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证雪受惊双膝几欲跪倒,手里的黑袍也随之一松。在黑袍落地之前,一股灵力已经将黑袍托起,轻飘飘落到了独孤真君手中。
“师、师尊!”
慕容证雪连忙低头行礼,“弟子只是在帮聂道友将行李放置妥当,并非无故消磨时光倦怠修炼。”
独孤真君并未出声,右手拇指与食指摩挲着手里的玄色袍子,动作极为缓慢。
慕容证雪半天未听到师尊发话,好奇地抬眼飞快瞧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看到师尊瞬间收敛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寒凉的视线扫了过来。
慕容证雪急忙低头维持行礼的姿势,装作没看到。
“这玄袍,是何人之物?”独孤真君终于淡淡开口。
第41章
慕容证雪还未回话, 聂更阑这时从院子里走出来,道:“回真君,这是弟子从妙音峰带来天境峰的衣物。”
独孤真君扬起玄袍, “这件,也是你的?”
聂更阑瞥见这件黑袍, 神色顿现尴尬,声音低了下去, “真君, 这袍子并非弟子所有,乃是一位帮助过弟子的师兄的衣物,弟子已经洗净,打算来日遇到再还给师兄。”
慕容证雪点点头。他听到的流言有两个版本,其中之一便是聂更阑本人的说辞, 另一版本, 便有些不堪入耳了。
“师兄?”独孤真君却低喃,指尖搓着那玄袍, 神情若有所思。
聂更阑:“那些闲言碎语…还望真君明鉴,弟子并未做那些事, 真的只是受了一个路过的师兄帮助, 他连姓名也未曾留下。”
独孤真君不语。
慕容证雪却好奇地问:“聂道友,可是前些日子流传的那位皮肤黝黑的师兄?”
“是。”
“也就是说, 一位助人为乐的师兄,被传成了与你私下幽会的男子?”
“正是。”
慕容证雪闻言对独孤真君一揖:“师尊, 我相信聂道友的为人, 他所言的确属实。”
独孤真君手里仍旧握着那件袍子,居然难得“嗯”了一声。
就像是稀松平常的与人谈天的语气。
慕容证雪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师尊上次对八卦感兴趣他已经大为纳罕,在那之后没想到这次居然也……
独孤真君冷淡的声音传来:“这件袍子——”
“真君, 弟子再遇到那位师兄时自当还给他。”聂更阑立即道。
独孤真君指尖收紧,很快又松了开来,将袍子递还给聂更阑,“那便收好,切莫掉到地上弄脏了。”
聂更阑接过袍子,行了个弟子礼:“是,真君。”
独孤真君淡扫一眼他,这次,没有原地消失,而是沿着石子小径和假山,慢慢往秋悦居方向去了。
慕容证雪心底浮起一抹怪异感,但又无从说起。总觉得,似乎事关聂道友时,师尊总是特别在意……
聂更阑搬到天境峰的消息不胫而走,震惊了整个灵音宗。
倒不是因为他名气如何响亮。而是,独孤真君在宗门几乎是与玉髓峰的清鸿剑尊一般神秘的存在。
弟子们向来只知独孤真君性子冷僻,行事茕茕孑立,从不与人来往结伴。且那日收徒大典上,独孤真君行事中透着几分冷厉,让不少弟子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样一位真君,怎会对一个脸上带疤的小倌另眼相看,还因此开恩让他住进天境峰?
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头,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之事,北溟朔不顾伤势偷溜出玉髓峰,满山头听到的便是独孤真君与聂更阑的流言,顿时大惊失色。
“不行,我得去问问!”
他一转身立马想冲到天境峰当面问个清楚,但才刚踏上飞剑就怂了。
想起少年那日在石牢失望和冰冷的表情,他就已经望而却步。他如今不敢去惹他烦心,思来想去只能忍着气溜回玉髓峰。
甫一穿过禁制,刚化为龙形的北溟朔就被一道强悍无匹的灵力凌空卷起径直飞向寒池旁的魂玉柱。
“啪叽。”
龙把整个柱子盘满了一整圈。
随后,头顶有冷冰冰的嗓音遥遥渺渺砸下来。
“静养。”
“否则打断你的龙脊。”
龙张开血盆大口冲他晃了晃龙首,咆哮声震天响,“聂师弟搬进了那个狗东西的天境峰,简直是羊入虎口,我要疯了!”
