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翰奇的眼神无比专注，高唱着，极其认真的歌唱着。
就和他的外表一样。
他是天使，神圣而又纯洁的天使，怜悯地用歌声将上帝的福音撒向人间。
马修从他的眼神中，突然领略出了许多东西。
有骄傲，被宽恕的喜悦和一种新的感受。
以及，人们对他自己的肯定。
*
初夏首日，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合唱练久了，孩子们的兴趣总归是要降下不少。
马修能感受到孩子殷切出游的眼神。
卖神父在这时敲响了门，让马修赶紧出来。
“我正在清洗厕所的涂鸦，翻开石头，赫然发现了这个。”麦神父拿出一副口琴，是郭和颁的，接着又拿出一沓钞票，“还有这个，至少有20万法郎。”
他们俩的表情齐齐变了变。
马修私下去找小花询问，“没人知道你藏东西的地方，别告诉我钱会自己跑来。”
小花沉默着没说话。
因为上一次校长一直不给他们热水，于是文字就提醒她，告诉她校长藏钱的地方在哪，让她去将校长的钱也藏起来。
她起初不是很想去。
文字又提醒她，这笔钱可以用来实现郭和颁的梦想，既然她用了对方的身份，就得遵循对方的意愿。
她勉强去藏了一下，心想也许可以换种方式实现郭和颁的梦想，等过段时间就将钱还回去。
但后来……她就忘了。
“你知道孟丹因为偷钱被退学了吗？！”马修气急地喊。
“我不知道。”小花难过地说。
“的确，你不会知道。”马修也很难过，“不过，你现在知道了。”
“你怎么回事？要钱做什么？”他根本无法理解。
“我若告诉你，你别和任何人说。”
“不会，我发誓。”
小花的语气低落，隐约有着哭腔，“我想用来付……飞行热气球。”
马修怔了。
在这一刻，他明白了，这所学校的孩子对外面世界究竟有多么渴望。
*
第二日，马修将钱还给了校长，为孟丹辩解，“我不知道是谁拿得钱，但至少证明孟丹是无辜的，否则他一定会将钱带走。”
“等我后天回来在调查。”正要前往里昂的拉齐无所谓道，“你别替他担心，马修，他就算今天不犯罪，以后也会。”
“我们完全无法改变孟丹这种人。”
马修：“这世界总还有公理存在。”
拉齐关上车门，嗤笑一声，“公理已经对他特别眷顾了。”
校长走了，一些其余老师也回去了，学校里现在只剩下了麦神父、马修、还有两个班的学生们。
麦神父在喝下午茶时对马修说，“你知道校长为什么突然去里昂么？”
“他只想攀关系提早升迁授勋。”
“您想他会得到想要的吗？”马修问。
“呵，他如此狡猾，一定会交份完美报告，您默默承受所有的苦难，他却独享您合唱团的成功果实。”麦神父很不平。
“成功是什么……”马修说。
“我听到他们唱得的确非常好！”麦神父赞赏。
学生们在这时过来，询问他们其他老师们是否都走了。
在得到确切答案后，他们高兴地提议，“那，我们可以不上课了吗？”
马修有了更好的主意。
趁现在也许可以偷偷带孩子们出去玩耍一番。
*
另一边。
身在里昂的拉齐校长已经从公爵夫人那得到了准确的升迁答案。
可偏偏在这时，他收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他脸色大变，不得不赶回学校。
大火从学校的屋顶蔓延，将宿舍吞噬。
那是孩子们最后出现的地方。
如此多学生生死不明，如同老鼠般受困在火窟里。
对拉齐校长而言，是他的升迁和勋章，在他眼前付之一炬。
学校的周围早就来了许多消防员和家长。
可却没看到一个孩子的影子。
就在这时。
烟雾弥漫下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串身影。
正是马修和麦神父带领着孩子们回来了。
*
在池塘畔底辅育院学校的对面山上。
孟丹吐着烟圈望向被大火烧得七零八落的学校。
他又诡笑了一声，同最后给予马修的笑一样。
看吧，你永远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
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个恶棍，那我不做点恶棍的举动怎么行。
