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打探到的那些消息中,楚王的那位同母异父的姐姐就是流落到了这一带,而当时作为当地富户的宋家堡堡主性格仁善,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如果没料错的话,他那个姐姐若是还活着,或许便能够在宋家得到消息。
假如能够将那位大夫人治好,也方便到时提出请求。】
看到这里,天幕下不少人都无意识皱起了眉头。
一个女子流落在外二十多年,若是还活着,就算好一些却也必然早已经嫁人生子,差一些……那可就什么都说不准了。
有一个这样的姐姐,这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多少有些替楚王感到颜面无光,更担心这种身份会给对方增添麻烦。
殷闵却根本没想这么多,说实话这些问题他不是想不到,但当年世道那么乱,失散后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时隔二十多年还能找到只有高兴的份,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假如答案不尽如人意,他难道还要因此嫌弃对方吗?
【楚王说罢便拎起药箱往宋家的方向走去,看守大门的下人见迎面走来一个相貌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还以为是谁家的少爷公子前来拜访,连忙就要上前恭迎,结果还没等开口,就听面前的年轻人说道:“在下是来给你家夫人看病的。”
看守大门的下人错愕,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楚王也没有不耐烦,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是来给你家夫人看病的。”
他面容俊美,身材挺拔高挑,说话间自带一股不徐不疾的腔调,与其说是医者,还不如说是个书生可信度高些。
下人的表情顿时欲言又止,明显对于眼前这个光看精神面貌都不太像大夫的青年不是很信任。
只是无论楚王的医术究竟如何,终归都跟他一个负责看门的下人没什么关系,思考到这一点,于是在打听了一番他们他们的来历之后,二人就被顺利放了进去。
宋家大夫人的卧房中,又一个老大夫皱着眉头走出了屏风外,明显也是被这个病给难住了。
满屋的大夫都愁眉不展,恰在这时,门外有人跨步走了进来。
屋内几乎所有人顿时都抬起头看向了来人,随即头顶冒起问号。
这人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是宋家大夫人的亲戚?
结果下一秒,却听对方说自己是来看病的大夫,不少人直接:“??”
有脾气不好的人没忍住甚至冷笑起来:“宋家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来骗吃骗喝的地方。”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其实倒也还算正常,因为医生这个行业本就极其依靠个人经验的累积,越是年纪大的大夫就越是吃香,而实际上就是楚王之前行医的时候,要不是看在他不要钱的份上,很多人在治疗之前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年轻人能有多高明的医术,虽然最后都自打脸也就是了。
楚王情绪一向稳定,哪怕是这种难听的话也没能动摇他分毫,见此其余人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但有那好事者却看不得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主动让出位置,斜着眼道:“我倒要看你能治出个什么来。”
楚王只拿对方的话当耳旁风,直接上前便诊治了起来,隔着一道床帷,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脉象也比较微弱,想是已经病了许久,却总也不好,一直拖延到现在才严重成这样。
忽然,楚王皱起了眉头,对一旁静立的侍女道:“刚刚病人喝的药在哪里?”
侍女看了眼旁边还没撤下的药碗,连忙端过来道:“在这。”
屏风外,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心中震动,也有几个老大夫露出恍然一惊的表情,这药已经一连喝了好几日,再加上谁也没想到这里会出问题,如今听对方这话,难道是被谁做了手脚不成?!可是对方一个年轻后生又怎么可能比他们还先发现问题!
楚王将药碗拿过来,轻轻嗅了嗅,还没等说话,却突然听见床帷后从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那位宋大夫人沙哑着嗓音道:“可是药有什么问题?”
此言一出,屋内空气霎时一静,听的人心一悬,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起来。
然而那个年轻的医者却仿佛对自己卷入这场未知风波的情况丝毫未曾察觉般,声音仍旧自如平缓的回应道:“有一味药用错了,将有清热止泻作用的野葛用错成了粉葛。”
宋大夫人沉默片刻,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在压抑着怒火,随即只听她冷冷的“呵”了一声道:“去查。”
屋内立即就有人领命而去。
她转过头,隔着薄薄一层的帐子打量了一番楚王的相貌,接着开口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
连问都没问,她似乎就已得知了楚王不是当地人。
“在下姓薛,从豫州来。”楚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回答道。
“姓薛……”宋大夫人似乎在想着什么,但还没等她说出口,站在屏风外的一名老大夫却惊呼一声道:“你可是在豫州救治了数千名百姓的那个薛青?!”
这一路上耽搁的时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报,至少豫州一带有个年纪很轻,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在倒贴钱行医的事,还是在一定范围内传扬了开来,以至于这里甚至有人能够准确叫出那个名字。
这也就是同行相轻,换成普通人高低得按照惯例称呼一句“薛神医”。
楚王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在这时,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只听宋大夫人惊疑道:“你叫薛青?!”
