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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他是九千岁(路归途)


许多福想起来,古代的戏即便是女角色都是男人扮的。
武生和那女鬼脸正对脸打了个照面。
女鬼先是目露凶光露出尖牙。
“呀,那女鬼眼睛是蓝色的,真稀奇。”
“还真是蓝色的。”
后面有人聊起来。许多福也看到了,现在也没美瞳戴,那个女鬼的瞳色是真的蓝色吧?再仔细看相貌,也有点立体,跟着王元孙很像,就是混血感。
他还仔细看呢,顿时音乐一变,武生呔了声,举起了手里的枪,喊了声妖魔鬼怪速速变形。
来了来了要打起来了,妖魔鬼怪也许会变老虎。许多福又集中注意力,果然打起来了——
女鬼的外衫被武生挑了起来,女鬼在中间转圈圈衣衫飞了出去,露出里面单薄的单衣。
许多福:“?”
底下都喊:快打快打、打起来、挑的好、再来一个。
许多福此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了,不好,这根本不是武打片也不是恐怖片,啊啊啊啊啊这是色、情、片!!!
武生又上前,刺啦一声,女鬼身上单衣挑破,胳膊膀子漏出来,里面红肚兜,红色纤细的带子挂在脖子上,肌肤细腻白莹莹的漂亮,女鬼抱着肩膀,双目收起了凶意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嘤咛的喊英雄饶命,饶奴家一命。
底下还在喊:再来再来。
许多福:呆住。
舞台上还在继续,许多福脸涨红,立马先去捂津津的眼睛,一看四周大家,好家伙李昴李昂都呆了,周全眼神闪躲耳朵根都红了。
上面女鬼嘤嘤求饶,不知道练过的还是怎么样,声音软软的哼着求饶都像是勾魂似得,许多福不小心瞥了一眼,好家伙长裤变短裤,两条腿又细又直。
“咱、咱们走吧。”许多福红着脸说。
这场合不适合他们,赶紧走。
刘戗也晃过神明白发生了什么,说走走走,他们一站起来,后面人喊快坐下、赶紧坐下、挡着人了。几人是走也走不了,小二来说马上就完了。
几人硬着头皮留下,只是一张张大红脸不敢看前面。
好不容易熬结束了,戏剧谢幕,底下人纷纷喊好,迟迟不走,甚至还上前排来,要小凌官出来谢幕的,小凌官就是那个女鬼演员。
没一会小凌官出来,好多人给小凌官脚下扔铜板,甚至还有人上手想去摸一摸,班主老板护着,小凌官也往后挪,一时之间有人开一些荤段子玩笑话,意思小凌官一个外族人是不是瞧不起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准夜里送到哪家贵人床上——
许多福捂着津津耳朵,这些人看完荤戏嘴里不干不净,以为自己是大爷了,真讨厌。
几人本来要走的,结果那个闹上脸的人非要摸小凌官,不知道怎么的撞上了刘戗,刘戗烦得要死,老虎没看到看到这个——回去肯定要挨爷爷的抽。
“人家都不乐意了,你烦不烦啊,滚。”刘戗大嗓门不带客气的。
那人也恼了,“我跟小凌官说,跟你说什么了?毛都没长齐来看戏,你看得懂吗?”
