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 类型:
- 作者: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 入库:01.22
 
 退后时脚腕传来一阵刺骨生疼,那冰凉的手就在这时扣上腰际。
 他额头撞到那冷硬锋利的下巴,后腰被大手摁牢扣紧,浑身血液霎时间毫无章法的沸腾。
 雪梅香扑满一身时,有风擦着嘴唇落下脖颈,身体被对方紧箍不放,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惊魂间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
 冰冷唇齿覆在血管跳动的颈项上,舔咬,啃啮,抵死般纠缠吮吻。
 “谢……!”他连谢遇的名字都没能喊出来,思绪就被麻痒的刺痛扯入虚空。
 对方是来报复他,还是来杀他?
 他不得而知。
 他只觉得这冰冷唇吻烙在脖子上的钝痛带着别样的用意,仿佛对方正在实施一场意味不明的惩罚。
 滚烫鲜血从男人唇下流出。
 樊璃挣扎时感受到血液滑下锁骨的微痒炙烫,不多时,带着凉意的舌尖舔过锁骨,将滑下的鲜血舐去。
 于是冷冽的梅香中掺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腥甜气,在鼻尖萦绕如缕。
 樊璃被摁在那片坚硬的心口前,隔着一层薄衫狠狠打了个冷战。
 “谢遇——”
 樊璃忍痛低呼一声。
 “够了!”他抵着对方胸膛用力推拒。
 他把谢遇推开时,听到陆言在后面说道:“谢家人带着狼牙棒追上来了,要逃赶紧逃啊。”
 樊璃蓦然回神,匆匆将衣领提上去盖住脖子。
 他压下喉间的慌色,若无其事道:“几时来的,怎么现在才吭声啊?”
 陆言望着谢遇消失的地方,目光一转,看着少年颈间多出来的咬痕。
 猩红色咬痕清晰醒目,那少年生怕被别人看到似的,抓着衣领掩盖那块痕迹。
 陆言眼底探究的看了樊璃一眼,淡声把少年心绪引向别处。
 “我还想着来救你呢,你怎么把王慈心掐了?”
 他这句话显然让少年松了口气。
 樊璃:“掐死没?”
 陆言:“祸害遗千年,哪有那么容易死。”
 两人交谈时,樊璃侧耳听着从地上传来的急喘声。
 谢遇当时下了死手,这样都没死,看来这大祸害皮实得很啊。
 谢遇把王慈心掐的半死不活,待会又会怎么处置他呢?
 等夜深人静时,再把他咬一身伤么?
 樊璃指尖紧碾着破损的衣袖,向陆言道:“劳烦言叔扶我一把,我腿瘸了——”
 陆言把樊璃丢上马背,向匆忙赶来的江湖汉子们笑道:“幸好没出大事,辛苦诸位兄弟跟我跑一趟了,改日请大家喝酒。”
 众人回道:“小公子没事就行,不过咱结结实实的撞了个鬼打墙,魂都差点吓丢了,言兄可别吝啬,得好生请咱们喝一顿刀子酒啊。”
 “那是当然。”
 陆言说着,看向黄尘四溅的大道。
 权管事带着家丁冲出尘埃,急匆匆压着声喊道:“谢家人快到了,赶紧走!”
 陆言把缰绳丢给权管事:“你带他回去,剩下的事交给我。”
 这胖子擦了把汗,看看有惊无险的樊璃,以为是陆言救了他,感动道:“还得是你啊陆哥!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可就出大事了!”
 侯府的人和一帮江湖侠客从后山走了。
 陆言背剪着手,看向慢吞吞爬坐起来、一脸空白的王慈心。
 他弯下腰,把滚了一地灰的贡果擦拭干净,垒在墓前。
 “大司徒向来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天谴,不管是瞎眼的少年还是病弱的少年,大司徒都要碰一下才会甘心。”
 王慈心眼睛微动,漠然盯向陆言。
 “都说陆冬雪有个很厉害的兄长,我还以为你真的能化蛟为龙,一跃冲天。”
 “不过十年过去了,你再厉害也只是侯府的下人,哪来的底气替别人伸冤呢?嗯?陆言,陆大管家。”
 陆冬雪便是陆言的瞎眼弟弟,他失踪的那年冬天,陆言从军营赶回来夜以继日的找,直到今日,也没能找到陆冬雪的下落。
 王慈心声带破损嘶哑的笑道:“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住,竟妄想护住别人,真是感人啊!”
