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闻钦蹭了过去,但江羽秋不想理他,连水珠都不愿意往他身上甩了。
江羽秋很少搞冷战,施闻钦一时手足无措,呆呆站在江羽秋旁边。
从进来到洗完,江羽秋没有说一句话。
穿好衣服,江羽秋面无表情地走出去,也不像来的时候,会把自行车钥匙交给施闻钦,江羽秋自己去停车区,把车子推了出来。
施闻钦跟着江羽秋走了两步,见江羽秋还是不搭理他,上前堵住自行车去路。
江羽秋抬头,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
施闻钦在原地站着,又是什么话也不说,直勾勾望着江羽秋。
等不来施闻钦承认错误,江羽秋耐心即将耗尽时,施闻钦忽然倾低了一些身体,在江羽秋眼前慢慢地低下了头。
江羽秋惊得眉头一挑。
施闻钦拉过江羽秋的手,放到自己的头上。
江羽秋:?
第16章
施闻钦知道江羽秋一直觊觎摸他的头,从他俩刚认识的时候,江羽秋就对他的头发表现出无比强烈的喜爱。
施闻钦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尤其是受过伤的脑袋。
但这一刻,施闻钦愿意做出巨大的牺牲,让江羽秋摸一摸。
江羽秋冰冷瞥了一眼他,“干什么?”
施闻钦的发根很硬,发色又黑又亮,一看就是营养过剩。
江羽秋多少有点羡慕嫉妒恨,施闻钦整天忙着挑三拣四,不好好吃饭,发质还这么好,简直离谱!
施闻钦将脑袋往江羽秋手边又凑了凑,“你摸吧。”
江羽秋抽回自己的手,“我不摸。”
施闻钦看着江羽秋把嘴角紧绷起来,他不是很喜欢江羽秋这样,生硬地说:“那你,别生气了。”
江羽秋故作的冷漠绷不住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让我生气,我就不能生气了!”
施闻钦静了几秒,拉过江羽秋的手重新放到自己头上。
施闻钦:“那你摸吧。”
江羽秋:“我不摸!”
施闻钦:“你想摸。”
江羽秋:“谁跟你说我想摸了?”
施闻钦十分自信:“我看得出来。”
江羽秋无语了好一会儿,然后抓住施闻钦的头发,拔草似的薅了两下。
等他松开手,手里一根施闻钦的掉发都没有,江羽秋更气了。
施闻钦觉得江羽秋摸他头的动作有些迫不及待,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而且力道也有点重,不过尚且能忍受。
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江羽秋脸色还是没有恢复到平常。
施闻钦观察了江羽秋几秒,用提醒的口吻说,“你摸了,就不能生气。”
江羽秋气笑了,“我凭什么不能!你今晚花了我88,我一天工资才133。”
学霸小江快速心算了一下,加重语气道:“工资的66%!”
施闻钦严谨地补充,“是一天,工资的66%。”
江羽秋一个厉眼扫过来,“你还顶嘴!”
虽然施闻钦没觉得自己在顶嘴,但还是把嘴闭上了。
江羽秋气不过,“捡到你,真是我最倒霉的事!”
施闻钦感到喉咙有些胀,不是看到江羽秋在自己身旁熟睡时,那种痒痒的胀。
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是明白那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呼吸都因此变得缓慢。
半晌,施闻钦才说,“我不想去……上次的地方。”
江羽秋怼道:“那你想不想去18888的至尊豪华包厢洗澡?”
施闻钦声音又低了一些,“那里有变态,在更衣间,闻你的手套。”
江羽秋愣了一下,没想到施闻钦不去公共浴室是这个原因。
难怪上次他去更衣室找手套,那么久才回来,原来是遇见变态了。
江羽秋想起那天差点撞上的男人,那人看起来是挺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他语气缓和下来,“你怎么不早说?”
施闻钦把脸扭到一边,下巴微抬,留给江羽秋半张受了天大冤枉的侧脸。
江羽秋是一个深明大义,知错就改,绝不嘴硬的人,主动碰了一下施闻钦。
“好了,是我错了,我不知道情况,我冤枉了你。”
施闻钦喉咙那种酸胀的感觉消失,他慢慢把脸转过来,好半天才屈尊似的说,“你以后不能,不说话。”
江羽秋好笑又好气:“知道了,行了吗?”
