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此时看上去静谧，乱七八糟的仪器覆盖在他身上，池星月脚步放慢，呼吸变轻，一点点挪到江听晚身边。
“他很严重吗？”
池星月不懂病情，只是歪着脑袋看着医生，声音很轻：“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病人的问题很严重，像是……意识被关在了一个地方，所以意识醒不过来。”
医生斟酌着自己的发言。
池星月小心翼翼握着江听晚的手，“被关在……一个地方？”
他的目光移向江听晚的脸上。
“你在想什么？”
“江听晚，你也有秘密吗？”
池星月的手指勾了勾江听晚的手指，很笃定地开口，“如果你醒过来，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吗？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你能醒过来吗？”
“你能醒过来吗？我想让你醒过来，你不是什么都答应我吗？那你醒过来，我要你醒过来。”
更过分一点的要求也没关系。
但现在，床上人苍白的眉眼恹恹，沉在昏迷之中被束缚无法醒来，池星月的额头抵在江听晚的手上。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眼泪会触发一些奇迹，那么，身为主角的他，也应该会这样。
池星月在这个时候偏偏哭不出来了，他挤着眼睛，试图掉几滴眼泪，时不时偷看几眼江听晚，但是……
没有任何反应。
池星月强行忍下所有的情绪，沉着冷静问医生：“出车祸现场的视频有吗？发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听晚出车祸就是阴谋。
江听晚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败在这上面。
医生为难道：“现场的视频可能会有点血腥，您确定要看吗？”
池星月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过分漂亮的年轻人，像是被保护很好的、温室中的花朵，便先入为主觉得池星月可能会接受不了那种视频。
“确定。”池星月不假思索。
医生叹了一口气，把江听晚车上的行车记录仪以及附近路段的监控录下来的视频给池星月看。
那天下着雨，阴沉冷凝的天空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每次到下雨天，总是最容易发生类似事件的天气。马路被水迹洇湿，颜色瞧着比往日更加深沉，漆黑的，犹如漆黑的长蛇。
江听晚的侧脸紧紧绷着，他的速度并不算快。
途径好几个繁忙的交通路口都没什么事，一路平安走过来，安然无恙。
可是下一瞬，迎面撞上来一辆车，江听无脑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可是刹车好像失灵了，一直踩也不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辆车相撞在一起。
池星月一瞬不瞬盯着电脑屏幕，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秀气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池星月猛然站起来：“车，车还在吗？”
是……刹车有问题。
看似只是普通的一起因为特殊天气原因而招致的车祸，但刹车为什么不管用了，江听晚的车速不是很快，在合理的范围内，却根本没有办法躲开迎面撞上来的车。换句话说，对面的那辆车本来就是要冲着江听晚来的。
可能会是另外六个人当中的谁？
只能是另外六个人，自相残杀，来达到自己才是唯一的目的。
池星月抱着头，想不出来，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好人，都没有那么恶。
“对面的司机呢？人还活着吗？”池星月现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其他的小打小闹还好，如果是为了博取他的欢心，池星月会觉得暗爽，毕竟他们也都是为了争夺他才打起来的。
可是现在事情的本质完全和最开始不一样。
医生摇了摇头：“当场就离世了。小池少爷，您先别着急。”
“护士，你去给小池少爷端一杯水来。”
“当场离世？”池星月了然点了点头，车头都撞成那样，当场起火。
会死才是正常，像江听晚这样看起来没什么外伤才是有着世界法则的庇佑保护。
池星月的指腹轻轻抚摸着江听晚头上缠着的一圈白色纱布，那上面早就已经更换过了，没有那么脏。
“那车呢？江听晚的车在哪里？”池星月问。
“烧毁了。”
池星月越想越感觉这就是蓄意谋杀，可偏偏对方把所有的证据都清除了，让他想要怀疑谁都没有办法。池星月轻轻抚摸着江听晚的额头，才感觉到此刻的无能为力，就算想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也没有办法。
池星月耷拉着眼皮：“你们先出去，让我和他说说话。”
现在江听晚的病情已经稳定，医生们很识趣地离开，偌大的病房中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之前，池星月很讨厌医院这种地方。
意味着生死别离，而现在，池星月依然无比厌恶医院这种地方。
“江听晚，如果你能听得见的话，可以捏捏我的手指吗？”
“江听晚，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跟其他人在一起了喔。”
“江听晚，你现在好无聊，是不是在冷暴力我？”
“江听晚，你知道谁对你的车做了手脚吗？”
“江听晚……”
“哎……”
池星月双手托着脸颊，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碎碎念，怎么跟对方说话，都没有办法得到回应。池星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对面的车撞上来的一瞬间车辆就开始起火，那时候，江听晚肯定很痛吧。
