的那番话,看样子他似乎和父母的关系不是很好。
陆泽成打开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是一块手表。
“喜欢吗?喜欢就收着。”
陆泽成看着那块表,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因为那块表虽然很贵,但并非什么限量款或价值连城。那只是一个普通奢侈品牌的表罢了,在柜台随意就可以买到。
今天是郁季的婚礼,礼物这种东西虽然不求珍贵,但也要能表明心意。陆泽成觉得郁季大概也猜到了里面大概会是什么,便将盒子还给了余遥。
“确实......该扔掉。”他说了一句有些超过的话。
但郁季却笑了起来。陆泽成明显感觉到他开心很多,郁季说:“你看,余遥,泽成都比你懂我。”
余遥苦笑:“好吧,郁先生,我扔掉就好了。”
余遥带着盒子离开,而郁季百无聊赖地目送他远去。
其实在来的时候郁季就知道,郁温衡和葛筠这两人就像过去一样,不会多给他任何一分好脸色。
郁温衡和葛筠并非商业联姻,而是曾经的彼此真爱。
没有利益捆绑的他们在浓情蜜意时是爱,但在相看两厌后,却成为了彼此的累赘。
葛筠控制欲强,性格偏激,即使已经不爱郁温衡,也不肯离婚;而郁温衡厌恶她的强势,虽然他是个从未出轨也事业有成的好男人,但他憎恨妻子,也逐渐憎恨起妻子生下的儿子。
“郁温衡还算是个好人。”郁季打哈欠,“没出过轨,身边也没有情人。我小时候他和葛筠关系还可以,对我也不错。”
“但是等我接管郁家后,他就抛下一切事务,自己领养了一个孩子在外面。他不回郁家,只开着自己的公司养着自己的儿子,大概是因为郁家还有我在吧。”
“而葛筠,掌控欲强,非要强迫我按照她安排的路做事。我不愿意,她就和我断绝了关系,现在也不在郁家。”
陆泽成没料到他会忽然和自己说郁家的私事,而同时地,他也有些意外。
他以为郁季性格张扬磊落,怎么也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娇养起来的,却没想到事实几乎截然相反。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郁季失笑,“你不会以为,我在跟你卖惨吧。”
“给你讲这个故事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这两个人也不用在意。葛筠和我断绝关系,郁温衡看我可有可无。所以相对地,他们对我也不值一提。”
当然如果今天这两个人没有来对郁季而言是天大的好事,他可以让余遥去放挂鞭炮去庆祝。可惜他不觉得某人会放过今天这种他的重要日子来闹事——他指的尤其是葛筠。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陆泽成说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暂时不用管,今天你需要关注的是奶奶,她才是你需要孝顺的人。”
说到这里,他向着远处招招手:“过来。”
那是个躲在花坛后面的青年,一直鬼鬼祟祟地猫在远处偷看。
见郁季挥手,青年一下子跳起来,然后朝他们小跑而来。
“哥!嘿嘿嘿你发现我啦?”
“像个贼一样缩在那里谁看不到?”郁季说,“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奶奶呢?”
“还不是被老太太赶走了,没意思来找你呀。”青年唉声叹气,“老太太在二楼呢。她说我太吵,让我去找你,等你婚礼过后跟她说说话。”
“我现在就去吧,不用等婚礼结束。”郁季看着青年,又指指陆泽成,“这是泽成。”
“哦,嫂子好!我叫郁虹阳!”青年笑起来露出了个小虎牙,“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哇哥!”
郁季伸手弹他的脑门:“少贫,跟着余遥招待宾客吧,我等下就到。”
“好嘞!”
陆泽成推着郁季从侧门电梯去二楼,郁季说:“那是我大伯家的儿子,他父母去的早,和我关系比较近。”
“今天来的人里还会有一个叫许双星,你之前听过的。这两个人算是我的朋友。”
陆泽成这才反应过来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郁季都是在给自己介绍家人。他的心里不自觉地加快跳了一瞬,“我记下了。”
“嗯,还记得宾客名单吗?”
陆泽成点头。
“今天这场宴会不仅是结婚宴,也是你的机遇。”郁季说,“至于你能抓住多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电梯停在二楼,郁季撑着轮椅站起来,然后揽住他的手:“走吧,跟我一起去见老太太。”
“可您的腿......?”
“不碍事,本来也就能走。”
他按着陆泽成的手臂,尝试动了动步子,然后慢慢地走到尽头最大的房间处。
“奶奶,我来了。”
“哎呦,我的宝贝玉儿!!”
陆泽成刚一推开门,就有个堪称矫健的身影跑了过来。郁老太太年龄虽大,但身体倍儿好,此刻满脸都是神采奕奕:“你终于要结婚了!!”
“是啊奶奶,您终于不用催婚了。”郁季笑。
“你这孩子,催婚难道不是因为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郁老太太握着郁季的手,又转头牵起陆泽成的手:“这就是泽成吧!我听虹阳说了,你很喜欢这孩子是不是?”
“是,”郁季笑着带她坐到沙发上,“我很喜欢他。”
陆泽成感觉自己心跳乱了,下意识用手背贴了一下脸。
“哎呦!这小伙子脸红了,真可爱。”郁老太太跟发现新大陆一样靠近陆泽成,“真不错!泽成可真是个俊小伙,身强力壮好啊!你和小玉儿生活过的很和谐吧?”
就像不太能应付郁季的戏弄一样,陆泽成也不太能应付的来郁老太太。他干巴巴地坐在那里,求助地看向郁季,而郁季已经笑得差点摔到桌子底下去了。
“很和谐,奶奶。”郁季笑够了,才招手让陆泽成坐到他身边,“我们都已经规划好了,过两年就去领养个孩子给您当孙子。”
“哎呀这种事情都不重要,我老了,听不惯小孩子哭的,只有我们玉儿最乖。”
老太太对着郁季就是一顿揉搓,然后又牵起他的手:“奶奶给你买了礼物,本来想着等婚礼结束送给你们,现在也正好,也省的等了!”
她又将陆泽成也拉着走向房间的另一头,陆泽成看着老太太健步如飞的模样,又忍不住看看郁季。
“怎么了?”郁季笑着看他。他的脸上是陆泽成没见过的温和和轻松写意,看来他和老太太确实很亲近。
“只是觉得......您和老太太很像。”
他刚才还在想郁季是怎么养成这种性格的,现在倒是破案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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