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扰了。”他伸手推开了门,进去之后,又不知为何生出了些私心,反手将门给严实地关上了。
幸而冠寒正在认真地挑果脯吃,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时易之慢慢走过去,也坐上了罗汉床,还颇有心机地掀了下衣摆,让他们两人衣角贴住了衣角。
但还没来得及说事儿,冠寒就先开口问了。“是给我打了拔步床?”
他顿了顿,摇头道:“非也。”
“嗯……那是请府里的厨子给我做了零嘴?”
“也不是。”
连续两个都是否定,冠寒不开心了。
他捻了一块小而干瘪的果脯塞入时易之口中,不满道:“时少爷,你昨晚上答应我的事情怎么一件也没做到?”
“不,不,待我用完午膳后再出处理这些。”时易之囫囵地咽了下去,“是有另外一桩事。”
“喔。”冠寒还是没等他将话说完,“那是让我选贴身小厮的事吧?我选了,不过一个就好,我平日里也不做什么,哪要得了那么多人。”
语罢,他忽然自顾自地从其中品味出了什么。
将零嘴往小几上一放、下巴一扬,就哼笑着说:“做什么突然给我挑人?是时少爷嫌我烦了?不乐意再听我的使唤了?
“是了,您是大少爷,哪里被人这样呼来喝去过呢?是我不懂事了太骄纵了。
“竟然都如此敲打我了,那我是该好好地反省反省了。”
时易之不知道为什么冠寒又不开心了。
但冠寒开心不开心其实也总都说不出确切的理由,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
不过他如今习得了些手段,也多少知道这样时候该如何应对了。
往冠寒的方向挪动了几寸,趁对方下句话还没说出口之前,时易之赶忙拉开话题。“是户籍一事,那边我已经托人打点好了,再有十多日或许就能拿到手中。”
“你……”冠寒下意识还想说什么,闻言一顿。
“什么?!”
“虽说现在还不算彻底事成,不过应当是不会出差错的。”时易之道。
虽然时易之没邀功的想法,却还是希望冠寒能开心,所以在说完后,就抬着眼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
——就见冠寒怔愣在了原地,甚至连送到嘴边果脯都忘记了吃。
可欣喜与雀跃却没时易之想象中那么多,此刻面上展露更多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迷茫与无措。
像在樊笼中被禁锢了许久的鸟雀,知天地之大,却不知天地竟如此广阔,因而离开了那经久的枷锁,一时不明白自己到底该做就地而居的留鸟,还是随春秋迁徙的候鸟。
不过时易之无意成囚鸟的人,也不愿干涉选择。
他可做巢穴旁的虬枝,与留鸟同生同长;愿为候鸟栖息地的磐石,年年守望等候。
所以他说:“寒公子,无需彷徨,一切皆由你选,一切皆有我在。”
失神的冠寒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随之扇动几下,如蜜糖般浅淡的双眸生了一些灼目的光。
“时易之,从哪来学来的话,说得这么好听。”冠寒说,话里字词好像有些不满,但对时易之招了招手。“你凑近些。”
时易之不疑有他,又坐近了几寸,让两人的腿贴了一起。
相贴后下一瞬,冠寒就猛地圈住了他脖颈,用力地将他往下拉了拉,而后在他的唇边落下了一个亲吻。
用近乎天真的语气说:“时易之,你怎么这么好啊?”
