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不要吃!不要吃鱼!”
金丞顿时手忙脚乱,又想按护士铃又按不到。但是他知道妈妈在叫什么,在叫因为血友病,吃了一条鱼被扎了鱼刺,死在了20岁的小舅舅。
金丞不停颤抖,惊恐地搂住了她,堪比搂住了一棵刷刷落叶的枯木。他能搂住妈妈,他也想有个人搂住自己。
而此时此刻,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显示的来电人……是江言。
江言在道馆里, 明天就要称重了,今天原本是抽签日,他却找不到金丞人。
队医周木兰已经来到了道馆:“江言, 来一趟。”
“来了。”江言始终等不到金丞接通电话,只好放下手机先过去, “您找我什么事?”
“例行询问,别紧张。”周木兰从包里拿出一个淡粉色的甜甜圈, “吃不吃?”
江言用一种无奈的笑容表达了内心的感受:“木兰姐,你这是要气死我。”
“哈哈, 我还能气死你?这可不像你啊, 小江同学, 我看着你从小长大, 世界上可没什么事情能气着你。哦,不对,有几件事气着你了, 一次是前年裁判的误判,还有一次是你小时候让人打哭了。”周木兰在甜甜圈上咬了一大口,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说还好, 一说这个, 江言更无奈而且也更生气了。要怪就只能怪金丞有毛病, 非要坐脸塞小脚丫,成为了自己这辈子最屈辱的黑历史。再怪就是周木兰和他关系太亲密,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去。
周木兰, 人如其名, 当年也是铁骨铮铮一位女校医,刚工作就因为行医手段太过豪放被家长投诉过。但竞技体育是一个和危险相伴的圈子,有的时候挽救生命和保留肢体的功能性都在眨眼之间。比方说, 江言就亲自见过周木兰用520给人粘合伤口,避免了自行车运动员的大出血。
“想什么呢?怎么又走神了?”周木兰短时间之间就干掉了一个甜甜圈,“唉,今天吃饱,明天继续减肥。”
“你又不胖。”江言仗着和她认识十几年,关系太好了,有时候没大没小,“你又不打跆拳道,减什么?”
“你不懂,我这属于天生的苹果身材,稍微胖一点都显得壮实。”周木兰嘴上这样说,好吃好喝可从来没亏待过自己,“明天称重啊,你记得让队员们今天都兜着点儿吃,不然明天超重了有你们哭的!”
江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您不会给我们弄减肥训练营吧?”
“量级量级!量级对跆拳道多重要你心里清楚,超重了可不是就得减肥排水嘛。明天我等着看你穿个小裤衩量体重。”周木兰和他说话也很随便,“唉,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呢,怎么一瞬间就这么高了?”
江言瞬间站直:“因为您和我妈从□□我喝奶,喝得我都吐了。”
“不逼行吗?就您那矫情劲儿,这脆弱的身子骨儿。”周木兰都懒得说他,其实当年江言的妈妈江夜灵让他学跆拳道的原因只是强身健体,根本没想当什么国家健将级运动员,还能为国争光。
她和江夜灵是从小穿一条裙子长大的好闺蜜,从小学到大学都没分开过。从小身体强壮的周木兰怎么都没想到好姐妹的儿子从小多灾多难,小时候差点没了,长大了还爱咳嗽。不过她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别的,比如,她闺蜜的儿子成为了自己的护肤搭子。
江言完全没感受到周木兰的内心澎湃,捏着手机有点忐忑不安,心里焦急得有些发毛。就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只是他不知道。
“看什么呢?”周木兰看向了他的手机,“找人呢?”
