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那个瞬间,我忽地想明白过来一件事:“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沈鹜年的Cure。”
“我……”裴焕臣双手揪扯着衣服下摆,一脸无措,“我不能随意暴露Redvein,这是……这是Mimic必须遵守的规则。”
想到那些有关Mimic的实验,盯着他良久,经过一系列的挣扎,我终是叹了口气,决定不与他计较这么多了。
“算了……”
一声刺耳的急刹盖过我的声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旁停下的黑车里冲出来两名戴着面罩的黑衣大汉,一人一块手帕,捂住我和裴焕臣的口鼻,将我们推进了车里。
“唔……”意识逐渐迷糊,我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眼睛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一点点闭合。
再醒来,是在一间空空荡荡,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天花板一角架着台监控摄像机,我与裴焕臣两人被分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我缓了许久视线才得以聚焦,见裴焕臣还晕着,忙去查看他的情况。
“焕臣!焕臣!”我叫他的同时,不断拿身体拱他。
在我不懈的坚持下,他终于悠悠转醒。
“小艾……”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环顾四周,同样茫然:“我也不知道。”
但我心里隐隐有预感,这事大概率是冲梁在来的,裴焕臣只是遭了鱼池之殃,而我,是鱼池边上那一小撮杂草。
兴许是从监控里看到我们醒了,没多久,房门被打开,满脸憔悴的梁炜仁走了进来。
当他完全不做伪装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叫糟。根据看过的一些电影电视剧定律,绑匪如果并不在意被看到自己的真面目,那很有可能,他就没想让人质活着离开。
“大伯?”裴焕臣直起身,似乎想要起来,“大伯你为什么要绑我们?是因为我偷偷跑出来,梁先生生气了,所以让你把我捉回去吗?”说到这,他摇了摇头,“不对啊,那你为什么要抓钟艾?”
“谁是你大伯。一个小杂种,也配跟我攀亲戚?”梁炜仁板着脸,眼里透出嫌恶。
他走到裴焕臣跟前,握住对方的下巴,迫他抬起头。
“他让我不好受,我也得让他不好受。”平静地说完,他毫无征兆地扬手给了裴焕臣一巴掌。
随后就像发泄在梁在那儿感受到的怒火,他开始疯狂殴打裴焕臣。
他打得太狠了,只一会儿就将裴焕臣打得头破血流。他甚至拿脚去踩裴焕臣的头,拿鞋尖猛踹裴焕臣最柔软的肚腹,一副要把对方往死里打的样子。
而裴焕臣不光不求饶,也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就像已经习惯这些疼痛一般,只是全然地顺从接受。
“住……住手!”我努力拱过去,撞到他腿上,将他撞了个趔趄。
梁炜仁扶着墙站稳,目光阴狠地射向我:“来一个自己送死的……”说着,他改朝我走来。
我咽了口唾沫,脚跟蹭着地面不住向后挪动,心里害怕极了,嘴上仍积极自救:“你想报复梁在,得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来,一下子把人打死了……有、有什么意思?”
“你……你拿个相机,把裴焕臣的样子拍下来,送去给梁在,之后偷偷看他的反应,不是……不是更有趣。”
我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说着说着,梁炜仁竟然真的停下脚步,作思索状。
“说得对。”他看了眼裴焕臣,喃喃道,“我要把他珍爱的全都毁掉,以前是他的妈妈,现在是他的小宝贝。我要看着他崩溃,看着他痛苦,让他后悔跟我作对!”说罢,他快速转身离开了房间。
铁门再次合拢,我紧绷的肌肉骤然松懈下来,心跳快得简直要破腔而出。
“焕臣,你没事吧?”我赶忙挪到裴焕臣身边,询问他的情况。
他倒在地上,鼻青脸肿,本来身上就跟泥地里滚过一样,脏到不行,这会儿沾上血迹,更是增添几分凄楚。
“梁先生……不会为我痛苦的。”黑发遮挡了他的眼睛,他双眸微微眯缝着,从发丝底下透出幽蓝的色泽。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我不是,不可替代的。”
“你是,你是不可替代的!别睡焕臣,千万别睡……”
无论我怎么叫他,他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偏偏这时候,梁炜仁去而复返。
他径直走来,暴力地揪着我的后领将我扔到一边,接着开始给裴焕臣拍照。
正面的,侧面的,俯视的,拍了足足四五分钟,将裴焕臣各个角度的惨状都拍摄下来,他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下来。
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他再次朝我走来:“本来我已经准备把你活埋了,但外国佬说你有用,那就暂且留你一命吧。”
我尚还在为自己能留得一条小命庆幸不已,就听他接着说:“不过,你得换个地方。”
话音未落,他握着手机猛然砸向我的太阳穴。
脑袋一疼,我再次晕厥了过去。
深色的书房内,梁在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沈鹜年坐在他的对面,而书桌旁则站着一名像是秘书的男人。
“我们一路调取了监控,发现焕臣少爷是被一辆黑色商务车劫走的,同样被劫走的还有一个大学生,叫……”秘书翻看着手上的资料,报出一个名字,“钟艾。”
沈鹜年一顿,仿佛没听清,抬头问道:“叫什么?”