 陆言望着堆成三角形的两堆贡果:“陆某区区蝼蚁,纵使头破血流也无法撼动大司徒这等巨树,让你见笑了。”
 “只是大将军与陆某不同,他这人护短得很,你伤了樊璃,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呢。”
 王慈心收了一脸讽笑,抬抬眼皮。
 “哦?那他和樊璃是有什么旧交情?”
 陆言起身,望向驱马冲上前的谢家人。
 “谁知道呢?我不过是看大将军死了十年还要从坟里爬出来护他,有感而发罢了。”
 王慈心嗤笑一声,沙哑道:“我只看到疯狗咬瞎猫。”
 话刚说完,谢氏族老、子弟,大帮人马便冲到坟前,带着三丈高的怒尘将两人围住。
 谢家家主厉目翻身下马,马鞭指着王慈心鼻子。
 “今日之事,我不问樊家和别人,我只问你王慈心!”
 “你把我谢家当什么寒门小户,来这里踩我谢家的脸!”
 王慈心坐在地上,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山峦,道:
 “这昭陵山上,我哪一处不能去?特来祭奠谢道逢罢了,莫非连这个也不许?”
 一则清润的声音回道:“对,不许。”
 那钦天监的年轻道士仍旧是一身锦袍玉冠。
 话落,他手上的鞭子扬出一道厉弧,猝然抽向王慈心。
 歘的一声惊响,带着倒刺的长鞭瞬间撕破王慈心肩膀,连皮带肉,撕开一条血淋淋的血口子。
 道士含笑道:“手滑,见谅。”
 王慈心脸色难看的站起来,手握钢鞭,流着一肩膀血怒向对方。
 “谢玄安,你找死!”
 他长鞭一甩朝谢玄安扑去。
 就在这瞬,一则阴柔的清斥声从左后方传来。
 “大司徒,皇后娘娘有请——”宦官勒马停下,定定看着王慈心。
 王慈心眼神狠厉的盯着谢玄安,脸上暗如黑云。
 谢家家主拎着剑,沉脸向宦官说道:“今天的事他还没给个说法,请大长秋稍等片刻!”
 宦官镇定的替王慈心开脱。
 “大司徒今日吃了药酒,不慎打搅了大将军的安眠。这件事中宫已经知道了,明日必定会给谢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王慈心冷笑道:“明日我亲自来给谢道逢赔礼,不知道世叔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
 谢家子弟捏着狼牙棒,寒眸盯住王慈心。
 “他为这大楚社稷战死沙场,你如今欺他没法动弹,便拎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来他面前放肆!”
 “既如此,明日我们也去你王家的坟前走一遭!”
 王慈心眼底一沉,寒笑道:“请便!”
 他跨上马背,纵马冲进宫城,径自来到坤宁宫。
 立在长案前的人凤袍曳地,正提着一支细笔在纸上做画。
 一纵一提,一片水墨山水就在她笔下成形。
 王慈心立在一边,等胞姐画完了才出声说道:“我没乱来。”
 对方停笔,侧过脸来,柔美的脸上一只眼睛黑得深不见底,一只却带着死灰一样的白,显得她整个人有些割裂诡异。
 王慈心瞧着那只灰白色的眼睛,说道:“我从始至终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抓出樊璃背后的人——”
 王糜示意他继续说。
 他把袖中的骨哨递去。
 “这是从樊璃身上找到的,当时他拼死也要爬上床掏出骨哨,我猜测有人听到哨音后一定会去找他,便带他上昭陵——”
 但这一招引蛇出洞,由于谢遇的介入失败了。
 王糜看着哨子:“你还是太猛撞了。”
 她侧眸望去:“怎么一脸委屈?”
 “没委屈。”王慈心低着头,心有余悸道:“我碰到谢遇了。”
 空气忽然冷滞。
 王糜提着细笔停了一会儿,缓缓看向胞弟的脖子:“谢遇掐的?”
 王慈心点点头,突然冷笑一声。
 “当年借楚氏和她那忠狗的手把他弄死,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人死了还没完——改天还得让国师跟我上昭陵。”
 窝在贵妃榻上的白猫撩起眼皮看着姐弟俩,尾巴轻扫绣枕。
 “啊!轻点轻点——”
 府医瘫着脸掰住樊璃脚踝,在他的痛呼声中一下子把他脚骨矫正。
 “你杀人啊!”樊璃出了一头冷汗。
 府医:“这几天不要乱跳。”
 樊璃摸摸脚:“不疼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脚踩地试了两下:“我好了。”
 “作死。”府医把脚给他包扎好就提着药箱出门了。
 樊璃摸着伤脚出神。
 一连串脚步声窜进门来,樊璃扭头面向门口。
 “天塌了还是地崩了,跑得像逃难一样。”
 樊悦红着眼眶,几步来到床边。
 “小……王慈心欺负你了?”
