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颊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挂断哥哥电话这种事,每做一次都仿佛是在刀尖上跳舞,哪怕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可惹怒哥哥生气本身,就足够有趣。
猜测他现在正在生气。
一个人生闷气。
不过江听晚说得对,他对自己的控制欲有点强,似乎有点跳脱寻常兄弟之间的正常尺度,如果不是因为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恐怕池星月早就往更深处想。
本来就孤立无援,能信任的人不多。
池星月哪怕心里不满,曾经哥哥做过的好事犹如井喷一般把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
“这个是什么?”池星月走向落地窗前的黑色座椅面前,江听晚还没有来得及阻拦,池星月就已经坐了上去。
“一个椅子,长得怪头怪脑的椅子。”
池星月跨坐在漆黑的椅子上,尽管知道这里的任何东西都可能会触发不太正常的东西,身体始终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步。坐下去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先下来,别乱碰。”
“这是倩趣椅。”
江听晚努力保持声音平静,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也坦坦荡荡。池星月看了过去,红润的唇角扯了扯:“你说晚了。”
“刚刚我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按钮。”
下一刻,毫无预兆,身下冰冷漆黑的椅子开始剧烈震颤,像是一头正在发疯的马,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原地疯狂……以一种高频率的振动,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池星月不得不在慌乱之中抓到一个手柄,才保证自己不被甩下来。
“这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有点难受。”
淡粉的指尖由于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浑身上下紧紧绷着,池星月莹白的脸颊上布满了红晕,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
到底什么奇才,才能想到发明这种东西。
他真傻,真的。
既然知道这里是情侣套房,就不应该草率地动这里的东西。没想到现在不仅丢了脸,还在兄弟面前大卫狼狈。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江听晚半蹲在他身边,像是一头蹲下来的狮子,哪怕只是这么随意蹲着,就让人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压迫感。所有的慵懒随意都只是蒙蔽,而真正蛰伏的危险,敏感的小动物才能察觉。
池星月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小声催促江听晚:“能不能帮帮我……”
大概是因为高频率的振动的确有些难受,比他中考体测跑八百米还要不容易一些。尾音带着颤抖,平心而论,池星月自己的声音绝对不属于娇软,平时听上去只是清透,可现在,带着气音的声音仿佛被人欺负到了极致,发出的哀鸣。
饶是江听晚见惯了池星月各种模样,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惊讶。
“你别发出这种声音。”他怕他会忍不住。
像是池星月醉酒后的那样。
不管怎么欺负,也只会缠着上来,如同一株并蒂莲,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江听晚火急火燎下,伸出手捏着池星月的嘴唇,手动帮助他闭嘴。
这东西他之所以认识……还是以前……哪怕他没有实操过,却见到过好几次。看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解决办法。
还在震动。
两个人距离很近,池星月穿戴整齐,只是头发有些散乱,原本乌黑柔顺的头发被颠得凌乱,见他半跪在地上研究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找到解决办法,池星月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架子都要被摇散了。
“还是没找到按钮吗?”池星月忍不住轻声询问,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他的眉毛也长得秀气,只是艳丽过度,给人一种不太好惹的错觉。
倒不算是一无所获,江听晚就这么半跪在地上在手机里搜索。好在这牌子不算小众,在某个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营销,很多专业网黄都测评过这个,搜了搜使用方法,找到了关掉的办法。
江听晚愈发冷静:“最低档位是十分钟,十分钟以后就停了。”
池星月额头渗出汗水,被这种玩法气笑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蠢猪,才能设计出这种东西,太鸡肋了,连随时随地关掉都不能。”
“只能拜托你在这里再等等,刚刚你是什么时候坐上去的?”江听晚抬起手腕,少年的手腕上青筋毕露,带着一枚名贵的表,这玩意儿在全球都限量,恰好他手里有三枚,浓密的睫毛卷翘,“哦,是不是三十七分?”
池星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谁会刻意记这个时间,而且他手机在路上玩没电了,后面就没再碰手机。
“应该很快,再等几分钟。你要喝点水吗,我先去给你倒水。”江听晚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穿的裤子是深灰色的,酒店的保洁做得好,再加上裤子本身就不显脏,站起来看着也没有灰。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多。
平时这个时间点,还侧躺在床上玩手机。再经过这么一个插曲,池星月彻底清醒了。
十分钟度日如年。
以前觉得跑步的时候就是难捱,现在看来,还有更加折磨人的。如果古时候有人犯了大罪,直接把人绑上去,加大马力,直接开到最大档位,就已经□□,到底什么人会设计出这么个东西。池星月瞠目结舌,无比惊讶。
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池星月不知道鱼水之欢是什么感受,虽然经历过,为数不多的印象都停留在下雨的那一夜,下床时,就步虚浮到倒地不起。而现在,池星月感觉还要糟糕。
这样的器具房间里还有不少,每一件都折射着冷凄凄的光彩,这时候脑海里哪里还有绮艳的念头,他彻底无话可说。
“都说了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这是哪里?”
“这里是酒店啊,怎么了?”