秘书又看了眼资料,重复道:“钟艾,艾草的艾。”
支着手,梁在头疼般垂下脑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钟艾……”沈鹜年嚼着这个名字,猝然笑起来。
“梁在,你说他能活多久?”
怎么有这么混蛋的人啊?
从梦境里醒来,我的第一反应是生气,接着才意识到现在不是生沈鹜年气的时候。
身上的绳子不见了,裴焕臣也不见了,周遭的环境与被梁炜仁打晕前待的屋子大不相同——看起来像是一只集装箱。
整个空间长六米,宽三米左右,除了木头的地板,墙壁、天花板都是白色瓦楞状的金属,一端有门以及一个通风口,但门推不开,该是从外面锁死了,通风口只有巴掌大小,连我一条胳膊都伸不出去。
从通风口往外看,外头是一间巨大的旧仓库,地面杂草丛生,垃圾随处可见,偌大的空间里除了我待的这只箱子,再没别的大物件。
“有人吗!有没有人能帮帮我?”我对着通风口叫了许久,始终无人应答,也看不到有人过来。
我只能放弃,转而观察集装箱内部。
看来是打算长期关着我了,集装箱里不仅配了塑料马桶,我还在角落找到一箱压缩饼干和一桶12L装的矿泉水。
坐到箱子一角,我拆开压缩饼干吃了些,随后又到通风口那儿去喊。
哪怕知道梁炜仁应该不会这么蠢把我关在能够轻易获救的地方,但求生欲还是让我想要试一试,再试一试……万一正好就有人路过听到我的呼救呢?秉持着这种信念,我从白天喊到黑夜,喊到喉咙都嘶哑,外头再看不到一点光亮,这才疲惫睡去。
在这种环境下,人是不可能睡得好的。大概迷迷糊糊也就躺了两三小时,我就再也睡不着了。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听不到一点声音,我抱着膝盖,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
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急迫地想要想一些什么分散注意力,好让紧绷的神经不要沉浸在这让人绝望的黑暗里。
不晓得裴焕臣怎么样了,感觉他比我更危险一点。
要多久才会有人发现我失踪了呢?手机、钱包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就不在身边,该是被收走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替我回消息,如果会的话,那便利店帮我报警的可能就很渺茫了。
反正,沈鹜年那家伙是指望不上的。
苦中作乐地想,起码现在是暑假,考试都考完了,不然期末缺考我真的会死。
一想到这个字眼,我的心脏都瑟缩了下。
我会死吗?会孤独地死在这只集装箱里吗?会直到尸体腐烂发臭都没人找到我吗?
