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这种惨烈会让沈云白记起来什么。
推开房门,房间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如果池星月足够谨小慎微,就一定能够发现些许异常,然而一进门就躺在床上,皓白的手腕比床单还要白一些。
枕头垫在身下,池星月给江听晚发过去一条消息。
【小池?三娃妈:怎么样了?又病重了吗?】
头一回没有受到秒回的回复,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江听晚发过来的晚安小熊表情包,池星月看着两个人的对话框微微发愣。一头风流倜傥、酷爱播种的浪子会死掉当然不会引起任何的伤感,他曾亲手破坏了一个本应该完整不缺的家庭。
主要是……一想到那座庄园中的一间间迷宫一样的房间,池星月就感觉自己现在头皮发麻。
是的,老头子只需要从容赴死就好了,纸扎人什么的,棺材,陵墓等等墓葬相关的东西,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准备好,而江听晚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情妇还有私生子,光是想要把这些人处置好,肯定要耗费一些心力。
哪怕池星月知道现在谁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也不免会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倘若,像是养蛊一样,那些情人的基因不是很差,老头子更是不用多说,要是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让这么多女人同住屋檐下,曾经也掌控着这么大一个江家。日薄西山,怕就怕在,真有蛊王现身,会威胁到江听晚。
等了几分钟没等来回复,池星月把手机丢到一边。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他下楼去看有没有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半开放厨房,厨房很大,池星月最喜欢的地方是步入式冰箱,还有一整个储藏室储藏的都是他很喜欢的可爱厨具。厨具果不其然被用掉了一些,原本放着粉红小猪的部分现在空缺着,池星月站在不远处,看着厨房中的任何场景。
水汽氤氲。
就算吃泡面都没事,但沈云白腰间系着围裙,额角微微沁出薄薄的汗水,蔬菜丝被切割得很漂亮,颜色搭配也别有一番生机盎然。造型别致可爱的砂锅正在炖着排骨,池星月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偷窥有任何问题,他一直都很喜欢凑这种热闹。
沈云白很擅长做家务。
沈云白现在也会做饭,池星月不由自主在心里一条条评价。
忙碌的身影从未停息,以池星月的视角甚至能够沈云白由于太过忙碌而薄红的面庞,比他说刻薄话的时候迷人多了。
他装作无比自然地走上前,东张西望,也没看出来沈云白准备做什么,只是感觉他应该要做很多菜,看起来也很专业。
“我去洗菜。”池星月作势要去洗菜,不过大部分的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你做菜不看教程吗?”看自己插不上手,池星月就东拉西扯,之前追求沈云白那会,每天要提前一晚上想第二天的包装是什么,那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有现在同住屋檐下的场景。
沈云白觑了他一眼,“不看。”
“今天晚上吃什么?”池星月忽然感觉自己现在又突然间有了胃口,厨房的空间很大,但她偏偏要亦步亦趋跟在沈云白身边,油炸的半成品色泽金黄,充满了炸物的油香,池星月顺手捏了一块往嘴里塞,“还不错,你买的吗?”
池星洲在这方面看管很严,在自己家里几乎不允许吃到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我腌制的,不适半成品。”沈云白脸色蛋蛋,看起来并不是很熟络。池星月真的感觉,要是梦境为真,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为假。沈云白这种不冷不热的性子才是真的无趣。
就算是沈云白来当1也很无聊!
