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衍进办公室开了灯,弯腰从饮水机下面拿了两个纸杯出来,撕开咖啡包装袋:“你没怎么吃,看看我那个零食柜里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裴琛没什么胃口,走过去打开柜门,姜清衍趁着接水的功夫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裴琛把刚刚买的棒棒糖都放了进去。
今天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姜清衍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嘴唇,还有他手边扔着的两支葡萄糖,裴琛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喝一杯。”手边没有搅拌棒,姜清衍直接卷起咖啡包装袋,在纸杯里搅了几下,推给裴琛一杯。
速溶咖啡散发出浓郁的植脂末味儿,姜清衍平常也不怎么喝,但架不住实在太累,双手捧着纸杯吹了吹,低头喝了一口,敛眉“啧”了一声:“难喝。”
他坐在椅子上,裴琛端了杯子,靠着桌边站着,低头看他,两人距离很近,过了一会儿裴琛才说:“你这个人和看起来也不怎么一样。”
“夸我啊?”姜清衍的手心很暖和,抬头看他,巧合的是这样的感觉姜清衍也有。
裴琛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别提第一次。”姜清衍立刻皱眉打断他。
裴琛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一点,换了个说法:“你不像一个过来参加医援的人。”
单从长相看,姜清衍细皮嫩肉的,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富家小少爷的矜贵,能看得出家境优渥,没怎么吃过苦,直接支付一万块的房费对他来说是正常的,今天坐在办公室又是嗦泡面又是喝速溶,这样的举动与他不搭。
“我这个人确实事儿挺多的。但是工作原因有时候没条件那么讲究。”姜清衍知道他的意思,手里的咖啡喝光了,又用眼睛去瞄裴琛一口没动的那一杯:“你喝吗?”
裴琛移开手没给他:“喝一杯就够了。”
姜清衍用舌尖舔了一下唇角,耳边裴琛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蛊,让他不怎么自在地揉了揉耳垂,转移了话题:“裴老板开这么大的度假村,恐怕也经历过很多不容易。”
这个问题裴琛不怎么答得出来,没人问过,说他年轻有为,猜他家底多厚的是多数。
“还好。”沉默了一瞬,裴琛才开口。
没什么人是容易的,姜清衍清楚,没再追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都很有分寸地不会讨论对方的隐私,直到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凌晨四点,姜清衍终于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睡着了。
月亮悬挂在空中,被云彩遮挡了一半,这个姿势睡觉肯定睡不踏实,裴琛怕吵醒他没有关灯,脱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绕到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姜清衍说了陪他就是真的会陪他,灯光照射下裴琛的影子落在桌面上,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下午姜清衍给他的那个拥抱。
姜清衍是被一阵手机振动声吵醒的,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才发觉肩上搭着裴琛的外套。
裴琛怕吵醒他,站在窗户边压低声音接电话,背对着这头,姜清衍趁他没注意侧头用鼻尖蹭了一下外套,外套上带着好闻的洗衣液的清香味。
王梅昨晚在祁南的陪同下回了家,但老人家回去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就难受,祁南在客厅睡的,一睁开眼王梅已经穿戴整齐在床边坐了两个多小时。
“我就想问问你给你带什么早饭。”祁南一边开车一边说:“姜医生今天应该上班吧?给你们带两份,也懒得下来了。”
身后一阵咳嗽声,裴琛回过头,姜清衍已经站起身,靠在饮水机旁边喝水了。
“祁南,问你早上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姜清衍觉得嗓子又干又疼,又低头抿了一口热水。
挂断电话,姜清衍把手中的外套还给裴琛:“梅姨要过来?”
裴琛接过衣服,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姜清衍的体温:“嗓子不舒服?”