“哥,你帮帮我,直接帮我将他掳回玉髓峰好不好?”
“我的聂师弟不会被那狗东西害死吧?”
“他定是为了修炼才去的天境峰,哥,他要是死了怎么办?都是我害了他!”
清鸿剑尊眼神寒凛:“呵——”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你们没有师徒缘分,反正我不管,你就负责指点他升到筑基,这对你来说应当不是难事吧?”龙见势不妙,立刻堵住某人的毒舌言论。
不过,在清鸿剑尊扔过来一个眼刀子后,龙顿时讷讷地缩回脑袋,气势顿时弱了半截,
“哥?”龙眨巴两下眼睛,可怜兮兮晃了晃脑袋。
清鸿剑尊:“。”
清鸿剑尊不耐地没入了寒池,没再传出动静。
龙见状,知道他是答应了,尽管精神恹恹,还是缩回魂玉柱安心地养起了伤。
岂料不过须臾,宗主就投来了水镜,劈头盖脸就是问:“清鸿,朔不在吧?”
寒池里,清鸿剑尊眼皮未掀,“嗯。”
魂玉柱上的龙睁开金瞳,不善地甩了甩尾巴。
他这个哥哥恶劣起来还是这么恶劣!
“清鸿,聂更阑不是玉髓峰的人,为何又会去了天境峰?”宗主得知朔不在,急急出声询问。
“独孤这人先斩后奏,居然让聂更阑先住进天境峰,今日才向我上报,我得知后越想越后悔,你说朔若是闹起来,这灵音宗恐怕……”
“哗啦!”魂玉柱上,龙的长尾轰地甩进寒池,溅起了滔天水花。
被打断倾诉的宗主:“……”
“清鸿,是何动静?”
清鸿剑尊眸子未睁,唇轻启:“无事。”
“还有,此事你无须插手。”
宗主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好,如此我便放心了。我昨日夜观星象,发现啊……”
“你占卜最准的一次,是两日后下了场大雨。”清鸿剑尊无情打断宗主,“以及那只灌鸟无法生育……”
“咳咳!”
宗主用力清了清嗓子,“清鸿啊,我宗务繁忙就不与你闲聊了,你好生泡着吧。”
说罢,宗主撤了水镜脚底抹油溜了。
龙终于忍不住昂首发出无情嘲笑,“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还记得那只胖鸟的事!”
笑到最后,他似是想起什么,却又笑不出来了。
许田田得知聂更阑成为天境峰杂役弟子的经过后竖起大拇指,直夸他厉害,“我就怕你夜里睡觉都要被那帮白眼狼偷东西,现在好了,再也不用顾忌他们了。”
“只是,这闲言碎语恐怕只会来势更猛,唉,有得必有失吧,那些兔崽子的碎嘴就没停过……哎,我说了大半日,你在写什么呢?”
今日的古琴课是基础理论知识讲解,君杳然正在上面讲述先贤大能与神器古琴的奇缘际遇,聂更阑头一次心不在焉,在纸上写写画画几笔。
“高阶储物袋,一千上品灵石,留影石,三千上品灵石。”许田田低声念了出来。
“你不是搬到天境峰了么,还打算买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可得要四千上品灵石,咱们恐怕在宗门做牛做马一百年都挣不到吧?”
聂更阑放下笔,掸了掸宣纸,“只是定一个目标。”
许田田朝他竖起大拇指,“向你学习。”
时间飞快溜走。下课后,聂更阑许田田要走,慕容证雪这时过来了,问道:“聂道友,一块吃饭,我同你顺路一道回天境峰?”
许田田诧异地张大嘴巴,正诧异慕容证雪为何主动过来攀交情,然后才想起,聂更阑如今是与他同住在天境峰的。
聂更阑看向许田田,以目光询问他的意思。
“那就一块呗,”许田田道,“多个人还能多分热闹。”
许盼娣、君杳然这会儿也走了过来,两人听闻他们谈话,便也干脆加入,于是五人索性一块前往膳堂吃饭。
由于只有聂更阑一个外门弟子,其余都是内门弟子,因此今日许盼娣干脆带他们去了璇玑峰内门弟子的膳堂,“聂道友平日都在妙音峰,其实璇玑峰也有不少美味的膳食,而且还都是灵植灵谷烹制,味道也不错,不会寡淡无味。”
四人听了她一路的介绍,到了璇玑峰膳堂,寻了个位置,五人一块坐下。由许盼娣介绍,他们干脆点了五份不一样的菜式,以便能品尝到不同的菜色。
吃饭时,许盼娣得知聂更阑已经成功引气入体,忍不住惊叫出声:“什么?聂道友,你已经引气入体了?”
