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景言之额头磕破的痕迹。
 可顾行不知道,他停在原地在想,这是从哪里流出来的鲜血。
 苏管家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他也看到了血迹,可他没有停留,快步走进了寺庙。
 “小少爷,言之!”
 里面没人回应,他慌乱的跑向正殿。
 脚步停在门口,视线定格在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所有的语言哽在了喉咙。
 “言之...”
 他颤抖着声音轻轻叫了一声,景言之不为所动。
 顾行跟在身后也看清了大殿里的情况,片刻,他低沉的说道:“小少爷,白先生醒了。”
 那一刻,景言之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的先生醒来了。
 白祈安在回应景言之。
 他忽的跪直了身体,抬头仰望着佛像,哭着笑出声。
 “值得...”
 苏管家冲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悲戚的模样心疼道:“言之,白先生已经醒过来了,我们回去吧。”
 眼泪已经遍布张脸,景言之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对周遭的声音充耳不闻。
 大悲大喜后,他完全没办法接纳所有的情绪,脑子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顾行被他的眼神一震,随即发现他的不对劲,拉着人准备往山下走。
 殊不知,景言之跪了一夜,双腿早就疼痛不堪,精力也已耗空。
 人还没站起来,就晕倒在了地上。
 “之之!”
 静语静安快速的冲了过去,焦急的叫喊着他。
 苏管家泛红着眼圈,扣住他的人中用力掐了起来。
 顾行抱起人就要离开,却被住持大师拦住了。
 “景施主暂时不能下山,他伤了魂魄,需要安魂。”
 顾行是唯物主义者,根本不信这些,提步就要走。
 静安静语不可能让他走,几人就这样拉扯起来。
 苏管家不在意谁来救,他只要景言之好好的活下来。
 “好了,顾总,让言之留下吧。”
 碧山寺是景言之的选择,他相信这里面的人不会害他。
 顾行沉默了一瞬,接着冷声说道:“把人放哪?”
 无谓伸出手:“跟我来。”
 景言之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好累,好想踏踏实实的睡一觉,睡醒也许就雨过天晴了。
 后厢房,静安掀开了景言之的裤腿,膝盖上的一片青紫触目惊心。
 苏管家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好痛,他怎么也不解景言之是怎么坚持着跪了那么久。
 静语掉着眼泪嘚吧嘚吧的,把景言之跪满三千台阶的事陈述了一遍。
 顾行沉默着听完了全程,内心却无比的震惊。
 静语没说,可他莫名就觉得好像是景言之唤醒了白祈安。
 一步一叩首,一念一平安。
 这得多喜欢,才能用往后余生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
 床上瘦弱昏睡的少年,遍体鳞伤,只为了一句值得。
 景言之,确实值得白先生的惦念。
 静安轻轻的擦拭着红肿的膝盖,昏迷的景言之感到了疼痛,身体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这一幕又看的苏管家心疼不已。
 看他上好药静静的躺在那儿,给人一种风吹一下就能飘走的错觉。
 顾行和苏管家缄默着离开了寺庙。
 下山的途中,苏管家突然开口:“这个小孩啊,心地纯善,温润柔和,别人对他好一点点,他就恨不能把所有都给对方,只是可惜……”
 可惜他年仅23岁的人生,就一路苦难,波折不断。
 却从没叫过一句委屈。
 明艳开朗的笑脸,让人都忽略了他内心的凄凉。
 顾行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山底,两人分道扬镳。
 苏管家急着回去准备一些吃食药材送到山上。
 景言之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西山庄园的小少爷无论在哪都得金尊玉贵的养着。
 顾行坐进车里看了眼山顶,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了解景言之。
 小小的身体,却能酝酿出无限的能量。
 回了医院,他和护士交代了一下,让他进去告诉白祈安人找到了。
 顾行再也不敢轻视景言之在白祈安心中地位。
 等自己把所有的事情告知给白先生,估计西山庄园的小少爷这个身份的含金量会再次上升。
 简而言之的和周聿通了个气,提醒他别再口出狂言,不然被揍了可别说自己没有义气。
 “或许,白先生能醒……”
 真的是景言之感动上天呢?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
 周聿瞪大眼睛:“卧槽?真的假的?”