楚王脑中灵光一闪,他之所以会用薛昭仪的这个名字在外招摇,就是抱着一份微弱的想法,看到时有谁会对这个名字起反应,原本只是试一试,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这位宋夫人居然……说起来,他那个姐姐在与母亲失散前也已经是个半大的孩子,能记清生母的名字了,而且算算年岁似乎也与这位夫人差不多,都是在三十多岁。
所有念头在脑中转动,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楚王当即说道:“其实这是我母亲的名字。”
手腕上的手顿时僵住了。
楚王心中了然,没想到竟会这么巧,对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随之道:“冯默言。”
宋夫人只是冠夫姓下的叫法,对方的真名,则是冯默言,她,就是楚王要找的人。】
画面就此定格。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场行医问诊发展到最后竟会成了亲人相认的场合,那位宋夫人居然就会是楚王同母异父的姐姐,也就是在这时,天幕突然开口,而说出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面色一僵。
【殷闵往青州走这么一遭,当然也不只是为了充分展示自己作为大夫的才能,他的最终目的其实是要亲自去找自己同母异父姐姐,也就是后来帮助他立下汗马功劳的永康公主冯默言。
说到同母异父,不少不通史实的人就会进入一个误区,什么殷钊这人口味独特,专门喜欢纳寡妇,有帮他说话的人就会辩解,说不喜欢萝莉喜欢熟女才是正常审美,毕竟十几岁的小女孩放咱们现代那不纯纯恋潼吗?
糊涂啊!你这不是变相帮他承认喜欢寡妇了吗?实际上人家有记载纳的寡妇总共也才只有这么一个,就是因为儿子太出名连带着带上了老子娘,又让人写进了书里,最后莫名其妙的就搞出了这样一个离谱的洗脑包,今天咱就在这里辟个谣啊。】
皇帝:“???”
殷闵:“???”
父子二人面色同时一僵。
天幕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第22章
就在宋夫人表现出不太一般的情绪的时候, 虽然没有经历过现代电视剧套路的洗礼,一瞬间,皇帝却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很大可能就是薛昭仪那个失散多年的女儿。
当今圣上是个心胸宽大的人, 并不觉得自己的妃子有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女儿算什么事, 也没人多嘴说这种闲话, 况且薛昭仪在跟他的时候,他又不是不知道对方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以接受度十分良好。
皇帝甚至还转过头对身边的梁缙说道:“去派人前往青州将此女寻来, 若是已经出嫁, 便将夫家也一并带到。”
他心想自己总归算是此女的继父, 小儿子又与对方有血缘关系, 寻回来之后封个郡主县主什么的当当也就顶天了。
结果下一秒, 他就听到天幕说什么永康公主, 于是皇帝:“??”
他都没寻思过给这个继女封公主,原因自然不必多说,即使再怎么沾亲带故也终究不是皇室血脉, 哪怕小儿子真当了皇帝, 封公主也太过了,就是朝中大臣都不会同意。
结果天幕却又说对方帮助楚王立下汗马功劳。
先不说对方究竟立了什么功劳, 这个句式, 假如他没有想错的话,天幕这次应该是确定了十九就是那个太宗皇帝吧?
皇帝能想到的不少人自然也都能想到, 但还没等他们一个个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下一秒却听天幕说皇帝喜欢寡妇, 所有人包括皇帝顿时:“???”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飞过去了,不确定, 再听听。
皇帝整张脸拉的比驴脸还长,虽然天幕最后是澄清了流言,但既然已经在全天下人的面说出口,那估计他以后的名声也要和寡妇分不开了,这算什么事!!
而且后世之人也太无聊了,造谣的事暂且先不提,听这意思居然还特意统计过他后院里到底纳过多少寡妇?你们有这个精力去干点什么不能成功?偏偏干这种事?
与此同时,青州,宋家堡。
这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里,已经令天下人都对天幕的存在从最开始的惊慌变成了视之为日常的一部分,基本上是天幕在那边该怎么说,他们就在这边该怎么干自己的活,偶尔听一听就当消遣来看,也算是一点罕见的娱乐,毕竟天幕说的事距离他们的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根本不在日常的思考范围内。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先是经历了自己家上电视(?),然后就是管家夫人未来生了重病,要真是生病也就罢了,结果貌似还是有人在其中捣鬼,而就在不少人都心慌意乱觉得山雨欲来,生怕自己遭到牵连的时候——毕竟他们家这位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虽然早年只是被宋家收留的一介孤女,但由于才干出众,老堡主的独子又自小体弱多病没什么管家才能,于是便做主让两人结为夫妻,算得上是直接把这个家交给了儿媳来做主,其信重程度,哪怕是成婚几年只生了个女儿,也没能动摇夫人的地位。
结果就在这时,天幕却说楚王同母异父的姐姐可能就藏在他们家,不知道是谁。
不少人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个攀上楚王的好时机,这位王爷如今可是一个天下皆知的贤王,宋家收留了对方的血脉亲人,想必自然是不会被亏待的,和皇家攀上关系,这不就勤等着飞黄腾达了吗?
已经管家五六年的宋夫人见此情形心中冷哼一声,心中却决定要约束好宋家旁支的这些人,这般显眼的功利态度,别到时候蠢兮兮的仗着这点子关系为非作歹招惹祸事。
说起来,未来她生病的药里会出问题,说不准就是这其中某些人的手笔。
宋夫人冷然的想。
当年宋家收留的孤女人数着实不少,很多都留在宋家府上当了下人,宋夫人心中也寻思早点把这个人找出来,好应付朝廷过来要人,结果也就是思考的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天幕上的剧情却风云变幻,以谁都没想到的速度迅速给出了谜底——她居然就是那个与楚王同母异父的姐姐?!