“恭喜啊!这在外门弟子当中可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儿了。就连三灵根都做不到在短短一个多月就能成功引气入体的呢!”
君杳然:“聂道友,祝贺你,接下来你即将开启新一段修仙大道,加油!”
聂更阑举起杯子里的甘露饮,同他们举杯,算是接受了他们的祝福和希望。
几人谈话声音不大不小,而这一行人在新晋弟子中因为各种原因算是较为是瞩目的存在,因此他们很是被其他弟子关注。
是以,聂更阑引气入体的事他们自然也听到了,纷纷倒吸一口气,露出惊异之色。
慕容证雪见状不禁感到佩服:“没想到聂道友不仅悟性佳,为人也低调。”
膳堂另一头。
“咔嚓。”
周炎手里的筷子当场被折断,“云斟,那小子居然已经引气入体了!他是不是果真勾引了孤独真君用了什么妙药仙法,否则怎么可能做到!”
聂云斟脸色阴鸷一声不吭,实则握着杯子的指节早已泛白。
四灵根在一个多月内引气入体成功,怎么可能?
可他聂更阑就是做到了。
聂云斟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是袖袍下的手拳头松了又捏紧,骨节咔咔作响。
吃过饭后,君杳然几人要回各自的峰头。
许田田君杳然先后走了,许盼娣也朝剩下两人招招手回了宿阁。
慕容证雪道:“聂道友,你与我共乘一剑吧?”
这属于弟子间的寻常邀请,但聂更阑摇摇头拒绝了,“慕容道友,多谢,我还是另乘仙鹤为好。”
慕容证雪诧异,想起聂更阑在收徒大典上所言,不由感到惊异。
聂道友,果真惧怕与男子触碰?可他同宗门师兄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聂更阑乘了仙鹤,慕容证雪御剑,两人并驾齐驱往天境峰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周炎和聂云斟出现在停剑坪上。周炎收到聂云斟的暗示,朝妙音峰方向传了一道符篆
“聂更阑成功引气入体了,你给我盯着点,注意他平日都与谁接触,到底是如何修炼的!”
最近新开了一门阵法课,聂更阑没有修为,因此还没能力辨识阵法,只能学习基础理论。他打算今日下午用来复习阵法和丹药课,最后便是继续打坐修炼。
慕容证雪知道他要修炼,道:“聂道友,天境峰的峰务你不必着急,每日做一点,在三日内把荒芜的院落清理干净就行。对了,你每月的月俸是三枚中品灵石。”
聂更阑:“好,明白了,多谢。”
两人一路闲谈,就在快要靠近天境峰时,聂更阑忽然瞥见斜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
依旧穿着玄袍,身姿笔挺如峭石。
聂更阑一时间有些好奇,为何皮肤偏黑之人居然还喜欢穿同色的衣物?
聂更阑道:“慕容道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慕容证雪还未说话,他已经驱使仙鹤往那抹身影飞去,一边飞一边呼唤:“师兄,请留步!”
慕容证雪听到聂更阑的喊话,飞剑嗡的一声急速刹住,迟疑地往那边张望。
果然,看到了一具宽阔的背影。
这便是上次执事堂没有追踪到的无名师兄?
慕容证雪踟蹰几息,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倘若聂道友刻意隐瞒,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向人打招呼。
慕容证雪兀自御剑飞向天境峰。
聂更阑只呼叫了一声,前方那道身影停滞在半空,显然是在等他。
聂更阑驱使仙鹤上前,很快来到面前。
“师兄,终于碰见你了。”
“师兄未曾留下姓名峰头,我便一直没有机会将那袍子还与师兄,实在万分抱歉。”
那位师兄侧过头,看到聂更阑时微微颔首,“是你。”
聂更阑:“是,师兄可否随我到天境峰,我去把袍子拿出来还给你。”
师兄淡淡瞥向天境峰的方向,道:“我在妙音峰的竹林等你。”说罢,调转飞剑方向,流星般离去。
聂更阑目送对方背影消失在峰峦叠翠间,颇为疑惑。
天境峰就在前头不远,为何师兄还要绕远特意去妙音峰等他?