“啊?没有没有。”江言马上将手机揣回兜里,“最近我买了几盒美白面膜,我用着不错,下午给您送几盒过去。”
“真的?”周木兰虽然点头了,可是也看得出来他就是在找人,这孩子并不善于隐藏情绪。
江言露出擅于分享的淡淡微笑:“真的,我敏感肌,你信我。”
“那行,我再信你一次。明天记住带人早点集合,称体重的过程还要和北体大那边互相直播连线呢,别有什么失误。你妈妈快回国了,最近你老实点儿。”周木兰再次叮嘱了几回,聪明如她,自然也清楚这3场联赛背后的手是谁。江夜灵的儿子就和她本人一样,年纪轻轻就开始办大事了,后生可畏,青出于蓝。
真好。周木兰用欣赏的目光扫向江言,他和他妈妈一样漂亮聪明,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道馆里的人非常多,为了明天的比赛每个人都在加紧进度,不发愁量级的人在热身,发愁量级的在排水,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这当中少了一个人,江言眼前就出现了一张难得的面孔。
金丞只比自己矮4厘米,却每次都用角度微妙的仰视来故意看他,狡猾地卖弄着他的小聪明。
江言身上有责任,等到将每个人都安排好才又一次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刚才没人接,现在却马上就接了。
“喂。”金丞一接电话就笑了,“宝贝怎么又打来了,想我了?”
“正经点儿。”江言已经习惯了他的胡闹,“人呢?”
“在外面玩儿啊。我都在学校乖乖训练那么多天了,不能出来散散心吗?你这人可真无趣。”金丞还是在笑,“所以你找我干什么?如果不是想我了我就挂了。”
江言站在道馆的门口,看向新换的冰柜,宛如另一个冰柜那么冷静:“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不想我嘛?”金丞看着眼前已经打了镇静药物的妈妈,想要抓住一点什么,“你说你想我,我现在就回去,我现在就往回走。”
但是江言只是沉默不语。
于是金丞不问了,反正失望和失落都是家常便饭,人生苦中作乐才是常态。“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我今晚不回去。”
“为什么不回来?你今晚和谁住?”江言问得倒是很快。
金丞将流眼泪的哽咽藏在抽气的笑声中,边流泪边笑:“你又不和我舌吻,我在外面找个人试试嘛。别着急,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去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称重对吧?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卡体重,我分得清大小事。拜拜,挂了,我朋友来了。”
“你今晚必须回来……喂?喂?金丞?”江言还想再问,然而手机那边已经挂断了,再也没有人回应他。道馆还是刚刚那个道馆,训练动静不绝于耳,汗水和意志力拼搏角力,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是动态里唯一的静态。
半分钟后,江言走到冰柜的面前,拉开柜门,咕咚咕咚灌完了一瓶550毫升的冰水。
他捏着空空的矿泉水瓶,宛如一尊沉静冥想的美人雕塑,任谁走过都会觉得这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冰雪。后颈的碎发扎成柔顺一束,贴合着他的白色帽衫,在帽子里乖乖藏好。因为攥了冰水,他的指节微微发红,指尖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这个姿势维持了几分钟,江言这才重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
搜索“强效漱口水”。
这一天金丞没有返校,而是在疗养院陪妈妈住下。刘曼妙打了针之后就格外安静,睡得像个小孩儿,金丞不舍得打破她的梦境,恨不得让她一直睡在梦里,睡在她最幸福的那一年。姥姥、姥爷、小舅舅,他们都还在的那一年。
坐在妈妈的床边,金丞攥着她的手一直掉眼泪。刘曼妙偶尔会说梦话,在梦里说“对不起”,他也知道那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她是基因携带者,她一直不敢面对这个问题。金丞怎么可能怪她,有的时候啊,人就得认命。
等到第二天一早,屋里收到了一束鲜花。鲜花上有署名卡,送花的人是金启明。
又是大哥,大哥这些年都在暗自照顾妈妈呢,不然疗养院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上心。金丞打理好鲜花又看看时间,他也想等妈妈睡醒之后再走,可是来不及了。他的人生里有太多来不及的事情,现在不能再耽搁任何一场比赛。
他留下了字条,在清晨6点静悄悄地走了,不希望任何人发现。然而他可能多虑了,不管他走不走,都没有人发现。
只是他没想到,没人发现他走,却有人逮着他回来。
金丞没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道馆,一进来就瞧见了正在独自训练的江言:“哇塞,你怎么在?”
