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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独宠灾星小夫郎(菇菇弗斯)


钟洺抹一把脸上的水,拖着网兜快速游到岸边,把龙虾倒进空桶里。
原本打算下去一趟就走,但如今只有这几只龙虾,又觉不够看。
要不是刚刚那只玳瑁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他还打算看看能不能网走几条鱼的。
眼看时辰还早,钟洺斟酌一番,又提着桶往远处走了走,打算避开玳瑁的地盘,再下一次海。

天刚亮不久,一家子里只有苏乙早早起身。
他一年四季都是这般作息,赶着头一个起,最晚一个睡,早起后要先去倒尿桶,洗刷干净,回来后烧热水、煮早食,还得替刘兰草母子三人把洗漱的水都备好。
做这些时,动作还需小心翼翼,轻手轻脚,不然要是吵了喜睡懒觉的卢雨,便又是一顿抱怨或是阴阳怪气。
自来了舅家,十几年他都是这般过的,舅舅在时,他是为了报答舅舅一家的收留,舅舅去后,一是他自觉有愧,对不住舅舅,二是他但凡少做半点,就要挨舅母的数落。
若只是数落就罢了,舅母脾气不快,还会克扣他的饭食,本只有一碗的,只余半碗,该是两顿的,唯给一顿。
偏生他每日有做不完的活计,连自己去海滩上找吃食填肚子都没空闲,为此不得不愈发任劳任怨,加倍多干,只为多得几口饭。
先前也不是没因舅母愈发明显的刁难争执过,泥人尚有三分性,何况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舅母一句“你舅舅若不是好心收留了你,怕是今日还活着”,像是个无形的巴掌,把他满腔的话扇回肚里。
细论起来,他早已不得不习惯,可今日着实有些撑不住。
因着前几天风来那夜,他被刘兰草赶到门口处睡,给他们睡里头的人挡风,半夜雨落以后风大不说,雨滴子也漫进来,把他冻了个透心凉。
六月天,在船上睡多闷热,他是没有铺盖的,上山住石屋后,刘兰草为防夜里冷,卢雨和小儿子卢风受凉,单给他们备了被褥,自然没有苏乙的份。
这么折腾一顿,苏乙次日就发起热,骨头酸疼,吃什么吐什么,虽然所谓的吃食,也就是两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和一条咸鱼干,半块放硬的粝米糕。
刘兰草嫌他浪费粮食,又说生了病饿一饿好得快,后一日直接不给他饭食,让他去屋子角落躺着。
还是旁人提了一嘴,说是别真病得太厉害,闹出人命来平添晦气,刘兰草方不情不愿地给他煮了碗山上自采的草药汤子喝。
药汤子苦得他舌头发紧,喝下去出了一身的冷汗,夜里倒真是退了热。
浑身没那么烫后,苏乙自觉熬过一劫,怎料今日睡一觉起身,才知大病一场不是这么好掀过去的,照旧是头重脚轻,浑身泛冷,摸着额头又没有多热,可仍觉得喘出的气都是烫的。
他精神不济,手脚也不似往日麻利,昏昏沉沉间踹到一个木盆,发出“咣当”一声响。
卢雨被吵醒,翻了个身,骂骂咧咧起来。
他一张口,卢风也醒了觉,他年纪小,没睡够,闹腾不休,给刘兰草也惹出火气,直接出了船舱对苏乙道:“一大早摔摔打打做给谁看呢,莫不是前些日子窝在屋里懒了骨头?你要是不想干就趁早滚远些,当我乐意养你这么个嫁不出去的老哥儿!”
