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君轻轻啧了一声,速度更快了几分。
袁县尉出身军营,刀法更偏向大开大合,以势压人。
越青君的刀却更加精妙诡谲,一如他这个人,分明能正面迎敌,他偏要阴那几下,让人摸不清路数,应对得手忙脚乱,耍着人玩儿似的。
长刀在他手中灵活多变,不像杀人的武器,反而像耍弄的玩具。
不过片刻,袁县尉就从主动出击,变成了疲于应对。
心中意识到不行,他当即想转变风格,不顾自己可能受伤,大刀就朝着越青君脑门而去。
越青君也不闪不避,只是手中长刀一转,迅速从朝着袁县尉的腰间砍去,变成了朝着袁县尉的□□而去。
袁县尉浑身一僵,冷汗都差点出来了,下意识躲避。
越青君抬脚踢在袁县尉手臂上,他也是奸,不踢握着刀的手掌,而是哪里痛踢哪里,哪里酸软发麻踢哪里。
不过两下,袁县尉拿刀的手就迟钝许多,不如先前灵活。
在他想要暂避锋芒时,越青君又不给他这个机会,将人踹倒在地,一刀贯穿袁县尉手心,直直插进地里!
“啊——!”
痛呼声惊扰了那些士兵的心,他们也渐渐力不从心,陷入颓势。
越青君踹了袁县尉的脑袋一脚,“叫什么叫,别吵!”
踢完,还在地上狠狠蹭了几下,仿佛刚刚踩了什么脏东西。
袁县尉心中不知道骂了多少句,但一定比越青君的鞋脏的多。
在袁县尉被制服后,现场形势也清晰明了,士兵们很快不敌山庄的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缴械投降。
很快,便有人自山下上来,“庄主,大公子与我们前后夹击,已将士兵们制服。”
袁县尉心中一凉,饶是刚刚被越青君制住,他也并没有全然失去希望,只想着山下还有几千人,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直到此时此刻,听见这句话,袁县尉心里的那点希望彻底破灭。
他颤着嘴唇,脸上的胡子都随着他的肌肉齐齐抽动,看向越青君的眼中终于再没有轻视,而是惊惧。
袁县尉不由软了声音,“越庄主,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弄到今日这般场面,你是匪,我是官,咱们天然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能互相帮助,您说是不?”
说到最后,竟用上了敬称。
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种情境下,袁县尉还能忍着痛跟越青君扯什么官匪一家亲的话,可见也是生死存亡之际的大爆发。
越青君面带微笑:“县尉大人与我说什么,我不过是个遵纪守法,见钦差有事,好心出手相助的良民,其他的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事已解决,越青君重新坐回位子上。
好在先前有先见之明,将酒席准备在石桌上,此时虽然菜肴已经被扬起的灰尘玷污,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但那壶酒还是能喝的。
越青君也不用杯子,直接拿着酒壶,高举着往自己口中倒。
满场倒地受伤的残兵,唯有他一人,便是衣发稍有凌乱,也只是给他增添了几分潇洒落拓,风流不羁。
静时如世家公子,动时为江湖侠客,虽未露真容,却已显露风华。
只是无人知晓,这位风华绝代的郎君此时想的却不过是:垃圾清理干净了,爽。
方才的刀光剑影,在他眼中不过是在家做清洁大扫除。
宁悬明回过神来时,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多看了这人片刻。
他失笑摇头,转头收敛神色,走到袁县尉面前,对着被两人压着的袁县尉道:“为什么阻止我进城?”
袁县尉抽了抽唇角,“没有为什么,见不得你们京城来的官员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宁悬明笑了,“本官目中无人?我既能对身为一介布衣的越庄主另眼相待,为什么看不见你,就不会找找自己的原因吗?”
越青君默默放下酒壶。
虽然和垃圾对比他很嫌弃,但这话确实是对他的夸赞没错,夸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装了。
袁县尉:“……你竟拿我与这等草莽相比?!”
宁悬明静静看着他:“那请问,你被草莽制服,押在地上,又有何感想?”