施闻钦这才收回下巴,从江羽秋手里接过了自行车。
江羽秋冲施闻钦挑挑眉,“我都道歉了,那你呢?”
施闻钦说,“没关系。”
江羽秋额角冒出一根青筋,他是要施闻钦跟他回没关系吗!
江羽秋皮笑肉不笑:“你这些日子就没有任何错、没有需要向我道歉、向我忏悔的事?”
施闻钦觉得没有。
他每天做饭、刷碗,还对江羽秋表现出强大的包容,刚才江羽秋一道歉,他马上就原谅了江羽秋。
施闻钦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
江羽秋额角冒出第二根青筋,“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施闻钦很大度地说:“不用谢。”
江羽秋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应该让施闻钦知道一下他的经济情况,不然施闻钦永远不知道他现在负担有多大。
“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四千,房租一千五,我们俩的吃饭花销,估计要一千六七,水电、天然气平摊到每个月,差不多一百五。”
剩到手里的只有不到七百块钱。
如果每次洗澡都要花八十八,就算一个月只洗四次,那也要三百五,更何况施闻钦这个矫情怪不可能忍受得了一个星期洗一次澡。
当然江羽秋也不能忍受……
讲到最后,江羽秋激动起来,“自从养了你,每个月都月光,连病都生不起了。”
施闻钦看了一眼江羽秋,“我刚来,不到一个月。”
江羽秋顿了一下,纠正道:“自从养了你,每天都日光,连病都生不起了。”
施闻钦问了一个灵魂问题,“没有我,你有存款?”
江羽秋眼睛闪躲了一下:“这……你别管!”
虽然知道江羽秋穷,但这是施闻钦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江羽秋的穷。
他再次把江羽秋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头低到江羽秋跟前。
江羽秋又问了一句干嘛,口吻比上次温和很多,像是用鼻腔发出来的。
施闻钦说:“你别生气。”
江羽秋则回:“我没生气。”
施闻钦觉得江羽秋的声音又轻了几分,还把尾音吞了,听起来真的很像很像撒娇,喉咙那种痒意又泛了上来,一路蔓延到指尖,施闻钦不由抬起手。
宽大的手掌落在江羽秋头顶,带着温热的触感,揉进江羽秋的发丛,像是要驱散江羽秋所有的烦恼。
江羽秋听到自己的心跳轻轻落了一拍,惊愕抬头。
前方商店的霓虹灯映进施闻钦瞳孔,在他眼底糅杂出暖融融的斑斓色彩,江羽秋望着施闻钦。
几秒钟后,江羽秋听见他说,“以后,我少花钱。”
江羽秋移开视线,故意说:“那天天让你吃挂面,能接受吗?”
施闻钦很痛快:“不能!”
江羽秋嘴角扬起一些,不过他不想让施闻钦看见,径自朝前走。
施闻钦像是很担心以后只能吃挂面,推着自行车追在江羽秋身后,非常认真地说,“挂面没营养,天天吃。”
江羽秋心道,傻子,是“天天吃挂面没有营养”。
话都不会说,还顶嘴!
江羽秋故作冷漠:“饭都快要吃不饱了,谁还在意你有没有营养。”
施闻钦自己在乎,他不能没有营养!
施闻钦使出杀手锏:“会掉头发。”
江羽秋很无所谓的样子,“掉就掉咯。”
施闻钦瘫着脸说,“今天洗澡,你掉了七根。”
江羽秋气急败坏地回过头瞪他,“你闭嘴,谁让你给我数数呢!”
施闻钦迎难而上,“你不跟我、说话,我就看你。”
在单人浴室里,江羽秋不肯理施闻钦,施闻钦就盯着他看,不是故意数他掉的头发数量。
江羽秋眼睛快速眨动了两下,第一次觉得话烫嘴,嘴巴动了两下,愣是没说出一句。
最后重重哼了一声,闷头朝前走。
施闻钦推着自行车跟在江羽秋身后,“你刚才说的,挂面,在骗我。”
江羽秋当然不会承认,继续挤兑施闻钦。
“都这么久了,话还是说不利索,你该不会以后就是结巴了吧?”