不是说他才是主角吗？
主角没有主角光环还能叫主角吗？
池星月站起来又坐下去，在病房中兜圈子。
他别别扭扭，给爸妈打了电话，对面一接听电话，池星月就大声地喊：“爸、妈！你们有没有认识的脑神经专家，能不能介绍给我。”
他们的世界，爸妈肯定不了解真相。
池星月在心里默默地想。
爸妈手里果然有人脉，没过多久就说了好几个世界顶级专家的名字。池星月把那些电话号码都罗列下来。
眼看着时间来到了中午，池星月没有照顾过病人，护工专门负责照顾江听晚。
江听晚的三餐也是由专门的营养师负责的，美味不失营养。
但江听晚在沉睡中没办法吞咽，江听晚只能吃流食。
池星月连忙站起来：“我来喂吧。”
当时他重病感冒，躺在床上动弹不了。浑身发烫，江听晚翻墙来找他，也是一口一口把翻喂给他。
池星月一直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当时的场景，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历历在目。池星月一勺一勺把粥渡过去，江听晚现在就跟植物人没什么区别，池星月偏偏耐心得过分。
“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嘴对嘴喂你吧。”池星月露出一个很霸总很邪魅的微笑，他忽然又唉声叹气摇了摇头：“可惜不太行，我感觉有点恶心，所以还是不学那一套了。”
好不容易哄着自己耐心多一点，把粥喂到江听晚嘴里。
池星月起身想要把饭碗放在桌子上，食指却突然被人紧紧攥着。
“你……”
池星月若有所感地回头，目光不可思议地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少年健壮又漂亮的小臂青筋贲张，只不过还是很虚弱，那只手，抓着池星月的食指。
池星月蓦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他复又坐下来。小心翼翼回握江听晚的手，“你醒了，对不对，江听晚，说话。”
“不要……不要……走。”
虚弱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把那几个字说了出来。虽然音量很小，小到像是蝴蝶悄无声息飞过，池星月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声音，他俯下身子，贴在江听晚的胸膛上。
“我不走，你放心，我不会走。”池星月耐心安抚着病号的情绪。
江听晚的心脏起伏如此明晰，如同在弹奏着某种神秘而玄妙的旋律。
一下，一下。
池星月仿佛能够感受到生命的震动，如同春暖花开，万物都在缓慢复苏。
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池星月小声叫着江听晚的名字：“江听晚，江听晚，好哥们……”
一边呼唤他的名字，一边观察江听晚的反应。
对方刚才的反应就像是昙花一现，哪怕他的手指就像钳子一样，死死牵制着池星月的手指，他却依然在昏迷当中。
“晚晚……”
“江听晚你他喵的，醒醒。”
“男朋友？”
江听晚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仪器上池星月看不明白的线条却猛然蹿升。
池星月一喜。
居然有用。
“男朋友？要是你醒过来，江听晚，我就跟你谈恋爱，懂了吗？”
池星月现在特别想揪着江听晚的衣领，（低笑）（沙哑）（威胁），让他好好知道什么才叫心脏的搏动。
“老公？江听晚……你醒一下。”池星月一边叫，一边捶他的胸口。
一方面是想要江听晚能够给自己一点反应，可是锤着锤着，多多少少带着一点报复的心思。
池星月才是真的委屈。
被人玩弄的一生（不是），现在还要在这里哄着江听晚。
池星月愁眉苦脸，他用力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越握越紧，他缓缓抬头，对上一双暖融融的、蜜糖色的眼眸，像是经过几千万年沉淀的琥珀，在正午的阳光中，眸光也浅浅的，把日光的波纹印在了其中。
“江听晚呜呜，你醒了，你这该死的家伙。”
池星月凶恶地咬在江听晚的手臂上。
可惜江听晚的胳膊特别硬，池星月咬了一口，反而自己也牙疼。
“刚刚……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江听晚的脸上多了几分病气，池星月反而觉得他现在有点楚楚可怜。
不过……既然能够说出这种话，看来脑子暂时没问题。
池星月很高兴，他故意板着脸：“假的。”
“那你把刚刚的称呼再叫一次，不然我现在就晕晕。”
江听晚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说话的语速也比正常的时候要缓慢一些。池星月在他清醒的时候怎么好意思把那些称呼说出口，因此只是垂下眼皮，白皙的脸皮浮着一层绯红。
“我有点想听，可以吗？”
江听晚的声音温柔，引诱着池星月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池星月说什么也不肯再来一次了。
“江听晚，冷暴力我的账该怎么算，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谁敢不回我消息的。”池星月大刀阔斧坐在病床边，手脚麻利地削了个苹果，他的手不够灵巧，因此苹果皮断断续续的，一点都不完美。
江听晚的头上缠着纱布：“我不知道怎么还，早知道我就是死，也要在死之前先给你发一条消息。”
“我没那么好哄的。”
池星月把苹果递给江听晚。
江听晚咬了一口丑得畸形怪状的苹果，无奈道：“那我欠你的太多了，估计这辈子都还不完。给我一辈子的时间，好不好？”
池星月双手环在胸前，睥睨他：“不好。江听晚，你本来就应该要还债的。”
“你想说的秘密，是什么？”江听晚吃了几口苹果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看上去没有最开始那样苍白。
池星月：“你听到了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交换一下彼此的秘密好了。”
