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吓他，”程格疼得控制不住表情，在心里把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吸了口气，才朝温凌喊“救命”。
温凌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程格，以及那双揪着程格头发的肮脏手。
温凌的表情很冷，却也很呆，眸子里一点情绪都没有，倒真的像被吓傻了的样。
另一个开车的男人想快点要到钱，只好稍稍缓下语气：“车往下开有个小村庄，你打电话叫家里人送钱到那里，拿了钱我们就放了他。”
“救命，快拿钱救我。”程格看着温凌，配合着喊了两句。
“程格……”温凌去抓程格的手，眼眶发红。
刀疤男最受不了这种煽情的画面，掐着程格的脖子，“他娘的你快拿钱赎人！”
“你别碰他！”温凌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我要先抱抱他。”
“我去，他娘的！”刀疤男要被气死了，这男生脑子没问题吧！？怎么会有人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抱人啊！？
“哥哥哥，”程格连忙解释：“他性格就是这样的，胆小，有钱人都是要哄的，我有经验，”说完又小声说：“哄好了才有钱。”
开车的男人也烦了，恶狠狠催促：“快点！”
刀疤男揪着程格衣服后领，盯着两个男生的一举一动。
温凌埋进程格的怀里，手圈着程格的腰，手背碰到刀疤男的大腿。
温凌：“我害怕……”
程格：“别怕别怕，有我在的。”
温凌：“你有没有事？”
程格：“我没事，你拿钱赎我就没事了……”
温凌：“你疼不疼啊？”
程格：“还好还好，好兄弟你快拿钱赎我啊……”
开车的男人所剩的耐心不多，板着脸，抬头，正要再次催促，却在后视镜上瞥见了双冷漠到极致的眼。
男人猛打方向盘，车子一甩，温凌被猛地甩回后座。
“温凌！”程格好不容易割断绑着手的绳子，来不及扶人，车子又是一甩，温凌整个身子又撞回程格身上。
开车男往后看，刀疤男已经昏了过去。
“他娘的！”开车男甩着车，掏出小刀，往后座捅。
“小心！”程格迅速推开温凌，但温凌的衣袖还是被划破，手臂被划开了一条红色口子。
温凌没吭一声，忍着疼抬起手就往开车男手臂上扎。
“靠！”开车男脑袋一阵眩晕，猛踩油门，卡死，车速一下子快得吓人。
“都跟老子一起死！”
前面是崎岖陡峭的高山，以这车速撞下去谁都活不了。
程格心中一惊，一咬牙，迅速拉开车门抱着温凌跳下车。
“小温抓紧我！”程格说话的音量很大。
浑身都在树枝和碎石上滚，令人窒息的疼痛感裹挟着程格。
程格身上的药效还没过，使不上劲，用了全身力气抱紧温凌，却还是担心温凌掉出他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温凌心跳飞快，一只手勾着程格的脖子，又伸出手另一只手护住程格的后脑勺。
“砰”的一声巨响。
上坡大车爆炸的同时，程格撞到一棵大树，他的腿拦着树干，硬生生让两人停了下来。
世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程格连喘息都费劲，腿大概是折了，疼痛感席卷全身，痛到无法形容。
温凌的脸被程格按在胸膛上，应该说温凌整个人都被程格按在怀里。
温凌的眼睛大睁着，眼前一片黑，他却动也不敢动。
耳边是程格的心跳，手上传来的痛感提醒着温凌此刻发生的事都是真实的。
两个人压抑着的呼吸在此刻纠缠。
好久，温凌的眼睛眨了一下，两颗硕大的眼泪沾到程格的衣服上 。
“……程格？”温凌的声音是颤的，小得比呼吸声还要轻，像是怕程格碎掉了。