刘兰草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他打发走,说是早食也不用他煮了。
苏乙心知这是早食没自己份的意思,不过面对这样的舅母和舱里嘴上不饶人的表弟,他此刻宁愿离得远些。
至于早食,大抵又是一碗水多米少的汤水,他们吃剩下的鱼头鱼尾,还不如他去海滩上,或是退了潮的红树林子里转转,要是运气好了还能摸到鸟蛋烤了吃。
“那我去捕虾子了。”
苏乙会做虾酱,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不知怎么捣鼓的,总之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与别家不同,挑去乡里卖,生意一直不错。
只是卖酱得来的银钱难以留下,九成都被刘兰草搜刮了去,她打着替外甥哥儿攒嫁妆的由头,实际是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
刘兰草惦记他卖虾酱的银钱,因而每回他说是去捕虾子,刘兰草的脾气总会老实些,也不会太过追究他出去了多久。
这次也同样,刘兰草没有答话,算是默认,苏乙径直拿了虾网和木桶,安静地离开。
走在岸边,头痛,肚子也痛。
他后悔刚刚没趁舅母起床前多喝两口热水,好歹还能暖暖肚肠。
现下就算是看见蛎黄肉他也不想吃,生怕一口下去便吐出来,而鸟蛋不知有没有,红树林有些远,今天也没退大潮水,没有船的话他去不了。
说来也是凄凉,偌大一个白水澳,除了舅母家的船,他再也无他处可去,想讨一碗热水都没有。
苏乙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他常恨自己是个哥儿,若是个汉子,再不受待见,起码也能自立门户,哪像哥儿,若想离家自成门户,只能选个汉子嫁了,而他这样的小哥儿,又有谁会乐意娶。
这个关口,苏乙耳畔仿若又响起那日钟洺说的话来。
那个汉子讲,他不是灾星,不欠任何人。
拖着虾网一路前行,思绪飘散,不知不觉间已走远了。
回过神来时,已到了村澳里少有人至的一片崖壁下的石滩。
这里不适合捕虾子,但礁石丛里的东西倒是不少,过去他摸到海鸟蛋,也正是在这片崖壁的石头洞里。
既都来了,他浑身没力气,不愿再往回走,只想找处石头坐下歇歇。
正想着该把碍事的虾网放在哪里,忽然听到前面有脚步声。
他素来是习惯避着人的,能不和村澳里的人打照面就不打,何况是这等冷清地方。
于是第一反应便是把虾网团起收拢往脚下一踩,整个人躲去了礁石后。
本以为是村澳里哪个勤快人一早来这处赶海,或者下钩钓鱼钓螃蟹,然而当人走近,他好奇地从礁石缝里往外看一眼,发觉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在这处经过的汉子,是那冯家的冯宝,形容鬼祟不说,两只手里还各提了好几只偌大的龙虾,尚且鲜活着,个大肉满,是拿去乡里圩集,一只能卖一二钱银子的品相!
苏乙断定,这东西绝对不是他自己得来的。
至于为何如此说,实在是冯宝的名声差得可以。
上回刘兰草跟卢雨提起,讲钟洺在白水澳名声不好,实则和冯宝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钟洺名声差,差在他不安于水上人的身份,日日往乡里跑,你说他没出息,他在乡里颇有门路,你说他有出息,他又的确常常兜里空空。
冯宝则是样样挑不出一个好来,虽和钟洺一样,都是没了双亲的汉子,从小跟着阿奶长大,靠族里接济养活,长大后却惯常做些手脚不干净的事。
在这家绳子上解条干鱼,在那家网兜里顺几只对虾,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可教人心里沤得很。
告到里正那里去,也没什么用,且不说他伸手的时候往往没人看见,就说他那阿奶,实在是个厉害人物,岁数大,辈分长,死了的男人还和里正有交情,曾在海上救过里正的命。
没有她男人,里正早二十年就在海里喂了鱼,为此又能如何,只得敲打两句就散了场。
这点小官司,里正不松口,便也闹不去乡里衙门。
于是这些年里,冯宝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澳里人只当丢了喂老鼠。
苏乙目送他远去,蹙着眉毛,不知姓冯的这次又是偷了谁。
起身时他只觉两眼发黑,扶了一把石头才好险没跌倒,好不容易缓过那阵,摸到自己一头的冷汗,继而忍不住捂着胃,对着旁边呕了两口,却是什么也没呕出来。
想及冯宝既顺走了别人的龙虾,前面八成是还真的有别人在,他懒怠看人冷脸,或是躲躲藏藏,索性也不逞能,原地一屁股坐了下去,遥遥望着眼前的海,发起呆来。
