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骁的效率很高,不过才短短一天,昨天还空旷的会议室已经被填成了舒适的办公室。
前面的会客区放了两排沙发,中间还给了一套汝窑茶具,放了几株植物装点绿化。
还有乔淮生面前的这张桌子,听说是莫骁把自己办公室的桌子搬出来给他的。
“陵山度假村?”郁明把桌上的材料拿起来,“这案子积了这么久,他们自己都搞不定,拿给我们干嘛,难不成想让乔总你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吗?”
刀刃雕刻的花纹很生动,看得出来这人的刀工很好,刻下时也用了十成十的力。
“就算是我们什么都不做,莫骁还敢不听我们的吗?”
花刻得是很漂亮,只可惜是水仙。
有毒,能死人。
“乔总,我们初来乍到,地方又不熟,真的要去吗?”
“正是因为初来乍到,”乔淮生说,“如果不做出一点东西来,莫骁不说话,你以为他手下那群兵真的会听我的吗?”
“只凭总裁一个人,可做不了一家企业。”
“跟莫骁说,我要去陵山看项目。”
乔淮生将视线从那朵花上收回来:“但是出来初来乍到不通方言,想让周副总陪我一起去。”
他从来不怕威胁,当然也不怕挑战,既然他需要同盟,不如就找莫骁最忠实的伙伴。
乔淮生说完,这才看了面前的郁明一眼:“陵山离得远,你就别去了,先在这里摸摸情况。”
“那怎么行!”郁明立刻跳起来,“我肯定是要跟乔总你一起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乔淮生看着他稚气的眉眼,笑了笑,“你今年才二十三吧。”
“是啊,怎么了乔总?”
“没什么,只是想到前几天小雅她们讨论,说你妈妈又给你催婚了。”
“哎呀别提了,”说起这个郁明就来气,“她老是爱瞎操心,从我上学的时候就这样,我才多大啊,现在就给我张罗着相亲了,上次还骗我说我爸闪了腰了……”说到一半,郁明猛地想起来,立刻澄清,“不过乔总您放心,我,我肯定是一切以公司为重的,我这个年纪怎么能没有事业心的,我已经做好了把一切献给公司的准备了!”
乔淮生轻轻地笑了声。
他看着郁明稚气未脱的脸,听他絮絮的抱怨,这些平淡到琐碎的幸福烦恼,是乔淮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他和傅芸……讲起来除了猎奇,好像并不能引起任何共情。
“没事,”乔淮生说,“你家不是锦城的吗?”
手指放在郁明肩上拍了拍:“放你两天假,就算是不想结婚也会去和爸妈说清楚。”
“不要吵架。”
周寻其实是很抗拒跟乔淮生一起过来的。
他在职场上混了十年,也算是公司的老人了。心里很清楚,这公司最后只会是落在莫骁的手上。
跟着乔淮生办事,办砸了大少爷肯定生气,办好了……少爷未必会记他的功,可在莫骁那边,可就有了叛徒的嫌疑。
因此周寻打定主意,除了写在文件上的东西,其余一问摇头三不知。
办事不必尽心,只要将少爷糊弄过去就可以。
不过出乎意料的,乔淮生压根没问他。
比起让他当什么向导更像是个挂件,一路上,乔淮生只是翻看着手中的材料,不然就是偶尔拿出手机发几条消息。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居然还笑了。
不过……乔淮生笑起来确实很漂亮。
睫毛修长,那双眼睛垂下的时候好像是静谧湖泊里的一湾柳叶,秘书将邀请函发给他。
乔淮生回:“你替我去吧,跟往年一样的规格就行。”
“不过不用太早。”
最好是宴至中场,等到秦舟都已经到了,等他有足够的时间,像他这么多年一样,回忆完他们的往昔,然后再听到自己的近况。
那时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只可惜自己不能亲自看到了。
“乔总,就是这里了。”
司机停下车,乔淮生这才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村。
村子很漂亮,不远处群山皑皑,旁边还有一片波光粼粼的天然湖泊,植被茂盛,郁郁葱葱,实在是度假休闲的好地方。
锦盛投资这里也算是优质地皮,只是难在了拆迁。
不只是一户两户,是一整个山庄都不愿意搬。
他们不知是从哪得来的消息,说是村头有一个人下地的时候挖出来了金子,非要他们庄子里有什么龙脉宝藏,里面藏着的都是真金白银,公司来收他们的房子,就是为了抢他们地下的钱财,断他们的宝藏,宁可打架进局子也不愿意放手。
乔淮生的车子刚刚靠近,就有拎着锄头的人走过来,戒备地看了乔淮生一眼:“干什么的!”
“我们都说了,不拆!你们要是真的有种,就从我们的身上踩过去啊!”
来人长了一截断眉,常年下地干活的身体看起来就肌肉虬结,整个人一脸凶相:“滚!快给我滚!不许进我们村子!”
