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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南(巫羽)


“在岱夷,没有人不知道他;在文邑,没有人不认识他。”玉匠很惊讶,他看青露年纪不大,长得白净文弱,没想到他竟会是玄旸的伙伴。
“你既然跟随在玄旸身边,一路上采集到不少好东西吧?玉石有吗?水晶有吗?或者玛瑙石?”
“我有水晶,紫色的,这么大一块,连玄旸大哥都说它十分稀罕,你要拿什么跟我换?”
青露用手比划大小,他见对方半信半疑,自顾说:“玉石我也有,但是块璞石。”
旅人的日常是打猎,是采集,是登高望远,闯原始森林,翻越崇山峻岭,探访岩洞,寻访瀑布,尤其伙伴中有玄旸存在,他轻车熟路,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与他同行的旅程极为精彩。
学习玄旸在湿地里射飞禽,收集华羽,在湖泊中捕贝螺,寻觅彩贝与珍珠,在河滩上捡玉石,跟他入岩洞里凿水晶、拾天青石,若不是行囊有限,还不知道要携带多少稀奇珍宝呢。
这便是当旅人的乐趣。
当然,许多旅人的旅程不像他们这么愉快,往往会因为迷路,或者遭遇野兽与歹徒而陷入困境,举步维艰,终日提心吊胆。
“你要是真有这么大一块紫水晶,我拿两件大玉髓跟你换。”那匠人瞄向青露腰上的布囊,大概在想布囊并不大,那件水晶放哪了。
“我不要玉髓,我要一件玉配饰。”
青露浑身上下只佩带一颗玉珠,他想要更多的玉器,以便日后成为青宫之觋,能以美玉装扮自己。
“你先将东西取来,要真像你说的,我拿玉配饰和你交换。”
“我这就回去取。”
青露满心喜悦,虽说一路上通过以物易物,换得不少东西,但也就只有在文邑,才能换到已经制作好的玉器,而不是玉料。
文邑聚集大量的财富,只因各种珍贵材料被输进文邑,经过加工后又输往别处,通过贸易帝徵拥有四方的珍宝,四方的旅人正是沿着贸易路线进入文邑。
青露回到屋舍,从自己的行囊中翻出水晶,他将水晶用布包好,携带着它前往玉石作坊。
他走过热闹的居民区,见到盛装的权贵,见到衣着朴实的平民,欢声笑语的孩童,悠然自得的老人,连狗子都皮毛光滑,冲着他摇动尾巴。
他仰起头,望见高耸的阙楼,白云漂浮在碧色的屋檐上,真好看。
他揣着他的宝贝,在石子铺设的大道上跑动,脸上绽出笑容,挥舞的手臂上飘动着数条彩绳,那是在南汾湿地时,脊西人为他编织的祝福。
在多年后,他仍能想起这个午后,阳光正好,他在文邑城中奔跑,人们朝他投去友善的目光,守卫为他让开通往城门的道路,他奔出朱色高耸的大门,踏上青石桥,溪水潺潺,玉石作坊的水车骨碌骨碌转动,水车下是等候他的制玉匠人,匠人手中捧着一只黑色漆盒,漆盒里放置着一件白玉佩。
这便是文邑留给青露最后的记忆,终其一生,他都没有机会再度拜访文邑。

第44章
劫匪的尸体从石垣上滚落, 在垣体上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迹,一名脸部流血的高地战士正用脚踢踹那具尸体,发泄怒意。
祈珍追上来, 刚好看到这一幕, 一对俊眉皱起,喃语:“死都死了, 踢他作什么。”
华美的长袖被祈珍扎起,露出皮质的护臂, 护臂破裂,有道口子正往外渗血, 那血迹也飞溅在袖口上, 点点斑斑似梅花。
祈珍本是帝徵的护卫,带着一支九人小队跟随玄旸出使大鹰城, 他与劫匪搏斗受伤,其余队员倒都无恙。
祈珍坐下身,按住伤臂,抬头一看,觋鹭已经走到他身边, 不慌不忙取出药罐、为他上药、包扎。
“那边躺四个, 这里死一个, 五个, 刚刚有十多个劫匪,都往哪里跑了?”
有地中战士清点尸体, 板着手指头, 神色倒还悠闲。
“四处搜搜, 有动静回报!”
