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芷嚷道:“谁说我要嫁的!”
“我说的!”巷子口传来一声洪钟般的怒喝,一个威严的银发老夫人出现在前方,“本来后年你才要出嫁,但我看花家是留不住你了,婚期提前一年,你明年便嫁出去!”
于鸿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忙拜老夫人,“谢老太君成全。”
老太君一抬手,“孙女婿不必多礼。”
于鸿又拜花荣,“大舅子在上。”
花荣轻轻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老太君一指花芷,吩咐仆妇们,“给我把她带回去!”仆妇们便过来抓花芷,“小姐,跟我们回去吧。”
花芷不肯,抓着哥哥的袖子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哥,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嫁人。”
眼见花荣为难,高铭扇子一打,凑到她耳边道:“你傻啊,嫁人多好,你丈夫对你百依百顺,婚后搞定公婆随你闹腾,你在家跟这个威严的老太太耗着有什么好果子吃,我要是你明天就出嫁!”
一语惊醒梦中人,花芷一愣,对啊,在家里,老祖母整天这不许那不许的立规矩,自己这未婚夫跟自己青梅竹马,对她言听计从,只是没那么喜欢他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说,花芷在眼眶边的泪水收了回去,瞧着高铭道:“……你这人说话还蛮在理的。”挣开仆妇们的手,自己往前走去。
于鸿惊讶极了,有几分吃醋的对高铭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高铭便将刚才的话如实重复了一遍。
于鸿听了,立刻弯腰朝他一拜,“谢谢,你也是我舅子!”
第19章
大舅子的朋友自然也叫舅子,没毛病。高铭笑道:“你嘴巴还挺甜,比你准媳妇强多了,哈哈,你和你媳妇正好互补,这样才能过得长长久久。”
这时花芷已经走到了老太君跟前,唤了声祖母,老太君威严的一指车内,“上去。”花芷撇了撇嘴乖乖的上了车。
老太君随后蹬上车,花荣赶紧走了过去,“祖母这就要走吗?未免太匆忙了,至少也要歇一晚。”
老太君从马车车窗露出半张侧脸道:“不停了,免得夜长梦多,你因为芷儿的事情也耽误了很多时间吧,就不打扰你了。武科应试临近,你抓紧时间应考才是当务之急。”
花荣深知老祖母的性格,说一不二,便不再挽留,“您一路平安。”
老太君颔首,吩咐道:“起程。”
见状,于鸿也慌忙上了车,朝花荣和高铭招手告别,一队车马缓缓离去。
这时,老太君的马车内,花芷突然探出头来,朝花荣这边看来,“哥——”她眼圈红红的,不停的招手,“哥——”连叫了好几声才道:“你要好好应试。”
花荣轻笑,自喃,“还当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挥手跟妹妹告别,直到马车转弯不见了为止。
高铭摇着扇子,笃定的道:“这你就不懂了,你妹妹想说的肯定不是要你好好考试。”
花荣疑惑的看着高铭,想听听这位衙内又有何高见,“可她说的就是。”
“这你就不懂了,她想说的八成是哥哥对不起,哥哥你保重,但是吧,女孩子家嘛,有自己的小骄傲不想低头,最后直说了这么一句‘你要好好应试’。你想想对不对?否则的话,她也不会连喊好几声哥,才说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
花荣一琢磨,有点道理,“当真如此?她平日嘴巴可不饶人,没见她说过好听的,整日和我对着干。”
高铭侃侃而谈,“我倒觉得她嘴巴不饶人,跟你对着干,反而是替你着想?”
“啊?”
“你们兄妹相依为命,虽然有祖父母,但毕竟不能代替父母,她肯定也知道你不容易,所以才要强,浑身都是刺,向你表示,她能独当一面不需要你多费心照顾。你越是担心她,她越是觉得你对她花费的心思太多,心里反而过意不去。等你有空回去跟她好好聊聊,平等一些,别把她当小女孩,我觉得你们会关系会改善许多。”
花荣心里有所触动,默默将高铭的说辞记在了心里,笑道:“经你一分析,我怎么觉得我妹妹都讨人喜欢起来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两人出了巷子,在街边走,花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长叹一声,“我前段日子听说她又离家了,真是担心的每晚都睡不好。江湖路险,她之前有一次出门去朋友家做客,还带着车夫仆人,都遇到了意外,遇到打劫的,差点就被人害了,幸好有个路过的江湖上的豪杰出手救了她,欠下的人情都不知该怎么还。带着仆人尚且如此危险,何况这次她一个人跑出来,幸好没事。”
高铭听着这套路怎么如此耳熟,试探着问,“是哪位豪杰?”
