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玺闭上眼长长松了一口气:“好,我们现在就出去。”
祝明玺一边给魔王系上白草斗篷,一边开口:“这边离城堡的距离太远,我们没办法使用圣级传送阵,况且您的身体也受不了长距离的传送,我们出去后,先配出缓解类药剂,然后租用独角兽,配合短途传送阵,尽量在两天之内回到城堡。”
魔王点了点头,没对祝明玺的计划作出任何反驳。
考虑到圣德利亚可能在外面通缉他俩,祝明玺又用魔法给俩人染了个棕发——他和魔王身上都有迷雾魔法,只要变换个发色,就不会被熟人认出,比任何变形术都靠谱。
月辉谷的入口只有一个,出口却又无数个。
最近的出口是一个巨大的树洞,树洞里是一个通向外面小镇的随机传送阵。
祝明玺背着魔王走过去的时候发现那棵巨树的周围开了许许多多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小花。
祝明玺的目光只在这些花上停留了两秒,就背着魔王继续往前走。
第一次毒发已经结束,状态稍好一点的魔王却把脸移向花香袭来的方向:“……是月辉花。”
祝明玺脚步一顿:“我胸口这个魔法阵所需的魔法药水的材料之一?”
魔王:“是。”
祝明玺:“那要摘一些备着吗?”
魔王却摇了摇头:“月辉花是世界上最难移植和保存的花……不过外面有地方会售卖月辉花的干粉。”
祝明玺听魔王说不用摘,就背着他继续往山洞里走,一边走一边随口说:“很难移植吗?我原来在魔法森林里见过这种花,开得还挺好的。”
那次他一进镜中世界就出现在了幽暗的森林里,当时魔王正在森林里锻炼身手,为决斗做准备。
也是那天,镜中魔王让他脚下的月辉花全都绽放了,还引来了无数漂亮的萤火。
虽然他当时实在是没心情欣赏美景,但他记忆力好,图像记忆能力更是好得出奇,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魔王却摇了摇头:“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
祝明玺没说自己不会看错,只是问:“为什么不可能?您刚刚说月辉花是最难移植的花,又没说它是不可能移植的花。”
“是,”魔王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说话也没之前那么虚了,他把下巴抵在祝明玺的肩头,淡淡开口,“但月辉花离月辉谷越远,死得越快。唯一的移植方式是,每天晚上趁月亮出来时,把它往外挪一点,有个魔法师坚持不懈地移了十年,才把它移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
祝明玺愣了一下。
“想把月辉花移到魔法森林,至少需要三百年。”魔王停顿了一下,说,“但月辉谷诞生于两百多年前一次史无前例的地震后,除非你穿越时空,否则你不可能在魔法森林里看见月辉花……不,穿越时空你也看不见,不可能有人会蠢到用三百年的时间移植一种花,就为了那种可笑的传说……”
祝明玺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好像有什么从没注意过的,或者说是被他刻意忽略过的东西,一下子涌入脑海了。
他有一百个问题想问,最后只问了一个最不起眼的。
“……什么可笑的传说?”
魔王声音懒洋洋的,夹杂着一些不屑的嗤笑:“传说,只要亲自将月辉花移植到家门口,丢失的爱人就会重新回到你身旁,太可笑了,月辉花一共才诞世两百年,怎么会出现这种离谱的传说……”
祝明玺脑海中的杂音越来越明显。
最后变成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镜中魔王时,镜中魔王把他扑倒在地,用一种柔软,欣喜又悲伤的语气说的精灵语。
他当时听不懂。
可此时此刻,当那声音再次从记忆深处响起时,他却完完全全地听懂了。
他听见魔王说,阿玺,原来你没骗我,你真的回来了,我好想你。
他听见魔王说,阿玺,原来月辉花的传说是真的,太好了,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阿玺。”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头顶响起。
祝明玺打了个激灵,慌乱无措地看向声音的来处。
然后看见了趴在他背上的魔王。
“我暂时这么叫你吧,”魔王皱着眉说,“你原来的名字估计已经被通缉了。”
祝明玺这才发现他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地被传送出了月辉谷。
清晨的太阳从道路尽头升起,发出刺目的金光。
让祝明玺觉得头晕目眩。
“……您之前说,您变成魔王,是遭遇了背叛,背叛您的人是谁?”祝明玺神情恍惚地开口问。
魔王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不明白祝明玺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他抿了抿嘴唇,似乎不想回答。
但片刻后,他又不太情愿地开了口。
“圣德利亚,”魔王说,“……他原来是我的朋友。”
圣德利亚。
祝明玺缓缓闭上了眼。
“洛希尔,你为什么会变成魔王啊?”