“没事,”姜清衍喝了半杯水,放在桌上:“对了,有件事和你商量。”
办公室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两人在医院的卫生间洗漱,姜清衍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泡,艰难地吐字不清:“徐老转到病房以后我想安排他住老年病科,他老人家身体各项毛病都不少,通常来说上了六十的老人而且不只有一项疾病的时候我们会建议他住老年病科,可以综合确定治疗方案。”
裴琛弓下腰,接了一捧水洗脸,冰凉的水能让彻夜没合眼的人立刻清醒过来,镜子里两人并肩站着,裴琛的脸上还挂着水珠,脸色看上去倒是比还睡了几个小时的姜清衍好不少。
“你定。”裴琛说:“你是医生,你安排就是了。”
姜清衍从镜子里与他对视了一眼,弯了弯眼睛:“好。”
祁南按照裴琛的要求打包了两份粥和几个花卷,姜清衍嗓子疼,只喝了几口粥。
早上九点,icu通知可以接人了,护工直接把徐安送到了老年病科,好在现在老年病科的病人不算多,姜清衍打了招呼,安排进了一间单人病房。
徐安已经醒了,但是人很虚,睁开眼看到王梅,抬起手,王梅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拉着徐安说不出话来。
这个年纪还可以这样牵手的不多了,徐安看着王梅,虚弱地动了动唇:“昨晚是不是没怎么睡。”
“睡了。”王梅哽咽道:“老徐,你以后别这么吓唬我了,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徐安的双眼毫无神采,但里面盈满了浓浓的爱意,安抚又虚弱地笑了笑:“我错了。”
祁南侧过头,低声问裴琛:“好像有点多余,出去抽根烟?”
两个大男人杵在这儿确实有点碍眼,关键是这么碍眼的存在在二老眼里又彻底被无视了,走到楼梯间,祁南递了一支烟给裴琛。
“老爷子什么问题?”祁南吸了一口烟问。
裴琛看他一眼:“不是说了么,急性心肌炎。”
祁南嗤笑一声:“得了吧,这话梅姨信,糊弄我就算了。”
他们认识太多年了,彼此都很熟悉,从裴琛看徐安的眼神就能看得出端倪来。
楼梯间里一说话都带着回音,裴琛低头抽烟,祁南越等越心慌,正要开口追问,裴琛说:“肝癌晚期。”
一截烟灰掉在手心里,祁南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裴琛,像突然不认识他了一样。好长时间才问:“还能治吗?”
“姜清衍说没有治疗意义了。”裴琛垂着眼看着脚边的瓷砖:“说是体检发现的,徐叔应该很早就知道了,没告诉梅姨。”
楼梯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祁南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紧紧盯着裴琛,大概是由于太用力,眼眶很快就红了。
“操。”祁南把剩下的半截烟狠狠按灭在垃圾桶上,双手搓了搓脸:“怎么会这样。”
“把你的情绪收拾好,别让梅姨看出来。”裴琛看了一眼他的状态。
祁南摇摇头:“我收拾不了,回去冷静一会儿,晚上再过来。”
他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昨晚你没睡吧,今晚你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着。”
姜清衍头晕脑胀了一整天,强撑着坐了一天诊,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才觉得浑身发冷,本来想直接去急诊拿点药,但实在没力气,套上外套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裴琛的未接来电。
第15章 照顾
关上电脑关了灯,姜清衍拉开门一边往外走一边回拨电话,然而刚刚走出办公室他就愣住了。
候诊区已经没人了,只有一道身影坐在第二排的椅子上,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姜清衍的号码。
看到他出来,裴琛站起身走过来:“下班了?”
“你怎么在这儿?”姜清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红着,因为咳嗽了一下午,嗓子都是哑的。
“感冒了?”裴琛的脸色沉了下去,低头看他:“我陪你去急诊开点药。”
姜清衍熬了个通宵,即使再难受也懒得挪一步,半眯着眼睛摇头:“我想回去睡一会儿。”
“发烧了没?”裴琛问。
如果是裴朵朵估摸着早就把头伸过来让他摸了,但毕竟两人还没熟悉到那个份上,裴琛只是问了一句。
姜清衍浑身发冷,自觉应该是发烧了,摆摆手,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又声音软绵绵地强调:“没事,我想回去。”
裴琛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见他确实有点撑不住了,没再勉强,好在他的车停的位置并不远,裴琛伸手替他拉开副驾门,姜清衍没推辞,矮下身子钻了进去。
从医院回度假村的路程不远,这个时候车子有点多,裴琛趁着堵在路口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姜清衍,车内只有时不时的咳嗽声,他一直闭着眼睛,头靠在车门上,微微蹙眉,一看就知道很难受。
裴朵朵放学直接坐校车回来,看到米和,立刻撒丫子跑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太沉了,像颗小炮弹似的。”米和接住他,“走啦,回去。”
裴朵朵倒腾着短腿:“爸爸在吗?姜叔叔呐?”