一刻钟前。
钟洺把龙虾搁在岸上,换了处地方下水,好处是没遇到那只玳瑁了,坏处是这片的龙虾窝当真不如之前的地方多。
所以说那只玳瑁出现在那里,压根不是偶然,而是精明着呢,怪不得敢拦路打劫。
钟洺多在水里转了一阵,不好不坏地逮了八只龙虾,网了一条不小的黑毛鱼。
回程的路上遇见一片沙地上趴了好些扇贝,他下去用铁耙直接往网兜里送,被惊走的扇贝开合着壳子向远处游走,和拍巴掌似的,看起来怪有趣。
他想可惜小弟身子不好,不然以后也让小弟练练这憋气游水的本事,下来和他一道游。
海底广阔,比在地上看人有意思多了。
扇贝太多,一眼望去少说上百只,钟洺没赶尽杀绝,挑着个头大的,兜了几十只就罢手,约莫十只就有一斤沉了。
掐指一算,十多只龙虾,一条黑毛,一兜子扇贝,能卖个几两银了,足够带小弟看诊抓药。
他差点在海里呲出牙来笑,脑袋从水上冒出来的时候都还是乐呵呵的,直到二次上岸,看到网兜被人扒开,里面的龙虾全都没了踪影,只余几个红艳艳的海星,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没成想他竟也有遭贼惦记的一日,还如此胆大包天,带走的九只龙虾哪怕按照一只一钱算,也是九百文钱,何况里面大个的两钱不止,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
钟洺沉着脸,把新捕的龙虾和海星、扇贝装在一处,木桶打了水装进黑毛鱼,匆匆穿上衣服。
村澳里有这个胆子的人不多,他保管不会让此事轻易翻篇。
他断定贼八成还没走远,大长腿迈起来,步伐生风,目不斜视,走在礁石滩上如履平地。
即使如此,在半道上的余光所及之处,还是骤然瞧见了个眼熟的人影,礁石掩映下露出大半肩膀,破旧的灰色衣裳,有些发黄细软的发辫垂在一侧,肩头窄细瘦削,不是苏乙又是谁。
“苏乙?”
钟洺从来不主动和姐儿哥儿搭话,在苏乙这里真是破了几回例。
想着好不容易遇见,总要还是说一声小猫的情况,哪知叫了一声,对方却没回应。
钟洺感觉不太对劲,当即忘了要忙着去追贼的事,把木桶和网兜就近一放,上前查看。
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心头猛跳,只见苏乙白着一张小脸,靠在一块湿漉漉的礁石上,眼睛紧闭,倒像是昏了。

第14章 抓贼
苏乙也不清楚自己何时昏睡过去了,被人摇醒时,他以为是舅母发现自己在偷懒,整个人紧张过头,一口气没续上,胸口发闷,边咳边喘。
钟洺见苏乙忽地睁开眼,眼神却是涣散的,气喘不止,唇上泛紫,顿时后背爬了一身汗。
他想到小弟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就是半夜咳嗽到喘不上气,是他趁夜撑船送去乡里,生生从打烊的医馆里把老郎中叫起来,方知再晚送来一会儿就要出大事。
“乙哥儿?你可能听见我说话?”
苏乙朦胧间听见是汉子的声音,隐约望见一抹高大的影子罩在身前,遮挡了清晨温吞的日头。
他眯起双眼,好不容易聚起光来,看清来人,一下子浑身都松弛下来。
“我……能听见,我没事。”
他抹一把脸,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期间发现自己衣裳都沾湿了,垂在一旁的辫子也压乱,真不知是怎样一副狼狈情形。
想来好像每次见到钟洺,自己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半点不像个样。
钟洺后怕地呼出口气,像是刚刚跟着苏乙喘了一回似的。
“你把我吓一跳,以为你昏在此处。”
又道:“你别急着起来,容易头晕,先坐着说话。”
苏乙也确实有点起不来,腿脚还软着,只得半路停下,徒劳地扯了扯衣裳,强笑道:“我早上起早了,来这里不知怎的,打起瞌睡来,让你看笑话了。”
钟洺却是慢慢拧起眉头。
苏乙一副浓重病容,比起上次见面,居然又瘦了一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只剩一把骨头。
他打量苏乙,觉得这副模样,药是肯定没吃的,饭也不像是吃饱了。
即使刘兰草死了相公,对这个外甥哥儿有迁怒,这么做未免也太过头。
他曾听二姑说过,卢家这些年养苏乙不是白养的,苏家那边为免遭人戳脊梁骨,月月给三升粝米当做苏乙的口粮,若是一天两顿稀粥,一个哥儿都吃不完。
当初把人送走时,卢家还要过一笔银钱,不知几何,总之以刘兰草的精明劲,绝对少不了。
遑论苏乙还日日干活,纯像买了个家奴,给他家当牛做马。
“前几日在山上没见你,是病了?”
