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陆青泽回来,老婆婆就?热情地拉着他坐下,叫他吃饭。
赵公公没在屋子里,但陆青泽刚坐下,他就?佝偻着腰从屋外回来了。
老太?太?也招呼他坐下。
老太?太?去盛了饭来,坐下吃饭。
饭桌上,老太?太?随口和赵公公聊了起来。
“那群干新闻的,一大早又在村子里走?来走?去。”老太?太?说,“哎,听说昨晚又闹鬼了,那群新闻的真不?怕死啊,追着个飘着的白衣服到处跑,听说还真给拍到了。”
一听这话,陆青泽一皱眉。
拍到了白衣服?
该不?会拍到李无已了吧。
陆青泽动摇了一瞬,有一瞬间想?去找一下祁烽。可一转眼,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去找祁烽要来照片,又不?能改变什么。他拍的照片也不?一定拍到了李无已的正脸,再说就?算拍到正脸,也有可能会像楚樾第一次来找他时那样,半张脸都是漆黑的鬼气,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陆青泽端起汤喝了一口,凉得牙齿打颤了下。
“说起来,小?兄弟,”赵公公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等?电话啊。”陆青泽保持自己的说辞。
“不?不?,我是说,你能猜到接下来你们市里会怎么做吗?”
“这个不?太?好说。”陆青泽哈哈笑了声,“如果知?道了怎么回事,就?到时候再说嘛。”
“怎么这么不?确定啊,你们市里也太不让人放心了。”
赵公公很不?满意,陆青泽对他又笑了笑,好声好气地:“别生气啊您,确实得让上面?先商量商量。这科学现代,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件闹鬼的事儿,也是前所?未闻。”
“这倒也是。”赵公公嘟囔。
“殿下。”
耳边突然传来楚樾的声音,陆青泽吓了一跳,筷子哆嗦了一下。
饭桌上,老婆婆责怪起了赵公公:“你没事问人家小?孩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饭得了!”
赵公公又撅起嘴:“我就?问两句嘛。”
说罢,赵公公又说:“哦对,你这个盒子,吃饭的时候就?放到一边去嘛,我家里又没人会偷你的。”
陆青泽摇摇头:“不?啦,我也知?道您不?会偷的,但这个东西很重要,不?能离手。”
“有那么重要啊?”
陆青泽点?点?头。
赵公公唏嘘地多瞧了那盒子两眼:“真看不?出来。”
“你个糟老头子,能看出来什么。”
老太?太?边说着,边跟他拌起嘴来。
趁着这老两口子聊得“火热”,陆青泽往旁偏了偏脑袋,示意楚樾他在听。
楚樾说:“这个村子,似乎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陆青泽拧了拧眉,没开口。
楚樾知?道他不?方便?开口,就?把?话说了下来:“李无已的气息太?浓了。虽说他在这里做了很多祸害事,是理所?应当的,但浓到这个地步,有些奇怪。”
“还有这个屋子,也有一种异样感。”
“我说不?清是什么异样感,但就?是……奇怪。”楚樾说,“殿下别再吃了,这屋子可能不?对。”
面?前的老两口还在拌嘴,陆青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饭碗。
饭还和平时没两样,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饭,虽然进嘴时凉得要命,但确实是好吃的。
这里奇怪,会是什么奇怪?
难道……
陆青泽多看了正在和老婆吵小?架的赵公公两眼,心里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赵公公,那他有多少能下手的机会?怎么会没动手?
思索间,陆青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两个老人声音一顿,看向陆青泽的手机。
手机就?在桌子上,随着铃声而嗡嗡震动。
陆青泽定睛一看,来电话的是祁邕。
他对着两位老人笑笑,说了句抱歉,就?站起身来拿起手机,抱着盒子,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接起了电话。
“喂?”
他喂都没喂完,祁邕急匆匆地打断了他:“你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当然是还在村子里啊。”陆青泽说。
“我知?道!你现在身边有没有人!你见没见过赵远温!?”
赵远温就?是赵公公。
陆青泽诧异:“我见到了啊。”
“现在他在哪儿!?”
