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推测,本质上还是先用短片为这题材试试水,反正有老板投钱,我们就是亏也亏不了多少。”
说白了,亏钱亏不到自己头上,才是他不急不慌的根本原因。
纪轻舟失笑地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原著小说翻了翻,问:“这书的两个女主都已定好了吧,到时开始制作衣服,还得请她们来我工作室配合量体试穿。”
“早就定了,请了施小姐,还有一位叫做吕意浓的小姐。”提到自己正在筹备的新电影,张景优便打开了话题,详细说明道:
“施小姐想要饰演红玫瑰,觉得更有挑战性,我认为也没什么问题,便让那位吕小姐饰演白玫瑰。但那吕小姐甚为活泼好动,芳龄也才十八九岁而已,不知能否演出那一往情深的苦情感来。
“诶呀,可惜定角色定得太早,否则我倒觉得方才你们正拍摄的那位旗袍模特,更符合那白玫瑰之形象,温柔淑静,又有股清冷坚韧的气质。”
“既然都已经定好了演员,就别提这些了,我那模特年纪也小,况且人家还要念书呢。”
尽管张景优向他暗示得很是明显,但以晏乐贫寒的家境和她复杂的家庭情况,纪轻舟不觉得让这样一个年纪尚轻又长相貌美的女孩子,独自去拍电影是什么好主意。
况且张景优也并非什么洁身自好之人,既有妻子,又有几房姨太太,虽热衷于艺术创作,本质还是个行事浪荡的有钱大少爷。
而对方之前望着拍摄中的晏乐露出的痴迷眼神,他也还记着,于是只当没听出来,敷衍谢绝了过去。
随即放下原作书,翻看起另一份戏服合同,岔开话题道:“书本和剧本我都会认真揣摩的,你有什么设想需求也可以跟我说,还有,记得给我那位吕小姐的联系方式。”
张景优见他不接话,也就遗憾地点了点头。
倏然又想起问:“你真不能把男主角的戏服也给接了?小祝现在虽是我公司的员工,原本不也是你手下的模特吗?给他设计衣服,对你而言也是轻松之事吧?”
纪轻舟无奈叹息:“我也想挣这份钱,但我是真抽不开手,工作室的人手也不足,再像去年那般没日没夜地赶工制作,我都怕员工集体罢工了。”
张景优便道:“总是人手不足,你就不能多招点人手?”
“实不相瞒,已经在托人打听新工作室的房子了。”纪轻舟笑着回复道。
因工作室员工越招越多,而解予安租给他的小洋房就那么点位置,多放两张裁剪台便活动不开手脚。
于是,纪轻舟就准备索性找个大铺面,例如裕祥时装店那般,十几间的房屋,还分一二两层,足以塞下大量的机械设备与上百名的员工。
那新店倘若要开,也不能叫做新工作室,而要取名为高级定制手工坊。
至于霞飞路的那栋小洋房,他在那构思创作已成了习惯,就打算仍保留为他的设计工作室之用。
对于这项计划的执行,纪轻舟还是挺迫切也挺看重的。
有了高定手工坊后,他就能慢慢地搜罗各方面的人才了,除了做衣服,客人们需求量较高的鞋履、帽子、箱包等配饰也可定制出产,将来说不定还能以此建立自己的生产线。
客人进了他的时装店,就能挑选购买到整套的行头,这对培养他们品牌的忠实客户,也很有益处。
“等明后年吧,兴许您筹备下下部电影时,我就能包下整部影片的戏服制作了。”
张景优听闻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之后,等仔细审核过协议内容,两人便商量着签了字,利落地解决了工作问题。
见张景优将自己的那份合同收回包中,纪轻舟盖上钢笔,理了理袖子起身说道:“走吧,张老板,您挑家店,我请你吃午饭去。”
南京的公寓阁楼房内,午后一点左右,房间四处静谧无声。
和煦的阳光倾斜地洒落在窗前的长桌上,为摊开的书页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忽然房门开启,穿着件深蓝衬衣的男子拿着信封走进屋子来,关上房门时的动静震得桌上的浮尘微微颤动。
今日周末,是休息日。
平时上了一天班回到公寓,解予安都是看会儿书、写个信,洗过澡后便倒头就睡,日子过得倒也痛快,而往往这种整日的休息天,最是令他感到无趣又空虚。
唯一的慰藉就是周末这天,是他那在铁路工作的好友固定来南京的日子,意味着每到这天,他就可以收到上海的来信。