“爸爸回来了,姜叔叔也是。”米和解释道:“姜叔叔病了,一回来就上楼休息了,你可乖点儿,别淘气。”
度假村里有不少当地人开的饭店,口味正宗环境也好,很多游客如果没有去周边旅游的话晚餐都会回来吃,裴朵朵迎着人群跑到小院,裴琛刚刚冲了澡从楼上下来,一下就接住了扑面而来的裴朵朵。
“爸爸!”裴朵朵搂着裴琛的腰:“姜叔叔生病了吗?”
裴琛低着头与他对视:“对,姜叔叔这两天很累。”
裴朵朵拧着小眉头:“医生也会生病啊?”
裴琛觉得他这个儿子脑回路很是清奇:“医生也是普通人,当然会生病。”
裴朵朵小小的脑瓜里有大大的思想,洗了手跑到前台,拿了一盒自己的退烧贴:“要是姜叔叔发烧了你就给他这个。”
一直到吃过晚饭,姜清衍也没有下楼,想到他刚回来时略有点虚浮的脚步,裴琛不怎么放心,上了楼在门口站了片刻,先给姜清衍打了个电话。
铃声从房间里传出,好几声才被接起,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钟才传来姜清衍含糊不清的一声“喂”。
他的声音几乎发不出来了,沙哑得磨着裴琛的耳朵,裴琛屈指敲了敲门:“给我开门。”
发烧了的姜医生反应很迟钝,蜷缩在被子里茫然地睁开眼,直到电话里和电话外的敲门声再次同时响起,才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双腿发软地挪到门口打开门锁。
房间里没开空调,一开门比走廊还凉,姜清衍的脸色通红,嘴唇却很苍白,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偏偏姜医生是个细节控,这么不舒服的情况下还是坚持换了身睡衣。
裴琛也顾不得两人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份儿上,手掌直接贴在姜清衍的额头。
“烧的这么厉害,穿上衣服我陪你去医院。”手心一片滚烫,裴琛不由分说地从姜清衍身边擦过进了房间。
姜清衍知道他这情况没有太大问题,也懒得折腾,跟着裴琛身后进了门,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自己:“医生不就在这儿么,我吃颗退烧药就好了。”
他烧得一身都没劲,往懒人沙发上一躺,语气就跟裴朵朵不想去医院一样:“我真的好累。”
只是姜清衍显然比裴朵朵更懂得拿捏人心,不哭不闹不虚空踢腿,就用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偏偏就让裴琛没了脾气。
他还从不知道自己吃这套。
姜清衍大脑根本不清醒,只觉得耍赖初见成效,隐约觉得裴琛又摸了他额头一把,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几分钟以后门又被人敲响,米和送来了一个白色的小医药箱。
裴琛顺手关上门,倒了半杯温水,姜清衍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姜医生,”裴琛弯下腰,用温热的玻璃杯身轻轻贴在姜清衍的脸上。
这个温度对于滚烫的脸颊来说实在舒服,姜清衍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伸手一把抓住裴琛的手腕。
裴琛一愣,搭在手腕上的手带着不正常的体温,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比他白了好几个度,刚好覆盖在那条狰狞的疤上。
那是一条很难看又吓人的增生,当年在小诊所缝得乱七八糟,像一条蛰伏在手腕上凶狠的蛇,他第一次从王梅手中接过裴朵朵的时候裴朵朵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接被吓哭了,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个爸爸。
姜清衍的头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裴琛的手腕,下一秒手被一把甩开,于是很不满意地睁开眼睛看他。
“把退烧药吃了。”裴琛将手中的药片拿给姜清衍。
药片带着点苦味迅速在舌尖蔓延,平常手一挥就给人开药的姜医生吐了吐舌头,脸色难看至极,皱眉就着裴琛的手喝了几口温水,身体往旁边一滑,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大概是因为退烧药的缘故,姜清衍这一晚上睡得很沉,只是期间一直迷迷糊糊做梦,还都是噩梦,一会儿隐约觉得有一只神秘的手摸自己的额头,一会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躺在大海里。
直到上午快十点,他才堪堪从睡梦中醒来,床单已经湿了,稍微翻个身就觉得难受。姜清衍自己摸了摸额头,才发现额头上贴了个的小东西,拿下来一看,是一个蓝色带着奥特曼的退烧贴,看长度就是小朋友的。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退烧了,但是身上仍然没什么力气,躺在床上也觉得天旋地转。
躺在床上……
姜清衍猛地又睁开眼,昨晚烧的再高也不至于失忆了,裴琛喂他吃了药之后他明明是躺在沙发上的,什么时候跑床上来了?
