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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做裁缝(西枫)


他酒量一般, 但因解决了难题心情好,便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应是有些年份的陈绍了。”一旁的邱文信咪了口酒,摇头晃脑地评价, “入口馥郁芬芳, 回味甘而清冽,我猜是桥东水所酿。”
“果然新店出好酒啊!”
“悠着点吧,后劲可足着呢!”
不知谁提醒了一句, 却正好被周遭客人迸发的笑声盖过。
这厢纪轻舟正喝酒吃菜, 与新结识的朋友闲聊, 解予安已吃完了饭,搁下了筷子。
他没有再来一碗的意思, 拿起茶杯漱了漱口后,便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听友朋聊天。
两旁包厢的客人有些喧哗, 听声响似乎还叫了堂差, 分明是一群大老爷们在谈商业,却不时传来娇滴滴的劝酒声。
连在这种酒楼吃饭都要招妓侑觞, 此种风气真令人作呕。
解予安正于心中冷笑鄙夷着隔壁包厢客人的品行, 忽感肩膀一沉,蜜瓜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从身边传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肩膀上的人推开, 却摸到了一手浓密而顺滑的头发,触感颇好。
“怎么回事啊纪兄,喝醉了?”
独属于骆明煊的洪亮声音传来,打断了解予安的动作。
“还早呢,区区两杯绍酒……”
纪轻舟话到一半已经意识不清了,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得了吧,话都说不清了!”骆明煊发出了嘲笑,“也是怪,你这人喝醉了怎么就耳朵红,脸还是白乎乎的……”
他看着纪轻舟在灯影摇曳下迷蒙的双眸,逐渐放低了声音,怀疑是不是自己也喝醉了,否则怎么会觉得对方那被凌乱发丝遮掩的醉颜如此的惊艳动人……
解予安无意识地揉了两下纪轻舟的头发,放弃了将人推开的想法,说道:“你们继续,我带他回去。”
“噢,那我去叫阿佑。”骆明煊蓦然回神,似是为了躲避什么妖精般的,匆忙放下酒杯,起身去跑腿。
靠在肩头的人不知是否已昏睡过去,跟软若无骨似的,使不上分毫力气。
解予安便抓住纪轻舟的左手臂绕到自己的脖子上,抬手环住他的肩膀,将人扶起了起来。
“要不要帮忙啊?”邱文信不慌不忙问了句,却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不用,不重。”解予安简言答。
他正考虑着是将纪轻舟转移到自己后背上背着走,还是直接把人扛在肩上,骆明煊的嚷嚷声便已传入耳际。
“欸元哥,你这也太不便了,我来扶他吧,阿佑,你好好顾着你家少爷!”
“区区两杯……”
“别区区两杯了,过来吧你!”
解予安微蹙眉头,尽管知道对方这个提议没有问题,心里却莫名地觉得这样不妥。
骆明煊没等他思考,说完就热心肠地抓住纪轻舟的右手臂挂到了自己后脖子上,稍一使劲,将人拉了过来,半拥半揽在怀中。
接着又用空闲的那只手提起了纪轻舟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扭头说道:“走吧,送你们到车里。”
解予安肩头一空,熟悉的气味也随之消散。
他心底无端地感到烦闷,一言不发地拿起靠在椅边的手杖,在黄佑树的指路下走出包厢。
夜晚的街道华灯闪烁,路面上人流却比往常稀少。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车灯光芒穿透薄雾,映照出蒙蒙细雨。
解予安嗅到空气中潮湿的水汽,才恍然反应过来,他的心烦与气闷原来是下雨天所致。
年幼时住在苏州,一到梅雨季便没日没夜下个不停,既阴暗沉闷又潮湿黏腻,老宅里永远充斥着木头腐烂的霉味,连床铺和棉被都是潮乎乎的,像融了浆糊。
所以他向来厌恶下雨。
骆明煊将纪轻舟扶进车里后,打了声招呼就匆忙回酒楼了。
解予安在黄佑树的帮助下坐进车内,掸了掸肩膀和袖子的水珠,嗅到密闭空间里另一人的气味,心情稍微好转些许。
后车座的空间狭窄,解予安不可避免要和纪轻舟贴着手臂肩膀而坐。
随着车子调转方向,他感到身边人陡地向车门倾斜过去,便急忙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人拽了回来。
结果这一下似乎捏得过于使劲了,都已醉得昏睡过去的人硬是被疼醒了过来,发出了轻轻的抽气声,咕哝道:“轻点,痛死了。”
解予安松开了手,不冷不热问:“醒了?”