 黑,漫无止境的黑,‘景言之’睁开迷茫的双眼,发现四周一片漆黑。
 意识还没清醒,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好像也忘了自己应该在哪里。
 四周观望了一圈,看见前方有个门,他准备过去看看,发现身体很轻,伸出双手看了看,竟有种透明的感觉。
 这一刻,‘景言之‘开始慌了,这是哪里,他怎么了,为什么变成这样!
 “之之,快醒醒……”
 “言之,醒过来……”
 门外响起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是在呼唤着他醒过来。
 一无所知的情况,让‘景言之’本能的后退了两步,害怕的情绪包裹着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少爷,不能再睡了,天亮了很久了。”
 天亮?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
 ‘景言之’慌乱的四处张望,小少爷是在叫我吗?
 他所在的空间太黑,门缝里透出来的光线,仿佛在诱导着他打开潘多拉的音乐盒。
 少年环抱着自己犹豫不决。
 “小少爷,白先生在等你!”
 下一刻,无数个画面疯狂的涌入脑海,‘景言之’痛的抱着头栽倒在地。
 碧山寺的相遇,今天下的相救,大雪天的执拗,还有西山庄园那个笑颜如花的小少爷!
 是他!小少爷是他,景言之也是他!
 接着硝烟滚滚的噩梦,医院无可奈何的叹息,病房玻璃里面的床尾,以及大雨里跪满三千台阶的自己!
 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景言之’蜷缩在地上无助的抱着自己。
 记忆里的最后,他好像听见了顾行说白先生醒来了,是真的吗?
 如果……是骗自己的呢?
 如果没有白祈安,留着自己孤身一人,还有什么意义。
 “枝枝,我很想你。”
 远方传来了一道声音,‘景言之’暮的睁开了眼睛。
 是白祈安!
 周遭杂乱的声音里,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给了他生的希望。
 ‘景言之’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一步步的走向了那扇门。
 “先生,是你吗?”
 “我在这里。”
 他鼓起勇气用力的推开大门,刺目耀眼的白光照的他闭上了眼睛。
 后厢房,床上的少年骤然大口呼出一口气,随后轻轻的掀开眼皮。
 三月初暖,春风有信。
 陌上花开,公子可缓缓归矣。
 时间倒回白祈安醒来的第二天,顾行难得心里没底,他在门口沉默半晌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去。
 周聿缩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小少爷...病倒了。”
 床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顾行咽了咽干涸的嗓子,眼神心虚的挪开。
 不敢耍什么心眼,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陈述了一遍经过。
 “听到您醒来的消息,就晕了过去,现在人...还在碧山寺。”
 白祈安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只有不停滚动的喉结能探出男人心底的波澜。
 “把人……带回来。”
 顾行低头轻诉:“住持大师说,他魂魄不稳,暂时不能离开。”
 空气一阵寂静,顾行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顾行猛的看向仪器,加速的心率和高升的血压。
 白祈安皱眉艰难的大口喘着粗气。
 “白先生!”
 顾行快速按下呼叫铃,焦急的看着白祈安。
 门口快速涌进了一堆医生,快狠准的开始抢救。
 危机时刻,白祈安挥开眼前的氧气罩,狠厉的说:“去...给我守着人!”
 顾行不敢耽搁,迅速点头:“您放心!”
 确保顾行放在心上,白祈安这才平静下来接受抢救。
 顾行站在墙角,浑身是汗。
 他无比确定,但凡景言之出一点事,自己和周聿绝对逃不了。
 白祈安情绪波动太大,医生给他配了点镇定剂,很快他就睡了过去。
 顾行出了门,就顾不得什么礼仪规定,跑到窗前抖着手点了根烟。
 周聿跟在身后惊疑:“刚刚怎么了,白先生又出事了?”