施闻钦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就是觉得结巴有损他的威严。
现在被江羽秋当面调侃,施闻钦当然不高兴,换成他闷头朝前走。
江羽秋唇角弯了弯。
施闻钦虽然看着烦人,但实际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回到出租屋后,施闻钦一句话不说,高高地抬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大白鹅。
江羽秋觉得大白鹅都比施闻钦好,起码人家会鹅鹅鹅鹅鹅鹅叫,但施闻钦只会鹅鹅鹅鹅鹅。
江羽秋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正在刷牙的施闻钦。
施闻钦假装没看到江羽秋,继续认认真真刷牙。
江羽秋很懂得拿捏今晚的施闻钦:“怎么,你想跟我冷战?”
不能冷战是施闻钦定下来的规矩,他当然不能违背,漱了一口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没有。”
江羽秋故意问,“没有什么?”
施闻钦把牙刷冲干净,又洗了一遍洗漱杯子,忙完一切后,才慢吞吞说了一句,“没有冷战”。
他企图通过这些举动让江羽秋明白,他现在谈话兴致不高。
江羽秋当然不会如他所愿,眼底反而漾出一点坏水。
“你看,你现在也记不得自己叫什么,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名字。”
施闻钦又把刚才的流程重复一遍,洗完牙刷,冲完洗漱杯子,正要说不用,江羽秋先他一步开口了。
江羽秋说:“你就叫五字吧。”
施闻钦眉头皱起来,觉得“污渍”这个名字很难听。
“五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江羽秋头头是道的分析,“你前几天就能连着说五个字,到现在还是只能连着说五个字,说明五字很配你……”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江羽秋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在得意的时候,很容易忘形,戒心全无。
等江羽秋察觉不对劲时,施闻钦已经站到跟前,他背着光,眼睛黑沉沉,将近一米九的身量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嗅到危险的江羽秋后退半步,“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施闻钦拦腰抱起他,将他推到了卫生间的盥洗盆上。
江羽秋:!
第17章
施闻钦不喜欢现在说话的状态,也不喜欢江羽秋拿这件事调侃他,更不喜欢“五字”这个名字。
他想告诉江羽秋他的不喜欢,但江羽秋似乎不愿意听,身体向后退去。
迫不得已,施闻钦锢住江羽秋的腰,将他放到了盥洗盆上,俯身平视着江羽秋。
江羽秋反应很大地后仰了一下,瞪着眼去看施闻钦,嘴巴微张,露出一点红润的唇肉。
看着江羽秋的唇,施闻钦喉间的突结滑动,心里那点不满莫名消失了。
他想,江羽秋唇上的纹路怎么这么细,自己这么好的视力竟然看得不是很清楚。
施闻钦专注地盯着两瓣软肉。不由自主地靠近江羽秋,似乎是想要弄明白江羽秋唇纹的生长路线
他的脸在江羽秋视野里放大,卫生间的光源也尽数被施闻钦挡住,江羽秋看着施闻钦低垂的眉眼,感受着他越来越近的呼吸,一时间生出几分自己也不知道的慌乱。
还没等江羽秋捋清这一刻的情绪,耳边轰隆一声,他的身体骤然塌下去。
江羽秋惊惧不已,下意识抱住施闻钦,双腿也缠住了施闻钦的腰。
施闻钦反应也很快,一手抱住江羽秋的腰,一手托起江羽秋的屁股。
盥洗盆下面的架子不堪其重,轰隆隆倒下去,扬起不少粉尘。
江羽秋跟施闻钦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茫然。
前者茫然中夹杂着一丝恼火,后者茫然又心虚。
不等江羽秋开口发难,施闻钦抱着江羽秋快步走出洗手间,将人放到床上,又迅速钻进卫生间,还把门反锁了。
江羽秋跳下床上,来了一个雪姨敲门。
“沈五字,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有本事把盥洗盆弄坏,怎么没本事开门,开门啊!”