一听他这么着急,陆青泽心里咯噔一声。
他缓缓回过头。
刚刚还在饭桌上边拌嘴边吃饭的两个老人突然都不?动了。
两个人像两个活生生的死人偶,规规矩矩地收着手坐在桌前,手放在膝盖上,脸上仍然带着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而那笑容,此?刻僵硬而诡异,就?像是拉扯脸上的皮肉挤出来的笑。
桌前的两碗饭上,筷子直直地插在里面?,像给死人供的。
“祁昭!”
陆青泽不?回答,祁邕急得在电话另一头喊,“听见没有!祁昭!现在他在哪儿!?”
“……我,”陆青泽说,“我就?在他家里。”
电话那头寂静一瞬。
咆哮声接着袭来。
“跑!”
祁邕在电话另一端歇斯底里地喊,“那就?是李无已!快跑!!”
赵公公就是李无已!?
绕是有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陆青泽心中也起了?惊涛骇浪。
饭桌前的赵公公咧开了?嘴,嘴角硬生生咧到了?耳根去。
那张本就僵硬而诡异的笑?脸, 瞧着更加吓人了?,嘴角都被笑?意撕裂开, 淌出血珠来。
看到这张表情恐怖,完完全?全?就是个鬼的笑?脸, 陆青泽脑子里嗡的一声?。
记忆如惊涛骇浪,立即如海啸一般卷土重来,袭上心头。
阴暗潮湿的地牢,几盏搁置在牢外的寥寥灯火。
就是他。
陆青泽——祁昭想起来了?。
山林之中,他被敌军带走之后,被领进去的那个地牢里。
在再次被惨无人道地折磨过,他只能躺在地上,跟个破风箱一样张着大嘴竭力喘着嘶喝的气时,伴着不知何处滴答作响的滴水声?, 他来了?。
他穿着大红的正服,也是这样一张笑?意戏谑, 嘴角咧得几乎要嘴巴开裂的脸。
就是赵公公。
赵远温隔着牢笼,对?着他笑?,笑?声?回荡在地牢之中。
他就是叛国臣。
赵远温没死在宫里。
现在这个也根本不是李无已幻化的,更不是假的。
赵远温就是“李无已”。
陆青泽面?露惊悚,转身?握住身?后大门的门把,想要开门逃走。
赵远温突然蹭地站起来, 身?上轰然出现一股黑气,朝他冲来。
手中的骨灰盒碰地自己打开,黑色的鬼气同样轰然冲出。
黑气之中, 一道银枪铮铮杀去。
银**中赵远温。
赵远温却没被刺出血来,依然只有身?上衣物被贯穿,而身?体却立即化作白雾,消散而去,伴着一阵疯狂笑?声?。
楚樾从黑气之中化形出现,他一回身?,单手抓住陆青泽,一脚踢飞大门,抓着他就往外跑。
陆青泽连滚带爬地跟着他跑,抓着手机大叫:“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赵公公!?他不是照顾我长大的吗!?他不应该是死在宫里了?吗!老二那儿到底怎么说的!?”
陆青泽前世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赵远温没说他为什么没死在宫里。
“他是李无已的后代之一!”祁邕说,“我早该想到的,根本不止一个李无已!”
“?你在说什么!说中文啊!”
“当?年从流放之地带回来的李无已的孩子,就有好几个!”祁邕说,“如果家中后代繁衍,那一两代里,兄弟姐妹同气连枝的话?,就会有好几个李家的孩子在朝廷里!”
“叛国这么大的事,就算有二皇子在宫里,那也不能保证他们能一路顺顺利利地杀进重宫!”
