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铭也不是袒护梁山,但是有一说一,官军抢战利品的时,也并不比梁山军手软到哪里去。
他知道童贯打的什么主意,他想把放跑方腊的锅推给梁山军。
再加上阮小七偷穿龙袍,正好叫赵楷厌恶这些人,最后把放跑方腊的责任都归咎于梁山军。
高铭装作吃惊的样子,“方腊竟然跑了?”
赵楷缓缓点头,“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多派人马跟着你们去搜山,说不定人手多,能将逃跑的方腊逮住。”
花荣一愣,“在破屋子内抓到的人……对了,不知那方腊长得何种模样?”
周围人纷纷说出从方腊宫婢那里听来的特征,高铭就装作吃惊的道:“听起来,这不就是咱们刚才抓到的那个人么。”
大帐内的人同时吃惊,赵楷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快把此人带上来,叫方腊的宫女辨认。”
他话音刚落,帐外便有人跑进来,“启禀殿下,刚才花将军和高大人带回来的可疑人员经过辨认,正是方腊!”
众人大喜,赵楫笑着去看高铭,却发现他的目光都在花荣身上,两人旁若无人的相视而笑。
赵楷先是如释重负,然后喜不自胜地道:“这实在太好了。”
擒获了匪首方腊,此次征战才算是彻底圆满。
童贯听了只有一个感觉,这不是真的吧,他记得刚才那个叫史进的花荣手下回来禀告说,高铭和花荣搜山累了,高铭非得要去一个茅屋找水喝,才叫他们都先回来了。
就这么临时起意喝口水,就能逮住方腊?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花荣射死了方腊的太子方天定,如今又手擒了方腊。
这一次征讨方腊,其他人加起来的军功都不如他多。
赵楷也对花荣不吝惜赞美之词,满意地笑道:“有将如此,乃我大宋之幸。”
赵楷都带头夸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落后,一时间整个营帐都是对花荣的溢美之词。
花荣谦虚的解释道:“那方腊已经被大军打得丢盔卸甲,身边连一个保护他的人都没有,就算不是我,其他人遇到他也能将他逮住,我只是碰巧出现在了那里。”
赵楷笑着说:“此言差矣,这就是你的功劳。”又看向高铭,“还有你口渴的功劳。”
高铭说道:“方腊这等异端反贼,是老天爷要收他,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就逮住他。”
赵楷也觉得很巧合,想来必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这方腊就根本就不是真龙天子,乃是乱臣贼子,所以老天爷叫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官军的天罗地网。
这时,那方腊已经被水泼醒,捆得结结实实押送了赵楷跟前。
方腊深知,像他这样彻头彻尾的烦贼,难逃一死。根本不向赵楷低头,反而一直冷笑。
赵楷也没打算从方腊这里得到什么表态,他只是想见一见这方腊是什么样子?
见他只是有一股子凶悍之气,其他的地方都很稀松平常,反而有些失望。
方腊的嘴角一直带着冷笑,睥睨全场众人,充分展现了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
这时,童贯故意刺激方腊,“你知道捉住你的人是谁吗?正是花荣。”
方腊清楚地记得杀死他儿子的人就是一个叫花荣。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捉住他的竟然也是此人,他们父子俩竟然栽到同一个人的手里。
他连夜逃窜,饿得慌,闻到茅屋内传来饭菜香味,于是忍不住凑过去,寻思弄点吃的,却不想被里面的人发现,他隐约看到是个穿着铠甲的,拔腿就跑,但还是被一箭射中,接着脑袋磕到石头,晕了过去。
他没看清楚是谁抓的他,但他之前听石宝描述过花荣的容貌,此时他在众人中搜寻,很快就落到了一个符合描述的英俊青年身上,“你就是花荣?”
花荣默默点头。
方腊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我们父子栽倒在同一个人手里,看来真是命中注定,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赵楷对方腊没什么兴趣了,叫人将他带下去,押解赴京。
将方腊带下去之后,赵楷将其他人都遣散,独留下高铭,“你知道梁山军中的阮小七偷穿龙袍一事吗?”