 顾行眯眼看着远方,深吸了一口烟:“周聿,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白先生失控的模样。”
 “你见过吗?”
 周聿僵着脸摇摇头。
 顾行叹息道:“白先生听到景公子晕倒的消息,瞬间没了那副平静的面具,宁愿先保他的安全,才让医生抢救。”
 景言之的命,竟比白先生自己还重要。
 “天,是真的变了。”
 与他们想的不同,景言之这这一睡就是7天。
 顾行甚至把各种名医泰斗送上山,也没有什么效果。
 而白祈安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自从那天过后,白祈安看起来并没有那天失控的样子,又变回了宠辱不惊,权势滔天的白先生。
 顾行每天都会汇报景言之的情况,对方也只是沉默几息,说一句知道了就不再过问。
 搞得他们心里都惴惴不安。
 顾行更是一天往山上跑八百遍,生怕人就这么沉睡不醒。
 只是,膝盖的伤都已经好转了,景言之却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
 顾行忧愁的站在山顶,不知该怎么办。
 电话铃声响起,是周聿。
 “人还没醒?”
 “嗯。”
 “什么情况啊,不行把人带下来呗。”
 下不下去没什么意义,那么多名医都说不出什么名堂,只说病人的大脑在自我保护,能不能醒来全看他自己。
 而那位住持大师也只是安排两个小和尚每天去景言之窗前念经。
 顾行看他们这样就头疼的不行。
 天天念,日日念,倒是把人念醒啊。
 让他糟心的是,山上的人阻止不了,徐姨和苏管家也被带入坑。
 每天定时定点轮换着上山念经祈福,搞得他总感觉耳边一直有人在念经。
 “哎,再等等吧,看白先生的意思。”
 白祈安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在能碰手机的时候,点开景言之的聊天框,发了一条语音。
 “枝枝,我很想你。”
 春意款款,岁月缓缓。
 又是新的一天,顾行搀扶着徐姨来到了山顶。
 两人刚走进大门,就看到姻缘树下,少年静静地躺在摇椅上,微风轻抚过衣角,他笑容和煦的望着他们。
 “徐姨,顾哥。”
 仅仅一句,徐姨瞬间湿了眼眶。
 顾行望着他恬静温和的模样,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景言之清醒的消息迅速传给了白祈安。
 顾行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回神的第一反应就是给白祈安打了个电话。
 “白先生,小少爷醒了!”
 商界大佬的语气里满是激动,对面的人却静默不语。
 “白先生?”
 手机那头的呼吸轻的几乎听不见,片刻。
 “知道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
 顾行愣在了那里。
 什么意思?反应这么平淡?
 这边,徐姨早就跑过去抓住了景言之的手。
 “好好好,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景言之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伸手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让您担心了。”
 徐姨嗔瞪他一眼:“说什么呢。”
 少年眉目如画的样子,让人觉得此刻美好无比。
 徐姨抚摸着他的脸颊,颤声道:“我只盼你再别受这些苦难。”
 知道她的心意,景言之俯身抱了抱了她。
 “吃过饭了吗,我每天都给你带汤,就盼着你若是醒了,能喝一点。”
 徐姨一边唠叨着,一边打开了保温桶。
 景言之存了讨好他的意思,甜甜道:“早就馋这一口了,都好久没喝到徐姨的爱心鸡汤了。”
 手艺被夸赞,徐姨高兴的眉开眼笑:“只要你好好的,汤管饱!”
 “最爱徐姨了!”
 徐姨把汤递给他:“就属你嘴甜!”