卡纳大师赛的最终结果还没出来,我的梦想才刚有雏形,窝窝囊囊地就这么死了,我实在不甘心。
胡思乱想着,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当通风口再次有光照进来,我从地上起身,开始了新一天的呼救。
就这么过了三天,由于长时间的喊叫,我的嗓子渐渐说不出话了,我只能改为砸门、踹门、撞门,但除了把自己弄出一身伤,没有任何作用。
白天的集装箱热到让人难以呼吸,晚上又黑得叫最光明磊落的人都能生出恐惧。如果说梁炜仁对裴焕臣是肉体上的折磨,那对我,无疑就是精神上的折磨了。
有好几次,在极静的耳鸣中,我会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可等我再仔细一听,却发现那只是我的错觉。
之前曾在网上刷到过,说监狱里的犯人一旦在监狱里犯错,就会被罚关小黑屋。那屋子比棺材大不了多少,来回只够走两步,天花板就在头顶,没有灯没有床,不用一个月,只需一周,就能让最不逊的犯人老实下来。
集装箱的空间虽然要比小黑屋大一点,但也只有这一个优点了,才三天就把我关成幻听,不敢想要是再被关个十天半个月,我会变成什么样。
这种时候,曾经深恶痛绝的梦境联结,突然变作救命稻草,与沈鹜年精神相连成了我在绝境下能看到“外面世界”的唯一机会。
海风扑面,浪花翻涌。路灯发出微弱的白光,下一秒熄灭,再下一秒亮起,苟延残喘地树立在码头前。
死亡重金属的音乐自一艘双层中型游艇中奔泻而出,惨叫与狂笑回荡于寂静的码头,让人很有些不寒而栗。
沈鹜年面向大海,点燃一支长烟,深吸一口气,徐徐呼出。风卷起他的发丝,吹乱了烟雾,他叼住烟,眯了眯眼,扯开脖子上的领带,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
梁在的电话恰好在此时打来。
修长的手指夹住香烟,沈鹜年接起电话,没有出声。
“焕臣救出来了,梁炜仁中枪,但逃了。没有找到钟艾。”电话那头,梁在的声音带着丝沉重。
白色的烟蒙住沈鹜年的头脸,将他的表情尽数笼罩其中。不发一言,他挂断了电话,将手里还剩大半的烟捏进掌心揉灭,大步跨上了游艇。
“乌列,可以出发了吗?”菲利亚明媚的面孔出现在二楼护栏前,“父亲已经等不及了!”
她扎着两条麻花辫,脸颊上沾了一些红色的痕迹,像是血液,又像是某种潮流妆容。
沈鹜年冲她笑了笑:“让他耐心些,这场狂欢会持续很久,他可以慢慢享受。”说到最后一句,他脸上的笑容已经转淡,眼里更是一片冰冷。
菲利亚比了个“ok”的手势,缩了回去,那之后,音乐声更响了。
白色的游艇缓缓驶离码头,朝大海深处而去。
太好了,裴焕臣被救了。
睁开眼眸,因为这一好消息,往日一醒过来就会涌上心头的焦虑都好像少了一些,我坐起身,双手合十,拜了拜天,由衷感谢老天令裴焕臣获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点响动。尽管很轻很轻,但我确实听到了。
这是几日以来我第一次听到外面有动静,激动得噌地一下从地上起来,对着通风口就开始嚷:“救命……救救我……”
因为不知道还会被困多久,我这几天喝水很少,加上连日来一直在呼救,嗓子早就沙哑到不行。
可还没叫两声,我就猛地一顿,发现不对。
昏暗的晨曦中,远远走来的人拖着半边身子,模样十分地奇怪。等走得近了,我才认出,那竟是负伤的梁炜仁。
这位人前总是温文尔雅示人的太子爷,如今蓬头垢面,满身狼狈,左肩有一处狰狞的伤口,正不断往下滴血,右手上握着把只在电视里看过的黑色手枪,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该不是要……灭口吧?
我惊惧地退后,远离集装箱大门。
退了一半,忽地忆起曾经的寝室里,王向阳他们组队打游戏,站在集装箱正中是最容易被扫死的。门边可能更安全一些,这样,要是他开门进来,我冲上去跟他搏斗,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活路。
这样想着,我立马跑到门边猫起来。
“听说……你也是Cure?”