“情侣套房的前两个字怎么念?”
“情侣。”
“情侣开房会干嘛?”
“看恐怖片。”
“错了,会做!会大做特做,这儿的东西别碰别摸。”江听晚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池星月吐了吐舌头,往床上一躺,冒充咸鱼。
床头的灯光极力渲染氛围感,勾勒出暧昧。因为太熟了,哪怕知道真实身份,也相处自如。
江听晚不知道。
沈云白不知道。
容晚亭不知道。
宋时颂不知道。
温竹鹤不知道。
江觉也不知道。
其实还是众人皆醉我独醒,池星月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发现最近你特别爱穿灰裤子。”
江听晚正在调酒,套房里包含小吧台,酒的种类不多,颜色看起来艳丽漂亮。
“怎么了?”
池星月面无表情,精致的唇角扯出一个糟糕的笑容:“让我自卑了。”
“喝点酒,睡觉会更舒服。度数不高,大部分都是果汁,你就当成果味饮料来喝。”江听晚晃了晃高脚杯中的液体,暖洋洋的橙色,浅淡的红色,从上而下铺开,形成渐变的晚霞色,仿佛把晚霞饮入口中。
“江听晚,我感觉你对我有点过分好了。”池星月不介意是酒还是果味饮料,只要是江听晚递过来的,他就敢全部喝下去。手指捏着高脚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美感,窗外万籁俱寂,城市陷入了深眠。落地窗的深黑色玻璃上落下池星月的样子,他坐得高高的,垂着一只脚踝,雪白的脚踝上还扣着一只漆黑的脚环,还没有喝,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始终认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建立在你来我往的基础上。”
“我的父母对我很好,是因为我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脉。我有很多朋友,他们平时经常陪我一起,看似十分捧场,实际上我也会伸出援手。那么你呢,我感觉我和你之间,更多时候是你在付出,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上了。”
“想对你好就对你,这是本能反应。就像人和人之间,拥有某种看不见的磁场,称之为眼缘,你有没有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的人?”江听晚站在他身边,单手按在吧台的桌子上,五根修长的手指紧按,直勾勾看着池星月。
“确实有很多第一眼看到就会气场不合的人,感觉这辈子都没办法做朋友。”
池星月若有所思。
容晚亭,时常在黑暗处,冷冰冰地看着睥睨所有人。
温竹鹤,这人气场太强了,对谁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江觉也是,哪有人天天哥哥哥哥哥哥,只有网上的擦边主播想赚哥哥的钱,才天天哥哥哥哥哥哥。
“所以,你不用想要为我付出,心安理得受着。”
江听晚坐在池星月身边,不太在意地道,“对了,喝一点酒。”
池星月对这个解释不是很满意,却没打算继续再问。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酸酸甜甜微辣带有微微气泡的液体在口腔中化开,他喝酒上脸只是一瞬间。白瓷似的脸颊上浮着两团绯红,池星月瞳光微微涣散。
“池星月?”
“叫魂呢?”
江听晚在池星月的眼皮前比了个手指:“这是多少?”
“不要冲我比中指。”池星月眼神微晃。
“这不是中指……哎,你怎么总是,记吃不记打?”
第51章 夺取万人迷
电光石火间泛上来汹涌热潮,就连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也看得不太清楚,偏偏有人还在他身边不停讲话,可这时池星月已经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模模糊糊,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浓浓大雾,池星月歪着脑袋给不出回应。
“你有点醉了,睡觉吧。”
池星月只听见了末尾那一声睡觉,“我不是很困,还不想睡觉。”
又开始热,喝完之后全身上下都是燥热的,乌黑发黑汗津津的,被薄薄的汗水晕开,眼尾眼下都是濡湿的的粉红,说话时的语速明显要比正常说话时的速度要慢一些,池星月感觉自己现在的脑细胞正在飞快地运转,竭尽全力想看清楚江听晚的脸,欲言又止,话都到了嘴边,可愣是没能把一句完整的语言组织出来。
舌头缩缩合合,反复尝试了好几次,越是心烦意乱,越是没有办法说出全部。
“现在都一点了,还不睡?”江听晚此时双眼直勾勾注视着池星月,不错过池星月面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隐约之间,忍不住生出些许本不应该存在的期待。
喝醉酒,更像是一种奖励机制,对于江听晚来说,罕见稀少,好不容易会撞见一次,
的确……之前每一次醉酒,池星月大多为情所困。
“哥们……我的好军师,你来分析一下,沈云白到底怎么想的?他就这么□□,有了我还不够,还要招惹另外几个人?”
