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年也不掩饰,他犹豫片刻,放下筷子,问:“下午你没事儿吧。”
他记得陆正桓昨晚说早上要出门一趟。
“你早上不是要出门吗,我送你过去,你把下午的时间给我。”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正桓还以为听错了,能陪儿子他当然是乐意的:“好啊。”
陆沉年没说话,吃完早餐,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看着镜子里面的男人,忽然想起什么,走去厨房:“我爸的药你放在哪儿?”
姜曼正在洗碗,听到声音,忙将手擦干净,“我给你去拿。”
“没事,”陆沉年拿的药不多,“给我说一下就好了。”
姜曼说了个地方,陆沉年走去客卧,打开药箱,从里面找出一瓶疏肝片。
药瓶上面写着:情绪激动心跳加速时服用两颗,成年人一天用量六至八颗。
陆沉年想了想,干脆带上了整瓶。
“小年,你找到了吗?”姜曼担心陆沉年找不到,走了过来,刚巧看见陆沉年拿药,“你拿这个药干什么?你爸爸现在很少吃这瓶药了。”
陆沉年不想多说:“没事,以防万一。”
上午陆沉年开车送陆正桓去见朋友。
在车上,又换成陆正桓打量儿子了,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这车是你买的?”
这车是陆慎言的,不是那红色辆超跑,是另外一辆。
陆沉年说:“我建议你先去和朋友把事情谈了,再问。”
陆正桓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你今天有事给我说。”
“嗯,”陆沉年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的住,不过放心,我把药给你备好了。”
“……臭小子,诅咒我呢。”陆正桓没忍住骂出声。
“认真的,”前面路口是红绿灯,陆沉年停下车,摇下车窗,问,“对了,公司的事查得怎么样?”
他问得是破产的事。
陆沉年不喜欢管这些,但毕竟和陆家有关,怎么都得问问。
“我今天去见的就是伟达的人,”陆正桓也不瞒着这事儿,他道,“当初兰河那块地伟达原本也在其中,但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撤资了,只剩下我和荣华的张总。”
陆沉年皱眉,他知道兰河,当初因为兰河这块地,陆氏损失了近几十亿,但是:“你为什么不直接约见荣华。”
陆正桓摇摇头:“荣华那边自从知道我回来,就有意无意躲着我,约了好几次,不见人。”
原本陆正桓还只是怀疑兰河这块地有人捣鬼,但荣华的态度让他更加确信,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你确定伟达的人会给你说,”陆沉年不是不相信陆正桓,而是:“我之前查过,兰河,时兴,旺城三块地出现的问题正常到找不出破绽,一切都只是怀疑。”
“哦?你还查过?”陆正桓意外。
他这个儿子从来就不喜欢管公司的事,大学毕业后也连问都不曾问过。
“…………顺手一查,”陆沉年啧一声,“你能不能听重点,就算你查了,最后也是没有证据的。”
“我知道,”陆正桓久经商场,这一点怎么会不明白,可是:“至少要给陆氏一个交代。”
陆沉年没说话,前面跳转成了绿灯,轰油门,车平稳行驶在路上。
陆正桓谈事谈得不久,陆沉年一直在车上等他,等得无聊便拿起手机打开电影看,一部电影看完,陆正桓出来了。
“怎么样?”陆沉年问。
陆正桓将资料放在后面,扣上安全带,一时没说话。
陆沉年觉得陆正桓有点不对劲,问:“咋了?”