“我……我没事，”程格疼得紧闭着眼，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别怕别怕，你先别动，我们先缓缓。”
“好。”温凌本来就不敢动，现在连眨眼都不敢了，呼吸压到最轻。
“没事没事没事，小温别怕。”
“嗯。”温凌已经压不住哭腔，声音更是轻的听不见。
气氛安静到压抑。
“你没事吧？有没有……”程格呼出一口气，“有没有哪里疼？”
“我不疼，你是不是很疼啊？”温凌无声流着泪。
“还好还好，就和你大力咬我的时候差不多，没事儿，你别怕。”
温凌皱着脸不说话了，只是偷偷吸鼻子，程格尝试两秒，腿还是疼得没办法动弹，只得再休息一会儿。
程格的手指在温凌肩上安抚性画圈。
程格：【001现在的工具里有没有止痛药？】
001：【有的。】
程格：【弄两颗给我。】
001：【好的，顺便提醒宿主，宿主只剩0.6个积分点，请宿主节约使用。】
【知道……我草，】程格皱了皱眉，嘴巴不敢动，【你怎么把两颗止痛药都塞我嘴里了？】
001：【？】
【不是宿主要两颗的吗？】
程格：【有一颗给温凌啊……算了，我的问题。】
之前有药系统都是直接塞他嘴里的，他疼得都忘了这茬。
程格：【那你再给一颗给温凌。】
001：【提醒宿主，积分不够。】
程格：【……】
太阳渐渐落山，光线少了，天色开始慢慢昏暗下去，风吹着皮肤冻得刺骨。
“小温，抬下头。”
“好。”温凌怕弄疼了程格，动作又轻又慢。
“接个吻。”
程格低头吻上温凌的唇，把其中一颗药渡到温凌嘴里。
温凌通红的眼睁得老大，很难得的被程格气到，都伤的这么严重了还想着接吻，可气死他了，但是又怕弄伤了程格，不敢动。
程格退出来，稍稍抬头，语气带着哄又带着命令：“吞下去。”
感觉到温凌把药咽下去，程格才又在温凌的嘴上亲了两下，然后很无辜地被温凌那双水汪汪的玻璃眼瞪着。
程格没什么办法地笑了下，“别气，就是太想亲了，也别问，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打哪来的。”
温凌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心里就只剩下担心程格这件事。
“你还笑。”温凌要难过死了，程格该多疼啊。
“不笑了不笑了，你再给我五分钟、不是，两分钟，两分钟就好了。”
几个呼吸过去，止痛药没办法完全麻痹疼痛，程格的腿还是很疼，浑身难受，但是已经勉强能动了。
程格拦着树的那条腿被温凌的腿压着，此刻几乎没了知觉。
程格拍拍温凌的手，“小温你的腿动一下，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温凌小心翼翼动作，“我弄疼你了要告诉我。”
“好。”
温凌动作小心站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在看见程格的裤子上都是血时又红了眼眶。
温凌仰了下头，没屁用。
“好疼，怎么办啊程格？”温凌看着程格的腿，想碰又不敢碰，想帮忙不知道该怎么帮 “你的腿怎么了啊？”
“别怕别怕，没事，不疼，”程格朝温凌伸出手，“拉我起来，没事儿。”
程格坐起来，咬着牙把自己那条没知觉的腿抬离树桩。
天色又暗了些。
程格观察着四周环境，牵着温凌的手慢慢摩挲着，拉着温凌坐在旁边，两人肩膀挨着。
程格：【001，这附近有没有人？】
001：【过了这片林子有村落，预计路程距离为8.4公里。】
太远了。
程格默默换了话题：【我这腿是歪到了还是骨折了？】
001：【骨折。】
程格：【能好吗？】
001：【及时治疗能勉强能恢复。】
程格：【我们现在危险吗？】
001：【温凌有点，宿主是高危。】
程格摩挲着温凌手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程格：【这里有没有能过夜的地方，最基本能挡风那种。】
001：【宿主两点钟方向有山洞，大约162米。】
