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酒庄里缺一个服务生,既然这么擅长,不如就去那吧。”
秦之昭冷笑着看着秦舟越来越苍白的脸:“好好看,你五年前要死要活护着的那个人……”
“到底是怎么对你的?”
秦舟出门的时候是无人相送的。
当初那些恭敬着叫秦总一个个都躲得很远,生怕近一点就被清算的人当做是秦舟这一派的人。
但事实上秦舟在公司也没什么派系。
电梯下到一楼,秦舟才发现下雨了。
前台一见他来便偏过了头,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以化解不得不微笑打招呼的尴尬。
于是秦舟也没有为难她。
他一个人推开旋转门,正要走进雨幕里。
“秦总!”程阮冲出来,递了一把伞给他,“外面下雨了。”
“这次的事情,明明是秦董他……”
“程阮!”秦舟向来冷心冷情,除了乔淮生以外的人都不怎么在乎,此刻却也不免多说了一句,“谨言慎行。”
“谢谢你的伞。”
秦舟抬手撑开:“你放心,秦董真正想教训的只有我一个,不会对你们下手的。”
但即便这么说,来送他的,到底只有一个人。
当初他一无所有出国的时候,能带去的只有裂开的骨头和唇角的伤。
而现在,他再次一无所有的时候。
也不过一把伞……和一枚戒指。
仔细想想,似乎还是多了点的。
想到这儿,秦舟扯了扯嘴角,孤身走进雨幕里。
雨珠顺着伞边坠落下来,昂贵的西装裤脚很快被雨水打湿,过了一条马路,对面便是人来人往的商业街。
停在旁边的卡宴鸣了下笛,秦舟一回头,便见对方降下车窗,露出一张过分昳丽的脸。
如同电话里说的那样,乔淮生来接他下班了。
他们之间有过许多承诺,它们统统都不作数,而作数的却又全都不合时宜。
天地笼罩一场大雨,乔淮生在车内,秦舟在车外,指骨撑着一把黑伞,垂眸看着赶来的这人。
“疼吗?”
乔淮生轻声问。
有雨丝顺着车窗飘了进来,乔淮生微仰起头,看着秦舟指骨上的那枚戒指,却笑了:“你看。”
他说:“我终于……也背叛你一次了。”
第一次见到顾舟和秦之昭见面是什么心情呢?
一开始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 在顾舟连续一周晚回家之后。
他说自己加班,虽然顾舟确实很忙——他总是尽力要给乔淮生一切好的东西, 不肯让物质上有任何的委屈,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家里的沙发还是柔软干净,对面挂着投影仪,新鲜的花朵总是两天一换。
乔淮生劝了几次劝不住,于是破天荒地跟着顾舟出了门,打算在这人应酬的时候直接把人给拎回来。
他虽然不再是宁市的乔大少爷, 但是也没必要让顾舟牺牲到这个地步换这些东西。
只是等乔淮生气势汹汹地赶过去,看到的却是顾舟和……秦之昭。
他们相对而坐,姿态那样熟稔, 关系那样亲密,他甚至看到顾舟那样冷冰冰的人, 在听到秦之昭说了什么时候,居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居然笑了。
对着秦之昭。
对着他这辈子最讨厌最痛恨最恨不得杀了的人。
“为什么死得那个人不是你呢?”
“你知道你爸爸在之前有一个爱人吗?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因为你的存在, 他从二十多层跳了下去。”
“你从出生开始……就带着罪孽。”
“乔淮生乔淮生乔淮生乔淮生乔淮生乔淮生”
蛇信般的声音响在耳边, 好像是有谁在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乔淮生!”
略带着冷淡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看见顾舟推门望进来,神色里带着些疲惫:“你怎么了?”
乔淮生抬起眼, 定定地望着他:“你干什么去了?”
“加班。”
“加班?”多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这些天里,顾舟一直都是这样加班的吗, 乔淮生冷笑一声,“跟人坐在咖啡馆里也算是加班吗?”
“你自己闻闻顾舟,”他一把拎起顾舟的领子,“你身上是什么恶心的味道!”
“你跟着我?”
顾舟抬起头, 眉眼中有一点疑惑:“为什么?”
“你不放心我吗?还是觉得我会背叛你?”
“你不会吗?那你告诉我,你见秦之昭做什么?!”
“他是秦之昭……?”顾舟似乎愣了一下,可惜那声质疑太轻,乔淮生只听到他道,“他是我的客户。”
“客户?什么客户! 秦之昭这样的人找你做客户?”
乔淮生冷笑一声:“行啊,那你现在把工作辞了。”
顾舟偏过头,似乎思考了一下:“不行。”
“我的片子已经拿了冠军了,奖金很快就会到账!我不需要你每天给这样的客户陪笑,”乔淮生语速很快,几乎是立刻道,“我们可以再换一个地方,找一个小地方,我们……”
顾舟一把握住他有些颤抖的肩:“乔淮生,你还在害怕吗?”