后头有人发出哈哈哈大笑来。
刘戗被笑话了更是恼怒,“人家不乐意你听不懂,你管我听不听得懂。”
“瞧瞧,这小子光是几个钱,连话都听不明白哈哈哈哈,就是小凌官跟了你也守活寡,不如跟我几个快活快活。”
掌柜的也来了,弯腰赔笑意思小凌官是角儿,不是粉头不做陪人的买卖,各位见谅,又请刘戗别生气,先走先走。
“呸,都演这个了还装什么,只是瞧我们几个没钱罢了。”
“刚演的比那娼妇还骚,听说外族人那眼珠就是骚。”
“一勾一个魂,爷们裤裆都硬了。”
“指定是夜里陪玩掌柜陪班主。”
小凌官脸粉白,眼里含泪,但他习以为常,自从出演这个以来,每每曲目完了都要闹一通,只要忍着就行,反正言语轻薄一些,他们下九流尤其是他外族的就是这个命。
刘戗气得脑子转不来弯,这几个人,他说东,对方说西,嘴里不干不净喷粪,恨不得都给丢出去。
许多福嫌混乱,护着津津,这里男的都好像怪物一样,面无可憎的厉害,此时是没有理智的,管你是少爷公子,很容易出乱子。
“刘戗,先走。”许多福叫。
“你先带人出去,我一会出来。”刘戗不服气,撸袖子要干架。
掌柜、班主齐齐两头劝,那些人得了赔罪更嚣张,说让小凌官陪他们喝一个就行了。班主就让小凌官给各位敬茶。
小凌官眼里含泪,乖乖敬茶。
许多福看的直叹气,对方只比他大几岁,先前阿爹带他看杂耍,那些杂耍人同小凌官差不多大,他就没有‘可怜’意思,只有敬佩,因为对方很厉害很努力为了讨生活。
明明唱戏也是下了苦工的,刚才小凌官飘进来真的跟鬼一样,那身姿步伐得苦练。
可现在这些人只看到那方面,用来轻薄调戏,一点尊重都没有。
小凌官敬茶,手被摸了,忍忍过去了,掌柜的赶紧请几位少爷先离开,刘戗为人很仗义,见小凌官隐忍,几次想出头但还是忍住了,他还是有脑子,知道越闹越大。
“诶呦真嫩啊,哪个族的?”、“这外族人就是不一样。”、“真骚,叫声好哥哥来听听。”、“叫我英雄,就跟刚台上那么叫的一样。”
王元孙双目一直阴沉沉的,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他看这些人眼神很冷像是看死物一样恨不得全杀了,但不能乱来,小手段让几个少爷吃瘪可以,真闹起来不行。
父亲会猜到是他做的。
许多福问掌柜,“买小凌官得多少钱?”
“少爷诶,这我不知道,得问班主。”掌柜一看这位红衣小少爷,眼底清清澈澈只有对小凌官的同情,半点别的邪念都没有,心里也高兴,还是孩子好,只是也知道,这样的少爷现在看是可怜小凌官,但买人回去做不了主的。
人带回去了,往哪儿藏?而且买人银子怕也不够。
许多福喊王伴伴。
王圆圆现在只想带小多福赶紧走,这里乌烟瘴气臭烘烘,还有那些男的真是几把填脑子了,万一冲撞了小多福,忙说:“我一会回来问问班主。”
“好。”
许多福牵着津津的手,带着同学赶紧撤。刘戗还有些气不过,最后黑头黑脸出来,几人站在戏楼外,冷风一吹,窘迫的、烧红的、蔫头耷脑的、害怕的。
饭都吃不下了。
刘戗咬咬牙,说:“你们先去甜水坊的烤鸭楼等我。”
“你干嘛去?要进去打架吗?”许多福问。
“小爷气不过,他们刚才说我‘毛都没长齐’什么意思?小爷头发比他们都多!”
许多福:……不是这个毛。
周全几个忙劝刘戗冷静些。
“你闹起来,还得小凌官吃亏。”、“对啊,本来闹一闹嘴上占占便宜,现在你看,小凌官还得敬茶,咱们赶紧走吧。”
刘戗气的胸膛起伏,难不成还怪他了?
许多福说:“也不能这么说,不怪刘戗,怪那些男的,看戏就看戏,骚扰别人,真是可恶。”
刘戗眼睛亮了看向许多福。
“不过你进去打一架,砸坏了东西得赔偿,咱们走了,小凌官还得唱戏,我本来想买人的。”许多福看向王伴伴。
王圆圆心里直叹气,说:“奴才让人进去问问。”
“买了人,你要放哪里?”王元孙突然问。
许多福:……对哦,东厂里只有宫女还有就是太监。
刘戗拍胸脯:“放我家,当个小厮。”
王元孙诧异,心想他本来只想看几位少爷窘迫,没想闹大,但没想到现在一个要买人,一个要往家里领,这可是戏子,还是荤戏的戏子。
李昂兄弟俩和周全都不敢开口,恨不得现在赶紧回家没来过,要是被家里发现今日看了这个戏——完了啊。
至于严怀津,严怀津没那么多钱,而且也不想往家中领人。
他戏就看了武生耍花枪那段,之后全程被许多福包着眼睛耳朵,看都没看清小凌官长什么样,老虎也没见到。
没一会戏班的班主出来了,说小凌官卖身的话要五百两。
许多福:!
