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曼能够用余光瞄到蔺言的侧脸,那蔚蓝的眸子在克里斯曼的影子下变成了灰蓝色。
黯淡了吗?没有。
是克里斯曼强行让自己的影子闯进他的眼底,迫使那一抹澄澈的蓝被污染。
也对,对于正直善良的狱警来说,罪犯就是肮脏的污泥。
可长官啊,我的长官啊,你不正直,也不善良,当你脱下这身狱警制服和罪犯站在一起的时候,谁能分得清?
回答我,诚实的回答我。
别再骗我。
蔺言,不要再戏弄我了,不要再捉弄我了,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真是的。”
克里斯曼听到了蔺言的嘟囔声,尾音带笑,又多了点无奈。
少年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你干嘛弄的好像我伤害了你一样,克里,你今天好奇怪。”
蔺言将脸埋进了克里斯曼的胸口,像一团没有骨头的棉花糖一样借着克里斯曼支撑身体,“你想要我知道什么,你该自己告诉我啊。”
少年的抱怨听着和撒娇也没什么两样,反正他总是这样。
蔺言像只雏鸟一样轻声说:“我都带你来宿舍了,尹老板他们还在等我,我也没去,陪你来了,你还在不开心什么呢?”
“要说生气也该是我先生气吧,你拦我的路,不让我工作,害得我上班时间摸鱼。”
蔺言这话是说给夏娃听的,苍天在上,日月可鉴,他不是故意摸鱼的。
克里斯曼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蔺言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压抑的怨念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眨眼就瘪了下去。
有时候克里斯曼会庆幸蔺言虽然有犯罪的天赋,却时常会心软,不然他的示弱就换不来任何东西。
“长官,”克里斯曼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蔺言“嗯”了声,从克里斯曼怀里抬起头,正襟危坐一样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你说吧,我在听呢,霍华德老师。”
少年笑的眼睛弯弯,和克里斯曼的表情完全是两个极端。
深吸一口气,克里斯曼说:“六天之后,您就要离开桑德拉了,对吗?”
他一边说一边注视着蔺言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轰!”的一声惊雷,像是一个开关,平静无风的天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吞噬,密云蒙住了日光,将两人一同卷进了黑暗之中。
雨帘之外的一切都模糊了,像是失焦的老相片,克里斯曼能看清的只有蔺言近在咫尺的脸。
蔺言先是眨了下眼,再是唇角一弯,明亮的眸子睁圆,声音含着笑意:“你已经知道了吗?”
“虽然还有六天就要走了,但我会想你们的。”
蔺言不是迟钝的人,他笑着拉住克里斯曼的衣摆让他坐到自己旁边,“就因为这个生气啊,我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又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
“就算,”蔺言伸出一根手指说:“就算见不到,你可是克里斯曼霍华德,发动霍华德的势力,一分钟之内就能把我的下落查个底朝天不是吗?”
克里斯曼坐在床沿,身体有些僵硬,他之前在牧闻面前表现的满不在乎,现在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更加觉得难以启齿。
雨声依然在不断的响起,它们狠狠的砸在窗户上,克里斯曼的侧脸倒映在窗户上,滑落的雨水在他的脸上爬行,取代了眼泪的位置。
“…一分钟做不到。”
克里斯曼说:“一分钟,我的命令都没传到执行者的耳朵里。”
“哦,我看电视剧演的都是一分钟。”
蔺言又被逗笑了,“较真干什么,反正,管他是一分钟,一小时,还是一年,你都会来找我的,对吧?”
【夏娃:在霍华德家找到你就好笑了。】
【蔺言:那就不是他找我,是我等他。】
“好了,克里,你不会再生气了吧,”蔺言掐着他两边的脸来回拉扯,“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你出狱的时候我会回来接你的。”
“锦旗上你要写什么字?重生之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还是二人转夺嫡之这次该轮到我做霍华德家主了?”
克里斯曼就着这样脸部扭曲的模样说:“太浮夸了,简单点。”
蔺言“啊”了一声,“那就叫华丽归来,逆转人生?”