纪轻舟仍在酒醉迷糊中,听见这低沉而清冷的音色,眯着眼瞧了他几秒,没认出来这帅哥是谁,但潜意识里觉得挺亲切的,就随意地“唔”了一声,抱住对方的手臂,头一歪枕着人肩膀继续睡了。
解予安不喜与人这样亲近,但黏在身上的潮湿雨气令他不想动弹,无奈之下,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直至回到了解公馆。
经过二十多分钟的行程,到家时,纪轻舟已从昏睡状态中脱离出来,尽管仍神志不清,但起码有人搀扶时,能自己走路了。
只是他不要黄佑树搀扶,就只肯挂在解予安身上,扯也扯不过去。
“少爷,要不我再叫两人来……”失败两次后,黄佑树想出了请帮手的主意。
解予安叹了口气,一手握持手杖,一手搀扶着醉汉,说:“走吧。”
花费了足足十几分钟的时间,解予安总算将人带到卧室,放在了床上。
雨夜的天气偏凉,他却出了一身热汗。
黄佑树同样松了口气,瞧了眼坐在床沿目光呆然的纪先生,他想了想提议:“我去给纪先生放个热水,帮他擦一擦吧?”
解予安脱下西服外套搭在床边,不无冷淡道:“一天不洗不会发臭,你去煮碗解酒汤来。”
“……好的,少爷。”黄佑树应了声,心里暗叹纪先生也是可怜,每天尽心尽力地服侍少爷洗漱,轮到他自己无法自理时,少爷管都懒得管。
随着黄佑树关门离去,屋子里霎时寂静。
解予安正要去沙发上坐会儿,转身时,右手却被几根细长的手指牵住,他顿住步伐,虽看不见,还是回过了身问:“怎么?”
纪轻舟思绪混乱,他明白自己喝醉了,却不知自己在哪,意识恍惚间回到了在现代的时候。
瞧着眼前穿着西装马甲的英俊青年,便将他当成了酒吧的侍者,嗓音微哑地说道:“别走啊,给你小费,再陪我喝点儿。”
解予安无语地别开脸,刚要抽出手,对方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对,不对不对,你不是服务员。”
“怎么眼睛上还绑个布条啊,玩这么大,哪家的男公关啊?”
他说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眼神发蒙地嘀咕:“床,我这是在酒店?我在酒店叫了男公关?原来是我玩这么大啊……”
解予安懒得理会这醉鬼,强行地挣脱了他的手,结果转身时却又被勾住了后腰的皮带。
“说了别走嘛,”纪轻舟纤长的手指伸进了他的后裤腰,旋即又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一次两千,今晚陪我。”
“什么?”解予安皱了下眉。
“嫌不够?那你想要多少?十万块,包你一个月行不行?”
该死的,长得好的男模就是费钱……
莫名其妙的,纪轻舟又觉得对方身材这么好,可能某个模特。
“你每日都在外面接触什么?”
“我?打工啊,收入虽然不多,好歹也有个六位数,你考虑考虑,我在上海还有两套公寓,你跟着我,肯定让你舒舒服服过好日子。”
他喝醉了,声音也软了下来,即便这般寡廉鲜耻之言听着也像在撒娇。
解予安明知他是神志不清说胡话,还是用嘲讽口吻问:“六位数?在哪?”
“在……银行。”
“哪家银行?”
“这不能说哦……”虽然喝醉了,还懂得要守住私密信息。
见人依旧站着不动,面孔也颇为冷峻,他有些急色地站起了身,一边咕哝着“做男公关,这么傲可挣不了钱”,一边伸长手臂,顺着那黑色的皮带从后边环住对方的腰腹,手指灵活地一拨,解开了皮带的卡扣。
“别愣着了,我可是花了钱的……”
解予安不耐地捉住了他胡作非为的手,紧接着反手一勾,解开纪轻舟裤腰上的皮带,哗的抽了出来。
“唷,你怎么比我还心急?”