比他还乏味。
池星月点了点头:“喔。”
“我和他……穿围裙,你更愿意看谁?”沈云白黑魆魆的眼珠看过来,仿佛这个问题已经想了很久才终于问出来。
住在这座别墅中只有三人,除他之外,也只有江听晚。沈云白问这个问题时,竭力想要让自己神情平静,细微变化的表情依然被池星月很好地捕捉到。说实话,一场星事所带来的改变过大,池星月感觉沈云白看上去和过去一样,又好像完全不同。
“你啊,我喜欢你穿围裙,感觉很贤惠。”犹豫了不过三秒,池星月给出了自己了自己的回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正现在江听晚不在这里,应该先把沈云白安抚好。池形月那张艳如桃李的茭白面容扬起违心的浅笑:“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种问题,好幼稚,都不像你了。”
砂锅的锅盖解开,咕嘟咕嘟的氤氲热气愈发昂扬。沈云白那张略显冷感的脸在白雾中也硬生生多了几分烟火气。
“只是好奇而已。”沈云白的声音又冷又糟糕,语气也听不出来是喜是怒。
池星月一时之间没有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挑着眉毛看向他:“?”
“好奇?”
“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又好奇他怎么吸引你。他能做的……大部分人都能做到吧。”
沈云白把砂锅端下来,哪怕一直在说话,也丝毫没有耽误手上的动作,一直在忙碌个不停,被围裙勾勒出来的腰看起来很瘦,他把一切都准备好,对池星月说:“做饭,打扫,当替罪羊,暖床,这些都很容易,但你偏偏选择了他。”
似乎……池星月已经和江听晚板上钉钉了一样。
没有……没有那么夸张。
倘若,现在江听晚单膝跪地,跪在他面前,并不是以开玩笑的语气从身后掏出来一束花,并且向他求婚,要求一个名分,他真的会立刻接受吗?池星月像是一只永远不知疲倦的蝴蝶,是永远不会归岸的小舟,漂泊漂泊漂泊,或许短暂驻足在哪个港口,最终还是要忠诚于自由。
池星月心想,怎么可能谁都可以。
光是家世这一条就做不到啦……就像每个人的身份都应该煊赫,池星月猛然抬头,“沈云白,游轮是你的?”
“他弄你狠吗?”
“他会和我一样妥协吗?”
“你什么时候才能也看我一眼?”沈云白清凌凌如霜的眸光中已经带了一些胁迫的冷,步步紧逼中,池星月被压在了厨房边沿,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坐上案板。他的目光中写满了怨懑和不甘,像是宫廷剧中被羁押于冷宫中失宠的妃嫔。
池星月一时间被问住了,不知道沈云白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这么磅礴的感情,如同火山爆发一样迸发。滚烫岩浆流到了池星月的眼睛里,池星月张了张嘴,对这种热烈的、要名分的场面无所适从。
“对不起……对不起。”
第57章 迷人的他
接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池星月暂时对这种炙热的情感没办法给予肯定,所以只能道歉。弥补的措施并不是没有提到过,只是从离开到现在,放在门口的钥匙连动都没有动过。
从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面目到现在,太过于贫穷会被扣除攻籍,就算最开始的梦境也远没有像现在这样落魄,可笑的是……最开始池星月居然认为沈云白家境贫寒。
仔细想想,沈云白从来没在他面前提到过自己的家境,任何的细节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破碎的家庭,生病的亲人……一切都基于沈云白在校园中形单影只,池星月才会妄下定论,又没有亲眼所见,而且,他们两个人的高中也不在同一个地方。
乱了套了。
池星月失魂落魄,神情恍惚,垂下睫毛,看起来有气无力。沈云白眼底划过一丝黯淡,但还是一言不发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面上。某种程度上来说,沈云白做得确实不错,两个人的属性在一定程度上或有重叠,却又截然不同,绝对不会让人会认错,池星月心中纷乱如麻,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不合时宜敲门。
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人,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人,哪怕不认识,恐怕在此之前也应该有过一面之缘。池星月看了看沈云白,少年的一举一动都颇为优雅,又轻而易举勾勒出来一幅岁月静好的虚假画面,似乎那个人是谁都行,又似乎那个人谁都不行。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气。恍惚之间,池星月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要去开门,被沈云白按坐在座位上,不久前才被拒绝过,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冷清,“我去。”
不知来者何人,不过既然挑这个时间点,应该不是江听晚。他这个时候大概还在医院,须臾,门开了。
来的人有点出乎意料。
竟然是江觉。
沈云白眸光一瞬间冷凝,对突然上门打扰的人面色不善。他身上的围裙还没脱下来,把若隐若现、薄薄的肌肉勾勒出朦胧的线条,江觉自下而上打量他,虽然也是在笑,却没有多少真情实感。
同样身为男性,要是靠脸吃饭,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沈云白隐藏的小心思。每一个小细节都是为了讨好人而准备,维权、头发、还有目光……都带有隐约的讨好感。
池星月从餐厅走过来,揉了揉头发:“沈云白,是谁啊?”