他潇洒地离开了。
*
校长办公室。
校长望着难以复原的宿舍楼，冷漠地拷问两位老师。
在得知事情的因果后，他冷声道：“麦神父，我对您十分失望。”
“这次出走我该负所有的责任。”马修插话，“麦神父一直劝我打消这个念头。”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缺乏信念。”拉齐漠然。
“不过，我们也算救了孩子的命。”马修摸了摸鼻子。
“校内若无人看管也不会有火灾。”拉齐冷哼，“搞不懂我为何还要听你们解释。”
他看向麦神父，“看在麦神父在本院多年份上，只给您停职数日的处分。”
他无情地瞥向马修，“至于您，因违反校规，被开除了。”
“既然如此，连我一起开除好了。”麦神父很不满。
“还轮不到您来做决定。”拉齐略带讽刺道。
“谢谢您的好意，这里还需要您，多替孩子们着想。”马修意有所指地低声道，“因为有人……根本不在乎。”
拉齐一噎，将装有薪水的信封直接递给他，“这是您的薪水，拿去，请您立刻搭乘晚上六点的公车离开，我不准您离开前去见任何学生！”
“这什么意思？”马修慌乱。
“麦神父，看好他，你们可以走了。”拉齐向赶走瘟疫一般让他们离开。
“临走前，我想说出对您的看法。”走至门前，马修突然转身。
“马修，我都知道。”拉齐嫌烦。
马修也不打算忍了，“您是一位既无能又坏心肠的人。”
拉齐不可理喻地摇了摇头，随手指着学校的方向，好像是在说学生们，“他们呢？”
“他们没有选择来这。”马修说。
“我也没有。”拉齐睁着眼仰头看他，剖白道，“我从来没想成为教育家，别告诉我您梦想在此终老一生。”
“我和您一样有其他的抱负！”拉齐觉得马修的指责可笑极了。
马修：“别把您的失败怪罪到孩子们身上。”
拉齐立马反驳：“你以为我喜欢当牢监？”
“总要有人去做，你去做啊？！”
“带着您朝圣的拐杖去巴黎，见各级部长，叩叩叩，我是马修！”他讥讽地怪声叫着拟声，“我们要真正的教育家而非蹩脚货。”
“快加入，既然您笃信，大圣人！”
“但您只是个过气的音乐家，代课老师。”拉齐越说越兴奋，刻薄地捏着手势，语速飞快，“一个小，小，小，小的代课老师！”
他还玩起了角色扮演，自问自答道：“马修老师，您是做什么的？”
“我只是个小，小，小，小的代课老师！！”他说到最后吧唧下嘴，噘着嘴呸了声。
马修宛如看疯子一样看他，“……您疯了。”
拉齐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我累了！”
他疲惫地对马修挥手，“下地狱去吧！”
“不，是我要离职。”马修也疲倦地转身离开，无比失望地最后看了眼拉齐。
*
马修收拾好了行礼，走在离别的路上。
他多么希望学生这时可以违规前来告别。
可是没有任何动静。
孩子的懂事对比他比较像是冷漠。
他离开了学校，最后一次经过学校外面的拐角。
他的脚步骤然加快了。
他看到拐角口多了很多张纸飞机。
不止是纸飞机，还有孩子们合唱的音乐。
一首很轻快的送行曲，唱得真棒。
他放下行礼，连忙捡起来看。
一张一张的，是孩子们的字迹。
“马修老师，回头见。”这是波尼的字迹。
“光头老师再见！”有错别字，这应该是贝比诺写的。
他仰着头看向纸飞机投下来的窗口。
那里还在源源不绝地飞着一张张的纸飞机。
学生们不知道给他写了多少封。
他一封封的捡起，写着音符的这应该是莫翰奇的，果然，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呢。
还有这一封，是二班中岛敦的吧，他的英文和法文的进步都很大啊。
啊，那一封是……
他发自内心地对着手中地信笑了。
孩子们将纸飞机扔完了，齐齐将手伸出窗外，与他挥别。
马修似哭似笑地朝他们看了一眼，托着行李箱摇摇晃晃地走了。
听闻音乐声的拉齐连忙跑来临时组建的教室，咬牙切齿地对门口的麦神父说：“安静！快让他们闭嘴！”
“呃，孩子们将自己反锁在了教室里。”麦神父说。
拉齐猛烈地拍打教室门，咒骂道：“喂，开门！快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