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上来的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公交车上很暗,看不太清他的脸。
但既然头发已经白了,应该年纪已经不小。
他一上来,白落枫就盯着他,一路目送他往后走去。
花白头直直往最后一排去了,在最角落里面一坐,一点儿跟人套近乎的意思都没有。
之后,车子就不再停在任何一个站点前面了,一路向西直行而去。
白落枫往里坐了些,靠着车窗往外看去。
车窗外的景色在这一路上早已渐渐变得不对劲儿了。路灯从繁华到稀少,到了最后,终于是一点儿光亮都没有了,只有公交车的远光灯照亮着路。
路上的大楼逐渐变成废弃的鬼楼,地面也变得泥泞不堪,道路崎岖坎坷,车子时不时地就震一下。
车子开到了一个隧道前面。
车内一片安静。
安静被打破了。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和苏茶一起上车来的阴暗男突然腾地站了起来。
白落枫坐在后面的位置,他并不知道车子开到了隧道面前。
但阴暗男的举动太突兀,他看了过去。
阴暗男像是活见了鬼一样,他立刻抓起手边的包,回头大喊:“纸人在开车!”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劈头盖脸这么一砸,谁都没反应过来。
车子驶进了隧道。
进入隧道的一瞬,车子的远光灯突然灭了。
隧道里一点光亮都没有,周围的一切便瞬间被黑暗笼罩。
车内突然响起尖锐的鬼叫声。
车窗突然噼里啪啦地全都被轰了个稀碎,阴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玻璃碎屑跟刀雨似的砸在后背和侧脸上,车内的人全都大声尖叫起来。
车子突然一声急刹,失去了控制,速度也立刻提高了。刚刚还跟乌龟爬似的车开始速度极快地横冲直撞,车内又响起诡异的哭笑声。
公交车又没安全带,白落枫一个没坐稳,直接从位置上滑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栏杆,把自己稳住了。
他的包却没那么好运,直接从座位上掉了出去,砸向老弱病残孕座位上的人。
咚地一声,那坐在专座上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人被他砸中了。
白落枫转过头,下意识想说抱歉。
他愣住了。
那座位上的人腰部被包砸扁了,脖子弯曲了好几圈,脑袋扭了过来,直勾勾地用兜帽之中那一双纸糊的眼睛看着他。
是的,纸糊的。
那帽子下面的脸,是个纸人。
车子突然撞上了墙。整个车子又往前砰地一晃,车厢全体狠狠一震,震得抓着栏杆的白落枫手心疼。
车子停下了。
车内的鬼叫声也停下了。
外面又响了两声石头掉下来的声音,估计是撞到墙之后的余震。
车子里面一群人东倒西歪,大家纷纷摸着黑,扶着就近的栏杆或座椅站了起来。
“怎么搞的……不是坐上这个车,从终点站下车之后看路牌进游戏吗……”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怎么撞车了?”
“搞毛啊我靠,服了……”
车顶忽闪了两下,突然亮起红色的光。
红光饱和度太高太辣眼,白落枫嘶了一下,抬手挡了挡光,眯了眯眼。
和他一样,大家都觉得这红光刺眼,车内又再度响起稀稀拉拉的抱怨声。
白落枫眯着眼站起来,走到纸人跟前,想去拿自己砸到纸人的包。
他刚摸到自己的包,纸人突然抬头,猛地伸手,纸糊的手狠狠抓住他的手腕。
它明明就是个纸,力气却挺大。
白落枫顿在那儿。
他没叫也没喊,只眯起眼,看向纸人。
纸人也用那双纸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白落枫说:“别逼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纸人无动于衷。
白落枫叹了口气,好像嫌麻烦似的嘟囔了句什么。他抬手,抓住纸人的一边脸颊,扬手就把它给撕了。
这一幕好像被人看到了,白落枫听到背后有人小小尖叫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朝着他的。
白落枫懒得搭理。纸人脑袋掉了,但手还死死抓着他,力气一点没小。白落枫把抓着自己的手的纸手一点点撕开,纸片七零八落地落在他脚边。
搞完这些,白落枫拿起自己的包,拉开拉链,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了个墨镜,戴上了。
黑色的墨镜缓和了车内刺眼的灯光,白落枫四处环绕一圈,看清了现在的情况。
刚刚出声尖叫的人正是李城肆。他背靠着座椅,一脸惊惧地盯着白落枫。
农民工两腿打战,干枯的嘴唇哆嗦了好几下,艰难道:“你……你就,撕了!?”