一声高地语响起,数名高地族战士立即行动起来, 在这座废弃的石城里搜索漏网之鱼。
发出号令的是大鹰城的使者鹰击,他奉大鹰城城主之令出使文邑,回程与玄旸率领的队伍结伴同行,鹰击出身尊贵,待人宽大仁厚,受手下敬重。
玄旸跃上石城残破的城门,居高临下,声音响亮:“鹰击,这里就是你说的源城?”
“不说不见居民,连条野狗都找不到,你确定你上一次来这里有住户?”
“玄旸,你没看出来吗?城被人攻破,居民要么遭俘虏,要么逃走了。”
鹰击瞥眼身旁倒塌的屋舍,泥墙上有明显的火燎痕迹,被火焚毁的屋舍不只一座,而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物品,箭矢、长矛随处可见。
“一般会把青壮抓走,能逃跑的也都是年轻人,总得留下几个老头、老妇吧。”玄旸俯视全城,这座城不大,站在城楼上,一览无遗。
“这家的主人之前招待过我。”鹰击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一栋大宅前,见宅院的门倒下一扇,门梁上有石斧砍砸的痕迹,院内物品凌乱,野草疯长,念叨:“这么热闹的地方,如今什么都不剩,只有一群劫匪,把这儿当贼窝,劫杀过往的行人。”
高地战士经过一番搜索,陆续回来向鹰击通报情况,玄旸站一旁听他们对话。
“玄旸,我的人发现劫匪的窝点,里头有木柴,能用的席子、被褥。”
听见鹰击的话,玄旸笑语:“那不正好,天色不早,大家走累了,得有个休息的地方。”
“玄旸大哥,那些劫匪还会回来吗?”青露感到担忧。
“不会。”
玄旸将一根不知道从哪得来的长矛掷给青露,青露眼疾手快接住,他握着长矛,面露疑惑。
“燧石矛头。”很快,青露反应过来。
随行的高地战士都携带吉金武器,这帮劫匪,不仅武力值较低,一击即溃,而且武器也都是石器。
天色将暗,院舍外站着两名守卫,院内升起炊火,人影众多。
室内,鹰击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口漆箱,检查里边的器物,箱中放着三件绿臂护。
之所以称呼它为绿护臂,是因为护臂嵌满绿松石片,碧翠喜人,华美夺目。
绿护臂出自文邑的能工巧匠之手,正是大鹰城国君渴望从文邑获得的珍宝。
“数千片绿松石,比指甲片还小,要将它们打磨得厚薄一致,又要将它们紧密镶嵌在一起,不留缝隙,这般奇妙的工艺,哪怕是大鹰城最精湛的工匠也无法掌握。”鹰击的手指触摸臂护上平滑的绿松石镶嵌面,发出赞叹,他手腕上便有一件臂护,做工讲究,在高地绝非一般人能佩带,却仍和文邑的绿臂护相形见绌。
“无论是哪里的人,都觉得远方之物最是珍贵。”
玄旸摸向腰间的吉金匕首,那是他离开文邑时,帝徵赠予他的物品,他看向鹰击脖子上佩戴的海贝项饰,悠悠道:“源自东方的绿松石,出自东南大洋的海贝,还有南方的大鼋甲与鼉皮,对位于西北的高地人而言太过稀罕,唯有身份最尊贵的人才能拥有。人们用稀罕之物彰显身份,用配饰区别贵贱,于是有的人尊如神明,有的人贱如豕犬。”
鹰击将木箱盖子合上,用吃惊地目光看向说出这番话的玄旸:“我听说你是岱夷武士,还是位旅人。旅人啊,总是喜欢说出让人惊讶的话语,都是些自大狂妄的人。”
见对方挑了下眉头,鹰击用手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海贝项饰,又指向玄旸腰间的吉金匕首,他道:“这东西在你看来是海边随便就能捡到的贝壳,这东西在我看来是大鹰城战士的寻常配刀。”
“使者和旅人其实很相似,都是同类人。”玄旸将吉金匕首拔出,又插回刀鞘,动作麻利。
鹰击不否认这种说法,他将漆箱的箱盖扣牢,再将漆箱放进一口木箱中,又用绳索将木箱捆绑,边捆边问:“我很好奇,你这种人,像头山原上奔跑的豹子,来去都跟风一样,为何会为帝徵效力?”