时易之笑了起来。
不过只是做了当初允诺的、他该做的事,时易之这个人竟然就在冠寒口中变得那么好了。
“我……”
他想说其实他没那么好,说以后还会更好。
但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冠寒堵住了他的唇。
不知为何,明明冠寒的身量还要高上几分,身子却总是半凉不暖的。
因而唇与唇相贴后,时易之最先感受到的便是这样的凉,接着才是被吮吸的麻与酥。
他展臂将人圈入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跟前的人,怎料却被先一步摁住了后颈。
脊柱突出的骨节被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摁住,指腹不轻不重地在上面慢慢打转,拇指也在似有若无地在颈侧蹭动着。
也不知是生来就如此碰不得,还是因为触碰的人是冠寒,所以让时易之头脑昏昏,身体也开始发颤。
“寒……”
他下意识地开口喊出名字,可才吐出一个字,微启的唇被钻了进来,桂花香气也随之强势地侵入口中。
时易之顿了顿,开始笨拙地回应。
这一刻他庆幸自己并不愚笨,虽这样深入的经历只有过一两次,但还是记住了此过程中应当要做的事。
然而潮湿的鼻息与柔软的舌,逗弄般的触碰与引诱般的香味还是难捱,他的气息逐渐凌乱、心跳逐渐失控,整个身子都开始灼烧起来。
按照从前有的那一两次来说,到这时应当就要结束了的。
毕竟冠寒耐不住性子,他也挨不住煎熬。
可这一次却并非如此。
相拥的臂膀不断收紧,来不及吞咽的顺着嘴角往下滑,沿着仰长的脖颈钻入衣领。
胸膛隔着薄薄的衣物相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交错融合,腰腹也慢慢地开始缩减距离。
太近了,时易之想。
这次真的有些太近了。
时易之自诩还算君子,却到底不是圣人。
该有的欲望还是会有,该做的幻想也还是会做,只是从前点到为止,便没来得及反应。
但这次不一样,兴许要出事。
他粗喘一口气,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便松开了揽着冠寒的手,欲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给拉开。
可冠寒的力道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很大,即使他推了好几下,也纹丝不动。
时易之拧着脑袋艰难地往后缩了缩下巴,偏开脸道:“寒公子,我……我想起突然还有些事需得处理,不如……”
“什么事?”冠寒不满地问他,被染热的唇还若即若离地触碰着时易之的脸颊。“怎么就突然有事了?还是说这是你搪塞我的借口,不愿再与我亲近了?”
这可真是不白之冤!
但偏偏时易之有苦难言。
他微微躬起身子,闪躲着目光。“我怎会不愿呢,我,我是愿意的,但我现在有事……对,我要去办事了……”
“时易之,你的脸和耳朵都好红。”冠寒像是没听到,我行我素地说着旁的话。
说完又忽然俯身凑近,随后不给任何反应时间,张嘴就叼住了时易之的耳垂。
接着含糊地说:“也好烫。”
“呃……”
时易之没压住声音,但此时也再无力气克制了。
从耳垂开始,他的身体烧得仿佛要化了,全身唯有一处是挺拔着的。
“时易之,这是什么?”冠寒蓦地问,接着就将手给探了过去。
将将触碰到之时,他还在用近乎天真的口吻问:“你带了什么东西在身上?碰到我了,不舒服。”
糟了!糟了!
时易之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
下一瞬,就被冠寒隔着衣物给摁住了。
“喔~竟是这物什,那确实日日都得带在身上的。”冠寒不再索吻,他侧着脑袋靠在了时易之的肩膀上。“我知道你不是个小气的人,既然你守了这玩意儿这么久,那如今就也让我碰碰,好不好?”
“不不不……”
“这这这……”
“你你你……”
“我我我……”
时易之茫然且用力地摇头,结结巴巴、慌慌张张,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努力想扭着身子退开,但被摁坐在罗汉床上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冠寒用唇碰了碰时易之颈侧跳动的脉搏。“我知晓它的珍贵,定会好好对待不会弄坏的,好不好?”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现在显然由不得时易之说好,也由不得时易之说不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冠寒就掀开衣摆探了进去。
时易之想。
手指是纤细而又有力的,掌心宽大却并不厚,可这样一只手受了累最后也受了罪。
指间粘稠地挂着细丝,细微地蜷缩舒张也未能将它们拉断,手掌还蓄了很小的一汪,余下那些盛不住的便开始顺着指缝和掌侧往下滑。
“嗯……好浓。”冠寒垂眸盯着看了一会儿,许是味道算不上好闻,他慢慢地蹙起了眉。
沉吟片刻后,他直接就反手擦在了时易之的衣服上。“反正也弄脏了,那给我擦擦手也没什么的,对不对?”