司机吓了一跳,回头望:“乔总?”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漂亮昳丽的脸,乔淮生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抬步下了车:“行,我们不进去。”
他说完,示意旁边跟着来的司机:“老胡。”
“两位就是这里居民吧,”老胡脸上带着笑,“你放心,我们乔总没什么意思,这不是快过节了,过来给大家发发福利。”
“也不知道给大家买什么,”老胡从手中的箱子里摸出一沓包好的纸币,“就直接给大家发点钱得了,让孩子们买点喜欢的。”
“乔总说了,每一个从今天来这儿的人,都能领到两千块钱的慰问金。”
有些钱打在卡上只是个数字,但是握在手里却是格外有分量的厚厚一沓,两千是一亩地半年的收成,不少人试探着往前一步,又被那个断眉给横了回来:
“不行!不能去!”
“别理他们!肯定又是想要什么东西骗我们!不能去!”
“就是!他们花样那么多,万一趁机让我们签字画押什么的!都不许去!”
大人们望而却步,倒是有个孩子从人群中跑出来,像是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人,好奇地望着乔淮生看了两眼。
“喜欢这个?”乔淮生看她盯着自己的玫瑰领针,于是抬手取了下来,“给你。”
小孩怯生生地跑了过来,乔淮生摸摸她的头:“你今年多大了?”
“六岁。”
“六岁已经长这么高啦,”乔淮生一抬手,“老胡。”
司机立刻将其中一沓钱拿过来,乔淮生递到小女孩手中:“来,拿着让妈妈买两身新裙子。”
“乔总说了,”老胡趁机拿起喇叭,“今天只要过来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发两千慰问金,不问名字不投票!仅限今天一个小时!”
小孩子对钱财又没什么概念,伸手接过来,还真的兴高采烈地回去找妈妈:“妈妈!你看!”
女人看到钱,嘴唇动了动,她和断眉那些不一样,男人出去打工,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小女儿,终于忍不住举起手来:“我,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乔淮生彬彬有礼地笑起来。
没有任何的流程,钱就这样被送到了手上,就算是断眉再想拦,在真正看得到的金钱面前,还是没有人可以抵得过诱惑,越来越多的人从村里出来,街边甚至排成了长队:
“那我,我也可以吗?”
“我去年下地干活伤了腰,今年刚领了残疾证。”
“还有我,我妈,她现在还瘫在床上,她也是我们村里的人。”
乔淮生一一给他们发了钱,既不因为谁年轻力壮而少给,也不因为谁家境贫寒而多发,说按人数就按人数,每个人不多不少,刚好两千。
“好了!”其他人都领了钱,唯有那刀疤脸始终不动,依然警惕地望着乔淮生,“现在钱也发了,你们可以滚了吧!”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们是不会卖庄子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先等一等。”
乔淮生看着聚集在村头乌泱泱的人群:“我听说,你们说这座山下有黄金。”
“你看!我早就说他们是为我们的黄金来的!”
刀疤脸一声喊,众人的脸色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不能把黄金给他们!”
“他们就是想骗这座山下的金子,挖了是要断龙脉遭报应的!”
“滚!快滚!”
“山下有没有我确实不知道!”
乔淮生提高声量,单手打开身旁的行李箱:“但是在我这里,你们可以看得到真金白银!”
行李箱砰的一声打开,里面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金条,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座山上的金子,你们应该自己也去挖过了吧,结果呢?真的有人成功了吗?”
“当然,我不是想质疑各位的意思,”眼看着下面又要喧嚣,乔淮生抬起眼,“我只是想问你们一句。”
“就算是真的有。”
“先找到的和后找到的,出力多和出力少的?”乔淮生的目光扫视过拿着锄头目光凶狠的断眉,也望过躺在床上瘫痪的老人,“你们打算怎么分配呢?”
此言一出,断眉的脸色瞬间变了。
“大家不要听他的!这个人就是花言巧语!他就是想要骗你们!”
“可是他说得对啊!难道大家都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这几天都是我跟我哥巡山的,你们家除了等消息还干什么呢!”
“那要是怎么说我家也离山最近呢!要是按距离分钱,肯定是我家的最多!”
有权有力气的都在前方争辩,可那些家里出不了人的只能往后缩了缩,惊恐地望着一群快要打起来的人。
“山下的金子我不能保证。”
可乔淮生的视线恰恰望向那一行人,他的嗓音温和,态度是在富贵堆里养出的得体,可并无任何傲慢,乔淮生从小就是很容易给人好感的那一类:“但是在我这里,”
他开口道:“每一户来我这里的人,都可以得到一样的金子。”
“如果担心自己在最后的分金里得不到公平,担心山下的矿挖不出来,”众人的眼睛快要望进箱子里,乔淮生却啪的一声将箱子合上了,“我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
“今天晚上我会住在镇上。”
“想明白的人,尽可以来找我。”
说完这话,乔淮生这才将箱子一扔,上了车。
周寻讶异地看着身边的人,他原以为乔淮生只是纸上谈兵的大少爷,可没想到乔淮生昨天对付莫骁有一套,今天在陵山又是另一套。
往常他们只顾着谈判提价,可乔淮生倒好,直接从他们的内部开始击溃,他用那些撒出去的钱拖了一个底,获取了他们对于公平的信任,却又让他们开始怀疑对彼此的信任。
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天才。
看起来这位跟他们莫总的争斗,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不影响到他自己的利益,他们两个谁输谁赢,不是都要让他做这个稳定人心的两朝元老吗?