苏乙鼻子一酸,他抬手揉了揉眼,遮掩道:“落雨那晚,吃风受了点凉。”
他着实不习惯多说自己的事,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关心过他,无论是饿了还是病了,面对钟洺的询问,感动之外,只觉局促。
“这么早的时辰,你怎在此处?”
他装作弯腰摆弄虾网,顺势扯开话题。
说到这里,钟洺又想起龙虾遭窃的事,面色不爽。
“我赶早来下海逮龙虾,想着换了银钱带我小弟去看郎中,哪知遇了贼。”
苏乙晕晕乎乎的脑子像是盛了一碗浆糊,钟洺说完后好一会儿,他才蓦地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站起。
“那龙虾是你的!”
苏乙起是起来了,却身形摇晃,钟洺生怕他磕了,跟着紧张,同时不解道:“什么龙虾?”
苏乙心下激动,惹出几声咳嗽,咳得狠了,面上染就两抹不正常的血色。
他狠狠拍一把胸口,像是很不耐烦自己这会儿咳个没完耽误正事,好歹压下去后赶忙道:“是冯宝!我先前来时,遇见他拎了几只龙虾过了,当时就想那品相不像是他能逮到的,八成是顺了旁人,没成想还真是!”
他早该心里有数,放眼白水澳,能潜到水底徒手抓到那般大龙虾的,除了钟洺,压根不做它想。
钟洺恍然,火气拱到天灵盖,眉头锁紧道:“我便猜到该是这厮,果不其然。”
既确定了是冯宝干的,他自要去教训教训这不知耻的,料想时间过得不久,对方还未来得及去乡里圩集。
走前他想起什么,回头道:“我看你带了虾网,这里又不是捕虾的去处。”
苏乙没说自己是走了神才晃到这里的,“原是想先来这里撬些蛎黄。”
钟洺觉得奇怪,倒也没再多言。
“你脸色着实太差,别在离水太近的地方走,实在难受就早些回去。”
这哥儿站着都摇晃,还敢在这没人的石滩转悠,要是脚滑跌到水里,连个能捞一把的人都没有。
苏乙低着头,轻轻颔首,其神色令人辨不分明。
“我知晓,多谢你。”
钟洺看他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决定在离开前至少同苏乙说件开心事。
“对了,原本喊你是要同你说小猫的事,我给它改了个名,叫多多,腿伤也好了不少,只骨头还没长齐,你有空可以自去我家船上看看它,我跟小弟说了你的事,他认得你,不会拦着。”
“阿洺,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去!”
钟春霞正在船上守着竹簸翻捡干货,之前上山待的几日,好些干货闷着都返潮了,趁着太阳高,她赶紧拿出来重新晒,不然回头卖给那些个南下的走商,要被挑茬压价。
埋头整治的工夫,听得隔壁船上一声响,抬头看去,发觉钟洺丢了个网兜和木桶在船上,没打个招呼,跑着又走了。
那架势,那神情,她熟悉得不行,以往这小子和人干仗,就是这副急赤白脸的模样!
“这混账小子,又不知惹了什么事!”
钟春霞坐不住了,生怕钟洺刚安稳了几天,又惹出新的麻烦,她叮嘱大女儿唐莺看好还在船上打瞌睡的钟涵,下船便追了上去。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见前面已围了好几个人,还不住和新凑过去的人大惊小怪道:“快瞧瞧,钟家的洺小子又打人嘞!”
“不都说他改了性子,怎么又打起人来?”
“哎呦,那谁说得清,总之我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他上来就对着人踹一脚,我看着都心惊!我就说,这人的性子哪是那么容易改的!”
“所以是和谁打起来了?”
“还能是谁,趴在地上的你不认得嘛!就是冯家的冯宝!”
说话的人挤了挤眼,“咱们且等着吧,等麦婆子来,今天可有好戏看!”
钟春霞认出说话的人是赖家夫郎,赖家和钟家本就有怨,前些日子赖家两个小子好似还因嘴里不干不净,被钟洺给教训了一通,好生吃了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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