克里斯曼眉心跳了跳,“没有更短一点了吗?”
蔺言嘴一鼓,“再短就没有气势了。”
蔺言喜欢玩,克里斯曼也乐意陪他玩,但是他出狱那天会来的不只有蔺言一个人,还有克里斯曼的手下、尤利塞斯的手下、忠于霍华德而无所谓是兄弟俩谁赢的中立派。
甚至还有严安、想要讨好克里斯曼的人、桑德拉里的犯人和狱警们。
在这么多人面前拉这个锦旗,克里斯曼觉得自己的脸皮暂时还需要再练练。
“不能四个字吗?”克里斯曼咬咬牙,想再争取一下,“不是说,浓缩的都是精华吗?”
蔺言定定的看着他。
克里斯曼感觉到脸上的力道消失了,紧接着是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蔺言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柔软的触感从背后包裹,但更柔软的是蔺言捧着他的脸的手。
少年低下头,亲昵的用鼻尖碰了一下他的鼻子,“那就欢迎回来吧。”
欢迎回来。
克里斯曼躺在床上,双目呆滞的看着蔺言,天色已经被乌云遮蔽,蔺言的眼睛还是灰蓝色。
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那不是天空,那是反复无常的海洋,如果克里斯曼沉溺进去,等待他的就是粉身碎骨。
伸出一只手,克里斯曼遮住了蔺言的眼睛。
颤动的睫毛挠的他掌心发痒,蔺言疑惑的问:“怎么了,克里。”
“没事。”
克里斯曼这么说着,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他不动,蔺言也不动,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等待了良久,克里斯曼的手都发酸了,蔺言才说:“要我闭上眼吗?”
或许是因为克里斯曼也不喜欢蓝色吧,蔺言想,就和褚沙一样。
虽然克里斯曼现在给不了他五十万,但以后可以用工资补偿他。
然而,克里斯曼说:“不用。”
“你不该闭眼。”
不是天空的错,不是海洋的错,也不是蔺言的错。
是他的错。
克里斯曼一开始就不该输给尤利塞斯,不该在失败之后被送来桑德拉,不该放任手下挑衅狱警,不该遇到蔺言……
他有太多不该,每一步汇集到一起,走出了现在的局面,那么下一步呢?
下一个不该做的事是什么?
“喂,蔺言。”
克里斯曼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长官。
蔺言看不见克里斯曼现在是什么表情,轻声应了一下,道:“克里,我在呢。”
紧接着,又是一段沉默,蔺言不知道克里斯曼到底在想什么,他也无意挣开克里斯曼的手,静静的等待着。
狱警宿舍楼的其他房间亮起了灯,一盏一盏亮起的灯光包围着唯一昏暗的房间。
远远看过去,蔺言的房间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里。
雨丝在灯光中显形,墨色的天空中翻腾着若影若现的电光,时不时发出闷声轰响,窗外升起薄薄的雾气。
“如果我又输给尤利塞斯了怎么办?”克里斯曼声音干涩的问。
“不怎么办啊,我又不是因为你有潜力赢尤利塞斯才和你做朋友。”
蔺言无所谓的说:“你怎么老是想那么多啊,克里,大胆一点嘛。”
说的好像克里斯曼是什么胆小鬼一样,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蔺言还没学会说话呢。
“好。”
既然蔺言让他大胆一点——
克里斯曼抬起头,一个吻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触之即分。
不该个屁,他可是克里斯曼霍华德,他想干嘛就干嘛!
克里斯曼已经等不了了,什么杀了尤利塞斯、夺得霍华德之后,他难道要硬生生等上四五年吗?
五年之后,蔺言说不定已经不记得他了。
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克里斯曼的用词依然嚣张:“蔺言,你要不要以后跟我?”
什么也看不见的蔺言:“?”