程格：【谢谢。】
“小温，”程格晃了两下温凌的手，指着他俩的右上方：“你能不能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看看我们晚上能不能待那里。”
“好。”温凌没有一点平时的拖拉黏糊劲，站起来就要跑。
“等一下，”程格拉住温凌，仰头看他：“不用跑，看路，走快点就行，顺便帮我看看地上有没有长一点的树枝或者棍子之类的。”
“好。”温凌走了几步还是跑了起来，时不时低头找树枝。
程格看着温凌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深呼吸了口气，慢慢掀开自己的裤脚，整条腿又青又紫，还布满血痕，膝盖下方已经变了型。
“啧。”程格眉头皱得很深。
程格尝试着按了下变形的的骨头，疼得他龇牙咧嘴，大冬天的出了满头汗。
程格把裤子盖回去，仰头看着天空，十来秒，呼出一口气。
过了好久，还不见温凌回来，程格心里着急。
【温凌现在安全吗？】
001：【算安全。】
【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道。】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时间分分秒秒流逝，程格心一直悬着，好不容易才听见温凌焦急的脚步声。
“程格，”温凌抱着几根树枝和木棍，放到程格身侧，说话还喘着气：“我回来了，我不知道你要哪根。”
“那边有个山洞，我们晚上可以在那里睡觉。”
程格看着温凌说话的样子，搓了搓手指，说“好”，程格在那堆木棍里找了根最结实，朝温凌伸手，“等会你可能得扶着我。”
“好。”温凌小心翼翼把程格扶起来，“弄疼了程格要和我说。”
“嗯。”
山洞里比外面更黑，几乎看不清路。
“程格你等一下。”温凌将程格扶到墙边，让程格靠着墙，自己沿着墙壁摸索。
程格看着温凌动作，看他在前面弯着腰，一声不吭地做事。
温凌快走回来，扶着程格走到铺好的草垫子上。
“程格你坐得下去吗？”
“应该可以。”程格说着偷偷吸了口气，尝试片刻，发现只靠自己还是疼得坐不下去。
“好像不行，”程格背后抵着墙，“你可能……可能得稍微抱我一下。”
温凌一双手环住程格的背：“这样可以吗？”
“可以，我……我慢慢滑下去。”
程格好不容易坐到草垫上，搬着自己的腿挪了点位置，让温凌靠他旁边。
“热不热？”程格捋了捋温凌的发丝，有些湿。
“我不热。”
“会冷吗？”
温凌又摇摇头。
程格的手在屁股下的草上摸，“这些草是你上一趟来的时候准备好的？”
“是的。”
程格偏头看着温凌的一点轮廓，手搭在温凌的背上，没再说话。
黑夜静的有些可怕。
好一会儿，程格又打破了这份寂静：“现在身上疼不疼？手我看看。”
“不疼，”温凌没给程格看，脸在程格的脖颈上贴了一下，声音闷闷问：“程格是不是很疼？”
“一点，”程格笑着说：“刚开始很疼，现在好多了，就和你咬我有点重的时候差不多。”
“没事儿，真的。”
温凌点了点头，没接话。
程格捏着温凌的后颈，笑嘻嘻问：“你不会在心里骂我骗子吧？程格是个骗子？”
“没有。”
“真没有？”程格挠温凌的下巴。
“没有，”温凌的唇在程格脖颈上贴，“我最信任你的。”
程格偏头扣着温凌的后脑勺和人接了个吻，“我也是。”
“困不困”程格接着和温凌聊。
“没有困。”
“你困了就躺下来靠着我这条腿睡，我今晚坐着睡。”
温凌安静了几秒，吸了下鼻子，“我也坐着睡。”
“我守洞你坐着干嘛？”
“那我也守洞。”
“坐着你屁股疼，你自己说你屁股没肉。”
“现在长了点。”温凌的语气带犟。
程格笑了笑，“行吧，你喜欢咯。”
又过了会儿，温凌坐直了身体，“程格你靠着我，头靠过来。”
“干什么呢你？”
“你靠着我睡好不好？”
两个人在黑暗里对视，片刻，程格笑着服软。
程格小心搬着那条骨折的腿，调整好姿势，脑袋轻轻靠在温凌肩上。