裹挟着冷意的目光倒是比之前削减了不少,沈云白淡淡看着江觉:“艳光四射的大明星。”
他刻意在形容词上加重读音,又多了一些阴阳怪气的感觉。江觉像是听不见他话语中的嘲讽,扯了扯唇角,曲着手指,打了招呼:“哥哥,晚上好。”
少年的声音本来就美妙异常,否则也不可能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突出重围,池星月能感觉得到他字里行间微妙的讨好。池星月对江觉算不上好感,也算不上讨厌,只是他字字句句都在叫哥哥,会给他产生一种相当不美好的联想,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有事吗?”
大概是边哭边1的更猛给池星月的联想有点不美妙,连带着对江觉也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忌惮,尽管不久前,江觉的歌在他的歌单中被单曲循环……头疼,池星月抽空就放其他的歌,否则今年的年度歌曲说不定会被江觉的那首所霸占。
有点像,得知创作出某种伟大作品的人是你的朋友后就会看不进去,池星月不太想承认。
再加上传到口鼻中的些许淡香,这个时间点的确是饭点,也该到了吃饭的时候。
江觉站在夜色中,手中还带着一束粉红的花,深蓝色的夜幕,身上穿得也很正式,他斟酌着发言:“哥哥有空吗?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吃饭就不用了,沈云白刚做好。”人没齐之前不会开饭,这是池星月家里的规矩,于是池星月嘴里还含着一枚糖块,说话也带上了咂摸黏连的含糊水声,江觉把话递过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混血脸的五官实在是优越,比例也好到无可挑剔,池星月对比自己大的人会有点莫名其妙的敌意,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不太美好,连带着直到现在池星月对江觉也没有特别高的情感。
沈云白攥着池星月的白瘦手腕,自己的身形横在江觉面前,他的力道很大,池星月有一瞬间感觉有把钳子在桎梏着自己的手腕。略带薄薄挑衅的目光是在池星月看不见的视角做出来的,那样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得江觉唇边的笑容微凝。
“大明星,我们要吃晚饭,听不懂人话吗?”沈云白的语气很沉,即将到来的二人时光被人中断,恐怕是个人都难以忍受,沈云白能忍住不说更糟糕的话就已经算是嘴下留情。显而易见的不待见态度并没有让江觉退缩,只是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目光在沈云白的注视下一点点黯淡,江觉无奈地笑笑:“刚才看到你们的车了,想着哥哥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带哥哥出去吃顿好的,看着哥哥的脸……瘦了一点。”
他像是被拒绝的小学生,无措地抱紧了手中的捧花。池星月这几天的确更瘦了一点,他的胃口不算大,再加上运动量也大,以前就算瘦了,现在还要更加清减一些。只是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池星月站在沈云白身后,想起来少年刚刚成年就发育得超级恐怖的身体,默默给自己洗脑,所有的无辜都是装出来的,想想!他本该!有的人设。
“我已经做好了五菜一汤,出去吃饭不卫生,池星月胃不好。关门了。”
玄关的灯不算亮,沈云白身上生人气很少,淡淡看着池星月:“招蜂引蝶。”
池星月哽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
出于某种奇妙的直觉,池星月总感觉自己现在就仿佛处于漩涡中心,其他人把他卷进来,又会溺死在其中,这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从开到京城时,池星月就有这样的感觉。
各种人都像不要命一样贴上来。
“吃饭。”沈云白并没有立刻松开他的手,而是拉着池星月的手腕往餐厅去,“吃完给你上药。”
“你弄疼我了。”池星月把自己的手腕挣扎出来,感觉跟这人说话就有点费劲,不像和江听晚之间直来直去:“上什么药,我又没有生病。”
“江听晚没弄你?”沈云白的话多多少少沾了一点莫名其妙,犹如缠绕着深黑雾气的眼眸看过来,把池星月看得没脾气。