“这么多!”
班主也是想劝退各位脑子发热的少爷,买人容易但几位少爷一看年幼家里富贵,怕后头牵扯出别的麻烦,当即是把价钱抬高了。
几人对视,全都没钱。
班主真情实意说:“他四岁我买来的,打小练功,好不容易调教出来身段、唱腔——”
许多福嘀咕:那几声叫不算唱腔。
若是真唱戏了还好,正正经经吃饭。
“那也没法子这位少爷,他是外族人,一双眼睛尤其不一样,要不是我瞧他可怜,他早都死了,给他一口饭吃,正经戏他是不行,只能唱这个。”班主一五一十说:“现在他这个年龄最好了,自然要的贵一些。”
许多福:“那他再大一些,能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各人有各人缘法,小少爷小的说句实在话,您们啊现在一时心热瞧他可怜想救人,但是这天底下可怜人多了去了,救不过来的,他要是命好,遇见了贵人给他赎身养着他,命不好过几年长开了嗓子坏了成了男人样,那就干些粗活……”
在班主看,总之饿不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许多福点点头,从胸口掏出钱袋子,取了银子递给班主,“那你护着他点,他还是个小孩子,得我回去问问我阿爹想办法了再来,他要是不乐意你就别让人动他。”
“诶哟小少爷您这是——”班主都愣住了,他看着少爷一双眼是真的干干净净,但干干净净的少爷也是懂一些腌臜事的。
许多福:“你拿着吧。”
“咱们走吧。”
大家赶紧离开,唯有班主拿着碎银子看着那行少爷背影好久,回去一看小凌官妆还没卸,脸却是花的,粉啊油脂被眼泪打的模糊,班主只叹气,把一半银子给了小凌官。
“别看我,不是那回事,刚才坐第一排那些少爷,穿红衣裳那位给我的,让我护着你,说回去跟他阿爹商量来买你,你拿着银子吃口热乎的,别往心里去了。”
“咱们都是贱命,被摸摸说几句,别想了。”
小凌官听懂了班主意思,那少爷年幼又说跟他爹商量,给他赎身这事指定没戏,谁家里会答应同意啊。
心里倒是不绝望,小凌官默默擦了泪,习惯了,却没舍得花钱吃好的,将银子藏起来,若是等年纪大了可能能给自己赎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会……
许多福一行人出了瓦舍巷子。
王圆圆是狠狠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他刚才心可提到嗓子眼了。
“咱们还吃烤鸭吗?”李昂问。
许多福:“我没钱了,只剩下一百多文。”
“我有钱。”周全说。
严怀津掏出他的,递给许多福,“我的。”
吃烤鸭还是能吃起来的,只是几位心情不佳。许多福一数钱,看天还早,重整旗鼓心情说:“走吧去吧,都出来玩了,现在回去也没事。”
刘戗还蹙眉在想什么,闻言嗯了声。
大家上车去甜水坊,正好中午,一到甜水坊都是食物香气,熙熙攘攘的热闹吆喝声,几人一下子从光怪陆离的环境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世界一样,顿时安心踏实下来。
许多福带着大家伙到了烤鸭店,要了靠窗位置,午间的太阳还是很暖洋洋的,两只烤鸭一些汤、饼、素菜,等饭的功夫,大家安全感足了,不由说起刚才的事。
“我一直在等老虎。”
“我就说听到鬼了,许多福很肯定说有老虎。”
刘戗也好奇,“对啊对啊,你怎么就断定打老虎,害我眼睛睁的老大。”
面对同学们注视目光,许多福嘤嘤嘤说:“我的错,我太习惯想当然了,你们看嘛,一上来武生耍了一通,又说被欺负要上山,那山里肯定有老虎,不然为什么是武夫。”
“谁知道武夫单挑弱鬼。”
“这剧本写的太差了,都变成了鬼了,还原地不动站桩被挑衣服。”
许多福连着吐槽,“要是我来写,写一个恶鬼,直接把那些坏蛋都吃了。”
刘戗痛快说好,“就该吃了那些欺负人的人。”
王元孙就看着两人说话,许多福明明不会武,身份出身也不如刘戗高,但是三言两语刘戗就能和许多福说到一起,他看出来,许多福也没故意捧着刘戗。
若说许多福是中心人物,但今日下来,许多福也会听其他人意见,其他人也会反驳许多福,许多福也会承认自己的错。
真是奇了怪了。
