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尼德那伽,见他点头才欢呼一声,转身瘫在床上,动作太大,床垫都蹦了蹦。
“好累!”居然有一天会数金子数到肩膀酸痛!
符苓快幸福飞了,情绪愉悦得嘴角上挑,浑身上下都冒着开心的小花花。
他正面仰躺,因为姿势发丝稍显凌乱,从额角倾向脸侧,顺着侧头的动作,一贯凉薄的下三白眼微微敛起弧度,显得柔和秀气。
“好多金子哇呜~”符苓抓着被子忍不住捂着脸发出惊喜的感叹。
他激动得直蹬腿,一翻身脸上滚满了金子,一呼吸都是金子的味道。
一股子重金属味。
符苓深呼吸一口重金属,忍不住呛出一口浊气,翻身起来呛得直咳嗽。
他眼眶微红,鼻尖泛起不适的粉,漂亮的眼睛一瞪,立刻发现不对!
“等等,也就是说,你这些天都是睡金子上的?!”
符苓惊恐的发出尖锐爆鸣,一下子按住尼德那伽的肩膀使劲摇晃:“会中毒的啊!重金属中毒!会死人的!!!”
“快点去医院检查一下,真的会死人的!”
沉迷吸金子的尼德那伽被摇得晕乎乎的,他扬起头,茫然的与一脸紧张的符苓对视,呆呆的重复:“死人?”
“对!重金属超标,是会中毒的!”符苓脑袋一点,突然偏开头默默吐槽:“哇靠,居然因为睡金子重金属超标,好富贵的病啊!”
羡慕了!
他嘟嘟囔囔,尼德那伽一脸状况外,鎏金色的眸子仍然不自觉向侧方转动。
“只是死人而已。”他是龙啊!
龙会因为重金属中毒吗?不会!
龙可以睡在金子上。
尼德那伽顿时有点美滋滋,抓着一把金币正要欣赏,被翻起来的符苓用力晃了晃肩膀。
“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符苓一脸恨铁不成钢,拉着木箱把金子一扫而空,金子哗啦啦的掉进木箱里,每一下都是金钱的声音。
尼德那伽被骂了一通,听着金子掉落的声音,还真挺享受的。
他大概是病了,得了种看见金子就走不动的病,每天没看见金子,他就抓心挠肝的痒,只要能再看一眼金子他什么都会做。(bushi)
尼德那伽冥顽不灵,符苓操心的找了把锁先把箱子锁起来,塞进自己床下,他犹不放心,拿着行李箱挡住箱子,这才安心的坐在床上。
“还好,还好,应该只有装修队的人知道有金子。”他掏出手机,准备连夜给尼德那伽下单一个保险箱。
尼德那伽疑惑歪头:“装修队?”
符苓嘴巴一撇:“宿舍变成这样,还能是谁的原因。”
“我爸虽然人很垃圾,但是有钱,看不上这些金子,手里的装修队应该也不敢乱来。”
提起他爸符先生,符苓面色阴郁,情绪明显不太明朗。
他和他爸关系不好,这也正常,一个天天加班不着家还控制欲强,一个青春期叛逆。
尼德那伽从床上撑起身体,手臂支在床上因为动作肌肉鼓动间显得格外性感张力,他黑发散落,亲昵得蹭在符苓的颈肩,似安慰般蹭蹭。
蹭得符苓发痒,面上忍不住发笑,一面抱怨一面嫌弃:“你别蹭我,痒死了。”
尼德那伽充耳不闻,像是只粘人的大狗狗,一下子把符苓阴郁的情绪蹭没了。
为了方便动作,他一手半揽着符苓的后腰,一手搭在符苓的肩膀上,是一个维护的动作。
“不难过,不难过。”
尼德那伽低声安慰,手掌轻拍小龙的脑袋:“不要爸爸也可以,我爸天天带着我啃树,我不啃他就打我,后来我把他打跑了,我自己啃树不要他管。”
“……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不应该是把人打跑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吗?为什么还在砍树啊喂!