“跟你做什么?”蔺言没反应过来。
“就是跟,跟我。”
克里斯曼还没松开手,他畏惧注视蔺言的眼睛,总怕从中看到抗拒。
“以后我活一天,你就享福一天,哪怕尤利塞斯杀了我,我也会给你留下一辈子用不完的遗产,我的手下会保护你的安全。”
说着说着克里斯曼发现自己好像也确实给不了蔺言太多,有钱有权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利。
“总之,”克里斯曼破罐子破摔的说:“你愿不愿意吧!”
蔺言愣了一下,“啊?”
【夏娃:翻译一下,他活着你花他的钱,他死了你继续花他的钱。】
【蔺言:我听得懂,我只是没反应过来。】
如果克里斯曼一直藏着不说,蔺言就会假装不知道,这么傻乎乎的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如果克里斯曼将一切挑明,蔺言就必须给予回应。
克里斯曼这次是真的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来的,哪怕蔺言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没可能,也比这样每天自我折磨来的痛快。
“先把手拿开吧。”少年平静的说。
眼神燃烧着火焰的男人僵了一下,手一动不动的举着。
他明明已经豁出去了,但蔺言一开口,克里斯曼又感到了心口一悸。
审判即将到来,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究竟会不会砍下他的脑袋?
手拿开的瞬间,克里斯曼一个翻身,将蔺言压在了下面,铁灰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他。
“给我一个答案吧,蔺言。”
他这么严肃,蔺言也收敛了笑容,他双手抬起,捧住克里斯曼的脸,视线从男人的额头细细的打量,一寸寸向下。
“一定要答案?”
“一定。”
“如果这个答案和你想的不一样呢?”
克里斯曼笑了,“那我就继续问。”
“一直问到我想要的答案出现为止。”
骄傲了一辈子的克里斯曼哪怕在感情上也绝不放弃自己的执拗,他想要,就必然得到。
“不跟。”蔺言毫不犹豫的说。
克里斯曼的眼神瞬间阴沉了下去。
“啪哒。”
血滴落的声音很轻,融进了雨声中。
克里斯曼咬破了下唇,血滴在了蔺言的脸上,顺着皮肤的纹理下滑,最终融进了被子里。
蔺言的左脸仿佛被横亘的血痕划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克里,你弄错了一件事,”蔺言不怕克里斯曼会情绪不稳定而对他动手,指腹按在克里斯曼的眉骨上,“我们中央星不流行这一套。”
“什么跟不跟的,”少年嘟囔道:“你倒是砸钱给我看看实力啊。”
“砸钱就行?”克里斯曼眼前一亮。
“那当然也不行。”
蔺言推开他的脸,抓着克里斯曼的衣领去擦他嘴边的血,“我可是要当国王的,别想这么容易分走我一半的王权。”
戳着克里斯曼的脸,蔺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表白不是你这样的,你应该说我喜欢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克里斯曼张了张嘴,短短四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蔺言鼓励似的指了指自己的脸,“看我的口型,我喜欢你,说一遍试试?”
【夏娃:你怎么变成军师了?】
【蔺言:不教会他,难道以后每次都来问我能不能跟他吗?】
钝刀在喉腔切割,克里斯曼每说一个字都像被凌迟,但他还是成功了。
“我喜欢你。”
第一句话磕磕巴巴,第二句话就流畅起来了。
克里斯曼低下头,将脸埋到蔺言的颈侧,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气说:“我喜欢你,蔺言。”
“嗯,我知道了。”
蔺言拍了拍克里斯曼后脑勺的金发,“现在学会了吧?”
克里斯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不明白蔺言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出局了吗?
他成功了吗?
“怎么那么笨呢,”蔺言说:“你还要继续努力,明白吗?”
看着男人依然呆滞的表情,蔺言叹了口气,推开克里斯曼从床上爬了起来。
扯了扯凌乱的制服,蔺言说:“我现在不喜欢你,可是我也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点了点头,蔺言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嗯,对,你还有机会。”
“咔嗒。”
走到墙边,蔺言按下了开关,最后一个房间亮了起来。
克里斯曼被陡然亮起的灯光刺得瞳孔一痛,泌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一只手伸了过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蔺言笑着问:“你刚刚,是不是趁我看不见偷偷做了什么?”