 樊璃指指自己的虎牙。
 “把他肩膀咬掉一块肉,衣裳才撕到一半就放开我了,厉不厉害?”
 樊悦见他肿着半边脸,手脚裹成大蚕茧了,还跟没事人一样带着一身擦伤冲自己笑,心口猛然一酸。
 那种事放在谁身上都得吓丢半条命。
 而眼前的少年浑不在意的笑着,像被暴雨打得遍体鳞伤后,又支棱起来的荆棘花。
 樊悦匆匆别开脸,抬袖擦拭眼眶。
 雪意悄悄递来一张手帕。
 她看手帕上有湿哒哒的泪痕,一把给雪意塞回去。
 雪意坐在凳子上,眼眶通红的望着樊璃脸上的红肿淤青。
 他说自己咬伤了王慈心,那他一定会遭受对方的暴打。
 他笑不是得意开心,是为了安慰他们——他这人就是这样,看着没心没肺,一不小心却又露出厚脸皮下的温软。
 雪意捏紧拳头,眼神坚定的看着樊璃。
 “终有一天,我会让他跪在你面前!对了,我爹让我转告你,谢家人警告你不准再玷污谢遇的名声,再有下次就要让你去给谢家人磕头谢罪。”
 樊璃嘴快道:“是不是传错话了,不应该是让我去给谢家的长辈们磕一遍头么?”
 雪意:“……”
 混账玩意又开始贫嘴了!
 樊悦擦干脸,闷然起身:“你好好歇息,大哥也伤到了,我去看他。”
 她抱着一大袋零嘴走了两步,走到门口时脚下一崴。
 膝盖上的肿痛就像一块丢进水的大石头,把她满身少年气砸得狼藉不堪。
 她突然崩溃的大哭起来。
 她跪了一天,阿翁也不见她。
 一回来两个兄长又被王慈心打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啊?
 是她不够乖么?
 樊悦膝盖又酸又疼,哭蜷着腰紧紧抱着零嘴。
 樊璃皱起眉头:“我还没死呢,哭什么?”
 少女靠着门框按揉膝盖,眼泪一颗颗砸下地,连了线一般。
 她不说话。
 樊璃就问雪意:“她怎么哭了?是不是抱出去的零嘴被人偷了?”
 话落,一大袋零嘴猛不丁塞到他自己怀中。
 那大哭的少女抽噎着跟他商量:“我、我把零嘴给你,给你换一点药,好么?”
 樊璃沉着脸没说话,虚虚的目光落在地上。
 樊悦:“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她把樊璃擦伤脚的药膏抠出来,小心涂抹那发肿的膝盖。
 她盖上药瓶子时,听到樊璃问她:“王家人欺负你了?”
 樊悦抹掉眼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涩声笑道:“我被赶出族学了,去阿翁那里跪了一天,想让他帮我……”
 少女一脸强笑蓦然散开,眼眶转瞬间又湿透,低着脑袋哑声说道:“他不见我。”
 樊璃听完后怒色上脸,骂道:“为什么要死死巴结王家?京中没有其他书院给你读书了?一遇到事就跪,滚!丢人!”
 雪意看樊璃动了怒,叹息一声。
 “你骂她干什么呢?她是怕被夫人知道又操心这担心那的,所以才厚着脸皮去跪……其实昨天就被撵出学堂了,在后廊坐了一早上。”
 樊璃气得头疼:“她就是该骂!被她娘教得没血性,动不动就跪!”
 “在家里窝里横,出去四面讨好人!你也不劝着点,就让她跪了!两个笨蛋!”
 雪意急道:“怎么把我也骂上了!她也没讨好所有人,昨天一巴掌挥到王畜生那小妾脸上,扇得小妾一脸像涂了狗血——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被赶出学堂呢!”
 “……”樊璃无语片刻,消气道:“你不早说。”
 他低着头在床上摸索一会儿,把从府医那多顺来的金疮药递给雪意。
 “给她送去,不然膝盖疼了,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鼻涕。”
 雪意摇摇头,放下药瓶。
 “她定是不想被夫人知道才在这里涂药,索性她膝盖肿得不算厉害,要是疼了,霜华姐姐会想办法的。”
 雪意担忧的望向樊璃:“先别说她,你呢?你真的没事么?”