白落枫眨巴眨巴墨镜后面的眼睛。
“对啊,撕了。”白落枫说,“快刀斩乱麻。”
这事儿和白落枫的胆量似乎超出了李城肆的认知范围,因为李城肆看他的目光比看鬼都吓人。
前后的车门突然都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众人看过去,就见前门和后门都一起吱呀呀地缓缓打开了。
门彻底打开这一瞬,车子里的红光又忽闪了两下,也消失了。
隧道里又没光,车里再这么一黑下来,周围便彻底伸手不见五指,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但不得不说,众人的眼睛好受多了,毕竟刚刚的红光太伤眼。
大家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一时都不敢再动。
有阴风从前后两扇车门里吹进来,在耳边呼啸如哭。
大家僵在原地,看看前面的车门又看看后面的车门,不知该如何是好。
车撞上墙了,不动了。接下来该干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可如果下了车,又该去哪儿?
沿着这条半点亮光都没有的隧道一直往前走?
前面可一片漆黑,到时候又会有什么出来?
沉默几许,车子最前面忽然冒出了一束亮光来。
众人循光看去,是坐在最前面,刚刚说司机是纸人的阴暗哥们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突然出现这么一束光,白落枫有些不适应。他一边抬手挡了挡,一边把墨镜抬到额头的刘海上。
大家如梦初醒,有几个人纷纷效仿,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阴暗男把双肩包背在左肩上,拿着手电筒扫了一圈,说:“好了,我……”
话说到一半,他闭嘴了,两眼倒是突然一瞪。
众人奇怪,循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
登时,所有人都瞪直了眼。
在车子后门的两个座位和同排的靠窗两个座位上,有四个纸人齐刷刷地坐着,前倾着身,用纸糊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落枫。
那是李城肆上车时,看到的其他四个人的打扮。兜帽罩头,衣服普通,厚实地裹着胳膊和腿儿。
车子后面也坐了几个人,甚至有个男生没怎么仔细看,刚挎上包往前走,想跟坐在车前面的大部队汇合一下。
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他正好按住纸人的椅背子。
循着众人的目光,他转过头。
那纸人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跟他对视。
手电筒的照耀下,纸人的颜色更加惨白了。
和纸人深情地对上眼后,男生吓得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车内接连响起几声尖叫,李城肆在里面是叫得最大声的。他明明刚站起来,这下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白落枫在其他三个纸人的注视里,好整以暇地从包里又拿出来一个他特地买的手电筒后,把双肩包的拉链拉好,挎在肩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打开手电筒,信步走下公交车。
三个纸人被当事人视之如屁。
他这一下去,车上被吓傻的其余人回过了神。
“等等!哥们!”
后头有人叫他,白落枫回头。
一个看起来穷嗖嗖的黑白衬衫男青年抓着车后门的栏杆,满脸冷汗,小心翼翼道:“你、你就这么下去了?万一隧道里有东西呢……”
“公交车上不是已经有东西了吗。”白落枫说,“你是指望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纸人复活,一脚油门把你送回去,你再找个24小时营业的金拱门蹭个WiFi,把注册的主播资格撤销?”