扫了眼桌面摊开的书本,解予安将它们合起推到了一旁,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展开折叠的纸张,他先看了看信纸的数目,见那有些潦草的钢笔字足足填了三页纸,便好整以暇地坐到书桌旁从头阅读起来。
【亲爱的解元元,见字如晤:
从南京回来已有三日了,才拿起笔给你写信,实在是事务繁忙,抽不出空闲。
每天要连轴转好几个地方,干好几份的工作,我说我是天选打工人的大话八成是被老天爷听见了,他就真将我变成了工作的奴隶。
一会儿杂志社催稿,一会儿工厂那出问题,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了,还要点着灯,翻着布样本,挑选新款的面料。
一日忙活下来,累得头晕目眩的,还不如跟你睡一天觉来得痛快。
约莫是干活累了,这两日脾气有些急躁,良嬉姐昨日去书店谈生意,还给我带了本《清静经集释》回来,叫我平心静气。
我翻开一瞧,更生气了,根本看不懂。
但她的心意是好的,我不能怪她,还是收下了,等着你回来给我念。
讲真的,我很喜欢听你念书,尤其是用苏语给我念,听一会儿我就困了,你的声音里像带着股催眠的魔力。
当然了,床上的时候除外。
可惜你不爱出声,悄悄说一句,其实你动情时的声音特别性感,那时候就不能叫催眠剂了,而是口口剂了。
说起这事来,我又想到前两日刚尝了沈女士从苏州给我带来的糕点,有桂花味的,有玫瑰味的,香甜软糯,还是那个味道。
但吃的时候又不免想起你,比我小五岁的元宝小朋友,会不会怀念家乡的味道呢?
后来一想你都出国留学了四年了,估计也早习惯了远离家乡的生活,就收回了多余的怜惜。
心疼你不如心疼我自己,于是高高兴兴地将一袋糕点和季秘书分享而食。
话虽如此,写到这,还是忍不住拿起床头你的照片瞧了瞧,摸了摸你的头发和英俊的小脸蛋,不知你会不会有点感觉呢?
对了,在南京拍的照片今日叫阿佑拿给照相馆去洗了,是下回你来上海看,还是我寄给你?
算了,问你没无用,万一你拍糊了,或是压根没有成像,那洗了也白洗。
想到这事我又有些后悔,那天不该朝你抛媚眼的,真怕你给我拍得鬼迷日眼的,毁了我一世英名。】
“怎么会……”
解予安半是无奈地失笑扬了下唇角,翻到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说正事吧,最近谈了两项新工作,一是时装秀的记录影片授权,一是张导新电影的戏服制作。
张导很想要我连带男主演的戏服一同设计了,我倒也不是不能做,但若真接下了这项工作,给祝韧青设计戏服,你这醋缸里的酸萝卜,肯定又要跟我好一阵闹腾,就只好推脱说人手不足,没有时间等等。
你瞧,我是不是还宠你的?
最后,以免你从旁人口中听到什么传闻,引起误会,我就干脆在这将此事跟你报备了。
那日和张导谈事的饭局上,有几个老板叫局,我自看不惯这等行为,却也拿他们毫无办法,谁知这叫来的姑娘中竟有一人是我在裁缝学校的学生。
我想,换做是善良的元宝先生,遇到这种情况,也定然要问问清楚,倘若那学生有难言之隐,怎么也得帮上一把,对不对?
所以我就出面帮了她一把,借钱给她,帮她还清了她父亲所欠的赌债。
而恰好呢,那学生形象气质不错,也想要做模特赚些钱还债,我便给了她一个试镜的机会。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接触了。
哦对了,在发生此事前,那学生问我借过画报阅读,作为谢礼送了我一方自绣的茶杯垫。
这也只是正常的师生互动而已,我觉得没必要同你说,但阿佑那家伙对你真是忠肝义胆,我虽同他嘱咐了,这小子指不定还是要跟你提上两句,不如我直接告诉你来得方便。
该报备的我已向你报备了,我想深明大义的解教官定然不会因这点小事吃醋,对吗?】
深明大义的解教官此刻双唇已抿成了直线,不悦地翻过了这页信纸,看向下一页。
【我是躺在床上给你写的信,方才写完一看,字迹好生潦草,但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就懒得再誊抄一遍了。
好喽,夜已深,我该睡觉喽。
这封信倘若顺利的话,明后日会送出去,周日会送到你手上吧?