 樊璃把大口袋零嘴放在床头柜,垂下睫毛:“言叔去得及时,我没事。”
 雪意就放心了,笑道:“我爹武功很好的。”
 东院的权管事提着食盒来送晚饭,坐在桌边长长的嘘了口气。
 “那位被皇后的人带走了,明天去大将军坟前道了歉,把谢家那边的安抚下去就要罢职、关禁闭,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樊璃冷声道:“他死了才是好消息!”
 管家长吁短叹的打开食盒。
 “难,一时半会儿谁也杀不了他。只是要委屈公子,侯府在京中说不上几句话,连世子伤成那样,也只能憋着一口气忍耐。”
 东院,樊悦看过兄长脸上的狰狞鞭伤,闷不吭声的出去了。
 她一个人慢吞吞瘸着腿走回主院。
 还没进去,便听到王太爷身边的老管家在里面说话。
 “这次的事都是小孩子玩闹,我家那小孽障不懂事,嘴上冒犯了小姐,叫小姐打了两嘴巴,有了这个教训,想必她以后能收收脾气了。”
 王氏端着茶杯吹了吹气。
 “悦儿不怎么打人,你孙女莫非撩着她逆鳞了?”
 胡管家一张老脸笑得和蔼。
 “也没什么,就是看小姐头上戴着一支刀币簪子,我家那破孩子听说是楚夫人的遗物,较真,就说是假货,两人便因为这事闹起来了。”
 王氏眼神凛向樊悦。
 她糟心的向胡管家说道:“确实是小孩子玩闹,让她们私底下说开就是了,省得劳累胡叔大老远跑一趟。”
 胡管家:“来这里是因为小家主的事,小家主因为我家那小孽畜受了委屈,便要给她出气,把小姐从族学里赶出来了。”
 王氏脸上一紧。
 却听管家笑道:“家主知道此事后,让老奴过来知会一声,明日小姐还照常去族学读书,只是往后不可再动手打人了。”
 樊悦垂头立在门口。
 胡管家走后,她抬头对母亲说道:“我不去了。”
 王氏刚要呵斥,却看女儿憋着泪眼睛逼得猩红。
 小女儿看着她,含泪决然说道:“王家看不起我们!两个兄长,一个被打得脸上、身上都是伤,一个被拽去昭陵受辱,浑身也全是伤!”
 “我呢?我在王家也没人什么愿意搭理我,要赶去后廊就赶去后廊,要赶出学堂就赶出学堂,今天,我在阿翁门口跪了一天!”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着,却没有一个人传令叫我进去!从早跪到晚,阿翁也没见我!”
 女儿眼泪决堤,耸着肩膀哽哑道:“娘,我不去那里读书了!”
 王氏瘫坐在椅子里,脸上苍白一片。
 她匆匆起身朝内间走去,背对女儿时眼泪倏然落下。
 她一儿一女,儿子被她娘家人打了,女儿被她娘家人赶了。
 她没用,没护好他俩,也不敢回王家给他们讨回公道。
 王氏咬破下唇,生生把那口泪咽下去。
 “你是个大人了,有些事要学着自己去做主了,拿不定主意再来问我。”
 她强撑着掩盖自己的失败。
 缓了缓,语气如常的说道:“明天带你去其他书院看看。”
 夜色如黑色巨爪般从东方降临,黑天下,侯府像一个静悄悄的大棺材。
 大黄猫窝在樊璃枕边,抬起眼皮看向胡床椅。
 谢遇捏着眉心坐在椅上。
 他的尸骨在他离开棺材时粉碎得彻彻底底,碎裂时把那根绊住他神志的弦也崩断了。
 他现在是用当初对付那五十万魏军的毅力来克制自己,克制那股对皮肤和温热血液的渴求。
 此时,久久未能满足的味觉像疯魔的瘾君子一样撕扯着他的咽喉,喉咙干涩到发痒发疼。
 野火一样的欲望在心口灼烧泛滥,要把那层铜墙铁壁的理智灼穿。
 这比吞了掺了蜜的毒药还恐怖,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再熬下去,会对樊璃做些什么。
 谢遇蓦然起身,上床。
 他把樊璃抱在怀中咬下去时,大黄猫火烧屁股的把两只小猫赶走。
 这猫臭着脸跳下床:“以后注意点,别在小孩面前发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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