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斯凑上去,只可惜照片拍得实在是太不真切了,只能看清楚,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看着义愤填膺的男人,霍克斯冷不丁地开口了:“我们刚才得到了新的情报。”他说,“这次事件很有可能是阿喀琉斯崇拜者犯下的模仿案,你怎么看,歌利亚。”
[人的面具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带着]
[如果你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问出最多的信息,那么就挑人毫无防备并且情绪激动时,单刀直入地问出问题。]
[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的表情看,解读细微表情,霍克斯,想要成为足够优秀的英雄,你就必须学会一切旧时代警察、刑讯大师应该有的技能。]
所以,他也没有放过歌利亚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犹豫、以及最后沉淀于眼底的愤怒。
“阿喀琉斯?”他低声地咆哮,“怎么可能,模仿阿喀琉斯,他也配?”
[身体:太宰治]
[同步率:83%]
第23章 [加更]
诡异的沉默弥漫在歌利亚与霍克斯之间,前者的表情透着十二万分的滑稽,好吧,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话不仅是错误的,还是愚蠢的,暴露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霍克斯换了个站姿,他以右脚作为支点,向那方向倾斜,而他的双臂,又交叠在一起。
这样的姿势,只有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做出来才好看。
“喂,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吧?”霍克斯的声音一点都不严厉,正因如此,歌利亚更加地羞愧,他竟然去钦佩一位敌人,这是职业英雄最不应该有的思想上的错误。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反英雄阿喀琉斯行为的思考,贯穿了他整个学生时代,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悲的:什么是英雄,惩恶扬善才是英雄,他自认为做到了扬善的那部分,而惩恶,仅仅捉捕穷凶极恶的罪犯是绝对不够的。
[为什么死刑会被废除?]
[那些流过的血,那些逝去的生命,难道不值得以恶人的性命相报吗?]
来自英雄内部的恶,对歌利亚这种老派的、样板式的英雄来说是完全完全不能忍受的事,他对玷污英雄荣光的人,恨不得施以千刀万剐或者更加可怕的刑罚。
所以,当阿喀琉斯出现的时候,他甚至松了一口气,认为终于有杀毒软件出现了,而那些明晰的罪行,让他顺理成章地将深陷泥淖的英雄们当做败类与耻辱。
“我很抱歉,霍克斯先生。”他低声说,“我、我不应该那么说,我是英雄的耻辱,竟然钦佩敌人,我、我不配在事务所工作。”
霍克斯摇摇手,好像很宽容地说:“这没什么,阿喀琉斯的做法也不是任何可取之处都没有,”他岔开话题,“你送来的情报,说不定能够起到大作用,我们一定会好好盘查的。”
歌利亚好像得到了安慰,他长舒一口气。
霍克斯说:“你先去休息休息吧,如果有了什么进展,我一定会及时通知你的,我可不希望手下的员工因为过度劳累而出什么问题,你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他的话中透着一股子令人信服的力量,能成为no.3的英雄,霍克斯当然有可取之处,他带给人安定的能力或许不如欧鲁迈特,但只要他想,平稳住歌利亚的情绪却绰绰有余。
歌利亚被他劝走了,地勤女郎驱车赶来,前者本来就拼着巡逻了好几个日夜,又才飞了跨越大半座城市的长途,情绪放松下来后,疲劳感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霍克斯跟地勤女郎使了一个颜色:“交给你了地勤女郎,这次一定要让歌利亚好好休息。”
聪明伶俐的女性从他的话中解读到了更深层的含义,她惊疑不定地看了霍克斯一眼,在歌利亚察觉之前微不可查地点头:“交给我。”
等目送着车远去之后,霍克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才愈发笔直的站姿坍塌得不成样子,他找了棵树木支撑起没有骨头的身体,望了会儿被光学污染渲染得看不见太多星星的夜空。
望会儿呆之后,他伸手在被发胶抓的很有型的头发上顺了一把,耙出了深深的沟壑。
“啊啊啊,真麻烦真麻烦。”他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了,为了理清楚思绪,在只有自己一人时,霍克斯经常会如此。
“虽然可以想象到,按照歌利亚老派的性格,应该会主张对犯罪的英雄绝不姑息,但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阿喀琉斯的崇拜者啊。”
“这样的话,嫌疑不是变得更大了吗?按照已知的情报来看,正义之矛他们说不定真会秘密犯下罪行。”
“不过要是他动手的话,歌利亚的演技有这么好吗?”