沾着的东西是擦干净了,可染上的味道没那么好祛除。
这样肯定是没办法再吃果脯的,冠寒心下生出了些不满,用脚背踢了踢还目光呆滞的时易之。“时少爷,愣着干嘛?快去给我打水洗手啊!”
时易之这才回过神来,他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般起身整理好裤子。
“好好,我去叫碗面给你净手,然后再吃热水。”一边应答,他一边慌张地往外走。“我马上就回来,马上。”
迈出第一步之时腿还软着,整个人险些跌倒在地。
实际面没吃,也没马上就回去。
时易之躲在主屋里,一边走神一边擦拭着身体。
他从前欲望淡薄,不好风月之事,连自渎都少有。
没曾想今日却……却……
“唉——”时易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怒瞪了眼自己不争气的东西。
但他又很难说自己是不喜欢的,两人身体的温度没有隔阂地交融在一起,暖不起来的凉与降不下去的热混合,有好几个瞬间,仿佛都再难分出你我。
只是……只是两人还未有名正言顺的关系,怎能光天化日之下就做出如此的事情来呢?
实在有违礼法,有损德行!
罪过罪过。
而且,今日之事他做得实在不好。
期间脑袋一片空白,全程只顾着自己舒爽了,根本没能为冠寒做些什么。
这也就罢了,临了了竟然还逃也似地离开,把冠寒独自留在了房中。
时易之啊时易之,真乃小人也!
心中对自己有万般怨念,可思及此,他还是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快速地擦拭干净换了身衣服后,再次匆匆地往西厢房而去 。
与此同时,心中还暗暗地起了个誓——得快些学习这些床笫之事,下次定要教冠寒欲仙欲死!
亲手端了盆热水进屋,迎面就是冠寒不满的抱怨。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冠寒一副娇气到不愿下罗汉床的懒样,对着时易之抬起了双手。“这都干了,肯定难洗死了。”
“无碍无碍,由我来洗。”时易之好声好气地应着。
他将铜盆置于小几上,又先自己试了试水,确保不会烫着人后,才捧着冠寒的手放了进去。
绢帕被彻底打湿,带着热水轻轻地在冠寒的指间擦拭着,已经干涸的浑浊慢慢融入水中。
时易之凝神看了会儿,发现掌心似乎有些发红。
用指腹轻搓了几下,他的眉心拧了起来。“寒公子,日后你无需再为我做这些事。”
纵使这事有千般好万般好,他也不愿自己的舒爽要让冠寒不快作为代价。
“为什么?”冠寒拍了拍铜盆里的水,故意地溅了几滴在时易之身上。“你不喜欢?”
“可我想做的还不止这些呢。”他笑得眉眼弯弯,却对着时易之吐出了半截殷红的舌头,“若用手都不喜欢,用这个该怎么办?”
时易之大惊失色,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脸又涨红了。
“不……不可妄言。”
“呵,假正经。”冠寒白了他一眼,手在铜盆里甩了甩,而后扯过时易之的衣摆擦干了剩下的水珠。
哪管什么真正经假正经,只要是从冠寒口中说出的,名为时易之的人根本都无力招架。
怕自己又会展露出丑态,时易之赶忙端起了铜盆。“我再去唤人打盆热水来,也顺带让你暖暖脚。”
语罢,又匆匆出了房门。
说是要让冠寒暖脚,这也不是托词。
让人换了盆新的热水来,时易之方才的悸动也被整理好压了下去,于是三进了西厢房。
许是累了,冠寒爬回了拔步床上,但还没睡,只是懒懒地靠在床头。
时易之端着铜盆走到床边,将盆放到踏板上,自己也侧身坐了上去。
“你要做什么?”冠寒警惕地问他,“你要亲手给我洗?”