“被人背叛了。”
“背叛你的人死了吗?”
“死了好久了。”
可圣德利亚还没死。
与此同时,无数道曾被他忽视掉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月辉谷现在成了花仙子的聚居地,可想而知那里有多漂亮了。”
“……奴隶契约却以金币为契,当契约结成时,你就成了那位魔王的个人财产……可财产是有保质期的,我已经……我并非这项财产的主人。”
“我前两天配出了一瓶魔法药剂,喝下去后就记……得到了一些记忆碎片……”
背上的魔王把自己的兜帽盖得更严了一些,然后垂下头环住了祝明玺的脖颈。
他苍白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祝明玺脖颈的皮肤。
举动里带上了一些不自知的,令祝明玺觉得毛骨悚然的亲昵。
原来是未来。
祝明玺想。
原来镜子里魔王根本就不是什么出了错的负能量团,原来镜中魔王那诡谲奇异的爱意并非没有来源。
原来是他穿越时空,去了未来。
“请给我一个轮椅。”祝明玺对器材店的老板说。
魔王皱了皱眉, 停下揉捏着祝明玺喉结的动作。
老板很快拿来了轮椅。
祝明玺冰凉的手握住魔王的腕骨,将他的手指从自己脖颈上轻轻分离下去,然后把他抱上轮椅。
魔王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向祝明玺。
他灰蓝色的盲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微微抿起的嘴唇却显示他此刻不太开心。
祝明玺俯身在他耳畔,轻声向他解释:“您比我高, 我背着您太引人瞩目。”
魔王垂下头, 接受了这个有点硬有点凉,还没有坐垫的轮椅。
浓郁的食物香气从隔壁的餐厅传了过来,魔王看向香气的来源, 说:“阿玺, 我饿了。”
祝明玺推着魔王进入餐厅, 却没有坐下用餐,而是只买了两个面包。
祝明玺将其中一个递给魔王,解释道:“我们时间很紧迫,只好委屈您将就一下。”
魔王皱着眉,接受了这个没什么味道,还有些干巴巴的面包。
在租用的魔法实验室里, 魔王还没来得及完整说出能够缓解狼毒药剂的配方, 就迎来了第二次毒发。
这次毒发比上次更迅猛,更难捱。
魔王额头沁出了冷汗,脸颊变得青白, 鲜红的血液吐在黑色的衣袍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血水。
而魔王也在毒发最严重的时候失去了所有力气, 连坐立都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从轮椅上栽下去。
幸而, 被祝明玺扶住了。
祝明玺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栽倒, 然后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了魔法实验室的沙发上。
“阿玺……”
魔王指尖有些无力地勾上祝明玺的衣袖,他眉头紧皱,神情十分痛苦,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三个字,祝明玺就收回双手,站直身子,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额外的动作,魔王的手指就自然而然地从他的衣袖上滑了下去,力度轻得像什么也抓不住的微风。
祝明玺站在离魔王一步远的地方,看着魔王在沙发里蹙眉,吐血,然后归于静止。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作出任何举动,没有进行任何安抚。
魔王睫毛轻颤着闭上眼,苍白的嘴唇也抿住,很快就结束了毒发。
平躺的姿势令他半张脸都被鲜血覆盖,甚至连睫毛都沾上血点,看起来狼狈极了。
可祝明玺却没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温柔地用手帕擦拭他的脸颊,而是隔空使用了清洁魔法,将他脸上,身上,沙发上的血污全部清理干净。
祝明玺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
“魔王大人,”在魔王呼吸声变得平稳的时候,祝明玺终于开了口,“缓解类药剂的配方是什么?您现在方便开口吗?”