他准备给陆正桓拿药,但陆正桓也不像是心情激动的样子。
半晌,陆正桓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你开车吧。”
陆沉年知道陆正桓不想说,索性也不问了。
车上,陆正桓闭着眼,眉头一直紧锁住。
过了会儿,他睁开眼,看着窗外,突然觉得这块很熟悉,是去陆宅的路。
陆沉年见他醒了,道:“你不是一直问我陆宅是怎么回事吗,我带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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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还有一更
来晚了,老规矩,评论发红包
到了香山, 陆沉年下意识松了油门, 打下车窗, 让风吹进来。
上次来得时候是夜晚,这次是白天, 陆沉年轻车熟路开去陆宅。
车才到门外,微风就带来了一阵郁金香的香味。
陆正桓也是怔了一下,看了陆沉年一眼。
能在马路上就闻到郁金香的味道, 肯定不是一小片, 而这条路上落座住宅有花圃的只有陆宅,况且这个季节的郁金香还不易存活,又有谁会……
陆正桓心头一震,有一个不敢确定的念头浮现在脑中。
他忙拿起放在一边的眼镜盒,拿出眼镜, 戴上。
面前铁门缓缓打开, 脑中的画面和现实重叠——
陆宅花圃里的郁金香,开得鲜艳热烈, 从铁门前一路延烧到门口。
那天晚上来,还看不大清楚, 现在是白天, 陆沉年再次看到依旧是会感到微微震撼。这儿就算董曼姝在时, 也不曾有过如此盛景。
陆正桓手指紧紧扒住车窗, 车停下时, 便迫不及待下了车。
眼前每一朵郁金香都如此鲜活艳丽, 却少伊人存在。
陆正桓仍旧记得董曼姝在时, 陆宅花圃从不会缺少的便是郁金香。
只是曾几何时,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么多花了。
“这些都是你弄的?”陆正桓声音发颤,他想不到还有别人会做这些事。
这么多年来,唯一在心里记挂董曼姝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个儿子了。
陆沉年没回答,掏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这不重要,”他声音很淡,眼底却有些笑意,说着迈步朝屋里走去,“到里面看看吧。”
陆正桓近似蹒跚走在后面,环视着变化的一切,这样的陆宅,仿佛曼姝还住在这儿,从未离开过他们身边。
客厅也变了,当陆正桓看到挂在墙上的画时,视线骤然模糊起来。
董曼姝只陪伴了陆正桓五个年头,可却留下了一生不能抹掉的记忆。
“妈以前就喜欢画画,现在好多画都找不到了,”陆沉年顺着陆正桓的视线看过去,缓缓道,“这是最后几副,时间太久,掉了的地方专门找人修补过,整体上瑕不掩瑜,还好。”
墙上其中一副是模糊的人物背影轮廓,画中小孩儿被男人举起来朝前走,脚下两边用彩色点缀,整体色彩用的简单。
这副是董曼姝站在二楼,拿着相机拍下来的,后来闲着无聊画了出来。
“你看你那时候,”陆正桓边说边用手比划,“还是那么大个丁点儿,现在比我还高了。”
说着,陆正桓叹息:“只可惜……”
只可惜这是你母亲最后的一幅画。
陆沉年垂眸,苦涩地笑了一下,将烟摁灭:“妈走得那年,我才四岁。”
那时候,陆沉年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他能感受到失去母亲的滋味。
“……后面你担心我会和外人合不来,也从未动过再婚的念头。上小学那会儿,你天天上班,怕我在家里会受保姆的虐待,特意拜托乡下熟人来照料我的生活,到了初中后……”陆沉年细细说着,每一桩每一件都记得很清楚,“初二的时候我想养一条狗,陪我玩儿,但你不准,说会影响我学习,为了这事儿,我给你闹了一周的矛盾,后来……”
说着,陆沉年顿了一下,抬眸盯着陆正桓的背影,续道:“后来,为了另外一件事儿,我和你闹了整整十一年的矛盾。”
“………小年。”陆正桓心中有愧。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陆沉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你听我说完。”
陆沉年回忆当时,想起些细节来,“我还记得你那天下班后,晚上来我房间和说,过两天会有一位漂亮阿姨来家里,她以后会像妈妈一样对我。毫不夸张地讲,我当时很愤怒,因为在我心中只有一位母亲,你也只能有一位老婆,但是……”
他想起那天来,自己蹲在二楼悄悄偷看姜曼和陆慎言。
说实话,姜曼和陆慎言的到来,一开始确实让陆沉年生气。
可后来,姜曼对他稍微示意出一点好,他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不分轻重的撞上去,硬要疼了才会退缩。
慢慢的,陆沉年也会怕,因为亲生经历告诉他,姜曼不会像妈妈一样对他。