“是山东郓城,人称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高铭捏紧扇柄,不由得心道,难怪宋江一点没有心理负担的给花荣妹妹做媒,感情根源在这里,毕竟命是他救的。而后来宋江杀了阎婆惜跑路到花荣那里,花荣拼死保他。
毕竟花荣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宋江绰号及时雨,但高铭觉得他应该叫做救护车,平日里除了撒钱就是救人,被他救下的人粗略一数,就有刘高媳妇,花荣妹妹,武松等。
高铭装作不知道宋江一般的道:“看样子是位江湖上的大哥,否则哪能认识打家劫舍的。”
花荣道:“他是郓城县的刀笔小吏,认识一些草莽人也在情理中。”
要是以前高铭听了这话肯定吃惊,小吏认识道上混的,怎么会在情理中,但现在对官场生态环境有点了解的高铭却不意外。
官是朝廷指派的,一般是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不懂当地的情况,很多到任了都是两眼一抹黑。反而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小吏,虽然地位比官员低,但在百姓面前可是倍有牌面,而且整日跟三教九流接触,在当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水浒中,其实就有这么两个世界,白色的官场世界,最高以皇帝为代表,最低是鲁智深杨志等下层军官。
黑色的草莽世界,以阮氏三雄王英张青孙二娘等准犯罪分子和犯罪分子为代表。
宋江这样的小吏,则是连接这两个世界的桥梁,对上,能跟朝廷官员说上话,对下,则接受百姓草莽崇拜,活得游刃有余。
而宋江更是小吏中的佼佼者,加上家里有钱,在很多下层好汉的经济状况堪忧的情况下,他及时拿钱出来撒,人称及时雨积攒了名望,也就不奇怪了。
高铭撇嘴颔首,“原来是刀笔小吏,难怪呢。”
“不说他了。”花荣岔开话题,“衙内,我先送你会球场吧,然后我便回家温书。”武举就是惨,不仅要考骑射搏击,还得考策论。
“不不,咱们不回球场,出来一趟干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高铭笑道:“今天放假,温什么书,没听过一句话大考大玩,不考不玩吗?平时用功就好,假日就得放松,才能更好的投入学习中。”
花荣显然不信,笑着问:“真的吗?衙内自己信吗?”
高铭整日在街上玩,不管平时还是放假都不学习,“我……”
不等高铭说完,就见花荣脸色一变,似是又来了火气,瞧着街道对面道:“太好了,我差点把他忘了!正着撞到我的手里。”
高铭顺着他目光一看,就见燕青正和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在街对面,全然没发现危险来临。
应该球场那边散了,比完赛的燕青正和朋友回住处。
花荣还记得燕青戏耍自己妹妹的这仇,说着就朝过了街,高铭一见,连忙上前拽着他的袖子道:“不是说了么,打输了躺病床,打赢了蹲大牢,不合算。”
燕青要是受伤不能比赛,客流量弄不好要减几成。
然后高铭就听花荣道:“放心,又不会打断他胳膊腿。”
听这意思是要打得对方软组织挫伤,但不伤筋动骨。就跟厨子能掌握牛肉几分熟一样,习武的人打人都有分寸,说打几分疼就几分疼。
高铭一个没拉住,花荣就过了街,对准燕青就走了过去。
燕青正跟别人说话,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扳住肩膀,他不解的回头,就见一个极是俊美的小哥满面怒容的道:“欺负小姑娘很好玩吗?我陪你玩两招如何?”
燕青见眼前这人跟刚才的柳茂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瞬间明白是她家亲戚来寻仇了,笑道:“她真就是个小姑娘,斗不过就喊人来。”
“休要废话!”花荣举拳便打,燕青没当回事,就势接了下来,但一接,才知道自己轻敌了,后退了几步,疼得直甩手。
燕青平日在大名府玩乐,相扑搏击从无对手,没想到,今日在街上竟遇到了劲敌,一时紧张起来,“你是什么人?”
花荣不废话,“打到你跪地,你自然就知道了。”便又出招。
路人喜欢看热闹,瞬间都围了过来,形成一个很完美的圆形场地,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高铭好不容易挤到前排,见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不过,连他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还是花荣占上风,燕青虽不至于被他打到,但眼下只有接招的份,也不知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