空旷的魔法实验室内,祝明玺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魔王缓缓睁开眼,用灰蓝色的盲眼望着他。
他静静“望”了很久,好像自己真的能看见什么东西似的。
然后他垂下眼睫,用沙哑的嗓音有些艰难地说出了缓解药剂的配方。
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唇角又不受控制地流出鲜血来。
那鲜红的血印在他刚被魔法清理过的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刺眼瞩目。
可祝明玺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只是说了声好,便转身离开了。
像是一个平庸的,粗心的,没有职业操守,只会做表面功夫的护工。
喝下缓解类药剂后,魔王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他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擦掉自己唇角的血迹。
可那道血渍已经在他脸上停留了太长时间,边缘处都微微有些干涸了。
单凭他没什么力气地用手擦拭,是擦不干净的。
祝明玺像是终于发现了那点血迹一样,他上前一步,递给魔王一张湿润的手帕。
“魔王大人,这张手帕上有可循环的清洁类魔法,能够多次使用,您可以随身携带,不必还我。”
他语气温和,找不出任何不妥贴的地方,甚至称得上是恭恭敬敬。
魔王沉默片刻,然后垂眸接过手帕,擦净了自己唇角的血渍。
“独角兽背上的安全座椅有大号的吗?”祝明玺问车马行的老板。
“这款座椅是为孩童设计的,没有大号。”老板说,“我看您同伴虽然腿脚不方便,但双手似乎没别的毛病……他是成年人,完全可以在背后抱着您,或者是在前面被您抱着,不影响上路的。您要是觉得不保险,我们这里还有专用的安全绑带,可以将您的同伴牢牢绑在您身上。”
“算了,”祝明玺却拒绝了老板的好心提议,“给我一辆独角兽马车。”
“马车速度太慢,”魔王却突然在此刻开了口,他把脸面向老板的方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给我们一匹独角兽,和一个普通型号的安全座椅。”
随即,他又面向祝明玺的方向:“可以在安全座椅使用限时放大魔法,我教你。”
给独角兽安上大号的安全座椅后,祝明玺走到轮椅面前,伸出手,准备将魔王抱上去。
可魔王却拒绝了。
他偏过头咳了两声,用雪白的清洁手帕擦掉唇角的血渍,然后摸索着从轮椅上站起来,有些艰难地翻身上马,坐进了安全座椅。
独角兽的安全座椅其实是一个木桶形状的座位,坐进去的人会被木板完全包围,不会和独角兽的驾驶者产生任何肢体接触。
祝明玺坐到魔王身前,拉起缰绳。
独角兽踏上云层的那一刻,身后的魔王忽然开了口。
“祝明玺,”魔王淡淡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又爱上你了吧?”
祝明玺动作一顿,偏头看向魔王。
魔王长发被风吹动,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起来冷漠又倨傲。
“我这两天对你态度确实不错,但也只是看你比较好用,把你当成了趁手的奴仆。”
魔王停顿了一下,薄而苍白的嘴唇勾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声音也变得凉薄而散漫了。
“你我都知道你待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若没有五日之约,你恐怕是第一个想对我动刀子的人吧……啧,我得有多缺爱多下贱,才会在这时候爱上你啊?”