所以他像一头小狮子维护自己的领地,阻止姜曼和陆正桓,虽然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也不是单纯讨厌姜曼,更多的是嫉妒吧,”陆沉年自嘲一声,“嫉妒从始至终她有你的维护,如果你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也罢了,可偏偏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
陆正桓慢慢转过身来,目光浑浊,嘴唇嗫嚅。这件事是他们父子间永远的结,也是他愧对自己儿子的唯一一件事。
“……你是不是,心里一直都在怪我们。”陆正桓缓缓出声。
陆沉年挑眉,声音稀松平常,“一开始我也以为我失去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可后面“他”又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到了我身边。”
说完,他掏出疏肝片,倒出两颗在手上,走去陆正桓面前,递给他:“我觉得你吃点药比较好,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还知道给他递药,陆正桓心里不知道该悲还是该笑,拿起两粒药,放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我今天并不是怪你,”陆沉年将人扶去沙发上坐着,退开两步,眼神坚定道,“来这儿,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上一个人,一直都不敢承认,一直未曾告诉你,一直瞒着大家,也同样一直瞒着自己。”
陆正桓定定注视着他,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字不吭。
陆沉年回望着他,声音异常冷静:“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他自问自答般:“我有。”
他又续:“你认识,也早见过,甚至关系很亲密。”
“而且,”陆沉年恍然笑了一下,“好像喜欢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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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感情还没彻底揭露,放心,沉年的爱一定不会比陆慎言少的
陆正桓嘴唇动了动, 看着陆沉年, 一时没说话。
陆沉年打小在他眼皮下长大, 心思简单,什么都摆在脸上, 分得清讨厌,拎不清喜欢。
现在竟然突然告诉他有喜欢的人了,还喜欢了很多年, 还是:“……我认识的??”
他不记得陆沉年和什么异性走得近:“是谁啊?”
陆沉年盯着地面, 微微吸口气,一直紧绷的心情似乎松了一瞬。
其实,到坦白的时候好像也没他想的那么困难。
他抬起头,然后在陆正桓的注视下,慢慢跪了下去。
“小年, 你。”陆正桓顿时要起身。
“你坐下听我说完, ”陆沉年阻止他,轻声笑道, “我怕你一阻止,我就没有勇气了。”
陆正桓僵住身体, 又缓缓坐了回去。
客厅里沉默了几秒, 陆沉年才重新娓娓道来:“你最早带他回来时, 我很讨厌他, 讨厌他成天跟在我后面, 讨厌他拿着你给他的东西来讨好我, 讨厌我们吵架后他来逗我开心……”
陆沉年还能记起, 陆慎言第一次来陆宅当天。
他迈着步子紧跟在姜曼身后,瘦得像猴,远看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还没他腿长。
姜曼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见小孩儿没跟上来,就伸手像拽狗一样把人拽到跟前。然后在陆正桓看不到的地方,毫不留情掐在小孩儿胳膊上。
小孩儿立马瘪着嘴无声的哭了。
当时陆沉年躲在二楼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陆慎言住进来陆宅前半年,每次见到他都是怯生生的,不敢接近他,但却还是在用一种笨拙又真诚的方式偷偷对他好。
当陆慎言在姜曼手中得到一根棒棒糖时,就藏着不舍得吃,晚上就小心翼翼地把糖从门缝塞进他的房间来,还有无数的小蛋糕,小零食,小玩具等。
刚开始,陆沉年是很不屑的,他从小到大什么没吃过,没玩过,哪儿是这些小玩意儿就能讨好。
直到有一天,陆正桓没在家,他放学得早,经过姜曼的房间时,隐隐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斥骂声。
门没掩上,透过缝隙就能看到房间里面发生的一切。
姜曼站在陆慎言面前,一只手反背在身后,冷声质问:“我前两天给你买的玩具呢?”