袁县尉:“……”
闲话说够,宁悬明不再与他多说废话,“再问一遍,为何不想让我进城?剑屏县城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知府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袁县尉不想说,然而刀剑加身,他还不想死,“我说了,你能放我一命?”
宁悬明:“不能。”
袁县尉:“你……!”
宁悬明:“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袁县尉沉思良久,满心不甘压在心头,然而当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他还是只能选择自己没那么难受的那个。
大约也是心中怨恨,袁县尉未对知府有任何隐瞒。
南地多发旱情,为何唯有剑屏事态严重?原是知府族人便是剑屏人,时常有侵占良田之举,今年天不好,百姓本就过的艰难,岳家还趁机大捞特捞,发难财,往年也有类似事情,最后都未闹大,可今年却出了意外,知府也没想到,事情竟一步步发酵到了自己也兜不住的地步,暗暗埋怨岳家运道不好,摊上这倒霉的时候。
宁悬明冷笑:“运道不好?”
“我却觉得是运气太好了。”
“从前那么多年都没遭受反噬,还让他们享受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算运气好呢。”
在让人记下袁县尉口供,并按下指印后,袁县尉也不必再留了。
越青君起身上前,抽出钉住袁县尉手的长刀,鲜血从伤口汩汩冒出,袁县尉却已经脸色发白,无力再叫。
他抬手就要挥刀斩向地上之人,却只觉手背一暖,被人制止。
耳边也同时响起一道声音:“等等!”
越青君的动作微顿。
他侧头垂眸,看了宁悬明一眼,视线又缓缓落在对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
越青君手上原就沾了些许血迹,此时也一同染在了宁悬明手上。
肤白与血红,在这月色下,一时竟显得无比和谐。
宁悬明下意识收回手。
越青君隐晦地弯了弯唇,声音懒懒道:“宁大人可还有别的要问?”
宁悬明摇头。
越青君挑眉:“那你……”
宁悬明抬眸看向他,眼中皆是真诚:“越庄主侠义心肠,肯帮我制服罪官,却不必手染鲜血。”
“说是相助,那就只是助,剩下的事,就交本官即可。”
罪官也是官,越青君既是良民,便只做他的良民就好,以民杀官这种事,却很不必有。
虽只相识一日,但宁悬明在越青君面前,是极少说本官的,此时这么说,便是以官员的身份,要将麻烦都挡在他身前。
越青君眼底不禁染上几分隐于月色的温柔。
他唇边扬起一抹玩味:“可惜,我原本还想感受一下,杀官与杀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这就把半死的袁县尉开除人籍了。
“不过,既然宁大人想要,那我只好听话让给您的。”越青君故作乖巧的模样,一副宠溺的语气。
宁悬明唇角微抽,一时无语。
越青君反手拿刀,将刀柄递到宁悬明面前。
后者接过这把刀,转头看向袁县尉,只觉得手中的刀沉重无比。
宁悬明不能说自己没害死过人,但从前都是借力打力,或绳之以法,像今日这般,要亲自动手,亲手抹杀一条生命,却还是头一遭。
袁县尉见他久久不动作,趁机道:“宁大人,钦差大人,罪臣虽然有罪,但也应该以律法处置,你今日动手,只能算是动用私刑……”
宁悬明:“本官手持诏令,陛下亲许,先斩后奏。”
说罢,他不再迟疑,紧了紧手中长刀,正要举起。
却忽觉手背一暖,整只手仿佛被人握住。
宁悬明侧头,竟差一点便贴上了那张金色面具。
他下意识要退开,却被越青君制止。
“别动。”
那人站在身后,二人挨得极近,近到若是月色再亮一些,他甚至能看清越青君眼中倒影。
“刀不是这么拿的。”
越青君帮忙调整好宁悬明拿刀的姿势,却仍未松开手。
“人,也不是这么杀的。”
越青君凑到宁悬明耳边:“转头,看好。”
宁悬明下意识转头看向前方。
耳边仍是那道温柔又冷漠的声音,“不要闭眼。”
说罢,越青君便握着宁悬明的手,挥刀向下。
鲜血犹在眼前炸开,染了二人一身。
袁县尉眼中逐渐失去生机。
越青君指尖轻轻抚过宁悬明脸上血迹,含笑询问:“学会了吗?”
