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环境也在发生变化，从空白变成了装修简洁的两室一厅。
木妤怔了下，这个地方她很熟悉，是她生活到现在的地方。
这并不是她的家，只是她的暂住地。
看着缩小版的自己，木妤笑不出来。
小木妤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先是准备了一家人的早餐，然后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小小的她就成了这个家里最忙的人。
不一会一个男人推门出来，他看了眼忙碌的木妤，选择无视直奔餐桌去吃早餐，吃完饭就离开了。
之后走出来的是个女人，她打了个哈欠，同样看到了在忙碌的小木妤，她略微点头道：“打扫后自己去上学，别浪费了学费，这还是你借我的呢。”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对一个年纪小的孩子来说有多刻薄。
小木妤没什么表情，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隔了一会另一个房间打开，是一个比小木妤稍大一点的男孩。
他看到忙碌的木妤顿了下，先是抬头看了看餐厅，看到有人后小声道：“待会我给你留早餐。”
“哥哥。”
小木妤看到男孩后露出笑容并打了招呼。
男孩也回了个笑容道：“小妤早。”
木妤垂下眼眸。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哥哥，并不是因为他太坏了，而是因为他在这个家对她很好，是唯一的正常人。
小时候的木妤会很亲近他，但长大的木妤不会。
因为她没办法做到不嫉妒他，即使哥哥对她很好。
可是，人就是复杂的，在这个家他是既得利益者，一点小恩小惠对于那时候木妤来说是天恩。
但后面木妤想，她的感恩不算什么，因为那些借的钱都是要还给哥哥的。
木妤始终保持着垂眸，她想，好吧，她就是嫉妒哥哥。
不去看那些场景，这些还是会让木妤动摇，那是对她很好的哥哥啊，她为什么要嫉妒，可是没办法，她控制不住。
有时候甚至会产生极端的想法，如果她是男的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很幸福，在这个家里有位置，不是多余的，家也能是家，而不是暂时居住的地方。
哥哥也可以光明正大对她好，他们的感情会很好，他也可以不嫉妒哥哥。
但是没有如果。
场景再次变化。
这次的小木妤大了些。
她趴在沙发上捂住腹部，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似乎在忍受疼痛。
男孩推门进来，他脸上红晕还没散，将身后藏着的黑色袋子拿出来递给小木妤。
“小妤，哥哥还是做不到光明正大去买，所以偷偷摸摸给你买回来的，期间还被当作了小偷。”
沙发上的小木妤被逗笑了。
“谢谢哥哥，你快回房间吧，耽误你学习了。”
男孩抬手摸了摸木妤的额头，他嘟囔道：“我也不太懂，我上网查了一下，说实在痛的话可以吃止痛药？”
说完他又反驳道：“好像不行，那样会依赖药性吧，红糖水有用吗？我去给你熬一杯？”
小木妤摇头道：“没关系的哥哥，我其实没那么疼，只是额头上的汗看着吓人。”
男孩有些半信半疑，但他总归是男孩子，对于这种经期疼痛是真的想象不到，所以在小木妤的劝说下回了房间。
在沙发上趴了没一会小木妤就起来打扫家里卫生了，这是她每天必须要做的事。
不然等爸妈回来会被骂的。
木妤看着小木妤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拿着抹布打扫卫生的场景笑了，不是单纯的笑，而是扯动唇角的那种皮笑肉不笑。
场景再次变化。
这是一家四口都在一起，长相俊秀的少年坐在中间，木父和木母随意落座在其他位置。
小木妤则是站着。
木妤想起这是什么时候，是哥哥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
一家人都在等着查看分数。
哥哥考得很好，上了想学校，为此爸妈隆重办了一场升学宴。
