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直视渡我被身子的面容,他的表情怎么说,比仙人还要更加通透自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企图透过太宰的眼睛窥探他的灵魂,现在只能看见一片平静的海洋,有比蔚蓝更加深的天空,略有波涛的海水,还有灰色的沙砾。
“诶,是嘛?”而他的声音,比仙人还要虚无缥缈一点,“受到了哪方面的启发?”
渡我转了一个圈,水手服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她的脸颊上飞上两抹红晕,“就是关于喜欢与爱的部分啊。”
[从今天开始就进入五月了,蝉开始鸣叫,离夏天不远了。我望着庭院内枝叶逐步茂盛的樱花树,却想起了老家的荷花:家门口父亲留下的荷塘有被好好清理吗?花草开得茂盛吗?游人多吗?]
[啊,一想起荷花,我的心似乎都跟着飞扬起来,这个国家的人似乎都以樱花为美,但对我来说,荷花却比樱花可爱多了,这种欢喜的情感可不是什么传统、规范、他人言语可以压倒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进入五月之后,我又不得不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我的生日是五月二十日,还有十几天,就将迎来活在世上受苦的第十九个年头,按照佛家的说法,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今生的苦难则为下一世的福祉。]
[人受苦的方式多种多样,如果让我评价自身的苦楚,那大概是奔放的灵魂困在不自由的身躯之中,每一刻每一刻,我似乎都活在他人有色的眼神中,活在形形色色的监视之下,但我的灵魂,我的心灵,那绝对是我身上唯二属于自己的东西。]
[爱自己愿意爱的人,欣赏喜欢的花束,这是我对不自由现实的,小小的反抗。]
真奇怪啊!
渡我被身子想:明明我不是什么喜欢读书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应对考试,国文书本上的句子就算是阅读一百遍也不能记住,但是太宰同学的书,上面的词语,仅仅看过一两遍,却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了。
每一次会想起那些文字,我就会脸红、体温身高,心脏扑通扑通不断跳动,好像要从胸膛口跳出来了。
“这都是正常的反应吗?”她的右手抚上胸口,啊,果然,心脏跳动得太快了,扑通、扑通、扑通——
正常人的心也会这样跃动吗?也会跳得像随时都能从胸口破出一样吗?
“会哦。”太宰轻飘飘地说着,手指搭上了渡我被身子的脉搏,青色的血管被他肤色苍白的拇指压着,渡我的喉咙口一阵滚动,“失礼了渡我酱,但就算是存在着关系的男女,冒然将手搭在对方的胸口,都是性骚扰吧?”他笑着,“正常人的脉搏跳动次数与心脏跳动次数一样,所以就以数脉搏跳动的数量来测试好了。”
[脉搏跳动的数量……]
“嘣咚、嘣咚、嘣咚。”他口中讲述着可爱的拟声词,“听见了吗?脉搏搏动的声音,心跳的声音。”
“……”
“因为欢喜而心跳加快,因为欢喜而脉搏跳动加快,这都是很正常的。”他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渡我被身子的手腕,“作为作者,我听见你的真情吐露,真的是非常高兴,所有异样的感觉,所有心跳的加快,都证明渡我酱同文字产生了共鸣。”
“共……鸣?”
“对啊。”太宰鸢色的瞳孔中盛满了笑意,那是种介于温柔与残酷之间的笑容,温柔的部分一如他精致的、承袭了母方秀美线条的容颜,而残酷的部分则如同六出蔽空时日凛冽的寒风,可以穿透人的皮肉,深入内在,刮在嶙峋的骨头上,不管怎么说,渡我被身子都觉得,她被看透了,她不正常的部分正赤、裸地摊在太宰治的眼下,像是砧板上被开膛剖肚的,奄奄一息的秋刀鱼。
[这种感觉到底是可爱,还是不可爱?]