玄旸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听到问询,他回过头,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说道:“风中有股臭味,应该离得不远。”
“还能是什么。”
鹰击很淡定,头也没抬。
“我当年卷入高地部族间的争斗,受重伤躺着不能动,也曾从窗外闻到这股气味,这是死人的味道。”
听见玄旸的话,鹰击抬起脸,神情仍旧平淡,他说:“我小时候跟随父亲在高地各部族间走动,那时的人还挺和气,会招待过路的陌生人,那时好多地方都没建城,人们不惧怕外人,也有过那样的好日子。”
“今日袭击我们的劫匪,你能认出他们是哪里人吗?”
“玄旸,你想做什么?”
“这里没有储粮,也没有俘虏,如果是常驻地,总会留几个俘虏用来奴役,我看劫匪只是偶尔到这里来,应该有别的落脚点。”
“可能在源落,那里有良田,能提供食物。”
“源落?你是说他们是源落人?”
“不,他们是锥城来的劫匪,能从口音上辨认出来,如今源城被攻陷,源落多半也在他们手中,两地离得近。我们明早就出发,逃脱的劫匪回去肯定找匪首通报,我们明日走迟了,和他们撞见又得打一架。谨慎些好,我们护送的物品珍贵,要是在路上丢失,我没法跟大鹰君交代,你回去也不好见帝徵。”
“鹰击,我没记错的话,源落离小鹰城只有一天路程,大鹰城为什么不出兵?放任这么凶恶的劫匪四处劫杀。”
“等你到大鹰城就知道是为什么,如今可没空管外面的事。”
听鹰击惆怅的语气,似乎一时半会说不清。
玄旸刚从屋内出来,就见一名地中战士奔进院中,神色惊慌,立即将人唤住,询问:“怎么回事?”
“我刚出去撒尿,就在林子那边,我我看见鬼魂!”地中战士瑟瑟发抖,声调不由地拔高。
青南本在院中为受伤的高地战士换药,听见这句话,立即抬起头。
玄旸反应相当平淡,问道:“长什么模样?”
“像云又像气,轻飘飘,亮着光!”
“你身上有弓箭,有刀盾,又有巫祝给的护身符,怕什么鬼魂?”
玄旸轻松的笑声,使受到惊吓的战士终于镇定下来。
随即便有三名高地战士在鹰击的命令下外出查看,他们举着火把走进黑夜,在这座死城遇到鬼魂不稀奇,就怕是白天那伙匪徒又回来了,躲在林子里吓唬人。
青南熟练地为伤者换好药,擦去手上的血迹,他走到玄旸身边,低语:“又是鬼火吗?”
动物或人类腐败的尸体,有可能产生磷火,会在夜间发亮。
玄旸点了下头。
两人站在远离火源的昏暗角落,玄旸握了下青南的手,喃语:“你不该来。”
随风向变动,时有时无的臭味,林子里的磷火,玄旸可不想过去查看那边有什么。
“祁珍与我说,高地虽然混乱,但在之前从文邑通往大鹰城的道路畅通,他父亲曾担任使臣,多次出使大鹰城。”青南的目光越过院墙,高地战士的火把远去,逐渐被黑夜吞噬,他声音压低,贴着玄旸耳边:“我不是为你而来。”
觋鹳可能还活着,人就在大鹰城。
玄旸发出低低的笑声,耳语:“你就不肯说句心里话吗?”
若是有七分是为了觋鹳,总还有三分是为了我,才冒险深入高地,踏上道阻且长的大鹰城之旅。
心里话。
你我之间,不必特意去说什么,谁也无法给出相守的承诺。
一名士兵举着盏灯从一旁经过,身边忽然亮起,青南举起巫杖,将它挡在玄旸身前,分开两人的距离,青南的神情淡定,在外人的视角里,他的举止像似在对夜幕中看不见的东西施加巫术。
玄旸抓住青南的手腕,询问:“青南,这像似文曜(帝子)的蟾佩,我早想问你,你怎会有这件东西?”
一件亮闪闪的青铜蟾蜍配饰,精致玲珑,佩戴在青南左臂上,高举巫杖时,袖子滑落,正好露出这件配饰。
“帝子随同文真前往北积之前,将它赠我。帝子温柔善良,为我高地之行担忧,说它是件护身符。”
手臂下垂,丝质的衣袖顺势下滑,将蟾佩遮挡,它本来就是臂饰,对于衣着庄穆的人而言,不会轻易露出臂膀,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能看见。
“这件蟾佩文曜戴在身上很多年了,他很喜欢你,才会将随身物品赠你。文邑人相信蟾是月亮在人间的精魄,能使人长寿无忧,尤爱佩戴蟾饰。青南,你回赠他什么?”
