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主公。”?蛸卫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曹操身后,“已截杀城中派出的送信人马十七骑,可确保绝无一漏网之鱼。”
“继续严密防守各道路,绝不能让城中有任何机会送信去江陵与夏口。”
“属下领命。”
?蛸离开后,曹操将目光重新转回战场。此时,己方将士已冲过箭雨,来到城墙下,搭上了云梯。然这不过是攻城的第一步,云梯刚搭上城墙,无数滚石就被从城楼上扔下,有的士兵被砸的满脸鲜血,有的直接脑浆迸裂,摔地而亡。但这样的惨状并不能吓到任何人,后面的士兵立刻顶替上前方死者的位置,甚至速度比前者更快。在前仆后继的攻势下,终于,有士兵登上了城墙。激动之余,他不顾满头鲜血,直接举刀和守军厮杀到一起。
然未过多久,他的尸体就被扔下城楼。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曹操,轻叹口气。
攻城者勇猛,守城者亦非懦夫,血肉相搏,你死我活,这场战争,恐怕还要持续很久。
被强行拉到帐子中的一刻,郭嘉不无乐观的想,亏得他人缘不错,才没有在那么大的谎言被戳穿后被就地正法。只是被关在帐中,倒也不算太坏的结果。
但紧接着,他就不可抑制的想起当时苍术在帐中的表现,愈发觉得头痛。苍术身为?蛸,而且是他唯一留下以应不时之需的?蛸,竟然能在最简单的称呼问题上出现破绽,实在是让人太失望了。
也不知夏侯将军会如何处置他……罢了,肯定不至于到丧命的地步。而其他的,就当是代嘉施以的惩罚吧。
轻叹口气,郭嘉向帐外走去。果不其然,刚走到门口,就被士卒拦住。
“夏侯将军有令,请郭祭酒安静呆在帐内。”
“嘉不是想出去。”郭嘉道,“就是想问一下,二公子可回营中了?”
收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权衡是否要回答郭嘉的问题。最后,或许是因为郭嘉平日中的积威,其中一人还是开口道:“还未有二公子的消息。”
“这样啊……算是个好消息了。”
以孙策之锐,攻破只有五千人的渡口绝非难事。既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那就说明,应当是赶上了。
和士兵随口道了声谢,郭嘉回到帐中,在榻上躺下,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曹操不在营中这件事,想要隐瞒本并不简单。毕竟就算曹操病得再重,也没有除了郭嘉以外谁都见不了的道理。而能真的隐瞒这么久,一是因为代传命令的人是郭嘉:众人虽然不解,但犹可因为以曹操与郭嘉的关系,相信曹操下这样的命令是别有打算;二则是因为虽然曹操卧床无法见旁人,但仍有手书用作传令。当然,现在想必众人也已经猜到,那些“毫无疑问是曹操笔迹”的文书,每一封都出自郭嘉之手。
主将不在,必会动摇军心,所以郭嘉本希望这个消息能瞒到真正的胜利到来之时。却没想到,竟然会在夏侯??抢锍隽宋侍狻h绻?桥匀嘶骋桑??紊锌梢云窘杌??钏?兆欤??倍韵蟊涑勺孕【透?娌懿俚南暮娑韵暮??诰?械耐?斡镁u?Γ?仓站咳缦衷谡獍悖?藜糜谑隆?br>
可这仍旧很奇怪。因为论交情,他与夏侯??游唇欢瘢?暮??静挥Ω没岫运?尚闹链恕?br>
“夏侯换峤銎疽桓鍪勘?推鹨尚摹!?br>
“郭祭酒是想说子桓故意派人回营求援无事生事还是想说跟随??錾?胨蓝嗄甑母苯?幕池喜猓俊?br>
问题果然出在那个副将身上。
不可能是江东的细作。为了这次一举得胜,他甚至连平日里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两名?蛸都派出去执行任务。如果这副将是江东的人,他不可能在今天之前,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
但除了江东,大战在即,还有谁想挑拨事端?其目的又是……
不知为何,郭嘉越是细想,越觉得有些不安。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每当他出于本能觉得不安时,鲜有可能是幻觉,而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且往往是致命之事。
这时,帐外传来对话声。接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士兵走入帐中,在他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他先将食盒放到案上,然后对郭嘉抱拳道:
“奉夏侯将命令,来给郭祭酒送饭。”
不严刑拷打逼问他主公的下落,反而来给他送饭?除了对主公,夏侯将军何曾这么体贴了?