符苓心里吐槽,看出尼德那伽一脸装模作样的矜持下藏着得意。
同样家庭不顺的符苓摸摸他的脑袋,放柔了声音哄:“好棒好棒,我们这里不招人砍树,以后只读书不砍树。”
尼德那伽补充:“吃好吃的。”
符苓:“嗯嗯,吃好吃的。”
“My mother's child is a savage,
我母亲的女儿是个野蛮的人,
She looks for her omens in the colors of stones,
她在彩色宝石里找寻,
In the faces of cats,in the falling of feathers,
在猫的面孔和掉落的羽毛里寻找启示,
In the dancing of fire,
透过葳蕤的火光辨明方向,
In the curve of old bones,
利用旧骨的形状占卜凶吉,”
夜幕即将如星辰般落下帷幕,猩红的昏黄如血液逆流侵染整篇天空,红发绿裙的女巫佩戴着彩色水晶石,额前吊着一枚通体透亮的水晶额饰,如丛林的精灵。
她倚着大鼓,一下又一下的用手掌拍打着鼓面,她自由又奔放,波西米亚风的彩色吊带背心遮不住她满身桀骜,长而宽大的裙摆像是被肆意割裂的布料,交叠着重叠在她的腿上。
她拍打着鼓,沉重激昂的鼓声下,是女巫嘶哑桀骜的呼喊。
“I am my mother's savage daughter。
我是我母亲的野蛮之女,
The one who runs barefoot,
赤着脚奔跑,
Cursing sharp stones,
咒骂割脚的尖石,
I am my mother's savage daughter,
我是我母亲的狂野之女,
I will not cut my hair,
长发披肩,
I will not lower my voice,
激亢高歌。
激昂的烈火在篝火中熊熊燃烧,迎新晚会的台面上,红发绿裙的女巫正在肆意的歌唱。
台下的众人都是她的听众,她却只当一草一木,肆意的唱着歌谣,肆意的用歌声怒骂尖锐的石子,用歌声挑衅着星辰。
来参加迎新活动的学生们仰着头,他们眉目映着熊熊火光,一时间,仿佛烈火灼烧眼中,灼烧着眼前的空间,肆意轮转的星河从头顶掠过。
肆意张扬的女巫,布莱尔。
红发绿裙的森林女王,布莱尔。
她肆意的高歌,在异国的土地上像烈马般桀骜不驯,她如雌鹰般强壮,波西米亚风的披肩遮不住她健康有力的体态,她哑声高歌,如烈火般张扬。
We are our mother's savage daughters,
我们皆是母亲的狂野之女。”
我们是未被杀死的女巫的野蛮女儿。
布莱尔红唇微勾,危险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卷翘的睫羽轻掠过众人,直直扫向一个方向。
龙族珍贵的小太子,符苓。
还有,毁灭之龙,尼德那伽。
昏暗的室内,唯有铺满红毯的舞台从上至下打出一束光。
台上,白裙长发的女妖聚坐在一起,她们面容娇美,对歌吟唱,幽幽长吟传遍四方。
伴随着飘渺神秘的竖琴声,一首传奇至她们口中流泻,幽幽女声悲切的唱着未知的歌谣,无法辨析的语言编织成舞台剧的开场。
她们幽幽歌唱,一位少女脚步轻盈的从侧边走出,白色的光束偏移着从女妖们的身上扫过,毫不吝啬的赐予她光明。
在灯光之下,她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天真烂漫。
她裙摆飘扬如花朵绽放,她笑容美丽如阳光明媚。
美丽得,令人嫉妒。
被抢走所有光彩的女妖们面色一沉,她们在黑暗中齐刷刷的看向少女,恶狠狠的目光犹如尖刺,少女遍体鳞伤。
她踉跄的跌倒在地,哀求般祈求上天的垂怜,而神光也确实降临在她身上。
少女双手捧着光,虔诚的许愿,睁开眼的一瞬间,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纳西索斯的诅咒。”符苓低头翻开节目表,找到了这个舞台剧的名字。
能容纳几千人的大礼堂昏暗无比,唯有舞台有一束光源打在舞者的身上,那群一直端坐着的宁芙从未起身,却将无辜美丽的少女折磨得遍体鳞伤。
因为嫉妒,神明的使者、长发的女妖宁芙,给予了少女与纳西索斯同等的诅咒:爱上别人,却不能以被爱作为回报。