通过床单的潮湿程度可以初步判断他是在退烧之前上的床,根据服下退烧药以后大概半小时开始生效推断,他基本上是在床上睡了一整夜。
所以是裴琛把他弄到床上的?怎么弄的?
姜医生百思不得其解,躺了半天索性放弃了,起床进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吹干了头发换了一身衣服才下楼。
这个时候很多游客已经出发去景点玩了,米和难得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余光看到楼梯上下来一个人,一抬头,立刻热情地站起身。
“姜医生,你起啦?”米和放下手机:“感觉好点了吗?”
昨晚到现在没怎么吃东西,姜清衍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好多了。”
“阿姨,姜医生下来了,帮他煮碗面!”米和朝后厨招呼一声。
“实在太麻烦了。”姜清衍走过来坐在沙发另一头。
米和笑了:“不麻烦,早上老板特别嘱咐阿姨的,说是给你早上煮一碗清汤面,配菜都切好了,正等着你下来就煮面。”
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是很苍白,整个人带着病气,透着一股虚弱劲儿,米和盯着姜清衍看了几秒钟,心想这种一看就挺惹人心疼的模样,也难怪老板能在人家房间里照顾半宿。
“姜医生,你今天请假了吗?”米和问。
姜清衍摇摇头:“今天我轮休。”
米和放心了:“那就好,待会儿你吃完再上楼休息休息。”
姜清衍笑着应了一声,往院子里看了几眼,并没看到裴琛的身影。
平常裴琛和曾震一起出去都是他开车,但今天他坐在副驾,手边是早上出门前米和寻死觅活非给两人带的咖啡,一人一杯,十分公平。
太阳特别刺眼,曾震放下遮光板,看了一眼裴琛,虽然有了墨镜的遮挡看不到眼睛,但单是从略微懒散的坐姿就能看出裴琛有点疲惫。
“裴哥,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曾震说:“昨晚你也没睡几个小时。”
裴琛确实有点困,昨天等姜清衍的体温彻底恢复正常以后他也不敢大意,又在沙发上坐着守了一会儿,直到后半夜才离开,原本就定的今天一大早要去村政府商讨修建教学楼的事,天还没亮就出发了,满打满算裴琛也只睡了四个多小时。
“没事。”别人开车的时候裴琛不习惯坐在副驾上睡觉,再加上山路不好走,有人帮忙盯着总归是好点,裴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难喝得立刻放下了。
曾震笑了好几声:“小米弄的咖啡是真难喝,你可别勉强自己。”
他自己那杯满满当当,一口没动。
“确实。”裴琛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竟意外地又想起了在医院时姜清衍目光贪婪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那杯速溶咖啡时的样子。
“真挺好的,明年村里的小学生就能有教学楼了。”曾震自己就是村里长大的孩子,因为条件艰苦,没怎么读过书,所以听说裴琛出资修建教学楼,说什么也跟着跑前跑后,感慨道:“裴哥,你心太善了,要是有一天你离开洛巴,我估计市长都得哭着跑过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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