郭嘉坐起身,目含疑色的看着这个士兵将饭菜放到案上。一盘菜,一碗饭,平平无奇,一看就让人没什么食欲。而在那之后,士兵竟又从盒中拿出了一壶酒和一个杯子,放到饭菜的旁边。
“你不会要告诉嘉,这壶酒也是夏侯将军让你给嘉送来的吧。”
“夏侯将军说,虽然现在真相不明,但先前对郭祭酒说的话确实失当。正好前些天军中大宴还余有美酒,所以特遣我送来这壶酒向郭祭酒赔罪。”
郭嘉垂下眸子,沉默了几秒,而后道:
“……夏侯将军还真是有心了,放着吧。”
“是。”
士兵将东西都摆放好后,转身向帐外走去。可他刚走了几步,却突然回过头,一双眸子射向还倚在榻上,没有任何举动的郭嘉。
“怎了?”
“郭祭酒,菜是热的,酒也温过,还请郭祭酒尽早用食,免得伤身。”
“你对嘉倒是很关心啊。”郭嘉轻声回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清浅的笑意,“好了,你退下吧,嘉一会儿就用,不会让它们凉了的。”
士兵俯身又行一礼,继而转回身向帐外走去。然这一次,没走几步,他竟又回过身。
“在下还是亲眼看着郭祭酒饮下那壶酒才可放心!”
他将食盒往地上一放,猛地抓起案上那壶酒冲到郭嘉面前。郭嘉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已经被此人用膝盖猛顶到腹部,瞬间痛的连呼喊声都发不出来。接着,此人一把捏住郭嘉的喉咙,趁着郭嘉本能的想要张嘴呼吸时,将酒全数灌入郭嘉口中。
酒液一半洒在郭嘉衣衫的前襟,其余则尽数被郭嘉喝下。见酒壶空了,他才去力松开手,看着郭嘉瘫倒在榻上。只见郭嘉捂住腹部,身体慢慢蜷缩起来,面色也越来越苍白,唇角隐约已能见到暗红色的血迹。可他能发出的呻吟声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无法让守在外面的士卒听见。
这名士兵见目的已经达到,忙按计划拉着郭嘉后领将郭嘉拖到案后,让郭嘉爬到案上,又将酒杯塞到郭嘉手中。做完这些,他将放在一旁已经空了的食盒拿起,神色如常的掀开帐帘,走出大帐。
他小声对守在帐门外的两名士卒说道:
“郭祭酒似乎心情不好,无事就不要进去打搅他了。刚才我就被他骂了,唉。”
“怪不得你这么久才出来,真是辛苦了。”一名士兵同情的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夏侯将军有令,除了送饭的人,谁也不许任何见郭祭酒,我们不会擅自进去的。”
“是这样啊。”他垂着头,唇角挑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提着饭盒向远方走去,再不见了踪迹。
第142章 第142章
几日前,曹营议事帐。
“想要赢江东,本也不难。”郭嘉道,“我军之短,江东之长,乃是水战。只要将决胜的关键置于陆战,此战必可得胜。”
“然如果想胜江东,必要过这长江天堑。”曹操想了想,试探问道,“奉孝是说,暂且不渡江,以长江以阳为基,待他日江东有变再与交战?这,倒也不失为一计……”
只是这样,和退兵有何区别?
“噗,明公真是偏心。”郭嘉轻笑了声,“刚才公达与四公子把口都说干了,明公都没松口。怎么现在嘉说待来日再战,就肯听了?”
“如果奉孝也说来日再战,那此战就是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孤纵不甘,哪能为一己之私置全军于不顾?”又看到郭嘉的笑容,心中忧愁淡了不少,也跟郭嘉开起了玩笑,“还是说,奉孝想听孤说:‘但凡是奉孝所说,无论对错,孤都会言听计从’?”
“哈哈,那明公且说这话是真是假?”
“当然”曹操目中的笑意渐渐被郑重取代,“是真。但凡奉孝所说,孤都会言听计从。”
“诶?”这到让郭嘉意外了。
“但凡奉孝所说,定都是全心全意为孤着想出的计策。至于是对是错,对则万安,若是错了,无论结果是何,孤与奉孝同赴。”
曹操目光灼灼,竟让郭嘉都不自然的斜眼躲开,觉得脸有些热。半响,才佯作淡定嗔了句:“这种花言巧语,明公还是去骗谁家小娘子去吧。”
能让郭奉孝脸红,操怕是这世上独一位吧。
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成就感的事了。曹操哈哈大笑,心头郁结彻底一扫而空:“过来坐,孤身边暖和。”
郭嘉听了,倒也不客气,心安理得的坐了过去,把他家明公当现成的暖炉。曹操把郭嘉发冰的双手捂在两掌之间,听郭嘉将话题拉回正题:
“这江,自然还是要渡的,却不一定在夏口。”郭嘉窝在曹操怀里,表情懒散,独一双眸子清澈明晰,带着别样神彩,“当然,若是一般情况,大军纵使顺流而下,江东为了阻截我们,定也会一路在南岸设防。这样的话,处处都成了现在的夏口,那就同样没了意义。因此,必须将大军留在夏口吸引江东的注意力,至于顺江而下,攻打江边城池渡江这件事,需在暗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