那时候哥哥提了一嘴她，说小妤要是考得好的话也给她办一场，当时气氛就不对了。
木父沉下脸来质问道：“你是不是和哥哥说了什么？”
木母要比木父更直接，她看着小木妤道：“你想通过你哥来提醒我们给你也办一场升学宴吗？我告诉你，这可以，但这办升学宴的钱你以后得还给我。”
小木妤坐在椅子上感受周围人的目光，她十分坐立难安，但她不能耍脾气离开，因为这个家她没有这个资格和权利。
她低下头去小声道：“我没有这个想法妈妈。”
少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他太过高兴以至于有些得意忘形了。
而现在他不能帮小木妤说话，因为那样会让木父木母觉得是小木妤教他的，只会让木妤的处境更难。
他只能转移话题道：“爸，妈，选专业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们。”
木父和木母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去关注小木妤了。
木妤盯着少年看了很久，她想她的哥哥真的很好。
但是木妤想他不应该这样的，为什么这样的父母能够教出德行兼备的优秀孩子。
说实话木妤心底的劣根性甚至幻想过哥哥对她并不好，会嘲笑奚落她，甚至会和爸妈一样排挤视她为无物。
那样坏的哥哥，她才能心安得的幻想哥哥是个一事无成的混混，对待爸妈也十分不好，令爸妈十分头疼的存在。
想到这木妤又笑了，觉得太幼稚了。
场景再次变换。
这是木父和木母坐在沙发上，木母算着今年的开支，她停下动作道：“木妤的学费越来越贵了，要不让她不读了吧？”
木父抽着烟没什么意见的点头，他心底并不在意这么个丫头片子，读不读都无所谓，家里其实也供得起，不然他当初不会选择要第二个孩子的。
如果是个男孩的话，那开支他是想到过的，但很可惜是女孩。
见他没意见，木母正要划掉小木妤的学费，这时门锁转动，少年推门进来。
见到他两人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木母起身道：“小泽回来了。”
木泽对着两人点头道：“爸妈，我回来了，你们在干什么？”
对于宝贝儿子木母也没瞒着的打算，她随意道：“正在算开支，打算让木妤那丫头不读了。”
木泽放球拍动作一顿，但他知道不能直接开口说好话，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他只能说些拐弯抹角的话。
“木妤啊，让她读呗，之后不是还要她还钱吗？没学历能找到什么好工作，那怎么还钱。”
看似随口一说，但实则是木泽精心想的，只有说出小木妤能够创造更多的价值这种话，掰开了讲才能让木母心动。
而木泽每次提到小木妤都要表现出一副排斥的表情，这样木父木母才会觉得小木妤没有带坏他们的宝贝儿子。
木母若有所思，半晌她点头道：“也是，反正也负担得起，之后再让她还就好了。”
“不说这个了，小泽你累吗？妈给你洗点水果吧，我今天刚买了你爱吃的樱桃和阳光玫瑰，一会给你放桌上。”
“嗯好，爸妈我先回房间了。”
木泽见木母答应松了口气，但为了不表现出去来连忙找借口进了卧室。
木妤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原来是这样。
她低头痴笑起来。
她还以为是家里能负担，为了她有更高的学历去赚钱。
原来是有那个钱也不打算给她花啊，只是因为木泽提了一嘴就决定了她后面的人生。
第250章 幸福游乐园20
木妤看向渐渐模糊的房间，那是木泽的房间，两室一厅的房子，阳台粗略搭建的小隔间是她的卧室。
为什么啊。
感激，嫉妒，仇怨，憎恨，亲近。
这些情绪不断杂糅在一起。
木妤略微抬头看向空白的房间，她把自己困在过去太久了，不停的质问上天为什么不能优待她，但其实她过得也不是很差。
将对父母的怨恨转移在木泽身上，木妤深知自己的懦弱。
目光所及之处，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怯懦自卑质疑自己的存在的自己。
两个木妤对视上。
怯懦的木妤垂下眼眸，她低声道：“凭什么呢，你凭什么可以放下过去啊，我做不到啊，那些伤痛会如同雨后潮湿般伴随我一生，你怎么可以算了。”
