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搂草打兔子,查出很多平日抓不到的在逃人员,偷东西的,打伤人的,诈骗的,大牢塞得满满登登。
而且因为是大案,大家都不敢怠慢,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除了真正犯罪的,还抓了一堆“可疑”人员。
因为武松在现场用写了打虎武松,于是打过老虎的猎户倒了霉了,尤其姓武的,直接锁进了大牢。
当然不打虎也逃不掉,身材高大长得凶悍的,跟画影图形长得像的,也都抓了进来。
据说还有因为抄通缉令的时候,落了个偏旁木,把一个人称武公的养鹅老汉也给逮了进来。
老汉整天叫着要回去给大鹅喂食。
其他人被抓进来的也都喊冤,加上牢里狭窄,却要装几十个人,最后一个都是牢子强行踹进去的。
真是臭气熏天,做饭的衙役不够,粮食消耗得快,在押的吃不饱。
不是喊冤,就是喊饿,囚不聊生。
高铭巡视了一圈,心想这还了得,眼下这个情况,抓武松倒是其次,得赶紧给监狱松快松快。
高铭赶紧让江东述和其他几个师爷小吏,清理在押人员,打板子的打板子,放回家的放回家,没日没夜的弄了几天,总算初见成效,把不相干的人都放了回去。
一次过堂的时候,高铭发现有一个人,大家对他态度很微妙,一查,才知道这人竟然就是孟州衙门的原都头聂亮。
原来他抓不到武松,前任知府就把他也给下狱了,虽然孟州其他事情一塌糊涂,但是牢里的刺配师傅手法倒很麻利,已经把聂亮脸上刺了:“迭配州”的字样。
州字前面空着,就等新到知府把这个空格填上任意的州名。
聂亮原本只有二十五岁,但这段日子在牢里活活老了十岁,以为信任知府老爷也要问罪,一脸的生无可恋。
高铭却觉得这个他这个状态很好,正适合戴罪立功,况且这些都头由本地人充任最好,毕竟有经验,若是找新都头还要磨合,他现在没这个时间。
高铭叫聂亮抬起脸来,端详了一会,道:“你脸上刺配某州的字样,本府都看到了,可以是江州,也可以是某个远恶军州,当然,如果你戴罪立功,将功赎罪,可以哪里都不用刺配。”
聂亮一听新任知府老爷是在给自己机会,当即焕发了对生活的向往和热爱,跪地道:“大人,小人一定戴罪立功,大人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高铭这属于雪中送炭,救人于水火,但凡聂亮是个正常人,都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干劲。
“那本府就信你一次,你下去,清洗干净,更换衣裳,继续做你的都头,脸上的刺配字样拿膏药贴一下,等你真的将功赎罪,便可洗掉。”
聂亮感恩戴德,朝高铭连磕了几个头,才下去了。
如此一来,师爷和都头都有了,高铭在孟州的领导班子算是初步搭起来了。
班底有了,就得开始办正事。
调查张都监一家被害一案。
好汉杀完人就走,夜都不过,但是留给当地的则是漫长的伤痛。
高铭翻阅了卷宗,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技术,却有描述现场的图样格目,哪个死者死于哪处,死状如何,也是十分详细,犯罪现场清晰可见:
武松从马厩翻了进来,当场杀死了马夫一个,然后来到厨房,杀了两个丫鬟,之后上了鸳鸯楼,杀了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和两个随从。
之后在鸳鸯楼下,杀了张都监夫人,玉兰和两个奶娘,最后是卧房里的张都监三个儿女,然后掳掠去金银酒器六件,逃了。
总计杀死十五人,相干不相干的一个活口没留。
高铭再翻别的文书,梳理这起凶案的起源,一切都得从一个人说起,这人叫做施恩。
为什么说他是关键呢。
金眼彪施恩,二十四岁,他爹是孟州当地的管营。
而管营其实就是专管充军罪犯服役的长官,简单来说,施恩是孟州当地劳改监狱监狱长的儿子。
而他的主要职业,除了在他爹的监狱里做事外,另一大业务就是用他爹牢里的配军做打手,经营快活林里一处最大的酒店,收其他店铺的保护费。
但凡想在快活林做生意,都得打点他,连路过的烟花女子想在快活林接个散客都得付钱给他。
本来收保护费收得手软,日子相当滋润,结果这块肥肉被当地军里的张团练盯上了,叫蒋门神靠武力夺了去。
施恩亲自带着麾下几十囚徒去打,没打过,还被蒋门神打得两个月下不来床。