斑斓的彩灯下,池星月整张脸昳丽如繁樱,手里握着酒杯,难得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他对我时冷时热,是不是在故意吊着我?估计就是欠竿。”
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下肚,就算没有忧愁也要生生喝出来愁意。
江听晚听着自己用艰涩的声音说:“他有这么好吗?值得你放下身段来追,我看他就很一般吧。”
“就是说啊,明明之前很不起眼的家伙,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发了疯一样喜欢,你说怪不怪?他就是很一般,还没有我长得好,但我就是莫名其妙移不开眼。我想使用一些强硬的手段,要是我没有下限,直接把他绑过来,强取豪夺,想干就干,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当然很容易。”池星月清了清嗓子,颓然趴在桌子上,“可是我做不到。”
“如果你实在很想,就把我当成沈云白好了。”江听晚也很无奈,在池星月耳边轻声道。
两个气质长相截然不同的人,从江听晚嘴里说出这种话有些可笑。池星月当着他的面一口一个其他人,他也不能展现出来不欢快,只能顺着他的话来说,好吧,这件事听起来很糟糕很不妙,但也的确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想出来的招。
面对任何人,江听晚都可以很好处理,但是面对池星月却哑然无声。
“当成沈云白??”池星月这个时候连说话都开始大舌头,眯起湿漉漉的眼眸看过去,他唇边漾开笑容:“好啊。”
每次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他都会忘记,醒来以后,他什么都记不得,仿佛完全没有这一部分的记忆,江听晚虽然也没有主动提起来的意思,忘记也好,比起被遗忘,他更不希望以耻辱的身份被当做无聊的慰藉品,哪怕这段关系是他主动提出。
那就当成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永远深埋于心底。
有点像高需求宝宝,情绪敏感,随时都需要有人陪在身边。恰好江听晚情绪又足,自然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毫无底线的纵容,反而让江听晚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一边嫉妒一边内耗一边舍不得远离,主动靠近主动迎合,好在……事情迎来了转机,黑暗中,有了真正的曙光,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既然不想睡,那我让服务员送醒酒汤过来。”江听晚说着就要去给前台打电话,白天池星月本来就睡了一天,想来现在也不会多怕。
就在离开时,温热的手臂贴着他的小臂,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晶。
“我有点热。”
“空调的温度已经很低了,再低会感冒。我把毛巾湿一下,敷在你额头,怎么样?”
江听晚对一个醉酒之人,再不耐心的人也多了几分耐心,更何况还是池星月。眼中多了几分不确定,没有经过池星月同意之前,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空调的温度停留在二十二度,本来就是一个被山包围的城市,像是被镶嵌在戒指中的钻石,要是空调温度再调低,恐怕真得两个人都感冒。江听晚嘴上虽然这么说,把自己的双手贴在他脸上。
刚刚调过酒,两只手还残留着冰块的凉意。这会对池星月而言,略微带着几分凉意的手心无疑是夏日里的一杯凉饮,解决了所有燃眉之急,但还是不够。
池星月呼吸急促,有些迫切地往下拉衣服。精致的锁骨、莹白的肤色、再往下……能看到一点粉。
濒死的畅意,仿佛从泥沼一直飞上了云端。池星月只是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抱着一块冰,实际上现在他的所作所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
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掌心,有点贪恋这种温度。
江听晚捏了捏他的鼻子:“真的不清醒了吗?”
池星月很茫然,只是本能的把自己送得更近了点。
“想让我帮你解决,是吗?”
江听晚此时的声音沙哑,琥珀色眼眸呈现出更加深沉的褐色,仿佛是在蛊惑,却又神色如常,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让人疑心是不是自己多想。当然,一个醉鬼不会想到那么多。
池星月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有很多蚂蚁在啃食着心脏,从脚底到全身,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又被人按进水里。
整个人是湿津津的。
几乎坐不稳。
灯火通明的夜晚,落地窗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在悄然入睡,江听晚扶着池星月的身子,让醉鬼不得不正视着自己的双眼。
他的眼睛像是热血少年漫中的男主角,永远热忱、积极向上,似乎和阴谋诡计扯不上关系,毕竟另外几个人的人设都很高大上,极尽溢美之词,要把所有美好的标签都安在他们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真正的主角。
“我可以帮你……前提是,你对我不能有所隐瞒。”
江听晚唇角的笑容微微收敛,池星月浑身软趴趴的,像是没骨头似的,“那天晚上,你们做了什么,不许隐瞒,把所有的都告诉我。”
喝醉酒之后大脑的思考能力比平时还要慢一些,有一种说法是这样,喝醉酒后的人根本没有能力en起来,哪怕心里有再多的花花肠子,也只是白费。
但池星月好像不是这样。
喝醉酒之后会进入另外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和他平时的性格不太相同,江听晚见过他所有模样,只要脱离视线,就可能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
池星月听到江听晚的声音却没有什么反应,表情有点呆。江听晚耐心把问题再问了一次,他只是喝醉了酒,又不是没有任何意识。
“我……我……”池星月大着舌头,说话带着一点点平时没有的卷舌音,“他……那个,那个……腿,掰我……”
毫无逻辑的一句话,江听晚却听明白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没有喜欢跟别人共享的爱好,对于池星月……哪怕想控制在手里,也没有任何的立场和理由,只能每天活在内耗中。
“舒服吗?”江听晚听到自己用冷静的声音问,只是手背上、手臂上紧绷的青筋,足以窥见他现在内心并不是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