纪轻舟在身手的灵活性上本就比不过军人出身的解予安,此刻喝醉了酒,反应更是慢半拍。
还没想通对方是怎么抽出自己皮带的,双手就被解予安用皮带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等到黄佑树端着解酒汤进来,便见他家少爷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而纪先生虽说是躺在床上的,双手却被捆着,和那温莎大床的床头柱绑在了一块。
白衣青年的衣衫发丝均凌乱,眸子里晕着水雾,脸庞肌肤因不断磨蹭着枕头也染上了一层薄红,嘴唇更是被自己的牙齿咬得殷红,边挣扎边发出含糊不清的恳求和咒骂。
“好痛,你松开我,狗屎的,不玩了我……”
“投诉,我要投诉,业务差,还虐待顾客……”
“错了我错了,放了我吧……”
“少爷,这……是不是不太好?”
黄佑树将解酒汤放在茶几上,有些于心不忍地询问。
“撒酒疯,先绑着再说。”
黄佑树闻言没别的办法,更不敢多看纪轻舟,只好岔开话题道:“那我去给您放洗澡水。”
解予安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到底是醉得意识不清了,纪轻舟挣扎了七八分钟就累了,闭着眼不到两分钟便昏睡了过去。
待解予安洗完了澡躺到床上时,身边人早已没了动静。
他深知纪轻舟的狡猾,担心他是在装睡,还特意俯身过去,听了听对方的呼吸声,未察觉有异样,这才帮他解开了皮带。
“真不安分。”
嘴里无声地叹了一句,解予安揉了揉纪轻舟的手腕,将他的双手规矩地摆到身侧,又替他盖好了被子。
回身躺下前,他迟疑了几秒,终是禁不住诱惑,伸出右手试探性地触碰了下青年的耳垂,没受到反抗,便顺着耳朵往上触摸,宽大的手掌,覆盖住了纪轻舟的半个脑袋。
他手指没入那含着温度的浓密发丝里,轻轻抚摩了几下,轻柔得就像在抚摸什么宠物。
耳边传来青年均匀柔和的呼吸声,解予安难得心情愉悦,不由得想,倘若纪轻舟能一直这么安静待着就好了。
结果他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青年低哑出声。
“投诉,我要投诉……”
解予安心虚收回了手,无言片晌,躺回了自己的半边床铺上。
翌晨,纪轻舟相比往常较迟地睁开了双眼。
一醒来,便觉头脑异常昏沉,眼皮发胀,双手手腕处还有针扎般的刺痛感一阵阵地袭来。
他揉了揉眼睛,疲倦地坐起身体,望着窗外被雨水浸润得湿漉漉的苦楝树叶,脑中记忆似电影画面般一帧帧地回档。
但最终记忆只停留在了自己因喝醉酒,倒在了解予安肩头上的那一刻。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躺在床上的,就一概想不起来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忧的,解予安能照顾好他自己就不错了,辛苦的多半是阿佑,既要顾着他家眼盲少爷,又把他这个醉鬼扛回家……
纪轻舟心忖着,坐起身来,本能先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疼的手腕。
一看之下,就瞪圆了眼睛。
他猛地抬头望向坐在窗前沙发上悠然喝茶的解予安,怒道:“你昨晚是不是趁我喝醉揍我了?”
解予安侧过头,做出在听他说话的姿态:“为何要揍你?”
“那我手上怎么又是淤青又是破皮的?你肯定虐待我了!”
“发酒疯,绑了一会儿。”
“发酒疯?”纪轻舟一字一顿,不可置信地反问,“我怎么可能发酒疯?我喝醉了向来都是倒头就睡的,好啊你不仅虐待我,还要栽赃陷害我是吧!”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解予安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接着放下茶杯,平缓直述道:“收入不多,六位数,上海两套公寓,十万块,包我一个月……”
纪轻舟听着听着脑袋开始冒汗,底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充足了。
一边在心里自我检讨怎么喝醉了这样色胆包天,一边支支吾吾:“那……那你就不能轻点绑,都磨破皮了……”
“很痛?”