那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距离我们的再次相见就更近了。
过一阵也许天气会转凉,我不在也记得及时添衣哦。
以及,老生常谈的叮嘱,按时吃饭,荤素搭配,不要挑食。
祝愿我们元宝身体健康,开开心心的,每天要想我一百次。
晚安,亲亲。】
信的末尾,在纸页的下端,黑色的笔触以简单的线条勾画着一对小人物。
一个小人的衣服上画着闪闪发亮的金元宝,他像是被绑架的孩子,泪眼汪汪地被绳子捆着手腕,绳子的另一端则被另一个小人牵着。
那个小人的衣服上画着一只三角帆船,脸上露着坏笑,旁边还写了一句对话:“桀桀桀,被我掠夺的金元宝,上了我这艘贼船,你可就下不去了,桀桀桀……”
解予安虽不懂这“桀桀桀”是什么,唇边却不禁泛开了一丝笑意,心底好似融化般涌起温柔的暖流,连之前泛起的酸水也不觉化解了几分。
他静静地看了会儿简笔画,随即又翻到第一张信纸,开始第二遍更为仔细的阅读。
连读了三遍信后,他从抽屉里拿出幅日历来,打开钢笔,看了看被圈起的中秋节日期,往前两日,在周六的日期上打了个勾。
考虑片刻,又划掉周六,在周五这日上打了个勾。
第171章 十月刊
十月初的清晨, 当大厅的落地钟悠悠敲响八点之时,解良嬉穿着一套世纪牌的休闲风格时装,打着呵欠走进了西馆的大餐厅。
宽阔的餐桌旁, 解予川夫妇正靠着椅子,一人吃着一份西式早餐,翻阅着报纸杂志。
听见她的脚步声,赵宴知回过头来望了眼, 笑着打招呼:“早啊,良嬉姐。”
“早。”解良嬉边回应着,边拉开了赵宴知身旁的椅子落座。
正示意佣人送早餐过来, 转头忽而发觉赵宴知手边正在翻阅的杂志有些眼熟。
“在看我们的杂志?”她不禁翘起几分嘴角问道。
“嗯, 最新一期。”赵宴知将杂志合起,给她看了看封面,“里面的服饰搭配真的很有新意, 闲暇时候慢慢翻看琢磨还蛮有意思的。”
解予川瞥见封面上那穿着蛛网花纹长裙、闪闪发着金光的女模特, 稀奇道:“我记得上期封面不还是黑白的吗, 技术增进了?”
赵宴知扫了他一眼,温和提醒:“上回内页的旗袍图就是彩色的了。”
“解予川, ”解良嬉立刻盯上了他,“被我捉到了, 一页也没看是不是?”
“咳咳, 近日有些忙,就只看了母亲的采访部分。”解予川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解释, 连忙岔开话题:“这一期采访的是谁?”
“裕祥时装店的严老板。”赵宴知配合他回道。
“严老板?他和轻舟不是竞争对手吗?”解予川靠在椅背上, 端起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采访他岂不是给他做宣传?”
“是对手也是朋友,轻舟说了, 时装市场不能他一家独大。”解良嬉回道,“况且我们这是《纪元》时尚杂志,又并非《世纪时装》杂志,凡是对时尚感兴趣的,或是有自己独到见解的公众人物,自然都可以接受采访。”
解予川轻“嘶”了一声,提道:“我早想问了,‘纪元’这名字是谁起的?未免太……别有内涵了。”
“还能是谁,你亲弟弟呗。”解良嬉提起此事来也很是气闷。
分明是她和纪轻舟合办的杂志,解予安这名字起得倒像是他们两夫妻合办的。
解予川点点头:“我竟毫不意外。”
正于此时,安静翻阅杂志的赵宴知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感叹:“哇,这一套……”
解良嬉刚拿起餐具,闻声马上探过头去,不出意外看见了一幅妆花披肩的近景彩图。
她眼中不由流露些许得意之色,问道:“很惊艳是不是?”