高铭老实道:“回来的路上听说了。”
赵楷道:“童枢密的意思是,阮小七学方腊的样子,有不臣之心,而且梁山中像他这样的人不少,宜尽早处置,以免酿成大祸。正好借着阮小七这件事发难,将他们打压一番。本王想听听你的意思。”
童贯想借机搞事,高铭当然不能允许。
保不齐事态扩大后,说梁山军胆大妄为是因为有人撑腰,这个撑腰的人就是高铭。
高铭叹了一口气,“殿下,依我所见,不如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觉得刚打败方腊,没了外面的矛盾,容易内部生事,最重要的是平安回到东京。而且,穿龙袍的只是阮小七,如果借着由头,扣罪名给其他人,恐怕其他人本来没有不臣之心,也会有了。刚替朝廷卖命就被卸磨杀驴,未免显得殿下不够仁爱。”
少折腾,平安回家比什么都强。
赵楷觉得高铭的想法跟他很相近,“可那阮小七穿戴龙袍,如果不好好查查,恐怕会显得朝廷对‘谋反’不够认真对待,怕再有效仿者。”
高铭记得在征讨方腊中,阮小二跟阮小五都会死,反倒只有阮小七活了下来,如今因为偏差,二五活下来了,而小七就难说了。
“不如说他偷穿了方腊伪宫廷中的戏袍,做戏耍样子,违背军纪,不听监军管教,杖责一百,能活就活,不活便是天收。”
能不能挨过去,全看阮小七个人身体素质了。
赵楷也不希望事情扩大,在他统领的军队中出现任何跟“谋反”沾边的话题,龙袍说成戏袍,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微微颔首,算是同意高铭的提议,“你也累了一天了,退下休息吧。”
他一出赵楷的营帐,就见花荣在不远处朝他招手,高铭仰头望天,嘴角不受自己控制的勾了勾,便朝花荣走了过去,随他一起进了他的营帐中。
才一进来,花荣就将随从们都遣散下去,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卷纸张,“交卷,我之前跟你说,我题目都答完了,可不是骗你的。”
高铭一看这字数就乐了,“当初在梁山的时候叫你给我写一封道歉的信,你憋了那么久,才写出来一行字。结果,都在这儿还给我了。你欠我的,终究是躲不掉”
提起当初的事,花荣笑道:“我当初什么都没写出来,你还给我撒了个娇,现在我写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得有点别的表示?”
“我什么时候撒娇了?”高铭吃惊的反问。
花荣悠悠的道:“‘哄我’是谁说的?”
“不记得了。”高铭如同换上了失忆症,茫然的摇了摇头,“反正先让我回去看看你这套题答得怎么样吧。”说着就要走,但却被花荣拦住,“你就在这里看吧,你回去营帐也不是一个人么。”将高铭带到榻前,按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好吧。”高铭累了一天了,干脆顺势栽歪在榻上,看了起来。
此时花荣靠了过来,坐到他旁边,高铭警惕的道:“你干什么?”
花荣一脸无辜,“我就是怕有的字写得太潦草了,你不认识,想给你指认一下。”
高铭嘴角含笑,“好吧,姑且信你。”
花荣道:“否则呢,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高铭不说话,只看手中纸张上的字。
不得不说,花荣的记忆力是极好的,将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记载得清清楚楚。
因此高铭从这些清晰的表述中,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花荣原来已经“垂涎”他这么久了,想想自己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无知无识的跟他相处,真是与狼共舞。
在梁山的时候,花荣就对他“另眼相待”了,而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不得不说他真善于伪装,啧啧,男人心,海底针。
不过,因为这里面写的话,发自花荣肺腑又是饱含深情,有一种当着当事人的面看情书的感觉,有点羞耻。
高铭只能听到头顶花荣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翻动纸张的声响。
他想打破沉默,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刚才把卷子拿回自己营帐去看好了。
忽然,他听花荣道:“你觉得我的卷子能评几等?”
“几等不好说,但我可以给你打个分,十分满的话,给你八分吧,毕竟表白的主人公是我,你就已经有五分的基础了。”高铭“大言不惭”的笑道。
花荣忍俊不禁,“你的态度要是一直这么大大方方不躲避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不大方了?”
“那你把眼睛闭上。”
高铭不闭,反而把眼睛睁大,哼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花荣叹气,“那好吧,算了,毕竟咱们还没摆酒。”
这是帐外有人道:“请问高大人在帐中吗?荆王殿下想要召见您。”
高铭跟花荣相处的正好,并不想见赵楫,便起身走到帐门前,“我实在太过劳累,已经休息了,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