“我,”陆慎言结结巴巴道,“弄,弄坏了。”
这话一出,陆沉年就知道完了,因为他看见姜曼放在身后的手里拿着的就是两天前买的玩具。
手里还有棒棒糖,口袋蛋糕等,那些都是从他房间找出来的。
姜曼一眼看破:“说谎,我给你买的东西你是不是都拿给那个杂种了。”
陆慎言还太小,懵懂的眨着眼睛,他似乎不明白“杂种”这两字的意思,小声纠正道:“他,他是沉,沉年哥哥。”
但迎接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姜曼的表情像要吃人:“我给你讲过多少次,那个杂种和你出身不一样,你以为把这些东西给他,他就会给你笑脸了。”
姜曼气愤的将手上的东西甩到陆慎言脸上,陆慎言顿时就哭了。
他哭得上起不接下气,胡乱用袖子擦脸,蹲在地上把东西捡起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边哭边反驳:“这些是我,在你,这儿“买”来的,它们已经,是我的了。”
陆沉年看着房间里那张咽泪的脸,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也是在当晚,陆沉年第一次将自己的房间对陆慎言敞开,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块木板回来,架在阳台上。他还找了一个好借口,让陆慎言给他抄作业。
只是陆沉年心中有一件事不明白,那就是陆慎言为什么要说那些东西是从姜曼手里买来的??
这件事还是过了一年,他才慢慢知道真相,原来陆慎言想要得到一颗棒棒糖,一块小蛋糕,或是一个玩具,都要给姜曼做事。
不论是帮她拖地,洗碗,还是帮她哄陆正桓开心,这一切做得让姜曼满意,他才会有奖励。
陆慎言拿来哄他开心东西,或许对他来讲是微不足道的。
但对于陆慎言来讲,却是全部。
陆沉年心里比谁都清楚,姜曼不止讨厌他,更讨厌陆慎言。
陆慎言只要和他走得太近,私底下便免不了一顿打。
可如果他对陆慎言好,姜曼就感觉自己在陆家孤立无援,似乎又怕陆慎言说漏什么,为了留在陆家,好像就不敢对陆慎言多做什么。
于是到了第二年,陆沉年身边的朋友就都知道他屁股上缀着一根小尾巴。
他走哪儿,小尾巴就跟去哪儿。
小尾巴身上还随时背着一个书包,他在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小蛋糕,小零食,让陆慎言给他背着。
其实,只有陆沉年心里明白,他一直都是很讨厌吃甜食。
可每次某人总是擅自作主把吃的送到他嘴边,他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喉咙眼,下一秒又被一声“沉年哥哥”喊的渺无踪迹。
这个习惯好像渐渐地就这么养成了。
在陆沉年出国后,看到街头蛋糕店,他总会不由自主走进去,挑几块糕点带回家。
刚去加拿大那几个月,陆沉年时常都产生错觉,总觉得回头就能看到某人背着小书包跟在他后面。
这种残留在心里的依赖感让陆沉年感到不快,烦躁,他故作聪明的认为一辈子不回到申城,时间会去淡化一切。
可是他没料到,陆正桓会出事。
并且在他回国后刚送走陆正桓的当晚,便和陆慎言发生了关系。
陆沉年无奈地笑:“……说来也奇怪,你要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了,连我也不知道。”
因为知道的时候陆慎言已经守在他身边了。
陆正桓听完,直接倒抽了口气,感觉自己呼吸不顺起来。
虽然心里有了答案,但他不想懂,抱着微妙的希望问:“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你喜欢……”
陆沉年狠心戳破他的希望:“我喜欢的人是陆慎言,是你认识的那个陆慎言,你看着长大的陆慎言,这几天和我睡在一个房间的。”
“够了,简直荒唐。”陆正桓厉声打断。
他根本无法消化这件事:他的儿子喜欢的人……竟然是他的另一个“儿子”。
这会儿陆正桓庆幸自己刚才吃了药,否则会晕过去也说不定,但陆正桓宁愿晕了过去。
短短一个小时,他不光失去了儿媳妇,还失去了孙子,甚至还失去了一直视如己出的“儿子”。
客厅里鸦雀无声。
许久,陆正桓才找回声音,他缓声开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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