饭上来了,许多福招呼大家吃喝,“别想了,咱们出来看戏都是悄悄地,应该没人认出我们,放心吧。”
“真的吗?”周全问。
李昂眼巴巴看许多福。
许多福:……他不敢保证。
于是大家伙又沉默下来。
王元孙见状说:“大早上没多少人,这种戏一般都是下午到晚上热闹,应该是没人认出来的。”
许多福喝了口热汤,含糊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我注意看了,都是附近百姓、几个癞子,没有贵客。”王元孙自然说完,又补了句:“要是有贵客,第一排也不可能空着让咱们坐。”
李昂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
周全也暗暗松了口气。
许多福又看了看王元孙,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王元孙懂得好多,比他这个看小破文的网瘾少年还懂得多。
吃完了烤鸭,热乎食物下肚,几个人精神头又好起来了,大家玩了一通,在甜水坊买了些零食,许多福还特意跑到老祥斋排队买点心,阿爹喜欢吃。
只是钱不多了,借了津津一些钱。
严怀津说:“无碍许多福,你不必还我。”
“那行,下次我请你。”许多福爽快用了小同桌的钱袋子。
小同桌出门带的钱跟他差不多,是个大富翁!
吃饱喝足买了东西天快黑了,各自散,明日还要上学。
王圆圆差人赶车赶快点,早点回宫他心里踏实,许多福坐在车里快到宫门时才想起来,“诶呀忘了去刘戗家拿驴肉了。”
“明日我去刘府要。”王圆圆说。
许多福:“那辛苦伴伴跑一趟了。”他说完,揭开帘子,跟外头车架坐着的王伴伴说:“伴伴,你今日是不是吓坏了?”
王伴伴以前没这么胆小的。
今个可操心他了。
“也不是吓坏,那地方乌烟瘴气人又多,幸好刘少爷还算有脑子没冲动行事,要是打起来了,诶呦你让伴伴拿什么——活。”王圆圆差点说漏嘴了。
小多福半个月后就是太子了,要是出了事,他拿什么赔太子!
许多福:“伴伴我也知道轻重,你看我今天就没硬刚对面。”
“小公子您多金贵,犯不着当场跟他们对骂,那是抬举那些人了。”
许多福嘿嘿,王伴伴好爱他,给他贴金抬咖!
差不多功夫,各家少爷都到了。李昴李昂兄弟俩一到家门就心虚,公主府大人长辈都在正院等俩孩子,习惯了齐齐问一遍:今日去哪里了吃什么了见什么人了。
以前俩兄弟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今日……
俩兄弟都挪不动腿。
“弟弟,你说、这个,那个——”
“三哥,我们还是别说了。”
两兄弟对视嗯。
周全也是一样,心里打鼓,咚咚咚的响,但想着王元孙说的话,家里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些孩子却不知道,各府全都知晓了。
跟刘戗几人发生口角的是那片的癞子地头蛇,人家眼睛也亮,谁能惹谁惹不了,刘戗几人一看就是孩子,背着家里跑到这儿玩,所以刘戗前脚刚出去,带头的就起了主意,最简单的办法去找大人告状,要是能讹一些封口费最好了。
王元孙赖子们还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元孙昨日才到。
“那个大高个跟老大对着干的好像才来,看着打扮还有车架是镇国将军府的。”
老大:“那就不去了,省的踢到铁板。其他人呢?”
“斯斯文文的那个是工部侍郎周家的。”、“俩兄弟挨着的好像是昌平公主府的。”
地头蛇欺负人也是捡软柿子捏,镇国将军府治军严,听说老将军一刀一个敌人首级,战功赫赫,跑上门传消息讹钱那是送死,但是周府不一样,周大人素来清廉正直,最讲究家风了,还有公主府没落些,虚张声势,没有什么实在人物。
好欺负。
老大又问:“那红衣小子——”
“老大这个可不敢惹。”
“还有我不能惹的,说来听听。”
“之前有人见过,东厂九千岁的义子。”越说越小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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