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浑身又出了一层汗,汗水渗入伤口疼得直呲牙。
高铭一挥手,吩咐差役,“将这件衣服抻开。”又对堂下的犯人们道:“你们看看这衣裳的尺寸,得是身高六尺人所穿。这样的人得被你们做多少人肉馒头,你们怎么会没有印象!还不如实招来?!”
孙二娘和张青齐齐保持沉默。
倒不是不敢出卖武松,因为武松已经逃离孟州了,就算说是武松的,知府也逮不到人。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们抱着一丝幻想,那就是武松听到他们入狱的消息会来劫狱,将他们救走。若是出卖了他,不仗义的人在江湖上是没地位的,是不配被救的。
孙二娘便道:“不知哪来的汉子,被我们宰了做了好几天馒头!”
张青也道:“不信大人问我们店里的小二小三!”
高铭看向小二和小三。
小三缩做一团,回答道:“记得上个月的一天,这孙二娘领回来一个大汉,十分魁梧,之后我没注意,当时店里肉多,不晓得是不是做了馒头。”
高铭淡定的继续问孙二娘:“你怎么把这汉子带回来的?药翻了吗?可我听你伙计用的‘领’字,这可不像不能行动的样子。”
小三一听,立即道:“是了是了,是跟着孙二娘走回来的,似是认识,有说有笑。”
孙二娘朝那伙计呸了一口,“你懂个屁,不有说有笑,怎么骗他喝蒙汗药。”
解释的还算合理,但是高铭岂会相信,“那为何这衣裳有血迹?”
孙二娘忍着嘴疼,道:“蒙汗药没下够,他睡一半醒来,我便给了他一刀,因此出了许多血。”
“那一刀给在哪里?”
“不知道,就在身上混乱捅了一刀。”
高铭冷笑,“可你看着衣裳上,哪有一个刀口?”
孙二娘果然见那衣裳不曾有一个刀伤,便改口道:“刚才记混了,伤口在脖子上!”
高铭便一挥手,“传仵作。”
仵作是个小老头,早在一旁等着,听到传召,立刻上了堂,先拜了高铭,又检查了衣裳道:“回大人的话,这衣裳的血迹,依小人看不是从脖子流出来的,好几处血迹都可以看出是飞溅上来的,应该是杀人时所穿,受害者的血迹飞溅上来的,这是一件杀人时穿的血衣!”
孙二娘冷汗涔涔而下,仰头看向这个噙着冷笑的年少知府,竟然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高铭叫仵作下去,继续盘问张青和孙二娘,“本府怀疑这血衣的主人就是杀害张都监一家的凶手武松!”
声音洪亮,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连师爷都呆住了。
万万没想到,知府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周围百姓更是纷纷惊诧,敢情一直通缉的武松和这个案子也有牵连,赶紧趁着差役们不注意,都往前挤了挤,就为了听得更清楚。
孙二娘和张青听了这话,顿时如烂肉一般的瘫软在地。
高铭吩咐道:“孟州最近除了张都监一家被杀案之外,并无其他凶案,这件血衣的主人,本府便怀疑是那武松!来人,给小二小三看那武松的画影图形!”
聂亮拿着武松的画影图形递到小二和小三跟前。
武松当日打蒋门神,快活林中上百人都见过他,目击者导致画影图形画得十分精准。
画影图形刚递上去,小二和小三都异口同声的道:“就是此人,就是此人!”
百姓中一下子炸了,“原来你们夫妇还和杀人魔有牵扯!真是蛇鼠一窝。”
孟州百姓可不管什么打虎英雄,又没在孟州打虎,只知道在孟州杀人,好评价肯定是没有的。
高铭一拍惊堂木,喝道:“说!那武松的下落何处!”
张青和孙二娘抱着一丝希望,要紧牙关就是不说,反正不是当场送命,被关押在牢中,不愁没人来劫狱。
但若是说出武松,就怕没人来救。
见他俩不说话,高铭又抽出四支签子,“狠狠打这两个贼骨头!本府看看你们要嘴硬到何时?!”
聂亮领命,朝手掌心吹了吹气,抡圆了板子便打。
一时间就听朝堂上都是木板打在身体上的闷响,百姓见了,却只觉得解气,恨不能自己上场。
有人气道:“太可恨了,害死那么多人不说,事到如今,还在包庇其他恶人!”