施闻钦想反驳自己不叫沈五字,但他没敢开口。
“沈五字……”
江羽秋又敲了两下,心里的火气渐渐没了,他把耳朵贴在门板,隐约听见里面有一些动静。
江羽秋摁了摁突突跳的太阳穴,“行了,明天再收拾吧。”
七八秒后,房门打开一条缝隙,施闻钦露出半只眼睛,眼睫垂落着,小心且心虚地飞快看了一眼江羽秋。
江羽秋幻视拆家的狗子,心里觉得好笑,面上还是板着。
他冷冷说,“很晚了,睡觉!”
说完转身走了。
施闻钦观察了一会儿,见江羽秋确实不准备追究了,默默从洗手间蹭了出来。
江羽秋已经躺到了床上,扫了一眼施闻钦,“关灯。”
施闻钦把灯关了,在床头站了一会儿,听到江羽秋呼吸慢慢平稳,他这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江羽秋在这个时候突然翻了一个身,施闻钦立刻定住。
江羽秋处于半睡半醒间,声音含糊不清,“你弄坏了……要罚款。”
听到罚款,施闻钦的身体放松下来,慢慢朝江羽秋靠过去。
房间的光线很暗,施闻钦却觉得江羽秋枕着一床的月光,那些细碎的光吻在江羽秋的眼角、眉梢、鼻梁,还有唇上。
江羽秋还在嘟囔,“要罚一千。”
“好。”
施闻钦低下头,隐蔽地用鼻尖蹭了一下江羽秋的发旋。
盥洗盆彻底不能用了,早上江羽秋接了一盆水,勉强洗了脸。
对于施闻钦这个破坏大王,江羽秋恨不能捆起来抽一顿。
不过见他一大早就开始收拾洗手间,江羽秋也就没有教训他。
今天他上晚班,吃过早饭,江羽秋去建材市场买了一套新的洗漱台回来。
施闻钦再没有眼力,也知道这个时候要夹着尾巴做人,很主动地把盥洗盆装上。
装好盥洗盆,施闻钦的目光落在上方的热水器。
他主动请缨,“我拆下来修。”
江羽秋正在测试新盥盆牢固不牢固,闻言看过来,“修热水器?还是别了吧,你又不是专业干这个的,万一修坏了呢。”
施闻钦是一个言出九鼎的人,没轻易向江羽秋承诺能修好。
但不修坏,他还是能做到的,因为热水器本来就是坏的。
施闻钦去拿工具箱,把热水器拆了。
热水器靠着线路主板工作,施闻钦把每个配件都整理好,然后贴上标签。
江羽秋没事过来瞅一眼,见施闻钦给配件都编了编号,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错,这样起码能把配件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下午江羽秋去上班时,施闻钦还在卫生间修热水器,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他利落地拧开螺丝,强迫症似的将卸下来的螺丝排列规整,侧脸认真且专注。
江羽秋看了一会儿。
啧,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快到上班的时间,江羽秋换鞋准备走。
听见开门声,施闻钦立刻抬头,走出了洗手间。
江羽秋拿起自行车钥匙,见施闻钦走过来,问他:“有事?”
施闻钦身形修长,立在过道上望着江羽秋,嘱咐道:“早点回来。”
江羽秋一愣,眼睛快速眨动了两下,点头“哦”了一声。
他走出门,施闻钦还站在原地,也没有提什么要求,好像真的只是专门送自己上班。
江羽秋胸腔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不容他深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奶茶店的同事打来的。
江羽秋接通电话,“怎么了,小严?”
听到江羽秋打电话,还亲热地叫别人小严,施闻钦马上追出门。
江羽秋讲着电话,拐出楼道,只留给施闻钦一角衣服,然后彻底从施闻钦的视线消失。
施闻钦又追了几步,江羽秋已经跟那个“小严”讲完事了,食指转着钥匙圈,嘴上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施闻钦皱了皱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在翻涌。
江羽秋给他起了一个很难听很难听的名字,转头叫别人小严。
施闻钦决定不给江羽秋修热水器了!
江羽秋到了奶茶店,把一袋枣子糕交给严学森。
严学森笑着道了好几声谢,打开袋子狠狠闻了一口,“还得是这种老店啊,闻着就是香。”
“香吧?”江羽秋走过去:“下次再让我带,可要给跑腿费。”
严学森拿了一个枣子糕递给江羽秋,“喏,你的跑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