梁炜仁的声音透过通风口传进来,虚弱、倦怠、死气沉沉。
我不知道他这么问什么意思,索性装死不回答。
结果下一秒,集装箱大门就被一枚子弹穿透,弹孔离我仅仅只有一米不到。
我吓得直接瘫软下来,连呼吸都暂停了。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Cure。”
我现在就是瓮里倒霉的鳖,他多打几枪,总有一枪能射中我,哪里还容得我沉默下去。
“我……我是!”我忙扬声回答。
外头静了半晌,我大着胆子从通风口往外偷偷查看,就见梁炜仁垂着脑袋,盘腿坐在集装箱前,半边的风衣都已被鲜血浸透,情况看着不是很乐观。
“你做过梦吗?关于Redvein的梦。”他终于开口,但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缓一会儿。
我猜测他应该是想问梦境联结的事,于是道:“……有,我有梦境联结。”
“梦境联结?原来是叫这个名。”他将手枪放在腿间,吐字吃力地又问,“Cure梦到的,就是Redvein的真实感受吗?”
“如果红线虫还没消散,那Cure就会在Redvein情绪激动的时候,有一定几率梦到对方。但医生说,这不是必须的,有的人也梦不到。”
梁炜仁很久都没有动,让人怀疑是不是死了。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他才复又出声:“在余洛死的那天,我梦到他了。他开着车,头也不回地冲进海里,任海水灌满车厢,平静地赴死……他明明会游泳的。这二十年,我不停不停地做这个梦,除了这个梦,他别的时候都不会来找我。你说,他是不是想要我给他偿命?”问完,他抬头看向我。
我受惊下蹲,不敢再探头。
“梁先生……我、我不是医生啊,你这个情况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啊啊!”咻地一颗子弹再次射进来,我一咬牙,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可能只有余洛死的那天才是梦境联结,之后的二十年,只是……只是你反复在做同一个噩梦。余洛是个很善良的人,他不会想要任何人的命的。”
“对,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死后……应该会上天堂吧。而我这种人,注定会下地狱。”梁炜仁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这个人,一辈子都在争抢,在算计,只有他……是我不争不抢就拥有的,可惜我没有珍惜。”
“倘若我把命赔给他,他能原谅我吗?”
“下辈子……下辈子……”他声音渐渐低下来,“算了,还是不要有下辈子了。”
等了很久没再听到动静,我爬起来往外头看了看,梁炜仁坐在原地,脑袋耷拉下来,裸露在外的皮肤颜色,呈现一种失血过多的灰白。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死一样的白”会如此具象化地显现在我眼前。
“梁先生?”我试着叫他,“梁炜仁?你……你还活着吗?”
叫了十几分钟,对方毫无反应,甚至,身上的血液都开始凝固了……我不得不承认对方可能已经死去的事实。
捂着嘴滑坐到地上,我害怕到浑身都在颤抖。
余晓山之后,这是第二个在我面前死去的人,但这次没有沈鹜年捂住我的眼睛,我只能一个人扛过直面死亡的恐惧。
兴许是太害怕了,莫名其妙的,忽然就觉得梁炜仁很荒唐。
放弃逃跑,放弃治疗,拖着残躯独自跑来问我关于梦境联结的问题,然后说了两句话就死了,还真是到死都很好地维持住了“任性恶少”的人设。
可我该怎么办?他死了,我被人找到的概率是不是更小了?
我还要在这只逼仄的集装箱里待多久?我不想看着梁炜仁的尸体直到绝望死去,这太可怕了……
闭了闭眼,难以忍耐的泪水自我的眼角滑落,流进指缝。
谁都好,来救救我吧。
第50章 终于找到你了
音乐声中,菲利亚抱着电脑坐在游艇边的座椅上,用力按下回车键,随后对着电脑屏幕吹了声口哨。
“搞定了,还以为骨头有多硬,这才两天就受不了了。好多钱啊乌列,有这些钱,我们以后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了吧?”她将电脑屏幕对准一旁的沈鹜年,给他看上面的金额。
戴着皮手套,把玩着马鞭的沈鹜年看了一眼,叮嘱道:“记好秘钥别丢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我编造了古老神话(青似洗) [无CP向] 《我编造了古老神话》作者:青似洗【完结】晋江VIP2025-1-15完结总书评数:158当前被收藏数:2356营养液数...
-
岑云川(秋露白霜华) [古代架空] 《岑云川》全集 作者:秋露白霜华【完结】FW 2025.01.16完结收藏:5.6千文案:叛逆太子和他权势滔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