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走出太尉府的时候,花荣与他擦身而过,就听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一小步”“一大步”的。
花荣径直来见高铭,见面就抱住他笑道:“你又跟刚才那人撒什么鸡汤了?”
“一口平常的鸡汤罢了,再说也不全是鸡汤,我是真的对他给予厚望。”
花荣贴着高铭的脸,在他耳旁温声道:“朝廷叫我练兵,我也需要鼓励,你给我也说两句鸡汤行不行?”
“咱们谁跟谁啊,撒鸡汤这种虚的就算了吧。”
花荣眉梢一挑,低声笑道:“那你洒点别的也行。”
高铭轻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你?”
“没想什么啊。”花荣笑道:“说正事吧,明天就要开始练兵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练兵的话,你比我懂吧?”
“我是懂,因此才头疼,下等禁军很多都是混日子的兵油子,阳奉阴违都是好的,有的干脆放任自己,你说什么道理,用什么法子都不能让他振奋!什么样的军官,什么样的打骂方法,他们都见过了。”
说难听点的,一个个艮得跟滚刀肉一样,皮厚,油盐不进。
你骂他,他心里还不服,越打骂越混日子。
“慢慢磨的话,太浪费时间了。”高铭皱眉,“这种人,必须叫他们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怕你。”
“我也这么想的,但又不能以杀人来立威,难道要与他们比试武艺?他们本来就是普通士兵,被我打败,是理所应当的吧。”花荣戳了下高铭的脸颊,“想个法子,帮帮你相公。”
“……呃……不如这么办吧。”高铭附耳在花荣耳边嘀咕,“这些兵油子什么都见过,但有一种东西,他们肯定只听过,没见过,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不过,得先叫侯健他们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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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早晨,郊外校场。
五百人列队成方阵,拿着长矛腰板挺的倍儿直地站着。
军姿是必须站好的,这是最基本的,他们身为下等禁军,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其他的,他们就不敢保证了,反正打仗有神武等四支精锐禁军呢。
听说神武军的指挥使花荣被派来训练他们,他们内心是想笑的,来来去去的军官见得多了。
有一场上面脑袋一热,派人下来走过场的操练表演罢了。
站得直,长矛动作标准,看起来整齐划一,皆大欢喜。
把这个检查的坎儿混过去,又是一条混日子的好汉。
他们拿着长矛站着,闲来无事,就看周围的布局,比较奇怪的是,校场周围都是木质的围墙,比平时的要高不少,足有一丈,似乎将校场隔开了,外面根本看不到这里面的情景。
就在稍微走神的时候,突然就见一扇围强突然被打翻,撞进来一彪骑兵来,足有十来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直奔他们冲来。
众人阵型站得整整齐齐,猛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但也都看清楚了,这些人穿着绝不是中原汉地的衣着,带的帽子上有毛皮做装饰,马匹上也吊着奇怪的挂件。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是辽军——”
辽军?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谁都知道他们是大宋的对头,强悍凶猛,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陌生是因为百年没开战,连老者都没见过兵戈,何况他们。
一片惊叫,随着骑兵杀入,不肖几个来回冲击,哪里还有什么阵型,只剩四散逃命。
有人连滚带爬,朝骑兵杀进来的缺口奔去,却发现不知何时竟然被外面关上了。
有人扔掉长矛,往围栏上爬,希望翻出去,突然此时,飞来一箭,直中他肩膀,啊的一声就坠了下去。
逃命还在继续,在奔袭突进的马蹄中,溃不成军的士兵如同瓮中之鳖,只剩下单纯的“虐杀。”
连滚带爬,东躲西藏,看着这样的表现,骑兵气不打一处来,纷纷从马上都下来了,逢人就打,不一会,就满地哀嚎,没挨打的,则缩在围墙角瑟瑟发抖。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
场地中央的一个“辽军”突然用汉话大声骂道,并用马鞭就手抽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士兵,对周围怒道:“没想到你们会没用,但没想到如此没用!你们手里的是兵器,不是烧火棍!今日真是辽军杀进来,你们是不是就都等死了?”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些所谓的辽国人。
就见其中一人摘下帽子,指了指自己,“看清楚了这身衣裳,你们的敌人是这样的打扮!”