于是少女也如传说中的美男子纳西索斯般,爱上了自己的倒影,日日夜夜不肯从水边离去,最终憔悴的死在河边。
多么悲情的少女,多么惹人怜爱的少女。
宁芙发出感叹,悲切的用歌声为少女哀悼。
“宁芙就是这样一群报复心强,又善于嫉妒与伪装的妖精。”一个人影探身过来,她拥有着一头如海藻般艳丽的红发,面上带着一抹如云雾般难以看透的笑容看向他。
她带满戒指的手抓着半个苹果,斜倚在尼德那伽的靠背上,咬动苹果发出清脆的声响。
苹果被她吞下,邪恶的女巫咧开嘴,朝东方的小龙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乱糟糟的卷发披在她的肩上,她身上挂着各种天然饰品,吊带衣破烂裙,披着老旧的披肩,像是会吃小孩的女巫。
女巫布莱尔。
尼德那伽反应最快,他一把把女巫的脑袋扒拉开,倾身靠近符苓,一胳膊直接拐住人的脖子,像是藏起什么宝物般将人按进怀里。
又一次被按在胸肌上,符苓已经无力吐槽:“怎么又……”
兄弟,你真的好像某种护崽的男妈妈哦。
符苓努力挣扎,最多也只是把尼德那伽的衣服拽皱,反而脸滚胸肌,怎么蹭都像是在占便宜。
尼德那伽浑然不觉,他挪了挪位置,直接把座椅间的缝隙挡上,彻底将符苓遮住,以动作来表示拒绝。
这么被人拒绝防备,布莱尔居然笑了起来。
她向后一倒摔在身后的椅子上,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笑得像是一个疯子。
或许她就是一个疯子。
披头散发,咒骂命运。
她抬起脚毫不客气的踩在尼德那伽的靠背上,破烂的裙摆层层叠叠的从她的腿上滑落,布莱尔抚开额前的卷发,露出一双清冽深邃的眼。
那双犹如林中绿谭的眸子仿佛凝聚着无数神秘事物,未来在她眼中,她语气沉沉,绿眼睛定定的望向尼德那伽:“尼德那伽,----,你逃离了过去,却逃不过命运,未来的枷锁会将你拽进命运的漩涡。”
“你将爱上别人,却不该接受被爱作为回报,命运三女神早已定下了未来。”
含糊不清的词汇一晃而过无法辨识,布莱尔直起身,漫不经心的倚在他的靠背上,抚弄着长发笑得意味深长:“这是我的忠告。”
她眸子转动,转向一直没冒头的东方小龙,深邃的绿眼睛神秘莫测:“时间,会为你酝酿出最好的美酒。”
“喂,你在我位置上干什么?”一个上厕所回来的同学隔着老远大喊。
“哦莫。”布莱尔身子一矮,一把拽起掉落肩膀的彩色披肩,“再会了~”
她挥挥手,双腿迈过众人,身手矫健的垮垮往旁边跑。
有人咒骂抱怨,她毫不客气的回头对骂,骂得人落败低头,她才像斗胜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离开。
像是个女疯子。
符苓终于被放开了,他迫不及待的仰头呼吸新鲜空气,双颊都憋得绯红,因为压迫在脸上压出了几块红痕。
他一边揉腮帮子,一边郁闷发问:“……她刚刚是不是给我们算命了?”
尼德那伽恍然大悟:“这就叫,强买强卖!”
“她还没收钱呢,算不上强买强卖吧——”符苓的话还没说完,一双手猝然压住了肩膀。
他愣愣的看着尼德那伽赫然逼近的俊脸,深邃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昏暗的光线下,眉眼间的阴影显得越发深沉危险。
符苓忍不住偏了心神,眼神不自觉落在那双鎏金色的眸子上,近距离看见的时候,才意识到那双金色的眼睛如历经千万年的琥珀,透亮美丽。
他不自觉盯着,按在肩膀上的手掌越发收紧,紧得他都感觉有点疼了。
尼德那伽的语气像是哄不睡觉就会被狼叼走的小孩,严肃的低语:“不要靠近女巫,女巫都是一群贪婪的、投机的坏人,她们满口谎言,只想夺走你身上的金子。”
一不小心,就会被女巫骗走身上的鳞片!
龙是非常优秀的炼金材料,比起龙的宝藏,对于神秘侧的巫师来说,龙本身才是无价之宝。
龙血、龙鳞、龙目……
只要与龙相关,那群巫师就会趋之若鹜。
而尼德那伽,标准恶龙,巫师们的毕生目标,深受巫师骚扰。
尼德那伽再看看符苓,金灿灿的鳞片、漂亮的身形、顾盼生辉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惹龙喜爱。
一定会被女巫盯上的!