“你怎么了?”乔淮生今天的样子,一瞬间让他想起那天晚上,乔淮生穿着一身西装满面泪痕站在他家楼下的样子,顾舟不由得皱起眉,“你今天……”
乔淮生抬起头望他,眼尾像是有一点红,连那枚痣看起来都分外楚楚可怜:“顾舟,我再说一遍,把工作辞了。”
顾舟的心脏都跟着被攥紧,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乔淮生的脸颊,却道:“不行。”
“生生,我……”
“那我换一个问法,”乔淮生偏头躲开了他,“你跟秦之昭断了,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再见他,行吗?”
顾舟瞬间蜷缩了些,眼中闪过几分痛苦的挣扎,他其实很想将乔淮生抱进怀里,但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不行。”
“好,好得很。”乔淮生彻底笑了起来,“那你现在走吧!”
分手两个字卡在嘴边,却怎么也没办法出口,乔淮生只是将桌上的花瓶抓起来砸到顾舟的身上,玫瑰散落一地,破碎的玻璃连同歇斯底里的声音:
“滚!滚啊!”
顾舟离开了。
他甚至走之前,还贴心地将那堆碎片给收拾了一下。
以至于现在乔淮生的身体顺着墙壁滑下来,接住他的地毯依然是干净的、柔软的。
乔淮生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第一次,他觉得这个小房间是那样空旷,如果一个人不发出任何声音,简直像是要被周围的黑暗吞噬一样。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乔淮生猛地抬头来,一瞬间以为那是顾舟。
可是门打开,乔淮生才在刹那间想起来,如果是顾舟的话,他应该是用不着敲门的。
门外站着的是傅芸和乔南山。
激烈的反抗换来的只会是更激烈的教训,傅芸和乔南山把他带了回去……送进了戒同所。
身体被电流刺穿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看着恶心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交.媾,想要把他们的皮一层层地剥下来,连同自己的。
被束缚在电击椅上的时候,有人反复问乔淮生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呢?因为喜欢顾舟吗?因为爱上一个人吗?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吗?
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明明早就,早就已经死了啊。
在他昏黄的小巷,在那个丝带飘飞的片场,他早就应该死去了。
为什么还没有死呢,为什么现在还在活着呢?
乔淮生拿起牙刷折断后的木刺,静静地在镜子里望着自己的脖颈。
那一瞬间,他只有想起顾舟。
想起他们在血腥里接吻,想起顾舟坐着灵堂对他说:“乔淮生,我没有家人了。”
“没关系,来找你的时候,我也没有了。”
“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手指沿着脖颈往下摸,才从层层的束缚衣里摸出一个红绳,和下面挂着的,小小的戒指吊坠。
乔淮生说要自己把这枚戒指重新刻一遍,到底还是没能来得及。
不过还好……还好,他们还没有分手。
乔淮生还没有说分手。
只凭着这一个念头,乔淮生硬生生在里面挺了下来,很多时候他都以为是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比如躺在电击椅上的时候,居然听到隔壁传来的咚咚声。
三长一短,好似幻听。
乔淮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活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
只是出来的那一天,觉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像是站不稳似的让人晕厥,随后才听到顾舟的消息——
“顾舟?现在应该姓秦了吧,你没听说吗?他现在是秦家新找回来的大少爷,可风光了!”
以及第二句:
“学、学长,组委会说……您的那部片子涉及版权违规,取消了您的评奖资格,我们的电影……好像被卖了。”
乔淮生很轻地扯了扯嘴角。
手中的戒指打了个转,他没想到,和顾舟的第一次重逢,居然会是在媒体上。
顾舟穿着剪裁昂贵的西装,彬彬有礼地站在秦之昭的身边,陌生又得体,微笑着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秦舟。”
乔淮生在那个巷口堵住了他。
顾舟从一辆黑色卡宴上下来,似乎是想最后一次回去收拾东西,见到乔淮生,微微皱了下眉。
“顾舟,”乔淮生靠在墙边,夕阳的红披在他的身上,“或者我应该叫你……秦舟。”
顾舟静静地望着他,从他偏长的头发到略显苍白的脸庞,沉静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哀痛,手指颤了颤,他很想现在抱住乔淮生,却也只能说:“最近还好吗?”
“这算什么?”乔淮生嗤笑了一声,“礼节性的寒暄吗?”
“我跟你们姓秦的可没什么好寒暄的。”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有的只有仇。”
乔淮生望着顾舟,从他打理精致的发型和满身昂贵的装饰,和他手指那枚……与之绝对不相称的素戒,一字一句:“所以……你姓秦吗?”
如果世界能够在此刻毁灭就好了。
可惜事事大多未能如愿,司机在身后鸣了下笛,顾舟道:“我现在叫秦舟。”
“好,”乔淮生点头,“我们的电影,是你卖的吗?”
“是。”
“你见秦之昭,就是为了回到秦家吗?”
“是。”
“好,”乔淮生说,“最后一个问题。”
“这些天……在秦家过得好吗?”他每说一句,就朝着顾舟走了一步,“做你的大少爷开心吗?拿着我的梦想做你的投名状,终于爬上这个位置,终于有那么多人看你的脸色关心你,满意吗?”