什么都见识过,就没见过真正的辽国人。
这时,刚才被箭射中的人也缓缓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伤,那箭根本没有箭头,呆呆地看着场中的人。
其他被打得浑身疼痛,鼻青脸肿的士兵感觉像捡回了一条命,惊魂甫定地屏住呼吸看着此人。
这个容颜俊美的人大声宣布,“我是花荣,从今天起负责训练你们!”
第146章
听到是来训练自己的将军, 这些人缓过神来,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既然不是敌军, 而是大宋的军官,性命无虞。
这些士兵们陆续往起爬, 没了性命威胁, 想到长官居然扮演敌军吓唬自己, 不禁心中有怨气。
“谁叫你们起来的?你们这群废物贪生怕死到这般程度, 在手里有武器的情况下, 放弃抵抗, 落荒而逃!如果我们真是辽国人, 你们今日全部要死在这里!”花荣怒斥道。
刚见面就被狠狠打了一顿,尝到皮肉之苦的滋味了,刚才站起来的士兵们都颤颤巍巍的不敢动了。
一时鸦雀无声。
花荣对刚才带来的同样假扮辽国的人的教头道:“你给他们示范一下, 怎么做伏地挺身。你们照着做, 做满五十个才能站起来!”
这四个教头, 是神武军中最好的,被他挑选来做帮手。
在来之前的十天,花荣先训练了他们。
花荣叫人搬了把椅子到演武厅前面,他坐下后,威严地审视场内,叫教头们监督这些人按照要求训练。
士兵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惩罚人的方式,但也都觉得比挨鞭子容易多了, 跟着照做。
但一做才知道,对身体体能的要求太高了, 才做了几个就脸红脖子粗,手臂一软, 趴在了地上。
“不行,我做不到!杀了我吧!”有人干脆放弃了,就不信花荣真的能杀了自己。
“做不到?好!”一个教头走过来,拎起此人的衣领,揪到一旁,“你半蹲下!只许一个脚的脚跟沾地。”
这人也照做,没一会,只觉得两腿酸得发僵,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身子摇摇晃晃。
他实在受不了了,整个人蹲在地上。
他仿佛活了过来,舒服地长出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出完,就被旁边的看着他的教头一脚踹翻,摔了个前趴,接着雨点般的马鞭打在身上。
鬼哭狼嚎的哭喊声传遍校场,看他这样,其他人只觉得还是做伏地挺身比较简单。
一个士兵双臂酸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能再将手臂支撑起来。
哆哆嗦嗦的勉强撑起一点,“三十五、三十……六……”
突然,一只脚踩在他后背上,顷刻间脸朝地,狠狠地磕了一鼻子灰。
“你们不是男人,你们是一群窝囊废!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还活着做什么?!应该拿镜子看看你们自己的脸,哭哭啼啼像个娘们!”教头骂道。
花荣听着场内的谩骂,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任由骂声和哭爹喊娘的声音混成一片,直到最后一个人坚持着数完,“四十九……五十……”
“先原地修整一炷香的时间。”花荣站起来,命人点香。
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士兵,大口大口喘气,同时心里害怕地想,什么叫做“先”,难道之后还有训练?
还真叫他们猜对了,没多一会,就见一辆马车进来,上面是整整一车的碗口粗的木头。
“五个人扛一根,绕着校场跑,我说停下再停下!”
“将、将军……这样会死人的……”有胆大的抗议道。
“那就死了吧,反正你们这样的废物到战场上也是给辽金试刀的,不如死在自家,省得出去丢人。”花荣冷声道。
众人见他眼神冰冷,并不是吓唬人,似乎真是这样以为的,当即吓得都愣了。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次摊上大麻烦了,绝不会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能蒙混过去。
有许多人已经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但还有滚刀肉,硬是躺在地上不动弹,心里一横,你就打死我算了,不打死我就混到底。
教头们见还有人不起来,便抡起鞭子来打,“滚起来!”
有的忍不住痛苦,毕竟每一鞭子都像蛇咬一般的火辣辣的疼,一鞭子下来,眼泪自己就往外迸,挨不住,窜起来去扛原木。
最后校场上,只有一个人抱着脑袋,缩成团躺在地上,任由怎么打骂就是不动弹。
教头们没办法,看向花荣,叫他拿主意。
花荣走下来,来到此人跟前,冷笑道:“你们真还是叫我刮目相看,一个人为了苟且偷生能做到这个地步,有这样的毅力却偏不做人。那好,你不是不想配合训练么,我就如你的意。你总能站起来吧?去那边面对围墙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