尼德那伽:突然警觉.jpg
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女巫,别想打我们龙龙的注意。
尼德那伽忧心忡忡,眉眼忧郁。
这么一张帅脸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符苓心脏一跳,莫名打鼓不上不下跳动。
“……靠太近了。”符苓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的在空中哗啦几下,攥皱了尼德那伽的衣角。
“那、那是我们学校的学姐吧,布莱尔学姐,不是什么女巫……”他试图为突遭污蔑的学姐辩解。
被尼德那伽恨铁不成钢的一晃,拎到尼德那伽面前。
符苓就像是突然被捉住的小鸡仔,肩膀忍不住耸动,惊慌茫然的与尼德那伽对视。
尼德那伽斩钉截铁:“她就是女巫,邪恶的女巫。”
“……”太认真了兄弟,入戏太深。
符苓正想吐槽,但见尼德那伽满目关切,符苓心想,完蛋,他当真了。
会被几句玩笑骗成这样,看来只伐木不读书,人都透着一股没经过知识污染的单纯。
他们外国人好像还信教来着。
想象一下,看起来宛如黑涩会大佬一般外表的尼德那伽,坐在篝火旁拿着一本圣经,面无表情的默默诵读。
火光斑驳在他深邃的眉眼,那双鎏金色的眼神没有一丝温暖,像是杀人后平静的送葬祈祷。
……更吓人了好吧!!!
邪恶的恶龙骂女巫邪恶,尼德那伽浑然不觉,他亲昵的贴近符苓,发尾搔过小金龙的脖颈。
“符苓。”他头一低,亲昵的在颈间蹭蹭,喉间发出微不可辩的低语,愉悦的保证:“我不会让你被女巫抓走的。”
这话令符苓心间一跳,他忍不住偏头,眼神闪躲偏移:“呃……我、我知道了!你别靠这么近!”
真的很怪诶!
符苓忍不住去推尼德那伽,手掌按在他的肩膀,抚过结实的后背,一时间居然无从下手。
“在我们这,抓人是犯法的……不会随随便便被女巫抓走的。”
符苓一面为自己的话感觉到莫名的尴尬,一面羞耻的偏开头,嘟嘟囔囔的说出口,用以安抚某人的担忧。
尼德那伽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符苓,直把符苓看得面红耳赤,眼神闪躲,逐渐羞恼。
他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尼德那伽眉眼深深,深色的眼瞳如冰雪消融,亲昵的用手背去蹭小龙的发尾,连带着颈间的肌肤也红了一片。
“符苓。”
他念符苓的名字时,总是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念得非常清晰正确。
很多时候不是像是单纯的叫他,像是某种叫声为“符苓”的存在,表达着很多意思。
但这些意思,很难被人完全领悟。
崇尚意境美的东方人能从简短的两个字中品出很多含义,但很多时候,过多的解读他人的意思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自以为是的误会。
是以,符苓只是含糊的点头,敷衍的答应两声:“嗯嗯,不会被抓走的。”
他胡乱的用手揉了揉尼德那伽的脑袋,动作间像是在撸一只大型犬,机智的将某种难以明晰的深意掠过。
迟钝的龙。
迟钝并不是什么问题,对于寿命悠长的长命种来说,迟钝从某种意义上,会让感情犹如美酒般醇香浓厚。
而在双方都是长命种的情况下,一点迟钝缓慢的进展,便如金子般闪闪发亮。
周天晚上的迎新晚会开到了九点,学院似乎不打算安排学生军训,到现在也没有个通知。
是以符苓和尼德那伽看完晚会,闲的没事绕路去了没怎么去过的山顶食堂买了抹茶甜筒,舌尖撩过绿色的抹茶冰淇淋,在冷风下被冻得一个哆嗦。
符苓被冰了一下,又舍不得吐出来,硬是皱着脸把冰淇淋吞下去了。
他吃得专注,舌尖舔过蜿蜒而下的冰淇淋,在山尖般的冰淇淋上舔出一条平坦的小道。
吃着吃着,符苓的目光忍不住偏移,他挑起眼睛朝旁边飘去,尼德那伽那份甜筒早就吃完了,此刻正盯着路边的大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夜搞活动,情侣甜筒第二支半价。
但尼德那伽是个外国人,外国人嘛,对中文不敏感很正常,他大大咧咧的杵在台前,要求第二支半价。
——面无表情,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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