顾舟定定地望着他,指甲嵌进掌心,仿佛要刺出血来:“是。”
“但是,”乔淮生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我会恨你。”
“好。”
“这是你先背叛我,”那个泪痣被染上了晶莹,“我不会原谅你。”
“好。”
“我不会放过纵缰,还有你。”
“好。”
“好,”那滴泪落到侧脸,被乔淮生抬手抹去了,他笑起来,“好。”
说罢,猛地一拳砸在了顾舟的脸上。
乔淮生用了十成十的力,以至于顾舟的唇角瞬间都溢出了鲜血,但是乔淮生压根不在乎,又是一拳猛地砸了上去。
成年男子愤怒之下的力气是十分惊人的,那些拳头落在顾舟的腰背腹部,整个人很快就变得伤痕累累,他是有机会还手的,可是顾舟一动也不动,任由乔淮生将那些愤怒与绝望发泄到他的身上,直到——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小巷里分外明显,顾舟似乎抽搐了下,垂在墙边的那条腿因为剧痛条件反射地屈起,连瞳孔都有些涣散。
众人这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乔淮生!”
“乔乔!行了!再打下去人没命了!”
“腿!卧槽!他的腿是……”
有人开始来拉乔淮生,乔淮生却挣扎开,摸出一支烟来。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抽烟,刚一入口,就咳得连肺腑都灼痛起来。
乔淮生微微偏了下头,眼睛因为这种咳嗽变得通红,却蹲下身,将顾舟的衣服扒开,露出下方紧实的腰腹来。
顾舟似乎知道了他要做什么,瞳孔紧缩,刚刚腿被折断时都没变过一下表情的人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乔淮生一把按住了他的身体。
当初的那个纹身依然没有及时补色,现在其实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有过分鲜艳的玫瑰花心还有一点余色。
而现在,乔淮生垂下眼,将滚烫的烟蒂死死地按灭在那朵花上。
皮肤一瞬间就起了褶皱,连同那点最后的花被烧了个干净,乔淮生一只手掰过顾舟的脸:“这是烙印。”
“这辈子,不管在哪里当狗,你都要带着它。”
随后,他抬手,利落地将顾舟指尖上的那枚戒指给拔了出来:
“现在,我们分手了。”
顾舟……哦不,现在应该叫做秦舟了。
他去了国外之后,乔淮生才学会的抽烟。
喝酒、应酬、娱乐圈……当初乔南山不让他碰的事情,乔淮生统统碰了个遍。
不过不管他怎么折腾,乔南山也未见怎么生气。
从那一刻乔淮生才知道,他以前费尽力气只想讨一句夸奖的样子真是个傻子。
从乔少到受尽折磨的罪人,只需要做错一件事。
而从罪人到风光的乔总,也只需要做对一件事。
只要他和乔南山一样,发了疯得要弄倒纵缰。
而现在……他终于要成功了。
只是,雨丝飘进车窗,乔淮生只是觉得有点凉。
秦舟撑着一把伞,骨节修长的手指伸出来,将他那点雨给抹去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碰上乔淮生,动作温柔,像是乔淮生当日问他那样问乔淮生:“所以……开心吗?”
终于快要扳倒纵缰,终于也背叛了他一次,开心吗?
“我不知道。”
乔淮生仰起头,那薄薄的唇其实是冷情的长相,可偏偏又与这个人纠缠了这么久:“我只知道,”
“你现在终于又是一无所有了。”
“是啊,”秦舟说,“乔总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当然是抓回去当狗。”
乔淮生笑了声,指尖一点,副驾车门掀开:“秦舟,”
“跟我回去吗?”
秦舟静静地看了乔淮生一眼:“我在乔总这里算什么?”
“包养的小情人?还是收获的战利品?”
如果他当时都是谁都可以替代, 那么现在呢?无权无势的现在?
“都可以,”乔淮生手臂搭在车窗边, 语气里其实带了几分纵容的询问的,“不然,秦总还想做什么呢?”
秦舟垂下眼。
却突然想起秦之昭说的——你应该很恨你吧,你以为他现在会怎么对你?
其实从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料到现在的景象了。
只是……如果他失去一切,换来的只是现在这样的话,如果乔淮生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别的注视的话, 那怎么可以呢?
“多谢秦总的好意了,不过这两个,我大概哪个都暂时做不了。”
秦舟帮乔淮生关上了门:“雨天路滑, 开车小心。”
“好,”乔淮生点点头, 是五年前一样的,略有些无所谓的微笑, “好。”
黑色的卡宴疾驰而去, 溅起的雨水弄脏了秦舟的裤脚, 他静静地看着车辆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撑伞继续往前走。
五年来, 秦舟没有给自己购置过任何房产。
但说起来,他名下还是有一套房的。
那栋老小区的破旧房子,在老太太和顾江海死后自动归到了他的名下, 秦舟穿过电线凌乱到如同蛛网凝结的小巷,停在溅满雨水的楼下。
时隔五年,老城区到处都在拆迁,唯有这一片还跟以前一样, 破旧又肮脏,时间仿佛从未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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