周围下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不少人发出惊喜的声音:“夫人,天幕说的人是您啊!您还被封公主了!”
冯默言怔愣在原地,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作为孤儿就没有不想要找到亲生父母的,而她在听楚王说起自己的身世,以及那个临时使用的假名,还有对方眉眼间隐隐带来的那么一两分熟悉的时候,心中其实也未尝没有一瞬间划过某种念头。
但……皇家这种身份,实在是让人没胆子高攀,再者天下那么大,这种事也说不准只是巧合,于是她便也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就是!
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其实早已经模糊到认不出来,但那种在亲人怀里亲昵的感觉却随着记忆的褪色多了一层又一层的滤镜,深深的烙印在记忆深处。
此时一想到失散多年的母亲已经去世,忽的,她忍不住落下一抹泪来。
府门外,远远传来看门的下人急促禀报的声音,原来是此地的县令在观看过天幕后,忙不迭的赶来登门拜访了。
【好了,关于殷钊的野史段子咱们就先放到一边,毕竟真正的流量密码还得是他儿子,而且他的事咱们上一期也已经大致讲过了,就不再多说。
不过说起这方面来,很多人对于殷闵的认知也是堪称五花八门,当然,传播范围最广的人设还是仁爱天下的圣父这一款,这方面其实主要也是源自于大众对于医生这个职业的某些刻板印象,当事人又有这么一段不顾自身安危,亲赴疫区行医的经历,所以就总也逃不过医者仁心这个标签,再加上不少电视剧也都特别喜欢着重刻画这方面,以至于在观众眼中的这种形象也就越发深入人心。】
天幕下的不少人对这番言论点头表示赞同,圣父这个词汇还是天幕首先提出来的,目前也还没发展成某种程度上的贬义词,因此光看字面上的意思大致就能明白,这应该是在夸楚王是个如同父亲一样仁爱百姓的圣贤。
被贴上了圣父标签的殷闵:“……”
他欲言又止,这……在现代貌似不是什么好词来着。
【像早年的某些玛丽苏小说,就总爱写这种类似的情节,什么女配为了争宠把自己搞病,然而殷闵哪怕设定上不喜欢这个恶毒的女人,却还是上赶着去给人看病,说什么医者仁心。穿越女主对于这种藕断丝连的行为伤心欲绝,转身便投入男二的怀抱,等到殷闵追悔莫及的开始了一系列追妻火葬场,并指天发誓从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此生只会有你一个皇后,女主这才勉为其难的原谅他——这啥玩意啊?!】
是啊,这啥玩意儿啊??
天幕下的众人原以为天幕会继续提到楚王殿下的功绩,却没想到猝不及防间直接听了一耳朵的精神污染,险些没一跤跌出个好歹来。
这这这,这个玛丽苏小说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穿越女主又是啥?
忽然之间,有人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之前天幕提到永康公主的时候,因为说辞还不是太明显,所以除了一部分敏感的人以外,大部分人其实都没太意识到真相,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刚刚天幕说了什么?皇后?
所以皇后的丈夫应该是……?
天幕下,一大群人张大嘴巴,思绪陷入凝滞。
有人推了推身边的人,呆愣愣的问:“皇后的丈夫应该叫什么来着?”
那人也呆愣愣的摇头:“我不知道啊!”
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天幕却仍旧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还有些穿成殷闵的兄弟,把他踩成烂老好人收入麾下当成研究青霉素的小弟工具人,取而代之当皇帝的小说我也不多说,这里顺带吐槽一下也就够了。
先别说人家当事人是历史上著名的单身皇帝,一辈子连和个雌性动物传绯闻的事儿都没有过,就因为人家医术高明产生的这种刻板印象也很不对,活在现实中的人又不是纸片人,性格都是立体且多面的,区区几个标签根本无法全部概括准确。
最重要的是,你不会真傻傻的以为殷闵能成为最后赢家当上皇帝,是因为他圣父光环普照大地把别人都看感动,虎躯一震主动纳头便拜的结果吧?不会吧?不会吧?
虽然能令臣子心悦诚服的效忠的确有他人格魅力的原因,但纵观史料,这人其实也是个翻脸如翻书,杀伐果断的狠人啊!】
天幕说到最后声音拔高了不少,同时也成功在所有人的心头落下了最后一记重重的巨锤。
棺盖定论,楚王居然真的就是那位太宗文皇帝?!
这怎么可能呢?!
许多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毕竟,你要说那个虽然暂时还没有在天幕上露过面,但给人的印象就鹰视狼顾,还很有谋算,很阴险的荣王能当皇帝,众人还会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在大众印象里,这种人一看就很能搞事业。
但你要说一脸人淡如菊,怜贫惜弱,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也没什么野心的楚王翻脸如翻书,杀伐果断,雄才大略,问鼎帝位,这观众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觉得你是不是在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