男青年被他机关枪似的一番话怼得说不出话来。他蔫蔫地抓着栏杆,缩起了脖子。
白落枫说:“你都已经到这儿来了,还说什么呢。”
男青年被说得眼角直抽。
白落枫下了车,没急着走,拿着手电筒四周照了一圈。
公交车撞上的这面隧道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红色箭头,得足足有三米那么长。
箭头指向隧道的另一头。
白落枫转头往那边走,刚出去半步,车上传来声音。
苏茶胆战心惊地发问说:“司机是纸人吗?”
白落枫回头去看。她不知道从哪儿整来个头戴式手电筒,看起来是那种地下工作者会用的。
还挺亮,看着挺实用。
“是。”
阴暗男下了车来,说,“我看见了。他那衣服又是长袖又是手套的,原本一点皮肤都看不见,但刚刚我隔着隔窗看了眼脖子,才看到是纸的。”
“也就是说,从一开头,就是纸人在给我们开车。”
李城肆脸色一青。
他捂住嘴,冲下车,跑到路边,一口呕了出来。
“哎?没事吧,大叔?”苏茶跑下车来,朝他喊了几声,“别多想呀,我们不是一起坐过来的吗,大家都是坐过纸人车的。”
白落枫说:“不是,他是最先上车的,刚刚那几个纸人也都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他估计一开始以为那些都是人。”
“原来如此。”阴暗男在后面懂了,“自己一个活人和几个纸人坐了几站,确实挺崩溃。”
“行了,别在车上干看着了。”
车上有个很老成的声音说。大家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刚刚最后一个上了车来的,胡子拉碴的花白头。
大伙这么一回身,有几束手电筒的光就照到了花白头身上。
刚刚在车上一片黑暗,除了白落枫这个哪儿哪儿都白得冒光的,大家都没怎么看清彼此的脸。手电筒这么一照,花白头的模样才被照了个清楚。
很意外,那是一张看起来还算年轻的脸。他没有长多少皱纹,但留了些胡须。他似乎经历过不少事情,眼睛里一股沧海桑田的味道,这让他的面庞看起来老气横秋。
不过仔细看看,他长了一双剑眉星目,鼻梁也挺拔。帅还是帅的,只不过那是一种过于成熟的帅气。
花白头眯着眼,往嘴里塞了根烟。
他把包挎在肩膀上,从裤兜里摸出个打火机来,把烟点上了。
他吐出一口烟雾,旁边的小年轻被他呛得咳嗽。
花白头置之不理,对车内的人说:“都下车走,在车上干坐着也没用。现在开了门就是让你走的,不想走的就在车上跟纸人呆着。”
这话完全是命令和威胁,但奈何此人气场强大,车上的人觉得不爽也没脾气,很听话地下车去了。
花白头最后一个下了车,他把李城肆留在车上的包拿了下来。
白落枫看着他走下来到李城肆旁边,拍拍他后背,关怀了他几句后,把包递给了他。
李城肆颤颤悠悠地站起来,接过包,唯唯诺诺地和花白头道了几声谢。
安抚好李城肆,花白头回头看向其他人:“走吧。”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前方。
隧道的前方是手电筒照不净的路,路尽头的黑暗如同能吃人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老样子第三章 开始放预收,戳戳专栏可见~
《就没人心疼大师兄吗》
【我穿书,你重生,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郁劲秋穿进了一本他在追更的憋屈修仙小说里,变成了里面的背景板小师弟。
书里的主角在剧情后期被反派所害,生命岌岌可危。为了救他,师兄沈怅雪挺胸而出,为他冒死去入秘境进危渊,上刀山下火海,只为给他找到传说中的灵草救命。
最后,沈怅雪路上不幸遇到了反派,被打了个半死,元丹半废。
他奄奄一息地回了山门,明明还能一救,师门却硬生生把他仙骨分解,献祭为阵眼,做了血阵救了主角。
沈怅雪挣扎着不乐意做阵,旁人还说:你怎么如此不心疼你师弟!
看书的郁劲秋:……?
主角醒来,还觉得沈怅雪做这一切理所当然。
郁劲秋:????