“我有件淉礼用的玉瓒,是件神玉。”
“你啊,身上没剩多少羽人族的玉器了。”玄旸笑语,他早发现青南的佩玉所剩无几。
冷冰的面具下是颗赤忱的内心,青南会将自己用来彰显身份的佩玉馈赠挚友。
佩玉彰显身份,逐渐减少的佩玉,似乎意味着青宫之觋的身份也在淡去。
“如今看着不像是位青宫之觋,倒像是位旅人。”
听见玄旸的话,青南喃语:“我已经是位旅人。”
玄旸,不知不觉间,我已成为了你。
晨曦照耀在源城的石垣上,给这座冷冰,死气沉沉的废城增添些许生气,青露一路向前走,一次都没回过头,他不想看见那片战士们口中尸骸累累的死亡之林,他想抹去在源城的记忆,以便日后不必再回想起来。
昨日进城时遭遇劫匪,又是天色将黑,青露没观察到源城遭受覆灭之灾的惨况,忽略了随处可见的暴力遗迹,今早就看得很清楚,因为太阳升起来了。
源城渐渐远去,直至不见,多年后,或许还会有一批新居民入住,将颓败的房屋、破损的城垣修葺;又或许自此沉寂,成为阴森、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废墟,遭人遗忘。
前方丘陵起伏,一望无垠,人们沿着山脊行进,遥望时,长长的队伍宛如蚁群,鹰击率领高地战士走在前面,祁珍、青南、青露走在中间,他们身后是地中战士,为整支队伍断后的则是玄旸。
“在这里休息。”
爬上台塬的制高点,祁珍下令。
地中战士如获大释,纷纷跌坐在地上,尤其是四名抬木箱的战士,他们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两口木箱,又大又沉,里边装着的可都是文邑的珍宝:象牙器、海贝、大鼋甲、鼉皮、漆俎、漆豆等物。
这些珍宝将被运进大鹰城,从大鹰君那儿换取数量可观的玉料。
多年来,源源不断有远方的物产输送至大鹰城,又有诸多高地物产从大鹰城输往它方。
祁珍命令休息,高地战士不听他命令仍在前进,丝毫不感到倦乏,原先绵长的队伍从中间断开,分成头尾两段,直到鹰击喝令停步,这些高地战士才听从。
高地人早爬惯了丘陵,在山脊与坡地上如履平地,他们打小就生活在这里的环境里,环境塑造人。
祁珍的伤臂用绳索吊在脖子上,行走时不停晃动,疼痛感一直伴随,他脸色灰白,精神萎靡。
猛灌上两口水后,祁珍将水壶递还给青露,眼神感激,一路都是青露在看护他这名伤员。
“我是不得不来,有责任在肩上,你又为什么要跟过来?可别把性命丢这里了。”祁珍用地中语问,他怕青露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青露已经能听懂部分地中语,但还没法表达意思,只能用羽人族语回答:“我和觋鹭要去大鹰城找个人。”
用手指向觋鹭。
此时玄旸和青南正站在台塬边缘,远离众人,祁珍朝他们投去一眼,两人显然在商议什么事,神情专注。
视野开阔,不见有任何可疑踪迹,他们在讨论什么?祁珍想。
下一刻,祁珍便恍然了,这些丘陵怎么秃了,一路走来,多是郁郁葱葱的丘陵,没想到源城一带却是如此荒凉。
本该奔流的河谷里,只有潺潺溪流,还没入冬,却有冬天的寒意,草木萧瑟。
忽然听见歌声,那声音浑厚而低沉,语调悠长,祁珍循声望去,竟是鹰击在迎风吟唱。
是风将大地塑造成丘陵,是风吹出了千沟万壑,是风从亘古吹拂至今,从未停歇。
这歌声令人感伤,使人思念,又似乎不是情歌,无关乎爱情。
不知何时,鹰击的歌声停止了,众人却仍是不语,还沉湎其中。
“我族有西迁长歌,唱一天一夜也唱不完,不过如今能唱完它的老者已经不多了,我只会唱几句。歌谣讲述祖先沿着丘陵地带,从东向西迁徙,最终找到一块富饶的土地,从此安居,再不惧饥寒。”鹰击感受拂脸的风又干又凉,他嗓音低哑,语速缓慢,给人温柔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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