“江听晚。”
“我们所在的世界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而是一本书，一本第二人称大纲文，叫《本该是漂亮攻三的我却成了万人迷》，(⊙o⊙)…，不过好像有七个攻，都能召唤龙珠了，不是我说……就算是个猪肉，都得被日成柔靡了，搞不懂匿名青花鱼这么设置的意义是什么。”
池星月说着，还要吐槽。
主要是，能够吐槽的点实在是太多了。
池星月一时半会根本就说不完。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秘密的。是他自己最开始鬼迷神窍，以为掌握了信息差就可以走上人生巅峰，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你所见，我的生活总是被各种人所包围，没戳，攻一容晚亭，攻二温竹鹤，攻三攻四攻五攻六攻七，分别是沈云白，宋时颂，江觉，你，和我哥，不知道干嘛要把我哥拉来凑人头，好变态啊，我是受不了了。”
“最开始是以梦境的形式存在，本来嘛，书的名字是《本该是万人嫌炮灰的我却成了万人迷》，特别黄色暴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更换了主角。我，是很有主角气质没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想成为簧文主角。”
“我要被你们所有人强取豪夺，看到我手腕上的红痣没有，可以生成剧情，但是只能我看见。”
池星月把袖子挽起，皓白手腕上一颗极为明艳夺目的红痣分外明晰，江听晚的指腹情不自禁抚摸着那枚红痣。
池星月的身体简直敏感得过分，被人这么轻柔抚摸着，红痣周围的皮肉也泛着一层柔靡的粉红，池星月小口小口喘着气：“那个，你能不能别摸了……”
江听晚只是眸色晦暗地看了一眼池星月。
“然后嘛，我干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和他们产生交集，这就是全部了，好像没什么别的重要的东西。”
池星月修白的手指在红痣上点了点，“你呢，江听晚，你也没那么简单。”
江听晚定定看着池星月灵动的双眼，祸国殃民的长相很容易会给人一种错觉。
一种眼前人，所有的智力都用来换脸蛋，估计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的错觉。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池星月很聪明。
愿意动脑子的时候，很多东西都逃不开他的视线，不想动脑子只是因为懒惰而已。
江听晚扯了扯嘴唇，倏然笑出声，“好聪明的星月。”
“你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你的目光，深情，还有偶尔的话，还有就是……既然你能从无关紧要一笔带过的路人甲，晋升为攻攻团的一员，你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我说得对吗哥哥？”
池星月咬字的声音很轻，偏偏他的声音很软很清透，江听晚就喜欢池星月这副模样。
“你呢，看上去吊儿郎当，实际上做事还算稳，会说出让我注意哥哥的话，恐怕早就知道哥哥没那么简单，可好巧，另外几个人偶尔也会露出怀念的眼神。所以，我很好奇，宋时颂所说的，都从未来归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嘴巴很严，肯定不会告诉我真相，江听晚，你什么都会跟我说，是吧？”
池星月好整以暇，江听晚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像是回到了好几年前，还是高考的时候。
池星月第一个做完题，就交卷出门。
当时被采访时，嚣张又自信。
最后考出来的成绩果然是第一。
江听晚说：“好，我什么都愿意跟你说。”
第85章 倦鸟投林
正午的阳光温暖，池星月昨晚就没怎么睡好，打了个哈欠，自然而然把江听晚推到一边，挤到病床上。像这种私人医院，更不用说江听晚的身份特殊，就连住的病房也要豪华许多。
虽然……池星月这其中有很多设定都是为了夹带私货搞颜色，池星月也依然觉得有大床真好。
阳光在纯白的床褥上落下一层绯光，池星月大半个身子都陷在绵软的枕头中，小时候胆子小，每次晚上睡觉前爸妈都会坐在床前，轮流给他讲睡前故事。
而现在，独当一面的池星月要听江听晚把事情的真相告知。
就当是听故事。
两个人盖着同一条被子，池星月准备好了：“开始吧。”
一系列动作坐起来行云流水，江听晚看得目瞪口呆，他点了点头：“好。”
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江听晚说话的语速很慢。
“和你差不多，最开始……我也是从梦境中得知一切。”
以连续剧的形式在脑海中出现，那些剧情，以文字的形式，一段段在江听晚的面前显示。歹毒的文字布满了金光，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不管走到哪个方向都不得不面对那些剧情。
学生时代讨厌读书学习，看到长篇大论就晕字。
文娱时代，信息大爆炸，江听晚也没有兴趣看这些文字。
可是在黑沉沉的梦境中，不管奔跑到哪个方向，那些歹毒的文字始终尾随，挥之不去，江听晚像个厌学的孩子，被家长押着按在书本前，被迫看向金光璀璨的每一个字。
《本该是万人嫌炮灰的我却成了万人迷》by匿名青花鱼。
【谁让你只是黑暗中的淤泥，
被黏上就自甘倒霉。】
收藏：13213，鲜花：555，分享：13，月饼：892
ps：性癖文，禁止上升三观，磕攻攻cp的，嬷我家攻的都滚出去，滚远远的。
江听晚一直感觉自己很潮，任何场合都是聚光点，然而面前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不知道在写什么。
什么叫……嬷，宫廷剧中的嬷嬷？面前的界面如同PPT演示一般，把上面的东西在他面前一点点放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