就在这时候,阳谷县送来了武松,武松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被刺配到了孟州。
本来孟州牢里的囚犯都被施恩经营的成了自家的打手,武松这么一个能打死老虎的前都头,一进来就入了施恩的眼。
然后施恩就带着武松,打得蒋门神屁滚尿流,将快活林夺了回来。
结果,随着斗争的升级,张团练的靠山——他兄弟张都监出马了。
张都监先假意拉拢武松,又是送前途又是送丫鬟玉兰给武松做老婆的,弄得武松以为又可以做正常人的日子了。
然后张都监告诉他,哈哈哈哈,都是骗你的啦,对你好什么的,其实我只是骗你,让你进入我圈套,诬陷你偷都监府的东西,然后以这个理由把你再次发配,路上要你命。
至于玉兰,也是我安排的细作啦。
高铭觉得张都监也有毛病,整武松就整,再次发配就再次发配,非得玩杀人诛心这套,是不是官场斗争上瘾了?非得玩这么阴毒。
这还不算,又叫四个公人在飞云浦杀了武松。
简单来说,武松卷进了当地两个大佬之间抢夺快活林产业的争斗中,成了对方的眼中钉。
终于把武松惹毛了,从飞云浦反杀回来,一出手就是十五条人命。
当晚在都监府所有人都成了刀下鬼。
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该死,但是都监府的夫人丫鬟奶娘马夫招谁惹谁了。
人命就是人命,武松鸳鸯楼滥杀无辜。
高铭现在做的就是要给当地一个交代,谁都是爹娘生养的。
高铭再一看,就看到了通缉施恩的公文,原来施恩这家伙看事情不对也跑了,前任孟州知府连他也没逮着。
现在武松跑没影了,施恩也溜了,就剩下当地沸腾的舆论。
因为武松悬赏三千贯,整日有假消息传来,某某巷发现了武松,都头就得带人去,结果到地方一看,都是误认,白跑一趟。
被张都监派去杀武松的四个人公差的尸首也在河里被捞出来,叫家属认领了,这些家属整日跑来衙门哭诉要衙门替这些人伸冤,不知道的还以为知府衙门里也办丧事了。
另外不知哪儿来的传言,散布恐慌说武松就藏在快活林里,随时准备冲出来再开杀戒。
阳谷县的百姓知道武松是打虎英雄,是为兄长报仇的好汉,但在孟州城,只知道他是帮施恩打架的帮手,杀人全家的凶手。
张都监府凶案导致快活林过往商客都少了,严重影响了当地经济。
这就是高铭作为新任孟州知府要面对的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武松这人,施耐庵写他的基调是高开低走,以打虎开局,为兄报仇,快活林打蒋门神都是高光时刻,但后来却急转直下,鸳鸯楼滥杀无辜后,施耐庵对他的形象也不怎么维护了,似乎根本不怕粉丝脱粉。
武松杀了张都监全家,办成头陀逃跑后,在青州地界的一个村间酒店喝多了酒,追打一条黄狗,结果不仅没捉到,自己也掉进了河里,很狼狈。
原文如下:【武行者看时,一只大黄狗赶着吠。武行者大醉,正要寻事,恨那只狗赶着他只管吠,便将左手鞘里掣出一口戒刀来,大踏步赶。那只黄狗绕着溪岸叫。武行者一刀斫将去,却斫个空,使得力猛,头重脚轻,翻筋斗倒撞下溪里去,却起不来。冬月天道,溪水正涸,虽是只有一二尺深浅的水,却寒冷的当不得。爬起来,淋淋的一身水,却见那口戒刀,浸在溪里。武行者便低头去捞那刀时,扑地又落下去了,只在那溪水里滚。】
打虎英雄打不到一条黄狗,当时是十一月的天气,两次掉进冷水里,想想就哆嗦。
在这之后,就是他被孔明孔亮捉住,被宋江解救,接着上了二龙山,再没他单独单元的情节了。
至于擒方腊,原著也不是武松,而是鲁智深。
在他的故事单元,武松以赤手空拳打死老虎开局,以拿戒刀打黄狗不着落幕,以为兄正义复仇开始,以滥杀无辜结束。
说到滥杀无辜,除了在鸳鸯楼杀了十五个人后,在打黄狗之前还有个情节:在蜈蚣岭,武松杀了一个小道童。
原文:【武行者睁圆怪眼,大喝一声:“先把这鸟童祭刀!”说犹未了,手起处,铮地一声响,道童的头落在一边,倒在地下。】
而这个道童,在后来写明是被坏人掳劫来的,不过,是不是掳来的都不重要,反正给试刀了。
但是武松开局太厉害太有人气,大家都不愿意看英雄崩人设,导致民间衍生了武松单臂擒方腊的故事,影视剧在改编的时候都抛弃了原著,拍的是武松单臂擒方腊。而打黄狗落魄这段,基本都当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