也有人道:“不要担心,知府老爷一定会审问清楚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高铭给予了厚望。
高铭冷眼看那孙二娘和张青夫妇挨打,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被这两个人渣害死的人何其多,他其实是很愿意判他俩凌迟的,但是凌迟有风险。
主要是夜长梦多。
高铭自然知道孙二娘夫妇不说武松的下落,是打的什么主意。
很简单,等着劫狱呗。
在牢里押着,等消息传出去,武松或者某个好汉纠集了一些人来劫狱,或者等待押送刑场的时候劫法场,常规操作。
高铭看得透透的,他岂能让那种事情发生,一旦劫法场会牵累许多无辜的人。
又是各二十大板下去,将孙二娘和张青后背打得一片血肉模糊,连板子上都是一片血红。
高铭便又问:“你们两个肯讲了吗?”
孙二娘奄奄一息,挣扎了片刻,似乎在犹豫,张青则看向她,应该是想交换眼神。
高铭却不过他俩喘息的机会,又拿四支签子扔到地上,冰冷的道:“再打!”
聂亮打得都累了,换成别的差役轮板子,他则在一旁歇着。
又各打了十来下,就听孙二娘惨叫一声:“大人,我说——”
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似是脊骨断裂的声响,接着她便因为这剧痛,疼得杀猪般叫喊起来,浑身抽搐,想说也说不出口,血泊里,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衙役停下板子,去试了下鼻息,抬头对高铭道:“大人,她死了。”
高铭心里毫无波动,他可不会给孙二娘这种人一丝同情心,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张青,“你呢,还不说吗?”
围观百姓一见高铭简直是冷酷无情,铁面无私,完全不像年纪轻轻不担事那种毛头小子,都不敢再看轻他。
就算高俅的衙内,也是块能干大事的材料。
张青满嘴的血沫,见浑家已经被打死了,知道这大人是来真的,再不说,他也活不成,“我、我说……”
“那武松,你们认得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张青气若游丝的道:“他从阳谷县刺配孟州,路过我们十字坡,他识破酒里的蒙汗药,不曾中招,还将我浑家抓住,恰好我赶回来,将我浑家救下,不打不相识,后来他去孟州牢城营,我们许久没再见过……”
张青咳了一下,喷出一口血来。
自打过堂,他身上挨了数十板子,就是钢筋铁骨也打成残废了。
高铭一点不顾惜张青的身体,逼问道:“继续说!”
“后来……有一日,我的徒弟说在一个破庙抓到一个大汉,我浑家好久没亲自剥人,那日手痒,就说自己去剥,去了才发现是那武松……”
“慢!你们还有徒弟?还有分店?都在哪里?如实说来!”
张青咽了口血沫,“这……”
可他现在自己都不保,其他的人肉作坊,他哪还有心思来保,便一一都说了。
小吏赶紧记了下来,因为之后肯定要去抓人。
交代完其他人肉作坊的地点后,高铭追问道:“然后呢,你们见到那武松的事情。”
“我们便将他带回来了十字坡……从他嘴里知道,他杀了张都监一家,官府在缉拿,我们就将之前一个我们害过的头陀的度牒……戒箍了给他,让他化作头陀逃掉了……至于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了……”
“不知道?你分明还在隐瞒!自本府审问以来,你没有一次是痛快回答的,每次必遮遮掩掩,用刑才讲真话,那武松的下落,你肯定还有所隐瞒!”高铭重拍惊堂木,又拿了两支红签扔到地上,“继续打!”
张青脸色骇然一变,他知道自己无法再承担哪怕一板子,这知府分明是要他性命,“大人饶命,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没有再隐瞒了。”
高铭没有任何感情的朝衙役使了个眼色,微微颔首,让他们再打。
衙役们深吸了几口气,便又再打。
张青挣扎间,抬头看知府,发现对方看他的眼神仿佛已经在看死人。
他感到彻骨的寒意,他同时也意识到,知府根本就没想让他活着离开大堂。
更别提等待劫狱了,对方已经将他的心思看穿了。
张青疼得受不住,绞尽脑汁,只想不挨打,喊道:“大人,别打了,我说,我说……”
能有一刻片刻不挨打也是好的。
高铭冷哼,“说!”
“我听到消息……说武松在二龙山……落草了……”
“可是真的?”高铭早知道,武松做了头陀,就去了二龙山落草为寇,做了头领。
二龙山山头的大王有鲁智深、武松、杨志,武力值相当彪悍,后来官府来剿,才跑去投奔的梁山。而这股来自二龙山的势力,宋江也忌惮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