明月皎皎,却映这暗夜修罗。
玄衣金面,血色惊鸿。
袁县尉的头颅还在地上,鲜血尚且未流尽,余温还未散去。
越青君指腹抹过一点血迹,却又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并未让宁悬明脸上血迹减少,反而看着更多了一分。
心跳在方才鲜血绽开的那一瞬间升到顶峰,紊乱不堪,感觉到脸颊上的触感后,宁悬明下意识侧头,正对上越青君的目光。
不知怎的,心跳非但没有平静,反而在一瞬间,乱成了另一个节拍。
宁悬明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夜风吹来,青丝飞扬于二人间,片刻的交汇,让它们有一瞬间不分彼此。
凉风拂过脸颊,带走了越青君指腹残留的余温,滚烫的鲜血带来的瞬间惊悸散去后,宁悬明心跳逐渐平稳,再看向越青君,方才的凌乱也渐渐平复。
待到心跳彻底回归正轨,宁悬明方才抬手,将手中长刀双手归还给越青君:“多谢庄主赐教。”
越青君看了他几眼,这才伸手接过,这回并未做什么多余的动作,甚至二人的手也未接触,规规矩矩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幕,都只是宁悬明的幻觉。
“今日既帮了你,就送佛送到西。”
他看向一旁的薛辞玉,后者心领神会,走到宁悬明面前:“宁大人,草民送您下山。”
最大的麻烦既已解决,宁悬明确实也不必再留在山上。
薛辞玉在前面领路,另有一人提着袁县尉的头颅,宁悬明随在身后,借着身旁跟随的人手中的火把看清脚下的路。
临下山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越青君仍是他先前见过的模样,悠然坐在石凳上,夜风吹拂着他的长发与衣摆,身形却如刀剑,坚韧不可摧折。
他坐在烛光中,坐在月色里,举着酒壶遥遥与他一敬,微扬的下颌显示着他此时的畅快与欢悦。
等回过神来时,宁悬明也已弯了弯唇角。
他向越青君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越青君将壶中美酒慢慢饮尽,月色映在他微醺的眼睛里,满地残局都成了他的陪衬。
今日好事:
与悬明久别重逢(别管有多久,他觉得久那就是久);
为青君的初见留下好印象;
和悬明共进晚餐;
和悬明完成cp间的kpi;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
悬明没有认出他。
虽然先前越青君就有预感,虽然是同一具身体,同一个灵魂,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卫无瑕是原本就有的原著角色,从生到死都有明确的轨迹,而越青君却是从未出现过的人,他的来历性情命运都是未知。
对于这个由小说衍生的世界而言,二者应该不属于同一个人,除非日后越青君自己揭露,并且给两个身份编好一个逻辑自洽的关联,否则二者不会合二为一。
但感觉归感觉,在未验证之前,一切都不确定。
直到今日,当越青君出现在宁悬明面前,当他除了这张脸,其他毫无遮掩,宁悬明也未认出他来。
一切才算被证实。
越青君当然知道,这其中有卫无瑕与越青君在各方面都大相径庭的原因。
一个是远在京城的天潢贵胄,一个是隐于山野的江湖草莽。
一个气郁体虚,久病多年,一个身强体健,舞刀弄剑。
一个文质彬彬,举止有礼,一个性情张扬,言行不羁。
若是别人,即便看见二人有着同一张脸,也只会以为二人是双生兄弟。
唯有宁悬明可能是个例外。
他是唯一能凭借本心,能认出越青君的那个人。
但既然他都没能认出,那就只能证明越青君猜的没错,在卫无瑕杀青之前,在越青君摘下面具之前,这个世界将他们判定为两个人,像是一个游戏设定,给他们套上了迷惑所有人的特定buff。
除非越青君自己摘下面具,否则不会有人往他们是一个人这方面想。
就像宁悬明得知这里叫明月山庄,只会以为取这名字是因为庄主姓越,而不会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哪怕卫无瑕曾多次将他比作明月。
如果越青君此时坐的是转椅,恐怕能转得原地飞起。
不为什么,就是开心。