木妤直视着她，目光逐渐坚定。
“那我就要为这些伤痛困其一生吗？我想了想，不值得啊，太不值得了，我应该有我的人生，即使是很烂的人生，但那也是由我做主的。”
她顿了下。
“而且，我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怯懦的木妤伸手掐住木妤的脖子，眼底全是不甘与嫉妒。
“我看到你的回忆了，好幸福啊，我也是你，我也想获得幸福，不如让我代替你吧？”
木妤被掐得窒息，她瞪着眼睛不停挣扎，但她终究没有多少反抗能力，动作渐渐平息。
江泠在空白的空间漫步，看过回忆后一直是现在这种情况。
四处都是空白找不到方向，江泠也没有目的地，就随意走着。
走着走着他停了下，因为他好像闯进了别人的回忆。
空白的空间变换成了村落，这里的建筑坐落有致，不少烟囱上飘着袅袅白烟。
江泠站在田埂上，他没有关注那边的村落，而是低头看着田里金黄的麦穗。
村落那边似乎热闹起来了，动静太大引起了江泠的注意，他抬脚朝村落位置走去。
村落似乎遇上了什么大喜事，到处都是爆竹碎屑，来往的村民都是一脸喜色。
江泠思忖着，一般村落这么热闹的话有两种可能。
一是祝寿，二是祭祀。
人群中江泠看到了一个孩子，看到他后江泠就知道这是谁的回忆了。
缩小版的祁祀穿着很淳朴，雪白的小脸干净整洁，他是被人簇拥着的。
小祁祀有些不习惯，他回头看向人群中，似乎在寻找自己的家人，在看到后他稍微没那么紧绷了。
江泠能感受到村民嘴里喊着什么，但是没有声音。
小祁祀走上前去。
那是摆放着许多祭祀品，都是些牛羊谷物之类的，这是村落当中最隆重的祭祀品了。
他动作娴熟净手焚香，站在祭品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尊塑像，是泥塑的，看起来有些粗糙，脸部也是模糊的。
小祁祀插上香静静站立，村民开始击鼓。
依旧没有声音，江泠也静静看着。
隔了一会村民击鼓的动作停了下来，小祁祀再次上前从祭台上端起一碗清水，接着随意取下祭台上的谷物放在其中。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谷物居然在瞬间发了芽。
小祁祀端着那碗发芽的清水向下展示，村民顿时更热情了，纷纷呼喊着什么。
江泠略微讶异，不过转念想到米迦勒说过他们国度曾经是有神明的，也不觉得魔幻了。
这里的村落应该是供奉了一位神明。
场景变换了。
依旧是村落不过繁荣了些。
田野里的稻子绿意葱葱，长势极好。
小祁祀长大了很多，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是一种繁杂的特殊服饰，身上挂着不少铃铛。
行走间发出清脆的铃铛声，并不吵闹，反而有些抓耳，让人忍不住去看铃铛的主人。
他的容貌比之更甚了，明明行走在乡野当中，却像是外面的世家贵族子弟。
脸上没有长大后的温和笑容，而是冷然圣洁，眸光流转间又有些少年意气。
江泠就这样看着小祁祀从自己身边路过。
场景又换了。
村落有些寂静，上空好像笼罩着一层阴影。
小祁祀没什么变化，他行走在乡野中，有村民停下来问好。
“小祁神侍，之后还会有蝗灾吗？村子抗不住下一次灾难了。”
小祁祀停下脚步，铃铛声没有息止，他没有回答，只有细微的铃铛声回荡。
他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话。
“不会。”
江泠心想不出意外的话，这时候应该是神明寂灭的时段，受神明庇护的村子失去了他们的神明。
但依照他对祁祀的现有印象，他不会放弃的，至少还会做出抵抗。
果然下次场景转换时，村落的情况有所好转了，行走去田地干活的村民脸上都带着对今后生活的向往。
小祁祀大了一些，不过也没长多少，看着应该是一两年的时光。
“小祁神侍，今年收成怎么样啊？会比去年好吗？”
“小祁神侍，今年没有天灾吧？需要注意什么吗？也好让我们有些准备。”
村民们问着小祁祀各种问题，小祁祀站在原地静静听着，也不打断他们，等他们说完后才道：“不会，神会庇护我们的，一直如此。”
听到神明庇护村民们露出安定的神色，纷纷应道。
“是啊，神明会庇护我们的。”
小祁祀对着他们点头，然后转身离开，铃铛声不绝于耳。
江泠跟着小祁祀走了几步，他觉得在乡野中漫步也是个不错选择。