江言在训练场上站住脚,现在已经入秋,道馆里都没有那么热了,他的双颊却一片热红。“你还知道回来?”
“说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怎么,我是你那夜宿不归的老公?”金丞走向他,又抱怨起来,“你和我闹什么情绪,我这不是按时回来了嘛。”
绿色的竞技地板将江言衬托得颀长挺拔,他像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纹丝不动却明察千里:“你身上什么香味?你把谁的香水味带回来了?”
金丞走到他旁边来,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好像是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应该是疗养院的大堂香氛,闻上去让人舒心温暖。
“你和谁一起过夜了?女人?”江言这样问。这样的香水味,男人很少使用。
“对啊,是个女人。”金丞笑了笑,“吃醋了?”
“你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你还轮不到让我吃醋。”江言面不改色,转向了另外一面,“明天就要比赛了,要稳定道心,要保持体力,你还有心情出去过夜呢?金丞,我可真小看你了。”
“那我想跟你过夜,你不同意嘛。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误了比赛。”金丞同样不甘示弱,也凑近了他,只不过今天并没有闻到中药味,相反是一种非常陌生的香味,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
道馆里就只有他们两个,金丞大胆地闻了闻江言的领口,不是,不是这里散发,难不成是体香?也不可能,男人哪里有体香,不臭就不错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绝对是少数。
现在他距离江言已经非常近了,几乎是面对面贴着,当金丞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又一次撞上了江言的目光。江言的眼神里有些严厉的成分,却没有开口说他什么,两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倒是把道馆反衬得更空旷,更安静。
好像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愫又一次缠绕了金丞的身体,在他的四肢弥漫开来。他并不觉得羞耻,反而坦荡、单纯地凝视着江言,身体语言带有微微的压迫性,瞳仁里反射吊顶的灯光和江言的面庞,夹杂着踌躇的小动作。
“要亲我吗?”金丞冷不丁地问。
江言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向下压的眼睫毛自然卷翘,像是两把细密的小扇。
“不亲算了。”金丞又说,刚要转头的功夫,江言温热的嘴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唇珠像是镶嵌到了金丞的人中凹陷里。
周围仍旧很安静,只有新冰柜的工作灯一直闪烁不停。
脑袋里面起了火, 冰水燃了一层,江言试图用理智分析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冰柜的光芒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绿色的灯不停闪烁, 那些水就滴滴答答到了他的身上。江言知道自己的呼吸有些乱了,黑带打得也有些松, 心脏也松散了,晃晃悠悠在腔子里撞。
同样的, 金丞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嘴唇碰上了而已,江言像在碰他的心。
金丞没来得及闭眼, 余光里, 江言喉结下方的皮肤大面积暴露。道服领口大, 露出了一片不同于他冷淡美丽气质的胸肌上沿, 撕开了他强壮坚硬的内里。他们像两片磁铁,滋溜就吸上了,不管是谁都不懂怎么就吸上了, 只是生理性的、本能性的反应。
江言的嘴唇很柔软,很好亲,不像自己总是那么冷。贴上之后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互相看着, 感受自己嘴唇和对方嘴唇的适配性, 结论是严丝合缝。真搞笑,自己逼着他亲他就亲了, 金丞认真地看着他, 恨不得眉梢都挑起来。
但紧接着, 金丞想起来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那就是道馆里还有摄像头呢!
竞技场馆里怎么可能没有,训练有危险, 特别是他们这类对抗性的运动,一招一式都能惹出事端,所以学校为了避免引起纷争采用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多多安装监控。现在他们的脑袋顶上最起码有6个机位,全方位无死角地拍摄着自己和江言的这场……偷吻。
算得上亲吻吗?金丞热得湿淋淋,他完全暖过来了,身体不再冰冷,原先冷得自己都木了,现在居然又觉得燥。只是他不懂江言怎么就改变了主意,难道真是让自己给逼烦了?