钱四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杀了一个县尉,越青君心情能好成这样,但他知道这正是自己禀报消息的好时机。
“庄主,县城里来了消息,赵二已是强弩之末,打算拼死一搏,打算趁着今夜守卫松懈进攻。”
越青君愉快摇摆的心平静下来。
“派人把消息送给宁悬明。”
宁悬明得到消息时,刚刚将袁县尉手中剩下的三千士兵安抚好。
其实也不算如何安抚,在看见袁县尉的头颅,听过了袁县尉的罪状后,只要不想被打成行刺钦差的罪人,他们只有臣服,听从宁悬明号令这一条路。
他们当场抓住了一直跟在袁县尉身边的心腹,割下对方的头颅向宁悬明表示忠心。
宁悬明当然也要说几句他们也是受人蒙骗,为奸人所使,如今只要跟着他戴罪立功,从前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众人跪伏于地,宁悬明宽宏大度,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里,越青君的消息让宁悬明稍稍放松的心弦骤然又紧绷起来。
顾不得才刚刚收服这些人,人心尚未安定,也只能带着他们去剑屏县城。
临走之前,宁悬明对薛辞玉道:“劳烦二公子替我向庄主道谢,等事态平息后,我会向朝廷表功。”
薛辞玉笑了笑道:“宁大人客气了,我家庄主说了,他帮您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他一介山野村夫,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一切不过是看宁大人投缘,宁大人也不必为他定什么功劳。”
态度几乎摆明了,匪就是匪,他不想也不屑于与朝廷为伍,为朝廷做事,甚至懒得和朝廷扯上什么关系。
过了今日,他做他的山中侠客,宁悬明做他的朝廷高官,仅此而已。
宁悬明默然半晌,方才微微一笑道:“确实给庄主添麻烦了,与朝廷无关,宁悬明承庄主今日相助之情,日后若有我能回报之处,庄主不必客气。”
说罢,领着三千余人离开了剑屏山。
却并未掉头回军营,而是直接朝着县城而去。
剑屏县城离剑屏山很近,近到宁悬明赶到时,怀着必死之心的赵二也还没死。
今日袁县尉为了围攻剑屏山,将能抽调的人手都抽调走了,看守城门的人少了一半,绝境之中的赵二为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这才领着自己所有人手,来城门突袭。
他本就是一名有几分力气的农户,所谓的人手也不过是和他一样,家破人亡的村民,经过这么久的围困,他们早已经穷途末路,唯有今日稍稍点燃他们最后的心气。
他们知道自己绝不是城门守卫的对手,今天不是为了活,而是为了死。
他们死了,或许县城不会再被封锁,其他人才能有活路。
远远见到宁悬明带着大群士兵前来,饶是心甘情愿赴死的赵二也感到心中悲凉。
先前还只是斩杀要出城的人,现在却是要将整个县城都屠尽了吗?!
心中隐隐生出无数后悔,觉得今日定是那狗官给自己设下的陷阱,等着他跳进来。
心气一散,赵二连勉强挣扎的力气也没了,很快便被抓住,被几名士兵押着送到宁悬明面前。
宁悬明看着眼前这个瘦得几乎只看得到骨头,浑身充满了死气,仿佛行尸走肉的男人,沉声道:“你就是赵二?”
眼前的陌生人虽未表明身份,但见周围士兵对他恭恭敬敬听命于他的模样,赵二也知道这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官员。
都要死了,赵二剩个人都是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语气也十分随意,看着宁悬明的目光也极为不善:“是我,不用你们找,我自己出来了,怎么,不敢相信吗?”
宁悬明未对他的态度有什么表示,只确定他的身份后,便让人将他压下去,暂时关押进县城牢房里。
这下反而是赵二忍不住了,“等等,你不立马杀了我吗?”
最开始,岳知府就是想杀了赵二这群人,只是还没成功,城里就爆发了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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