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庭收到余顾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找到了消息中所说的余幼惟的位置。人就在里面,他反而在洗手间门口停下了,静默地听着屏幕里的人说话。
“你快发誓。”余幼惟突然说。
“我不告诉别人。”沈时庭妥协,顿了一下又说:“他不是嫌弃你。”
余幼惟的脑子一直在缓冲,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那是为什么?”
“他不习惯而已。”
“你怎么知道?”
沈时庭正思忖怎么回答,但显然醉鬼是无所谓因果也不讲逻辑的,忽然又冒出一句:“他还看我的小蜗牛,他的都不给我看。”
“他还嫌我小!”
“……”
控诉完之后又蔫了下来,内容极其跳跃,嘀嘀咕咕。
“我只是一条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鱼仔,而他是那只随时都可能把我噶掉的正义大猫咪。”
“我都答应他了以后会离婚的,我不会纠缠他的,他都不信我。”
“为了救他,我膝盖都磕疼了……他还对我说那种话,我也会难过的呀。”
沈时庭愣了片刻,轻声说:“抱歉,是我说话重了。”
屏幕里的人吸了吸鼻子,声音又低又闷:“……他很讨厌我,每天都对我很凶……”
这个位置离包厢很近,嘈杂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门口的照明灯亮着,给这一片洒了一圈银色。沈时庭就这么站着,隔着两扇门,和屏幕里的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偶有包厢里出来的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又无言地离开。
只是一个推门的距离,他却在原地僵持了许久。
不知道门是怎么打开的,余幼惟只感觉到一圈亮光照了进来。那人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缓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将手机放兜里,说:“讲完了么?”
余幼惟看着这张脸,愣了几秒,心底跟涨潮似的缓缓浮上一层委屈,指责他:“你不要开我的门,这是我的地盘。”
沈时庭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搂住他的腰把人捞进怀里抱了起来。
余幼惟双脚悬空,搂紧对方脖子,下巴软趴趴地抵在沈时庭肩上,被他抱着往外走,低声哼唧:“你要把我抓去哪里?”
“回家。”
“你不要把我喂鲨鱼。”
“……”
“你说话呀。”
“……不喂鲨鱼。”
没走几步,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就往他脖颈上蹭,呼吸扫过耳根:“你真好闻。”
沈时庭下颌轻动:“……别乱动。”
“……好。”小醉鬼乖巧地趴好。
穿过长长的走廊,乘电梯往地下车库,这一段路很长,却走得很稳。
余幼惟又说:“沈时庭,我给你画小熊猫好不好?”
沈时庭嗯了一声。
车库的路灯下,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
怀里的人含含糊糊地嘀咕着——
“两只耳朵半括号,圆圆的脸蛋大大的头,眼睛里外套圈圈……小短手,大屁屁,两只脚脚抱一起,翘尾巴,收收腿,拍拍肚皮睡觉觉……”
小熊猫把自己哄睡了。
沈时庭轻轻把人放到后座,余幼惟勾着他的脖子,拉扯间重心不稳,沈时庭一手撑在余幼惟脑袋旁,另一只手撑着靠背,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
对方带着酒香的鼻息挨着他唇边擦过,他垂下眸,对上了余幼惟朦胧睁开的睡眼,沈时庭呼吸漏了半拍,等了两秒才说:“酒醒了?”
这方空间昏暗逼仄,余幼惟模糊间只觉得自己被禁锢着,全身上下唯一没被压着的只有腿了,于是他动了一下,却碰到了阻碍。
不知道碰到哪儿了,沈时庭神情有些微妙,他坐起身子,把往下滑的醉鬼扶好。醉鬼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指,眼睛水汪汪的:“好黑呀,你把我关进小黑屋了么?”