陆青泽明白了?。
能一举将大国杀帝,一夜就打得国破家亡,让皇家只剩一个二皇子,那么这一条线上需要的人脉,可不仅仅是一个重臣,和一个皇子。
若要不被人所知地造一条能从京外直通重宫的路,能打通这条大路的人手,得需要好几个官职。
不但是京中京外需要打通,若要能立刻控制住皇宫,宫中更需要有一条松懈的路——松懈得能让他们进攻之后顺利地大杀四?方,无人能挡的路。
二皇子若亲自如此?安排下去,到时候要是有一两个大难不死能跑出来的宫人,他就会露馅。
他需要有人代劳,更需要……有人能盯着太子,把太子往火坑里面?推。
不然,若是太子能活着出去,二皇子根本就上不了?位。
所以是赵公公。
赵公公是平乐殿的太监,想在宫里安排事务,易如反掌。
太子祁昭往外跑的路,也是赵公公送去的。
赵公公根本不是送他出宫,赵公公是推着他往自己造好的路上去。
赵公公在把他往火堆里推。
而这份残害,转世后的太子祁昭却以为是恩情。
陆青泽突然有点?想吐。
当?年的一切,都是赵远温计算好的。
他把祁昭送进北门,让他往皇帝那边去,然后假死。
他知道皇帝那时会安排他往北门去……李无已曾是国师,底下的孩子一定?个顶个的也都会些玄的,算也算的出来。
“他们早就想叛国了?,早就想把大衡毁掉,也一早就盯上太子,所以他才会去当?了?你的贴身?太监!”
“一个是赵远温,另一个是朝中太尉,还有个御林军的副统领!”
“这三人在京里一早就埋了?路,给?敌军铺好了?路,所以大衡才能一夜覆灭!”
“覆灭后,赵远温就杀了?其余的兄弟姐妹,只留下了?自己一个……二皇子也默许了?他这样做,毕竟上岸第一剑,最先?砍的就是身?边的心腹!”
“许多人都如此?,陪你走过来的,最是知道你的软肋!日后若是对你起杀心,他们最是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杀得最绝的!”
“陪他叛国的人太多,一个个防着费心费力,倒不如由着赵远温全杀了?!这样,需要防着的就只剩下赵远温,而赵远温杀了人的把柄也落在自己手里了?!”
陆青泽莫名其妙:“可赵公公为什么要杀兄弟姐妹!?”
“鬼知道!多半是那些兄弟姐妹和他意见不合,或者因为什么反目成仇了?!”祁邕道,“你管他呢,你也不是没害过你弟弟!很难理解吗你!”
“那也比不过你亲手把太子皇哥杀了?!”陆青泽气不过地反击了?句,“之后呢!?把其余兄弟姐妹杀了?以后,他就想让自己长生,所以才有了?之后的那些事!?”
“恐怕是!”祁邕说,“就算是兄弟姐妹都想叛国,但也会各怀鬼胎!恐怕赵远温是个疯子,除了?叛国就想让自己长生,让大衡天子这一脉永远受他诅咒,被他吸血!”
“意见不合出了?分歧,就动手了?吧!”
“也就是说,叛国臣有好几个,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叛国臣杀了?叛国臣,最后把自己做成了?鬼!”祁邕喊,“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村子里啊!我在跑啊!不然还会在干什么——噗!”
话?没说完,楚樾突然停了?下来。
陆青泽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楚樾一身?邦邦硬的战甲,陆青泽一撞上去,立马感觉鼻子痛得都凹陷下去,两眼飙泪眼冒金星,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楚樾回身?一看,吓得脸都青了?,赶忙抹掉他鼻子里流出来的血。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手帕来,递给?陆青泽,让他擦擦脸上的血。
“抱歉殿下,”他边说着,边抻长脖子往后看了?看,松了?口气,“总之是离远了?,现在应该安全?。”
陆青泽用他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血,然后就抵住鼻子,开口说话?时,声?音都发闷:“话?说我们跑什么?”
他边说边回头,视线尽头里已经没有了?赵公公家的房子。
这一回头,陆青泽突然发现不太对?。
视野里,没有房子。
一个都没有。
薄雾笼罩田野,四?野茫茫间,两侧的路外只有疯长的杂草。
绿色蔓延至天边。
除此?以外,空无一物。
原本在这村子里林立的矮房子,竟然一个都没有了?。
四?周安宁雾起,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是……”
“全?是幻境。”楚樾见他迷茫,开口说,“殿下,打从你迈进这村子里的那一刻,看见的就全?是李无已的幻境了?。”
“诶?”