没错,在霍克斯的心中,他是主张歌利亚并非犯人的,但这重主张并非出于他对歌利亚的信任,而出于他对歌利亚的理解。
在他的理解中,如果歌利亚知晓正义之矛犯罪,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愿意同其交往下去的,杀人之罪,应该不至于,歌利亚是将英雄守则牢牢刻在灵魂深处的人,守则说不能杀罪犯,就不能杀。
即使他心中,多么希望英雄中的蛀虫从社会中消失。
而且,即使真的出了什么变故,让他动手了,杀人了,以歌利亚的性格也绝对做不到虚与委蛇,甚至在他面前演一出大戏,他的演技绝对没有好成这样。
[但还是超级超级超级麻烦]
霍克斯想[明明我最喜欢偷懒了,为什么总是有麻烦的时间找上我啊]
[要不还是去找找那小鬼问问,看他发现什么好了,不过小鬼蔫坏蔫坏的,问他的话说不定会扯一大堆啰里八嗦的假话,等把人蒙住之后再来一句我是骗你的]
[对,没错,他肯定会这么做,他就是那样的人!]
……
大山潜幸是一条温顺的野犬,即使被太宰治用言语刺激,听见了相当诛心的问题,他也只是停顿一秒,随后便低下头,露出代表“无戒心”与“安全”的后脖颈:“不,副局长对我的态度没什么问题,作为下属,这是份内的工作。”
“不不不不不,这绝对不是分内的工作。”太宰才不愿意给他搪塞的工作,“我看树理副局长对其他人就没有这样,就算居高临下的发布命令,也是平和的。”
无奈之下大山只能说:“副局长是我的恩人,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绝对无法完成学业,更不要说进警局了。”
“啊,是吗?”太宰说,“哎呀,那副局长真是难得的好人啊,是资助贫困学生吗?这年头很少有这样的人了。”
“咯吱——”大山咬了一次牙,声音很轻,要不是太宰耳聪目明,绝对发现不了。
[哎呀哎呀,这种声音,应该怎么形容呢,反正绝对不是愉快会发出的声音,是怨恨吗?还是愤怒?说不定是两者都有。]
[这样的话,只要好好查查资助的学生,就绝对能发现蛛丝马迹吧?]
大山潜幸的身材十分高大,健壮的身躯被包裹在警服之中,肌肉线条是看不见的,但有些人只要从外表就能看出是格斗的好手。他的手臂并不粗,却也不细,块状肉的分布十分均匀,看着他的背影,太宰就能想象到他的力道。
[歌利亚先生的话,也有一副充满了力量的躯干。]
“到了。”大山决定不对太宰的话作出反应,他下意识地侧站在门口,摆出只有保镖才会有的,守护的姿态。
法医部冷冰冰的,只有穿着无菌服的人在其中工作,树理副局长提早跟他们打招呼了,准备一套新的无菌罩衫,太宰对此物谈不上熟稔,却也知道该怎么穿,他披上后走进消毒间。
“需要我们出去吗?”工作人员询问。
“不,无所谓哦。”太宰欢快地说,“反正就算你们出去了,监控摄像头也会24小时无差别的运转啊,控制室里一定有人正在看着我吧,既然这样的话,人是多两个还是少两个,就完全无所谓了。”
真是令人尴尬的发言,太宰却跟没有看见法医们的脸色似的,一边哼着轻快的曲调,一边拉开了将尸体从头至尾包裹住的拉链包。
正义之矛的首与身体被拼接在一起,太宰毫不在意地把头往后拉了一段,露出脖子与身体间的缝隙。
[嗯?这个断折口?]
再看看舞女的头颅,他的手指顺着冰凉的失去弹性的肌肤一路向下,从头颅摸到背上的蝴蝶骨,顺着脊椎向下。
“啊,我明白了。”他说,“原来是这样。”
他闪出门,大山像一抹坚实的幽灵,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两人的距离是十分规范化的,不多不少只有一步远,这是绝好的防卫距离,也是绝好的,攻击人的距离。
“刚才啊,我摸了一下舞女和武士的身体。”他说,“发现了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他问大山,“你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吗?”
大山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太宰会突然回头,他噙着笑意的眼睛紧紧地锁定在大山的脸上,瞳孔中倒映着对方扑克牌一样无表情的脸。
“那么大山先生,你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事情吗?”他说,“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哦,但是我马上就会告诉霍克斯先生,那样的话,这点可能关乎是否能找到罪犯的关键点,就要被第二个人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