沈时庭不理解,这人喝醉后为什么总觉得他想残害他。余幼惟讨好似地轻轻抓着他,手指暖暖的,每个指头都干净漂亮。
沈时庭垂着指尖,任由他抓着。明明只抓了手指,却又好像半边身子都被抓住了,沈时庭就这么别扭的等着,说:“没关你。”
抓着手指还不满足,余幼惟指尖不安分地慢慢往上挪动,一寸一寸爬到手腕。沈时庭被弄得有些痒,反手握住:“乖一点。”
“……噢。”
沈时庭伸手去拉车门。
余幼惟乖巧了一会儿,又开始轻轻**沈时庭的手指,垂着眼,闷闷地小声说:“那我都这么乖了,你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车门合上,很轻的一下,那点震动却沿着沈时庭的指尖蔓延了开来。他在昏暗的空间里偏着一半身子,像被禁锢着一般,仿佛连身上的关节都僵硬了许多。
好一会儿,他才把身体转向余幼惟。
面前只是一个鲜活的、纯真无害的男生,无关婚姻和枷锁,仅仅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使得人无处躲避。
半晌,沈时庭薄薄的眼皮抬了下。
他轻轻拨开余幼惟额前的碎发,低声说:“好。”
醉鬼是被沈时庭抱着回到家的。
此时余尚明正坐在客厅喝茶看报, 看到这一幕,差点惊掉了手里的古董茶杯。他准备教育余幼惟在人前不要搞这么亲密的动作,有辱斯文, 却见他那小儿子紧紧挂在沈时庭身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老父亲气得脸都黑:“怎么喝酒了?”
“公司年会。”
“年纪不大, 酒量倒不小。”余尚明面子挂不住,“叛逆期就是难管教, 还好他听你的话,辛苦你了。”
也许是“管教”“听话”这样的字眼过于亲密, 沈时庭有一瞬的沉默, 但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我们上楼了。”
余尚明摇摇头并叹了口气。
他向来觉得夫妻相处应该相敬如宾, 近疏有度, 至少在人前, 不可有纵妻之嫌,现在的年轻一辈,真是太不象话了。
儿子这样,儿婿也这样。
沈时庭把人放到大床上, 这少爷一着床就睁开了眼,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时庭,勾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没松开。
为了不压到身下人, 沈时庭尽量用胳膊撑着床面, 衬衣下的腰背线条绷得紧实流畅。
他嘴角牵动:“到家了, 睡觉。”
“好暖和呀。”显然小醉鬼已经把对方当暖炉了,不愿松手, 眨了眨眼睛, “关纸钱?”
沈时庭沉默两秒, 冷漠地把那两只爪子拿开了, “看清楚,这里没有关子仟。”
“唔。那关值钱去哪儿了?”
“不知道。”
“可是我在找他呀。”余幼惟记忆还停留在寻找关子仟的阶段,“我还没有找到他。”
沈时庭把醉鬼的两只手交迭放在胸前,用被子压住,结果一松手,一身反骨的醉鬼就把爪子伸出来了,还得意地看着他,意思是我偏不。
“睡不睡?”沈时庭看着他。
“你是谁呀?”余幼惟问。
沈时庭恐吓:“你老板。”
老板=总裁。
总裁=冷漠禁欲。
冷漠禁欲=帅哥。
帅哥=我老公。
余幼惟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扑腾着双臂,软软地撒娇:“老公抱抱~”
沈时庭额角抽了抽,面如死灰地看着他。
双方僵持了数秒。
余幼惟手都举酸了,自己翻身起来,主动投怀送抱,却被沈时庭无情地捏住了后颈。他淡漠地看着余幼惟雾蒙蒙的眼睛,薄唇张口又抿紧,好一会儿才无语地说:“认清楚是谁了么就抱?”
“我老公呀。”
“谁?”
沈时庭问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又说:\“算了。\”
“你别算了啊。”余幼惟垂着眸,“我正在想呢,马上就能想出来。”
沈时庭懒得跟他扯了,老公这么多,想到明天也不一定能想出来。就听这人“噢”了一声:“你是我的假老公,沈时庭。”
沈时庭对“假老公”这个身份哑口无言。
他拉过被子把余幼惟一裹,放到了床上。结果一松手,小蚕蛹原地打了两个滚,跟花卷似地咕噜噜翻了出来,以超夸张的大字型姿态躺平,得意地向沈时庭宣告胜利。
“嘿~”
沈时庭又掀过被子给他裹上,复又被掀开,来回三次,这醉鬼的精力居然丝毫未减,意识到这招行不通,沈时庭选择让他自生自灭。
小醉鬼不仅不自灭,还活力无限,嚷嚷着太热了要脱衣服,还未等人反应,他已经掀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光溜白皙的胸脯和肚皮。
沈时庭:“……”
果然叛逆难管教。
“你要摸我的腹肌嘛?”余幼惟跪在床上,拍拍平坦的肚皮,又自己笑起来,“对不起我没有腹肌咯咯咯~”
“你还挺自豪?”