“乔总真是好手段,”周寻笑了笑,“不过我这个人晚上觉熟,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没能及时回应,还请乔总见谅。”
“放心,”乔淮生笑了笑,“我是不会打扰周总。”
直到回到房间,乔淮生这才靠在门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脸上撑出的笑容瞬间衰败下去,其实一个人如果不是真的开心的话,连笑都会变成一件很疲惫的事情。
父母、公司、秘书、项目……
五年来,乔淮生的每一天好像都被这些填满,他抬手点了根烟,好像这样短暂的麻痹里能忽视现在所要承担的一切。
一根烟燃烧到指尖,乔淮生直起身来,终于回过神审视了一圈面前的屋子。
镇上最好的宾馆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电视,空气中泛着陈旧的尘埃气息。
司机跟他反复确认过,用不用开远一点住到市区,乔淮生拒绝了。
乔淮生对住宿并没有太大的需求,而且……他本来也不怎么能睡着觉。
五年来,失眠的夜晚是大多数,一夜好眠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半夜就落起了雨,乔淮生半闭着眼睛靠在窗边,看着从窗台滴落的雨滴,在心中反复复盘计划——他喜欢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的感觉。
秦舟现在,应该已经收到学校的邀约了吧。
想起这,乔淮生终于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乔总!”房门砰得一声被拍响,来人似乎很着急,还在不停地叫着,“乔总!”
“乔总!你睡了吗乔总!快出来!”
远山处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乔淮生蓦地打开门,看到司机焦急地站在门外:“快,快走乔总!”
“雨太大了,这山被他们挖得太多,已经开始滑坡了!”
乔淮生脸色一变:“周总呢?”
“周总?他,他……”司机一转头,猛地拍了几下门,压根没有回应,周寻说他睡觉熟原来是真的。
“让开!”
乔淮生将人一拉,一脚踹开了周寻的门!
那人还在床上戴着他那定制的睡眠耳机,呼噜声能跟外面的雷声打个擂。
乔淮生叫都没叫,直接一杯冷水泼了上去。
“卧槽下雨了!!!”周寻猛地一把坐起来。
雨珠从他的脸上滑落,让整个人被滂沱大雨吞噬的夜色显得更为可怖,周寻站在他车前,身体抖个不停,喃喃自语:
“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呢?”
乔淮生看他一眼,将钥匙从老胡手里要过来,自己去了驾驶座:“你们坐后面去。”
“不行,乔总,这……”
“我好歹跑过几场拉力赛,这种极端天气下的驾驶经验,你没有我丰富,”乔淮生迈开长腿上了车,“我想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尽可能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对对对!”周寻这个时候甚至顾不得什么上下级,连连点头,“让乔总开,快让乔总开。”
车子嗡得一声冲了出去,老胡在心里叹了口气。
跟了三年,他其实知道乔淮生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相比起来……驾驶座才是最危险的。
乔淮生总是这样,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仅仅是雇佣的人,他总觉得自己应对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人负责。
只是他自己呢,也没见什么人能照顾他。
老胡看了眼乔淮生那张年轻的脸……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
可是在这样生死的灾难中,他却并未表现出半分的恐惧,漂亮眸子紧紧盯着前方,右手猛地一把方向躲过碎石,车子整个往左边偏了一瞬。
“快!快走!”周寻大喊道,“我不能有事!我孩子还在家里等我,我不能有事!”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出门的时候,小王跟我说过,这两天天气好好的,明明说了天气好好的!”
乔淮生看他一眼:“你们早知道这里的土地下大雨会滑坡?”
周寻浑身一震,可乔淮生没等他回答,直接下了结论:“小王是莫骁的人?”
“不对,这不可能,我,我跟了他两年的,他怎么能……”
“怎么能让你跟我来一起送死?”乔淮生嗤笑了声,“刘响也是他的心腹,他在会上保过他吗?”
周寻瞳孔瞬间睁大了。
“跟主子也要选清楚人,”乔淮生又是一把方向,积水像是溅起的瀑布,强迫周寻回过神来,“现在能救你的是我。”
白色的闪电滑在窗边,明明是九死一生的时刻,乔淮生却在这个时候放慢了车速,微微回过头:“我听说,莫骁之前为了拿地,拿融资的钱做了杠杆?”
车子终于在空地上停下。
周寻一只手扶了下车门才走下来,整个人腿肚子都在发抖:“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乔总,你可不能不管我。”
乔淮生抬手将车上的应急标识拿下来:“把这个撑开,在这里等着,手机别用,有信号了再打电话,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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