克里斯曼不说话,像个木头人。
“不承认吗?”
蔺言松开手,指了指天花板,“你不会希望我调监控吧?”
宿舍装监控?严安疯了?
克里斯曼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有一根漆黑的摄像头对准了他们俩。
就在克里斯曼内心挣扎的时候,蔺言话锋一转,“算了,我不问了。”
“等你以后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克里斯曼喉结一滚。
“嗯。”
我会告诉你的。
早晚有一天。
小黑屋里,尹玉成拿着蔺言留下的笔记本翻来翻去,反正看不见上面写的什么,他就自娱自乐。
翻书的声音在过于安静的屋子里堪比噪音,封荆受不了了,翻过身阴沉的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杀不了你?”
尹玉成一点都不怵他,“你杀呗,把蔺言招过来不是正合你意?”
“滚。”
一提到蔺言,封荆瞬间收起了攻击性,被子一盖继续假寐。
尹玉成止不住的笑,他合上笔记本,戏谑的挑起唇问:“你知不知道,崔堂咬了蔺言一口?”
封荆觉得自己身上长了虫,不然他为什么要反反复复的翻来翻去,又不是锅上的烙饼。
“他干什么了?”平静的语气,封荆似乎并不在意。
尹玉成笑眯眯的趴在床边,用气音说:“就是,咬啊。”
不是夸张,崔堂真的咬了蔺言一口。
几秒后,尹玉成听到了衣物和床单摩擦的声音,他笑着提醒道:“崔堂在隔壁。”
没声音。
封荆似乎没继续动,尹玉成奇怪的挑眉,下一瞬,床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封荆重新躺了回去。
封荆没理尹玉成,手指缓缓蜷起,紧紧的握在一起。
不用着急。
还有六天。
蔺言离开桑德拉的那天,就是封荆离开小黑屋的日子。
霍华德的追求方式完全在蔺言的预料之外, 他像是一个第一次学习怎么养花的巨人,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根茎掐断了。
但是蔺言需要提醒一下克里斯曼,他才是食物链的顶端。
哪有犯人保护狱警的,赤手空拳是能挡得了子弹还是能硬扛火箭筒?
狱警宿舍一楼大厅
蔺言缩在沙发里, 克里斯曼左腿紧贴着他, 右腿高调的像是劈叉一样伸长, 硬是把那么长的沙发全占据了。
于是其他狱警不得不选择坐到别的位置去, 克里斯曼顺理成章的和蔺言你侬我侬。
蔺言一直在和狱警们聊天, 克里斯曼和人形摆件没什么不同。
伊索坐在蔺言左手侧的沙发上,几次看几次觉得不忍直视。
为了防止自己憋不住的笑声惹怒克里斯曼, 伊索只能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蔺言, 试图用实习生的笑脸净化大脑, 然而这样的举动更加惹怒了克里斯曼。
这里毕竟是狱警宿舍, 蔺言的地盘,克里斯曼忍住了没有一脚踹翻茶几,只低声咳嗽了几下。
蔺言“嗯”了一声, 扭头问:“你感冒了吗?”
克里斯曼尴尬的摸了下鼻尖, “没有,就是喉咙痒。”
蔺言不知道信还是没信,点点头继续和伊索聊天,没两句, 身侧又传来了“咳咳”的声音。
但蔺言偏头看去时, 克里斯曼又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正襟危坐着,除了那条过于狂放的右腿外, 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蔺言:他的腿到底怎么了?】
没听说克里斯曼还有个芭蕾梦啊?
【夏娃:等着截肢呢。】
截完就比蔺言矮了。
“说起来,蔺言,你知道当时袭击S区的人是谁吗?监控全部都被毁坏了, 我们只看到了一艘通体漆黑的巨舰,没有明显特征。”
伊索十分苦恼的揉了揉额头,“监狱长让我们找人,我从哪给他编一个合情合理的背锅侠啊?”
这劫狱严安自己都没想到,你说你劫尹玉成、劫崔堂他都能理解,怎么劫到江舒游头上去了?
当初可是江舒游自己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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