“你自己力气多大你不清楚?怎么我是什么罪无可赦的战犯吗?杀猪呢,使这么大劲。”
解予安静默了几秒,口吻淡淡:“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
“那你想怎样?”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火药味顷刻又浓重起来。
纪轻舟深呼吸了一口气,想着好歹这家伙昨晚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便忍着脾气好言相劝:“别跟我吵,我现在精神状态堪忧。”
“哪日不堪忧?”
“……”
纪轻舟咬了咬牙,垂着脑袋按了按太阳穴,什么也没说。
接着就闷声不响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解予安反倒产生了一丝慌乱,略微抬高嗓音问:“去哪?”
“拿衣服洗澡!都快馊了我!”
青年精神奕奕的声音伴着走廊的回音传入耳中,解予安神情瞬间松懈,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第23章 画绣
早晨醒来, 窗外仍在淅淅沥沥地落着小雨,而待到纪轻舟洗完澡、吃完早餐出门时,外面已是云销雨霁。
宿醉到底耽误工夫, 往常九点左右便可到达店里,今天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近四十分钟。
偏偏他昨日才招了个新员工,约好了让人家九点过来上班。
从电车上一跃而下,纪轻舟抬头望向店门, 果不其然瞧见一年轻人正蹲坐在他店门的木门槛上。
垂着脑袋,头发半遮面孔,沮丧得像只被主人遗忘的小狗。
“诶呀, 真是抱歉, 昨天朋友宴客喝多了酒,起晚了,等很久了吧……”纪轻舟踩着湿漉漉的碎石路, 大步跑了过去。
祝韧青一听见他的声音, 脑袋便唰的抬了起来。
望见纪轻舟面带笑意地跑过来开门, 他一改颓丧神态,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拘谨地站在一旁道:“没等很久。”
纪轻舟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后, 刚准备拿幌扠把旗帘挂出去, 祝韧青便很是自觉地接过幌扠,说:“先生, 我来。”
“行, 你来。”
待祝韧青挂完幌子走进门来,纪轻舟问:“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祝韧青状似从容地回答,眼睛却不敢直视纪轻舟。
“那再吃一点。”纪轻舟一眼瞧出他在撒谎, 他也没揭穿,直接将自己从解家打包来的两个大肉包递给了他。
“大小伙子的,两个包子总能塞得下吧?”
祝韧青抬眼对上他清透含光的双眸,迟疑两秒,伸手接过了纸袋,感谢道:“谢谢先生。”
祝韧青其实是吃了早饭的,不过早饭比较简陋,是用给母亲煮粥剩下的锅添了点水后重煮一遍得到的米汤,其实同喝热水充饥也差不了多少。
他起得早,来到店里后又等了快一小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此时捏着温软的白面包子,即便他想要在新雇主面前装得尽量矜持一些,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解家厨师包的包子,面皮薄而松软,肉馅细腻厚实,一口下去,葱香浓郁,满嘴的肉汁香味。
祝韧青吃得险些冒出泪花来。
两个巴掌大的肉包,他不到三分钟便吃得干干净净。
肚子填了六分饱,祝韧青明显比刚刚有了劲头,将纸袋扔到巷口的垃圾箱后就疾步跑回来问:“先生,我要干什么活?”
纪轻舟正翻着这一周的工作计划表,闻言问:“你会踩缝纫机吗?”
祝韧青看了眼屋子中央完全陌生的机器,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脖子:“不会。”
“没事,慢慢学。”
纪轻舟合起计划表,走到桌边,摊开一匹店里原有的中平纹布,拿出昨日绘制的旗袍纸样,展开按照布料的丝缕方向铺在面料上。
排完纸样,放上压铁后,他朝祝韧青勾了勾手道:
“过来,剪刀会用吧,接下来你的工作就是按照我排的这些样板裁剪下对应的布片。
“注意一定要对准纸样的边缘裁剪,别移位也别剪破了,线条尤其是弧线要尽量裁剪圆顺。
“还有纸样上打了剪口的位置,裁片上也要打剪口,也就是这个小豁口,它是后面缝制时用来对准位置的,懂了吗?”
这工作的确相当简单易懂,然而祝韧青听到一半,却盯着他挽起的袖口下,手腕上的那两道刮伤和淤青痕迹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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