“练腹肌好累的呀,我不喜欢运动。”
余幼惟骨架小,也没多少肉,但是从手臂线条和腰腹曲线来看,多少是有点运动过的迹象的。但沈时庭不知道的是,一个懒惰的灵魂已经慢慢融合并主宰了这具身体,经过一个多月的胡吃海喝,已经日渐圆润。
但沈时庭发现了一点,余幼惟白皙的脖颈偏右侧,有一颗淡红色的小痣,或者说是突然出现了一颗小痣。
余幼惟给他下药那晚,沈时庭曾钳制过余幼惟的脖颈,余幼惟脖颈上留下了红痕,以至于当时沈时庭多看了两眼。那时候余幼惟的脖颈,干净得仿佛连血管都能看清,根本没有这颗明显的小痣。
为求看清,沈时庭不自觉靠近了些,确实不是皮疹或擦痕。
不过这个举动在余幼惟看来就是某位想不起来的帅老公在亲近他,他跟得到了响应的狗狗似的,扑腾到了沈时庭怀里。
为防止他跌下床沈时庭只能顺势搂住他的腰。
怀里的人又软又热,脑袋黏糊糊地往他脖颈蹭,沈时庭坐在床沿,略显僵硬。
余幼惟坐在他怀里,含糊地哼唧:“……老公,拍拍,我想睡觉。”
沈时庭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的耐心,问:“拍哪?”
“拍拍背。”
“拍拍就睡?”
“嗯啊~拍拍就睡。”
于是沈时庭的手动了下,欲拍又止,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轻轻拍了拍余幼惟的后背,希望这位祖宗赶紧睡觉。
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哄过孩子的沈时庭脸越拍越绿,而且还是这么大只的孩子。
而小朋友本身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拍拍就睡,他在沈时庭怀里躺了一会儿,又开始作妖,说要给沈时庭画小熊猫。沈时庭无奈:“已经画过了,现在先睡觉。”
“……我会画很多种小熊猫。”
“嗯,明天画。”
“现在就要画。”余幼惟的爪子在床面摸索,沈时庭只好把手机递给他。
拿到手机后余幼惟跟宕机似地安静了几秒,沈时庭以为他睡着了,结果这人突然晃了晃手机:“嗷我想起来了,这里面已经关了很多小熊猫……”
“那就不画了,睡觉。”
“为什么呀?”
“关不下了。”沈时庭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感到羞愧。
余幼惟思考了几秒,点点头乖巧道:“噢,那不画了……那我给你看关在里面的小熊猫好不好?”
“……嗯。”
余幼惟坐在沈时庭腿上,翻出手机相册递给沈时庭。
沈时庭明显只想敷衍这祖宗让他赶紧睡觉,可看到相册里满满当当、形态各异的小熊猫,又一时间没挪开眼。
明明都是些静态图,却都活灵活现,有的憨态可掬虎头虎脑,有的摇头摆尾顽皮好动,每一只都各有特色。
这有点出乎沈时庭的意料了。
余幼惟在公司只是实习生,画的都是些边角料,沈时庭从来没见过他完整的成品。先前余顾在饭桌上还嘲讽过余幼惟的画技,本以为他只是个半吊子。
余幼惟歪头看沈时庭,软糯糯地求夸奖:“可爱嘛?”
沈时庭看着这人亮亮的眼睛,目光停顿了两秒,嗓音低轻地说:“可爱。”
余幼惟继续翻相册,拉到最新一页,出乎意料却情理之中的,出现了好几张余幼惟和关子仟的自拍合照。
余幼惟看看照片里那张笑容和煦的脸,又看看面前这张跟吃了馊饭似的脸。思维又跳跃了,他奇怪地问:“关之前,你不笑的时候,怎么长得跟我那个假老公一模一样呀?”