时易之点点头。
哪知往日里十分擅长理直气壮的人,此刻竟然没有得意地探出脚来,也不似方才净手时的骄纵,面上神情反而还有些复杂。
“不用了吧,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自己做得来这些事情。”良久,冠寒才开口。
顿了顿,他又说:“你才是被伺候着长大的那一个。”
“不碍事。”时易之晃晃脑袋,主动伸手钻入被褥中握住那双脚,“我知晓你做得来,但我想做。”
他帮忙脱下罗袜,将冠寒的脚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在掬了几捧水打湿后,轻轻地摁揉起来。
为人夫者,为自己的妻做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方才冠寒都舍了面子为他脏了手。
再者他也并非心不甘情不愿,于他而言,与冠寒在一起时的每一瞬每一霎都是温存的好时光。
想着想着,他心中生出了股堪比蜜糖果脯的好滋味,甜而不腻的幸福感也慢慢地盈满全身。
时易之自个儿沉浸在温馨的想象中,也没察觉冠寒许久都未说话。
待水变凉之时,他一抬头,才发现人已经靠着床头睡熟了。
“真是好睡。”他笑着低声念了一句,扯下布帕将冠寒的脚擦干放回了被褥里。
再轻手轻脚地抱着人躺好盖好被子后,时易之端着铜盆三出了西厢房。
这一次他没再进去叨扰,回到了自个儿的房中,开始吃那碗在小厨房里热了许久的、略微有些坨的面。
面不好吃,日子却正好。
料想日后也会更好。
第40章 第八簇 画册
时易之不愿让冠寒觉得自己是个言而无信之辈,于是吃完面后,干脆也没歇晌,收拾一番就又带着益才出了府。
关于拔步床的图纸其实他早已抽空画好,除却寻常的那些配置外,又将廊庑拓宽了许多,多加了几个多宝格和明柜,后床的床里也镶了一面暗屉,为的就是能多放些东西。
毕竟冠寒好吃,又好囤物——从南风馆带出来的东西都还珍惜地留着。
但会亲自去寻清州最有名的匠人,时易之为的也不仅仅是那张拔步床,还有冠寒因他而折断的那把中阮。
这世间不是没有比它更珍贵的中阮,若是冠寒想要,天涯海角时易之都会想尽办法寻来,可他清楚,于冠寒而言这一把的意义非同凡响——像是幼时祖父为他亲手做的那支笔。
再者,能将中阮弹得那般娴熟动听,必定要费了不少功夫去学。
而历日旷久地学习一样东西注定枯燥无味,如此坚持下去,也自然是因为真的有热爱在其中。
所以时易之应当要为他保留与修复存储那段过去的器物。
将折断的中阮交于修琴的匠人后,时易之借口还有要事做,让益才先回了府。
待益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立刻将大帽的帽檐往下压着盖住了半张脸,独自上了街。
本想去长融街上正热闹的洗砚坊,可后来一想那是时家的铺子,便又转向了对街的另外一家书肆。
里头的店小二换了个新的,像是没见过他,因而也不知晓他的身份,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
“公子,可是要买笔墨纸砚?我们书肆的品类齐全,近日还新上了些书,手抄本与刻本都有,您看您要些什么?”
时易之抬手压着大帽帽檐,往角落走了几步。
左右看了看确保周围没人后,他压着声音问:“请问可有那样的书?”
“哪样的?”店小二倏地顿了顿,也躬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公子,我们可都是良家子弟,没造反的意思啊。”
时易之觉得眼前小二的想法与益才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尽爱想些稀里糊涂的事情。
“不,我是说,可有……可有教人欢好的书?”时易之说着,面上又泛起了一些热。
但既然都已经说出了口,那就干脆再多提几句。“最好是看了,能让人变得……变得厉害些。”
“喔~”店小二恍然大悟,露出了一副“我懂你”兴奋表情。“公子稍等。”
而后,他就鬼鬼祟祟地钻入了架子里。
在搜寻了约莫半盏茶后,又怀抱着一堆的书画出了来。
他带着时易之坐在了最角落的椅子上,如献宝般将怀中的书册与画册一一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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