这短短几秒里,金丞想了许多。他没有张开唇缝,也没有感觉到江言想挑开他的唇缝,两个人同时用嘴按住对方,克制到头皮发麻,喉结用力地吞咽着什么,大幅度地上下滚动。
一瞬间的功夫,金丞如梦初醒,他的温暖梦必须睡醒了,场馆随时随地会有人进来。他往后撤退了一步,不知道刚才是因为太投入还是太紧张,呼吸居然在断断续续加快。他重新听到了道馆的动静,比方说冰柜的制冷噪音,比方说空调的吹风节奏,他往前踩一脚就进了江言的竞技区。
“哈哈,咱俩这是干嘛呢?”金丞站在温暖和暧昧的边缘,打破了刚刚的幻想。
“是啊,咱俩这是干嘛呢?”江言像后知后觉,又感觉很好笑,“你先去换衣服吧,一会儿集合完毕就要称重,悠着点儿。”
说完江言冷静地转身走向了更衣间,金丞的气息和存在感仍旧不散,还在他怀里塞了个满怀。可明明刚才连拥抱都没有,只是……
江言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快速走进更衣室,拉开衣橱,拿着强效漱口水走进了洗浴间。冰蓝色的液体被灌入口中,在嘴唇、舌面和齿列当中快速穿梭,清洗,冲刷,不留下一丝痕迹,等到一口吐出来,江言的严重洁癖已经抵达了巅峰,他立即再灌一口,一边漱口,一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镜子里面的人似乎很痛苦,鼻梁骨上的皮肤微微皱起,面色通红。
第二口漱口水吐出来,江言的两只手牢牢扣住盥洗台的边缘,他忍不住打开水龙头,偏过头,伸出了舌头,去直接冲刷刚刚亲吻了金丞的嘴。可是那感觉却像有了生命力,沿着他的道服,钻进了他的肌肉里去。钻进去之后就顺着背沟散开了,布满了他起伏的背肌,直抵他紧绷的小臂。他的嘴唇记住了金丞嘴唇的触觉,细腻火热,嘴唇微微发硬又不是完全光滑。
等到完全冲洗完毕,江言深呼吸,缓缓睁开双眼。糟糕,自己可能中邪了。
自己肯定是中邪了!
这种邪性不是一天发起来的,而是这一个月。可具体是从哪天正式开始?江言认真回忆大概是从第一次见到金丞的那一天。那天自己坐在食堂里,上一秒还在骂谢大卫是个傻逼,下一秒就能够共情那个傻逼了。
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揪着江言走,然而每次他开始共情谢大卫的时候,就会被金丞的浪气得yue一下。
他一点都不完美,和自己想过的十全十美根本不沾边,他看上去也不是一个专一忠诚的人。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之后,江言在“共情大卫”和“yue”之间反复横跳,眼前再一次出现金丞的脸……半开的眼睛,遮住眼神的睫毛,以及刚刚黏在一块儿的嘴唇。
明明是跆拳道馆,空气却像游泳馆那边似的,湿漉漉。江言顺了一把头发,一边按住蓝痣静心一边思考刚才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其实后果挺严重的,那就是会被监控器拍到。
还是全方位无死角地拍,多个机位。
刚才真是昏了头,自己又不能擅自使用关系将监控都删除。好在监控录像有一定时间期限,只要这段时间内道馆不需要调取就不会有人发现。这样一想江言又轻松多了,重新漱了漱口。
金丞还站在道馆里,短暂怀念了一番方才的力度。他深深吸气,刚才的感觉很不错啊,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太短,不够难舍难分。离近了之后江言身上的香味就摇身一变,从冷淡变成了刺激,极具霸道性地占据全部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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