赵宴知点了点头。
只见那画面一分为二,上半张图中,身穿银杏刺绣黑丝绒旗袍的女子微微侧头凝眸望着前方,窈窕修长的身姿伫立于朦胧山水画背景前,宛如水墨画剪影般古典端庄。
即便经后期上色后的照片有些失真,图上模特的面孔依旧分外的清丽动人,任谁来看都是极美的。
但其韶秀幽雅的气质,又不会喧宾夺主,反而以自身清婉的气质将那从肩膀垂落的长长的妆花披肩衬托得愈为精致绚丽、灿烂夺目。
下半张图,则是一幅妆花缎的近景欣赏。
图片下方有一行小字说明,限制于印刷技术,无法特别鲜明地还原这幅妆花作品精细的工艺与斑斓的色彩,但印刷工已尽最大努力做了多层颜色的套印,尽可能将那锦缎的美丽呈现给读者。
赵宴知读完后页关于云锦的介绍后,心中忽而涌起感动的情绪来,问解良嬉道:“这云锦披肩你们可有得卖?”
解良嬉摇了摇头:“就连照片上的这一幅都是纪轻舟不远千里从南京借来的,你若想要,还得托人去南京定做,不过也得做好等上一两年的准备。我想这期杂志一出,定然会有许多人捧着钱去定做。”
“什么披肩,如此夸张?”解予川好奇地探过头来,一看那彩印图片,也是不由得眼神微愣,认同道:“是挺漂亮,你若想要,那我就托人去趟南京,给你一模一样地定制一条,如何?”
话落,还未等赵宴知回应,他又忽然想起道:“对了,元元不就在南京吗,不若我叫他去找一找当地的织造坊?”
“你叫解予安去办这事,还不如同轻舟说一声。”解良嬉边吃着早餐面包,边接话道:“他说要是来找他定做这条云锦的客人够多,数量超过十件,他就开个团,一件五百元,他负责去南京找可靠的织造坊定做。
“不过这妆花的图案配色,他会稍微改一改,没有那么的纷繁复杂,织起来相对更快一些,但视觉氛围上也不会相差多少。以及披肩角落会被织上世纪工作室的图标,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接受。”
“五百元一件?这么贵?”解予川很有些吃惊,“他工作室的定价已经浮夸到如此地步了?”
解良嬉笑了声:“你要是知道有人在他那花八百元做过一套生日礼服裙,就不会这般惊讶了。”
“还有人买这样贵的衣服?”解予川嘀咕道,他固然有钱,但或许是自己管理着制衣厂的缘故,对衣服的成本价太过于心知肚明,对此现象便有些难以理解。
赵宴知就解释道:“这已是收藏品、艺术品之范畴了,就好比你上周花了三百多元买的那盆兰花,实际没有多大用处,只是摆在家中欣赏欣赏,陶冶情操罢了。
“这云锦披肩好歹是用了诸多珍贵材料,花费了匠人们无数精力与巧思所织造,保存得好,过个几年、几十年兴许还会升值呢。”
“……这倒也不无可能。”解予川听她这么一细谈,倒是能够理解她们的想法了。
转而便朝解良嬉道:“那麻烦你去同轻舟说一声,我们要订一条,倘若凑不成十人,就再多订两条,母亲想必也会喜欢的。”
“好。”解良嬉应得很干脆。
其实她提出此事来,也是有些私心的。
在纪轻舟提出这代为定制披肩的想法时,她就已下单了一条,又怕没有那么多的客人愿意花这大价钱,这才有意给身边人做做广告。
这下可好,一下子凑了三条!
解良嬉微扬起唇角,脑中已盘算起下午约几个热衷于交际的夫人小姐去吃下午茶,顺便再给拉拉生意的念头。
十月伊始,气温反倒持续上升,连续几日都是大晴朗天。
相似小说推荐
-
和首富联姻后真香了(爱喝豆汁) [近代现代] 《和首富联姻后真香了》作者:爱喝豆汁【完结】晋江VIP2024-05-27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4946 ...
-
老公是影帝的好处(赛博电子鸦) [近代现代] 《老公是影帝的好处》作者:赛博电子鸦【完结】废文2025-02-16完结收藏1.2万简介:分手可以把他投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