祝明玺沉默了好半晌,才终于开了口。
“对不起,”他对魔王道歉,“是我自作多情了。”
“但是魔王大人。”
他淡淡道。
“我希望您能谅解我,毕竟您知道的,您的爱和死亡同样令我感到恐惧。”
祝明玺说完那句话后, 魔王脸色青了又白,许久都没有说话。
于是祝明玺也没等他酝酿台词,而是转过头去, 拉起缰绳,继续驾驶独角兽。
只是飞行没多久, 祝明玺就感觉身后的安全座椅突然颤动一下, 甚至微微膈疼了他的脊背。
祝明玺立刻回过头去。
却见魔王脸上挂着咬牙切齿的冷笑,发青发紫的拳头刚从安全座椅上挪开。
祝明玺:“……”
以魔王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他锤出如此大的动静, 估计已经快把手骨砸烂了吧。
祝明玺默默回过头去, 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地继续驾驶独角兽。
可没过多久, 他的后领忽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扯开,紧接着,一个小而温热的东西突然被人从后领丢入他的衣服里!
那东西甚至还会动!
祝明玺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握着缰绳的手都有些不稳当。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慌慌张张地背过去伸入衣服中,将那东西抓了出来。
抓出来一看, 祝明玺就无语了。
……竟然是一只还在扑腾挣扎着的袖珍小鸟。
祝明玺:“……”
祝明玺默默把小鸟放飞, 转过头去。
却见坐在放大版的儿童安全座椅里的魔王大人双臂环胸,冷冷“看”着他,唇角还挂了几分嘲弄和讥笑。
而魔王露出来的左手手指, 却残留着被鸟喙啄伤的痕迹。
祝明玺:“……”
可祝明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魔王就脸色一变, 偏过头再次吐出血来。
——他刚刚抓捕飞过自己身旁的鸟时,动作虽然快狠准, 但还是透支了太多力气。
祝明玺:“……”
祝明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转过头继续驾驶独角兽,不再看他。
独角兽也是需要休息的。
傍晚时分,独角兽俯首在溪流边喝水,祝明玺则弄了个简单的架子烤了两条鱼。
至于魔王呢?
由于拒绝祝明玺的触碰,魔王正在缓慢而艰难地从独角兽背上的安全座椅里下来。
祝明玺懒得管他。
早知道在餐厅里多买几个面包了。
祝明玺看着被烤焦了的鱼,叹了口气。
主要是当时心绪太乱,思维也不冷静,完全忘了囤粮。
“砰!”
魔王终于从马背上下来了,只不过他一脚就踩到了滑溜溜的鹅卵石,一下子就摔倒在了草坪上,衣袍甚至沾了溪水。
祝明玺把手中的烤鱼翻了个面,漫不经心地看向魔王,却没有去扶他。
魔王没着急从地上站起来,而是在地上摸索了一番,最后摸到了一株白色的小花。
他苍白修长的指尖在那花瓣上缓缓摩挲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把花拔起来,然后朝着祝明玺的方向走去。
“您要吃烤鱼吗?”祝明玺不怎么真心地询问。
“不吃。”魔王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并把手中的白花扔到了祝明玺身上,“这是白颜花,白颜花所在的区域一般会出现旭阳草,旭阳草是一种锯齿状的红色药草,你去找五株过来。”
祝明玺拾起身上的白颜花:“旭阳草有什么用?”
魔王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旭阳草会让魔法阵变得更为鲜明,或许能够帮助我解开五日之约。”
祝明玺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他拿出魔棒给魔王施展了一个保护魔法,然后捏着白花就转身走进了树林里。
旭阳草并不常见,祝明玺费了好大功夫才从洞穴里,树丛中,悬崖边摘到了五株旭阳草。
回到小溪边时,他身上变得灰扑扑的,眼睛却很亮。
“接下来要做什么?”祝明玺问。
“躺下。”魔王说。
祝明玺顺从地躺在了草坪上,魔王慢吞吞地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扯开他的衣领,将那些旭阳草捏出汁水,涂抹在祝明玺胸前的魔法阵上。
祝明玺心脏砰砰直跳,情绪变得紧张而又期待。
可魔王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祝明玺问。
“可以了。”魔王手指从祝明玺胸膛离开,用清洁手帕擦了擦手,并说,“要再等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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