“这一整个村子,都是他为你造的假象。”楚樾说,“这里虽然是真正的竹子村,但他在这里做了?一个‘里世界’。”
“我们现在就在里世界里。殿下可以理解为,这里是与外界完全?隔绝,是李无已为了?困住您而造的假的世界。”
“从头到尾,殿下看见的一切,甚至交谈过的村民,都是假的。”
……怪不得出了?人命都没看见警察来,是李无已这个造物主做不出来吧。
楚樾继续:“但这里还有我的坟墓。因为我的衣冠冢是父亲造的,下面?还埋葬着您的尸骨,当?时埋葬时还由国师做过法?,所以那里没有被掩埋在里世界之外。”
“又因为有姜国师的旧法?,所以李无已的幻象无法?覆盖一切,您也还能和陛下联系。”
陆青泽撇了?撇嘴:“能阻挡幻象,却不能阻挡他给?你用邪术啊?”
楚樾干笑?两声?:“邪术毕竟特殊,姜国师再厉害,也已经过了?两千年了?……还能抵得住幻象,已经算是厉害了?。”
那倒也是。
陆青泽禁不住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楚樾是不是也是幻象。
他多看了?楚樾两眼。
楚樾也看着他,神色淡然平静,看着他时嘴角含笑?。
和平时一样。
楚樾应该不是幻象。他若是李无已的幻象,刚刚就没必要拉着他跑。
陆青泽心中的疑虑很快打消。
“祁昭!”
电话?里传出叫喊的声?音,陆青泽才想起来电话?里还有个爹。
他把电话?拿起来:“我活着呢。”
祁邕松了?口气:“跑出来了??”
“对?,刚跑出来。”陆青泽捂着流血的鼻子,回头看了?看身?后,又不解地看向?楚樾,“话?说我们跑什么,他不是打不过你的吗?”
“不跑的话?,很危险。”楚樾说,“那幢房子是他的幻象,并且门窗都紧闭,是一个封禁状态。”
“那恐怕是个阵法?,四?方封禁的法?阵不受外界影响,功力会更大,会很危险。如果一直留在那里,恐怕会有再中一层幻术的风险。”
“若是往常,当?然是不怕的,他的幻术碍不到我什么事。可邪术刚散,我根基不太稳……殿下可以理解为,我烧病刚好,如果出门吹到了?大风,就很大可能会中招病倒。但如果是平时没病的时候,当?然是怎么挨风吹都是没事的。”
陆青泽立刻理解了?。
楚樾真是个很会打比喻的人。
“知道了?。”陆青泽说,“可现在事情比较麻烦……我们现在在哪里?这里安全?吗?逃出幻术去了?没有?”
“幻象不是很容易就能破掉的,现在应当?是还没出去。”楚樾说,“想要出去,还得找到阵眼。”
“找到阵眼,就能破阵?”
楚樾点?点?头。
“但既然逃了?出来,现在暂时就没有危险了?。”楚樾说,“只不过在幻象里,李无已会一直出招,他会想要殿下单独落进自己手里。”
“一旦殿下落单了?,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请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要松开我。”
“不论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请不要松手。”
楚樾拉起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他神色坚定?,眼睛里还有不甘。
“我也不会松手的。”楚樾说。
陆青泽知道,他又想起之前的事了?。
陆青泽便?笑?了?笑?,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不松手。”
陆青泽也握紧了?手,捏了?捏楚樾坚硬宽厚的手掌。倒不愧是行军人的手,指间并不细腻,反倒尽是长满老茧的粗糙,那是他常年握枪留下的。
像一把历经风雪的利刃,陆青泽还挺喜欢。趁着拉住手,他光明正大地摩挲着楚樾的手,在他手心里蛄蛹着自己的手,到处乱摸。
楚樾本来还皱着眉,警惕地看着四?周,眼睛里一片杀意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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