 景言之嘿嘿的笑两声,抱着汤药碗一口一口的喝起来。
 顾行收起手机,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两人到底什么意思。
 一个为了对方漫天求佛自伤自悲,一个在听到对方出事的时候失控到需要急救。
 好不容易都活下来了,却绝口不提彼此。
 顾行不解,他们到底要干嘛。
 他敲敲头疼的脑袋,算了,爱咋咋吧,反正又不是跟我谈。
 管好自己得了。
 景言之又回到了刚醒来的日子,心无旁骛的过起了修身养息的生活,每天除了喝喝茶念念经,就跟静语静安抄经写字。
 不同的是他的吃食再也不似从前简单素雅,都是白家的司机一天三顿的送上来。
 寺庙是不能见荤腥的,在他清醒后的第二天,住持师傅带着他在佛前跪了一天一夜,忏悔告罪。
 知道这件事后,顾行连夜上山向住持说明,等景言之下山后,愿意为佛塑金身,修建寺庙。
 然而,住持只答应了塑金身。
 “荤腥不会影响我们,碧山寺就不劳费心了。”
 见大师坚决不要,顾行也没再多说,决定事后让景言之帮忙劝说。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白祈安已经可以出院了,出院当天就在碧山寺山下待了一天。
 直到这时顾行和周聿才明白,原来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太过在意了,所以才会小心翼翼,止步不前。
 太阳下山的时候,白祈安收到了一条信息。
 “我很好,也很想你。”
 肃然的脸庞掠过一丝柔和,旋即恢复淡然,白祈安收起手机,转身坐进车里。
 语气微松的吩咐:“回吧。”
 周聿和顾行相顾无言。
 南面的事也算尘埃落定,出院第二天,白祈安去了趟京郊,见了一个神秘人物。
 没过几天,沈氏老爷子就被爆出在职期间贪污受贿,违规违纪,退休后又利用人际关系为他人谋取利益职务,性质严重,影响恶劣,按规定直接被“双开”。
 沈家小孙子没了庇护伞,各种违法犯罪的事情都被人抖搂出来,“父子俩”都被抓了进去。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沈家的其他人成不了气候,跑的跑,散的散。
 一夜之间,曾经风生水起的沈家,就这样轰轰烈烈的退出了权利中心。
 周聿还嫌不够闹腾,偷摸的匿名给督察组的人发了条信息,告知他们沈老头和沈大少的真实关系——亲生父子。
 妈是亲妈,爸是亲兄弟,爷爷是亲爸。
 咱就是说,你就品吧,细品。
 害得人家恶心了好几天,本来还念着沈老头的三分薄面,知道了真相看见他都犯恶心。
 沈老头子想象中的怀柔政策还没实现,就被周聿撕破了伞。
 顾行笑骂他:“你他妈是真损!”
 周聿耸耸肩:“这老头心黑着呢,不把他彻底压死,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话倒是不错,顾行哪能不懂,也就是喜欢了跟他互怼罢了。
 白祈安敲了敲桌子:“李家,大的不好动,就给小的松松土。”
 毕竟是正当职的二把手,把他的左手沈家掰断,已经是下了他的面子,南面也被自己重新掌握。
 算下来,这一局,白祈安险胜。
 但凡没醒过来,李家那位估计这会儿香槟都开了好几瓶了。
 “李开梁不会半场开香槟吧?”
 周聿突然问了一嘴。
 书房安静了几秒,下一刻,顾行直接把手中的打火机砸了过去。
 “你他妈损到家了!”
 周聿哈哈大笑。
 白祈安没忍住,也挑起了嘴角。
 “好了,顾行带人去南边坐镇几天,公司的事儿交给林江,阿聿...”
 顿了顿,接着带着笑意开口:“阿聿,你小心被李开梁套麻袋。”
 顾行:“噗哈哈哈!”
 周聿幽怨的看了自家老板一眼:白先生,您变了!
 笑闹过后,白祈安又给他们安排了几项事宜,虽然李家最近会安分几天,但野心不死,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对上。
 景言之在山上养病的事,悠悠还是知道了。
 前段时间为了考试,闭关修炼了半个月,刚考完就发现顾行给自己透露的信息。
 当即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悠悠:“景言之!你受伤了居然不告诉我!”
 景言之:“没有受伤,只是精神不好。”
 “别扯,生病了就是生病了!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不行,我得亲眼看看,你等着啊,我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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