温凌给程格摸脑袋。
程格紧绷的身体居然在此刻松了下来。
“今天有没有被吓到”
温凌摇摇头。
“小温好聪明，会带针和刀片。”
车上温凌的手在程格掌心上动，把刀片给了程格，并且让程格摸了他带的针。
“我一直都带着的。”
“挺好的。”
对话暂时结束，好久，程格在温凌颈窝上蹭：“怕吗？”
怕什么呢？
怕刚刚，怕此刻，怕未知的明天，死亡的刀正悬挂在他们颈上。
“程格在我不怕的。”
程格仰头亲亲温凌的锁骨，“我在的。”
“程格……”
“嗯，我在的。”
“你的腿伤是不是很严重啊？”温凌的声音里压着哭腔，仿佛憋了很久。
温凌在很多时候都很迟钝，但又在某些时刻机敏地过分，程格明明就很疼，疼得都躺不下去了。
可程格不愿意让温凌知道，那他就憋着，但温凌那么担心，他怎么憋的住？
“我该怎么办？”温凌的语气居然带着点无措的绝望。
程格抱住温凌的腰，“不怎么办，你好好睡觉就好。”
“你那么疼。”温凌眼泪掉了出来。
程格抹掉温凌的泪，“还能忍，忍不了我会说，别哭了，你哭着我心疼，我就更疼了。”
“嗯……”温凌扳着嘴，努力憋着眼泪。
“没事的，反正我们一直在一起，别怕。”
“嗯……”
夜静静的，两个人依偎睡了过去。
程格睁眼时天还很黑，半夜止痛药的药效完全过去，皮肤，筋骨，浑身都泛着疼，还冷，已经实在睡不下去了。
程格慢慢坐直了身体，让温凌靠在他的肩上。
温凌睡的也不踏实，抓着程格的手，握得很紧，身体时不时会抖一下。
“不怕不怕。”程格脸颊贴着温凌的发顶，轻轻给温凌顺背。
温凌醒来时天还灰蒙蒙的，程格正闭着眼，呼吸有些重。
温凌先是小心在程格颈窝处蹭了蹭，又亲亲程格的脸才起身出去。
“去哪儿？”程格忽然抓住温凌的手，皱着眉。
“我、我出去看看。”
“看什么？”
“找一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还有水。”
程格晃了下温凌的手：“先别去，等天亮一点再去。”
温凌站着没动，刚要开口，程格又说：“陪我。”
最后温凌又坐回程格身边。
“前面那几根木头是不是干的？”程格指着草垫前的那几根木棍。
温凌把木棍捡过起来，给程格摸：“这样算干吗？”
“应该算。”
程格拿出温凌给的小刀，低头开始削树枝。
“你听过钻木取火吗？”
温凌一直盯着程格动作：“听过的。”
程格笑笑：“我现在试试，不知道能不能成。”
“我帮程格削。”
“那你削。”程格没拒绝，直接把刀片和树枝给了温凌。
程格望着温凌的动作，又看温凌的侧脸，他把下巴虚虚地磕在温凌肩上，叫了句“小温”。
“嗯？”
“喜欢你。”
“我也喜欢程格。”
像是快问快答，程格看着温凌手上动作不停，微微拧着的眉，像个装满心事的成熟大人。
程格心里涌起阵阵难过。
准备开始钻木取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温凌要出去，程格也没再拦。
程格也就小时候看过一些荒野求生的纪录片，到底要怎么钻木取火已经记不清了，而且他腿有伤，不方便，本来也不大可能成功，但他依然钻得很认真。
温凌回来的时候，木头上被钻的洞已经完全黑了，也烫。
程格朝温凌笑：“我感觉我真能成功。”
温凌把抱着的枯草和一些干树枝放到程格旁边，眼皮垂下去，“怎么办程格，我什么也找不到。”
“你不是找了些柴火回来么？”
“又不能吃。”
程格拍干净手，挠挠温凌的下巴，“我刷视频看到有人吃草木灰来着。”
“真的吗？”温凌的眼睛变圆了点，眼皮终于撑起来了。
“不知道，反正评论区都在骂。”
温凌眨了眨眼，有些幽怨地看着程格，终于带上了一点点孩子气。
程格笑嘻嘻问：“给你个惊喜要不要？”
温凌瞥他一眼，话在喉咙里转了又转，最后小声问：“什么惊喜呀？”
“你摸摸你的口袋。”
温凌两手插兜里，除了纸巾还是纸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