这算哪到哪,八竿子扯不上的关系。
熟男熟男,大晚上的互帮互助,怎么、怎么……能叫弄呢。
池星月感觉他们的脑回路有点神奇,总是能够把一件很简单的小事联想成很糟糕很颜色很暴力的事情,不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深蓝色的夜幕在城市斑斓霓虹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更加缤纷艳丽的颜色,窗外的秋菊早就在池星月离开的这几天盛开了,木质篱笆,多多少少有点悠然见南山的舒适,墙壁上的向日葵油画细腻温馨的色彩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愈发显得温和。
池星月抿着粉红唇瓣不说话,主要是……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簧文主角。
一言不合就能在餐桌上不吃饭吃他的错觉,之所以没有代入感,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一盘肉,一盘供人享用的肉。
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
“我没有管你的意思,只是他很蛮横,我怕他伤你。我没有生气……他是不是很笨,没学习就上了?”沈云白这个时候说话已经完全没有了逻辑,强烈浓稠的酸气让池星月也忍不住微微偏过头。
“没……”
“没有?他是不是说其他房开满了,只剩下情侣套间了?”
秀美的面容在此时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像是胸有成竹,池星月忍不住掀起眼帘,“你知道?”
分毫不差。也是,江家什么身份地位,江听晚又是什么地位,江家的少爷出门在外想要住个好点的房子还能找不到吗?哪里用得了跟人挤在一起凑合,只是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器具,没有一件用在池星月自己身上,池星月也就没有多想。
沈云白不说话,给池星月盛了一碗米饭。
善妒又大方,冷漠又热情,敏感得厉害,可有时候嘴上的话居然还会出现自相矛盾,这种性格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生长环境下养成的,池星月有点担心沈云白一会真的给她上药,“别,我们两个什么都不做,不用你帮我,一会你忙你的,我来洗碗。”
有洗碗机,只是摆碗有点麻烦。
沈云白手上的动作一停:“这些琐事用不着你来做。”
餐桌上,两个人的话都不算多。池星月调出来一部喜剧片看,只是剧情怎么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总是有点心烦意乱,江听晚居然到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消息,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心不在焉地吃完饭。
夜色彻底暗下来,沈云白那种话更像是在吓唬他,一直惴惴不安到深夜,沈云白都没有带着所谓的药膏上来找他。
池星月双手垂在身侧,感觉他现在已经是yhsq的形状了。那种感觉,其实有点上瘾,他并不排斥。
好吧,还挺好的。
池星月换上睡衣,从床上鲤鱼打滚,轻手轻脚,看到楼下客厅中,沈云白还在点着一盏灯看书,看得很认真。
池星月松了一口气,却猛然发现,一旁的矮桌上摆放的药瓶,好熟悉,似乎是之前他买的。
原来是这样,买给他的东西几经转手,又要用在他身上。
抿了抿嘴唇,池星月决定还是去医院看一眼。这样实在有点放心不下,还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断联这么久,把刚换好的睡衣又换上更休闲一点的衣服,他自己会开车,虽然开车有点不熟练。
途经沈云白的时候,对方掀起眼皮:“你去哪?”
池星月头也不回:“医院。”
“我跟你一起去。”沈云白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
“那种地方你去做什么?添乱啊?”池星月有点不客气,大概是晚上,两个人独处时会格外的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