……
同市内,10:00pm,东京第一警局,21层。
个性的介入确实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的不小的便利,就灾后修复而言,忽然涌现出了一大批比机器更加精通基础建设,可以在短时间内就修补漏洞的个性能力者。两个月前树理英五郎他们的战斗几乎损毁了东京第一警局的地基部分,但现在,樱花警徽依旧闪闪发亮,地下楼层与一楼的设施焕然一新。
英雄们被安排在21层,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少量协助的警官。
不过……
胖胖橡胶挪动他富有弹性的宽广的身躯,凑到霍克斯边上:“真的没有问题吗?”他说,“太宰老师是现在正当红的作家没错,但怎么能确定敌人一定会在他的作品发售会上现身,更何况事情发展成了这样,那些名流除非是必要都不允许家里人出门……”
他没有跟太宰搭档过,对他恶魔一般的智谋与洞察力并不知晓,甚至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橡皮头与霍克斯对此毫无不赞同之意,反而加紧准备。
霍克斯说:“不,如果是考虑是否有名流的家人出席,太宰的作品发布会可能是近期有最多相关人士出席的活动了。”他的临时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形形色色的纸张、书籍、通讯录堆成了比萨斜塔,就外人看来,它们仅仅维持着摇摇欲坠,而没有崩塌,已经是力学上的奇迹了。
他从中抽取一份文件,递到胖胖橡胶手上:“这些人已经确定接受邀请,要是不出意外地话都会到场。”
胖胖橡胶带着一丝丝怀疑打开了文件夹。
“这是……”
小早川明美,东大附中,一年级。
渡我被身子,东大附中,二年级。
藤田智子,东大附中,二年级。
……
东大附中、东大附中,满眼望去全是东大附中,并且都是些学生,还以女性居多。
“这是什么?”胖胖橡胶觉得十分荒谬,“女子读书会?还是郊游活动,为什么偏偏挑这个节骨眼,她们的父母知道吗?”
清朗的少年声从胖胖橡胶身后传来:“我觉得,我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霍克斯的左手肘支撑在大办公桌上,右手在他的头发上扒拉几下,留下四五道沟壑,那沟壑的模样活像是犁过的田地。
“晚安霍克斯先生。”太宰将右手放在额头前,比了个不伦不类的警官礼节,“新发型很帅哦!”
“你这小鬼……”霍克斯更无力了。
胖胖橡胶迷惑了,他越发搞不清现在的情况,这个少年是谁,他为什么能进入警察局如同出入无人之地,为什么他跟霍克斯认识?
“接下来的部分就由我来说明吧。”太宰说,“我是太宰治,东大附中一年级的学生。”
胖胖橡胶惊骇极了:“你是说……”
“到场的那些都是我邀请的喜爱我的同年级生与学姐。”他转悠到胖胖橡胶身边,下巴微微点着,“嘛,别看我这样,对她们是否会来还是有点自信的。”
霍克斯无力地插嘴:“我早就想说了,为什么你邀请的都是些女孩子啊?男性在哪里?”
“这可就难倒我了,霍克斯先生。”太宰故作苦恼,但他的话,只要是男性听见了,十个有九个都会很想在他俊秀的脸上狠狠来一记,”我的话,应该就是文学集中所说的,很容易被女性迷恋上的男性吧,如果将人对人的初始好感度用游戏的方式体现,那么可爱女孩子对我的好感应该是初始最高才对,相对而言,男人对我大约是没什么好感的。”他说,“海对岸的国家有成语叫做扬长避短,我与喜欢我的人相处得好,与厌恶我的人相处得差,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
[你这家伙,是人渣吗?]
霍克斯非常认真的,想要代替众多女性,狠狠地给太宰一个巴掌。
“综上所述。”他回头,用闪着星光的眼眸面对胖胖橡胶,“请不要怀疑到场宾客的名单,胖胖橡胶先生所要做的,只有尽量保证她们的安全就行了。”
胖胖橡胶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咦,太宰老师原来这么年轻吗?]
[不,这不是重点,邀请众多同学只是第一步,为什么他确定敌人会在发布会登场,而且如果确定敌人会出现的话,那他的那些同学们……]
“就都成了诱饵对吧?”
胖胖橡胶猛地抬头,直视笑咪咪的太宰治。
“真是,胖胖橡胶先生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太宰似乎有点困扰,但他的困扰绝对没有写在表情上,现在的他左脸写着“有趣”,右脸写着“好玩”。
“没有办法,胖胖橡胶先生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了,就算用小拇指来思考,也能猜到胖胖橡胶先生的意图啦。”
“是的。”胖胖橡胶说,“作为参与者之人,我希望太宰老师可以从头解释一下,为什么确定敌人会出现,并且还让那么多的同学集结在一起。”
太宰看似无奈地摇头说:“好吧好吧。”他转头对霍克斯说,“借用一下背面的墙壁,霍克斯先生。”
霍克斯:“这你应该对墙壁说,而不是该对我说。”嘴上这么说着,人还是站了起来,将空白的墙壁留给太宰。
“首先,请看我身边人闲着没事干做出的两张表格。”折线图与圆饼图投射在墙壁上,不仅是胖胖橡胶,就算是霍克斯都在仔细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