不过聂更阑并未多想,驱使仙鹤回到天境峰,去了无名小院拿上那套玄袍,然后去了妙音峰。
独孤真君明确表示过不许他在天境峰修炼,恰好下午他是要去妙音峰的竹林修炼的,正好顺路。
到了妙音峰,他一路往竹林走去。在路上,还看到几个身影熟悉的弟子。
聂更阑并未理会他们异样的目光。
终于进入竹林后,果然看到黑皮师兄双手负在身后等着他。
聂更阑上前双手递还衣袍,“多谢师兄之前借的衣裳,现在归还于你。”
师兄转身,接过衣袍打量一眼,没说什么将其收回储物袋,而后问:“为何搬去天境峰?”
聂更阑怔了怔,“师兄听说我的事了?”
他停顿几息,如实回答:“为了修炼。妙音峰环境对我不利,我深受其扰,所以……”
他说到后面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因为师兄的脸色沉冷夹杂厉色,似是一位严厉的师者在透过他的皮囊看穿了他的内心。
“拂意时吞冰啮雪,或许能窥见另一番天地。”师兄道。
聂更阑缓缓抬眸看向面前之人,随后,像是鼓起勇气般直言道:“可若有办法寻得更为安宁静心的住处,为何不要?”
“他们偷窃我身上之物,肆意污蔑我,害我被关入石牢,我——”
聂更阑面色涨红,说到激动处拳头不自觉握紧,最后忽然戛然而止。
接着,惊愕地同面前之人对视上,一个事实缓缓浮现在脑海里。
他一个四灵根的外门弟子,之所以能在一个多月内引气入体,便是在石牢里满心痛苦和伤痕的艰苦环境下达成的。
师兄嘴角勾起:“看来,你悟到了?”
聂更阑抿起唇,颇有些不服,“师兄之言,意思是只有在艰苦困境中才能磨炼成材,那世家之流便没有机缘修成大道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
世家子弟向来资质不差,家族天材地宝无数,想要修成大道,几率远比普通修士要高出几千几万倍。
师兄听出其意,眸子划过一丝利芒。
“你确是有悟性。”
“如此一来,环境好坏与否对你的修炼倒是并无太大影响。”
倒是不负朔撒泼赖皮跪下求他指点他。
聂更阑闻言并不怎么谦虚地呛声:“既如此,我尝试求了独孤真君,还成功了,为何不住天境峰?难道喜欢受虐才是修炼之法么?”
这一连串反问,让师兄淡淡瞥了他一眼,“倒是与他一个德行。”
“什么?”
师兄没回答,正要再说,竹林那头窸窸窣窣有动静传出,紧跟着蹦出一个身影猝不及防扑向聂更阑。
聂更阑毫无防备,脖颈被人掐住连带着身躯一齐被扑倒在竹林满是落叶的地面。
“唔,咳咳!”
聂更阑被掐得喘不过气,费劲地睁眼时,张涛那张驴脸充斥着得意正盯着他。
“我就知道你引气入体成功和勾引男人脱不了干系,还嘴硬呢?哈!这下让我逮到了吧,人尽可夫的小婊子!”
聂更阑被掐得喘不过气,加之胃里酸水翻腾,只不过几息之间脸和脖颈迅速涨红。
“唔,咳咳,呕——”
张涛高大的体型压制在前,聂更阑眼前不可避免闪过在绿苑时被迫观看的某种场景。
他痛苦地仰起脑袋,双拳在地上蜷曲,抓起一把泥土猛地扬起往人眼睛洒。
张涛眼疾手快摁下他双臂,尖声大笑,得意洋洋转脸看向一旁站着的人,“这位师兄,你尝过这兔儿爷的滋味,可否让给我一回?我可以给你灵石。”
聂更阑睁大眼睛,在悬殊力量面前被压制丝毫动弹不得,眼珠子凸起眼眶遍布红血丝,吃力地偏头往师兄那边看。
而方才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下一刻发生之事,也在一息之间,迅疾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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