“因为我就是那个假老公。”沈时庭的脸已经垮了。
他面无表情地抽走余幼惟的手机,把人抱起来,强行放到床上。正当小醉鬼要再次开启你盖我掀的游戏时 ,沈时庭下巴指了指窗外,冷冷道:“再不睡,外面就要打雷了。”
余幼惟瞳孔一颤,果然一秒乖巧,掖起被子老老实实地盖住了自己。
这么害怕?
沈时庭疑惑地把那只露出来的小脚丫塞了进去。
折腾得太晚,沈时庭洗完澡出来,已经凌晨一点。
他准备在沙发睡下,路过床边时,意外看见余幼惟竟然还没睡,露出两只迷糊的眼睛看着他,嗓音带着委屈:“沈时庭,我害怕。”
沈时庭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歉疚还是什么,他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余幼惟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像只可怜无助的小狗,期待着沈时庭能给他一点响应。
沈时庭在心底叹了口气,妥协了,轻声告诉他:“没有打雷,骗你的。”
余幼惟却很坚持,依旧那样看着他,低声说:“我不想一个人睡。”
沈时庭忽然想起不久前的某天,也是这样,这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借用一点点床的位置。
不同的是那天真的打雷了。
就像余幼惟喝醉了在视频里控诉的那样,沈时庭最终也确实没有跟他在一张床上躺下来。
现在同样的场景又摆在了面前。
床头的照明灯只发出一点昏暗的光线,照得余幼惟那双眸子格外的清亮。
沈时庭沉默良久,缓缓垂下眼皮,这次他做了一个不一样的选择。
他把沙发上的被子放到床上,在那双期待的眼睛的注视下,躺了上去。
大概是闹得累了,余幼惟很快就睡着了。
明明隔了两层被子,沈时庭却觉得身边这人的存在感十分明显,已至深夜也毫无睡意。
醉鬼醒来时,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
窗帘遮光很好,房间依旧很暗。
被酒精浸泡了一夜的脑子还有点懵,随后记忆就像水雾散去的镜子,渐渐清晰起来,映出了某个又哭又笑、动静结合的傻叉身影。
还有全程在看傻叉的……沈时庭。
余幼惟羞耻得想大叫,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回头直接吓死了。
他眼睛从来没睁这么大过,眨了好几下才确定没看错——沈时庭睡在他旁边!
余幼惟惊疑不定,不敢动作。
这微小的举动还是惊扰到了旁边的人。沈时庭睁开了眼,余幼惟立马假装伸懒腰打哈欠,含含糊糊地说:“……早鸭。”
沈时庭也愣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回了声:“早。”
他掀开被子,优雅利落地起了床。
平静得好似这只是一个跟平时一样非常普通的早晨。
可余幼惟知道这不普通。
因为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半,比沈时庭平时七点的起床时间整整晚了一个半小时。
而他很可能就是那个导致沈时庭今天晚起的罪魁祸首。
余幼惟裹在被窝里,尴尬、局促、愧疚,乱七八糟。
“不起么?”沈时庭穿上拖鞋,回头问了一句。
“噢,今天周末,不着急。”余幼惟假装没睡醒,耷拉着眼皮没看沈时庭。
沈时庭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洗漱间。
余幼惟提在嗓子眼的心重重落了回去。
落了没一会儿,又咯噔跳了起来。
糟糕,昨晚他好像跟关子仟打视频了,说了些什么?他赶紧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结果点开关子仟的微信,空空如也,他庆幸地松了口气,原来是梦。
然后他就在跟沈时庭的聊天界面里看到了那条长达十二分钟的视频记录。
余幼惟愣住了。
什么感觉呢?
说不上来。
有点想死。
他都做了些什么?他都跟沈时庭说了些什么?
大概就是当着本人的面把他吐槽了一遍吧,哈哈。
沈时庭在哪找到他的?哦,厕所。
具体点说,是沈时庭把他从厕所捡回家的,力气很大,抱着他走得很稳,身上很好闻……余幼惟双手抓住脑袋,震惊地反思自己:我这么好色,我有没有对沈时庭做什么?!
好像抱他了,坐他腿上了……
还让他拍背哄睡觉……
还给他看小熊猫……
这跟触犯了天条有什么区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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