郁劲秋吐血三尺:这一群没有家的孤儿玩意儿,怎么没人心疼心疼他大师兄!?
那么,既然一觉醒来他穿了书,他的目标是什么?
让温柔师兄不要给白眼狼做嫁衣!!
郁劲秋立即飞奔出去,找到了大师兄,一把抱住:“兄弟!!你听我说!!我是穿书的!!你不能去跟那个小白眼狼好这就一白眼狼门派你走啊你快走啊你远走高飞去吧你不要回到这里!!”
大师兄:哦?
后来,郁劲秋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个大师兄。
是重生的。
他白切黑。
白切黑笑眯眯怪物师兄攻(沈怅雪)x坦然外向护短暴躁受(郁劲秋)
感谢在2022-12-21 21:43:30~2022-12-22 21:3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寻、流浪马戏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查无此人 95瓶;凤宝儿 25瓶;兰菏 24瓶;南木、 21瓶;嘻嘻、剧透不可 20瓶;一叶障目 15瓶;没有脑袋、微吃小秋葵、子衿、庸人自扰 10瓶;鲸落久故、53184639、寻 6瓶;容遇兮、西寻鱼、云夭、凉懿好想摆烂捏、兰帕卡提、一只小可爱突然冒出来、清川带长薄、信徒喜欢上神明、起个名字好难 5瓶;桑桑、洛 3瓶;三分糖、星星 2瓶;森森森森森、心碎娃娃鱼、多多的猫罐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实在不行就发枫”,恭喜您成功抵达目的地!◎
白落枫举着手电筒站在第一个。他是第一个下来的,本来想要打头阵走在最前面,但阴暗男嫌他太矮,身板薄得跟个纸片人似的,让他去自己后面走。
白落枫确实太瘦。
花白头叼着烟说那他就断后,举着手电筒走去了最后面。
一行人在隧道里排成队前进。
隧道空旷仄长,他们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都被无限放大。
前方一片黑暗,没有光亮。
在黑暗里走了半晌,有人忍不住问:“这前面真的有出口吗,下车来真的好吗……”
“走都走了,别说啦。”另一个人说。
发问的人讪讪噤声。
“哦。”
阴暗男突然发出一声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来。
白落枫从他侧边探出身子,往前一看,前方有了一团昏暗的光亮,那是隧道的出口。
终于看到出口了。
“出口就在那儿了。”阴暗男说。
“有出口了!”
“我的天,终于走到出口这儿了……”
“不得已经走了半个点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终于都拍拍胸脯放下了心来。
“走吧。”阴暗男说。
众人安心多了,纷纷应声,准备一鼓作气走出隧道。
就在此时,走在最后面的花白头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
走在他前面的人听到了声音,回头去看,见到花白头往后举着手电筒在四处打量。
他出声询问:“大哥,怎么了?”
“有点儿不对。”花白头说。
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一下。
花白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细响,他立刻一个大转身,照向声音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
他突然的警觉就像个猛然回头的兔子,询问的人有些好笑:“怎么了啊?”
“你听到没有?”花白头说,“刚刚那声。”
“?没啊,”那人说,“你听到声音了?什么声音?”
花白头没有应声,他端着手电筒不动了,死死地盯着手电筒照不到的远处。
队伍最末尾的异样引起了前方的人的注意。
众人回过头,见到最后面的两个人停在原地,便有人高声招呼起来:“干什么呢,快跟上啊。”
“恐怖片里掉队是要死的啊,兄弟!”
隧道深处吹出阴风来。
外面好像下雨了,响起了啪嗒啪嗒的雨声。
跟着花白头停下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搓搓胳膊,回头道:“没东西的,走吧大哥,跟上队……”
他话刚说一半,那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啪嗒、啪嗒。
嘶啦、嘶啦。
那似乎是脚步声,又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一下一下作响着。
从黑暗里一步一步响了过来。
众人都听到了,大家纷纷停下,回头望去。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