场景再次变化。
村落变化几乎是翻天覆地，谷物干枯，土地干裂。
没有村民在外面行走。
江泠开始在村落里闲逛，每家每户房门都是紧闭的，也没有一家饲养什么家畜。
结合现在的情况，江泠想应该是天灾导致这里闹饥荒了，自己都活不起了，还养什么家畜。
就算有也是先填了自己肚子。
他在一家极为破败的院落找到了小祁祀，少年站立于院落中，周身散发着无边孤寂。
许是没想到小祁祀会出门，那些紧闭的门窗打开，纷纷捏着周边最趁手的东西朝小祁祀砸去。
有一块分裂的石块砸中小祁祀的额角，顿时鲜血如柱。
他却恍若未觉，身形都未曾摇晃，依旧站立在那里。
而他的前方是一棵早就枯死的树木，江泠仔细分辨了一下。
好像是银杏树，银杏成长周期很长。
以这棵的树干来看，有可能是小祁祀出生起种下的。
小祁祀低声笑了起来，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笑声，怪异无比。
向他砸来东西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疯狂了。
小祁祀微微侧身躲过那些东西，他转身回了房间，破败的房门关上几乎跟没有作用一样。
江泠透过残破的门看到房屋，里面几乎没有完整的东西，或者说空荡荡的。
他记得最开始小祁祀看向人群当中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应该是小祁祀的父母吧。
现在来看这个家似乎只剩小祁祀了。
房屋中的小祁祀跪倒在地，他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似乎冷到了极致，身躯在不停颤抖。
江泠推开门，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真的接触到门扉。
“吱呀。”
破败的门扉发出刺耳的声音。
蜷缩成一团的小祁祀停止了颤抖，不过他没有爬起来，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江泠没有过去跟他搭话，而是自顾自在房屋中走着，他本身就是过客，只是无意间闯入祁祀的回忆。
而回忆就是回忆，这时候的祁祀固然很可怜，可之后的祁祀也挺过来了。
对于他的为人江泠不做评价，但至少能够在天使游戏中活得更久。
这时候安慰小祁祀起不到任何作用。
两人处于同一间房屋当中，却互不干涉，一人自若闲逛，一人蜷缩在地。
这样奇异的组合竟然也不显突兀。
“你…是谁。”
安静的房间响起突兀的声音。
江泠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离开。
他说过回忆就是回忆。
环境开始转变了，期间江泠看到小祁祀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有些茫然。
虽然茫然，但他爬起来了。
江泠收回视线。
周围是空白的空间，看来祁祀的回忆结束了。
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出现了另一个人。
正是刚刚回忆的主人。
他抬眸看到江泠并不意外，脸上温和的笑容始终不变。
“江先生。”
江泠点头算作打招呼。
两人一时无话。
之前祁祀或许还会做表面功夫，但刚刚看到了回忆显然没这个心情。
“你看到了吧？”
祁祀忽然道。
江泠不觉得这是不能承认的。
“嗯。”
【怎么样啊？要杀人灭口吗？】
【我看着不像，祁祀虽然看着心情不佳，不过对妹妹没有杀意。】
【祁祀还怪可怜的，这遭遇怎一个惨字了得。】
“你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下场吗？”
祁祀问道。
但他没有等江泠回答，自顾自往下说。
“天灾啊，他们都觉得因为我才会被神明抛弃，太可笑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当世已经没有神明了。
那次是我求了漫天神佛，祈求祂们再次将视线投下那片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