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握着折扇，眸色带着些倦怠意味，看向他随意道：“比如？”
“比如我怎么样？咬人的狗不叫，我可比他们靠谱多了。”
黑袍人嬉笑道。
那张被划坏的脸后还有张脸，看着不伦不类怪异极了。
“噬主的狗也不叫。”
沈昇声音带着冷意。
脸歪到一边，黑袍人保持这个姿势笑道：“我在和你的主人说话，家狗也要懂得看脸色吧？”
江泠抬手示意沈昇一边去，他握着折扇走向黑袍人，抬手扇柄直接贯穿了黑袍人的眼睛。
巨大的疼痛让黑袍人止不住的扭曲挣扎，最后还是挣脱不开，整个人脱力一般向后栽倒。
江泠抽出折扇甩了甩上面的鲜血，他低头看着半死不活的黑袍人。
“什么时候见过他？”
黑袍人仰躺在地上，因为疼痛呼吸急促，听到江泠的问话，他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嘶哑难听至极。
“真有意思，他说过，你想找到他，想见到他。”
江泠垂眸一言不发。
倒也不是想见到另一个自己。
只是江泠发现这其中有他在捣鬼。
回忆是和本体拥有一样的能力。
技能除外。
所以也很好分辨，只要让回忆使用技能就行。
“啊，你们吵架了？不如跟我说说吧？也许我能给你们解决呢？”
黑袍人似乎缓过劲来了，语气带着笑道。
身后几人听着两人打哑谜，都是一脸茫然。
什么时候有第三个存在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江泠蹲下身来，抬手抓住黑袍人头发迫使对方抬起头来，他手中的折扇抵在黑袍人脸上，轻声道：“不要多管闲事，你只需要说你知道的就好。”
手微微用力，黑袍人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黑袍人闷哼一声，他侧头朝折扇的位置靠近了些，血液不断涌现。
江泠眼眸闪过不加掩饰的厌恶，松开手放开了他。
“唔，还是讨厌血啊？”
黑袍人笑道。
江泠起身看着地上死狗般的黑袍人，眼眸微动，乌黑的眸子渐渐染上血色。
“哎呀，别用幻术，我都说，我都说哦。”
黑袍人抬头笑着阻止了江泠。
江泠没有说话，乌黑的眸子依旧染着血色。
“好了好了，要问什么，我知无不尽。”
黑袍人躺在地上声音懒散道。
江泠确实没有用幻术，他觉得用在这人身上，有点浪费。
见他还算配合，江泠低头道：“晚上杀人的是不是你？你把广播室那个女儿的妈妈抛尸到哪里去了？”
黑袍人沉默了。
他还完好的眼睛静静看着江泠，眼眸没有仇恨，有些空无。
两人对视间，黑袍人率先移开视线，他轻声道：“别用，我自己会说的。”
“是我，杀人的是我，没办法啊，我没人教啊，我没爹又没妈的。
看见他们过得很幸福，为什么我不幸福呢，所以我把那些人都杀了，这样就不会碍我的眼了。”
“哦至于你说的那个女人，她不是我杀的，但是也和我有点关系吧。”
黑袍人眼眸微动，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江泠示意他继续。
“嗯，那个云霄飞车你们看过吧，是我动的手，稍微改装了一下，不想有天那个女人坐了上去，死了，身体都摔成肉泥了，就头还算完好。
因为跟我有点关系，我想杀的不是她，毕竟她还有个女儿，我这种没爹没妈的也会有同情心的哦，所以我给她收了尸。”
黑袍人笑嘻嘻道。
江泠看着他摇头道：“说谎。”
两人视线再次对上，黑袍人快速转头，他叹了口气道：“哎呀，还是被发现了呢，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哦，只是隐瞒了一部分，这部分对你们来说不重要呢，所以说与说不都没关系吧？”
“广播室那个老头，其实是知道你做的事吧？”
江泠忽然道。
两人口风完全不一样，老头说是黑袍人杀了她女儿，黑袍人说不是他直接杀的，但是有着间接关系。
那么一定就是其中一个说谎了。
而女孩曾经说过她妈妈喜欢秋千，然后飞高高了，也就代表她妈妈确实是死于云霄飞车。
黑袍人笑了。
他点了下头道：“知道啊，他当然知道，这幸福游乐园是他开的啊。”
其余四人面露惊讶。
他们还以为那老头就是在广播室打工的普通npc呢。
见几人诧异，黑袍人笑得更大声了。
“准确来说，他女儿是他害死的，因为他知道游乐设施被我破坏了，但他没有让员工维修，也没有提醒他女儿，然后他的女儿就死啦。”
黑袍人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眼睛的伤口让满脸都是鲜血，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还要问什么呢？我的主人。”
“好好说话。”
沈昇一脚又给他踹倒了。
“唔。”
黑袍人闷哼一声，他躺在地上笑道：“急什么，我又不会抢了你的位置，你是家养的狗，我是半路收养的野狗，我们不一样哦。”
“想当狗想疯了吧，当人不好吗？做畜生很爽？”
沈昇抬脚踩在黑袍人的脸上。
黑袍人侧头避开，他道：“不要踩我哦，是他的话倒没关系，是你的话，我会杀了你的。”
“还有，人就是畜生啊，人本身和畜生有分别吗？是没有的哦，而且狗不好吗？很忠诚呢。”
沈昇没有收回脚的意思，还是木妤伸手拽了他一下。
“木木姐，拽我干什么。”
沈昇笑道。
木妤拽着沈昇的衣袖垂眸道：“不要和他说话。”
“好吧。”
沈昇看出木妤情绪不对，想到这个人可能是剥木妤脸皮的人，他只好随着木妤情绪走。
黑袍人见状轻嗤一声，他就躺在地上继续说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
江泠眼眸的血色渐渐褪去，乌黑的眸子依旧带着吸引人的奇异。
“尸体在哪？”
黑袍人指了个方向。
江泠随着指的位置看去，那里是女孩带他们去的小花园。
找到了位置。
江泠这才问起了其他的。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为什么一个父亲会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吗？不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他女儿是小三？还生了个野种带回来。”
黑袍人脸上没了笑意，声音也带着冷然。
江泠略微点头道：“这座游乐园什么时候建立的？”
“唔，这我不知道呢，建议你去问那个老头，他有时候还是会说些真话的，但是这要靠你自己分辨，当然我不会骗你。”
黑袍人就地滚了一圈，然后消失不见。
江泠没去管他跑哪去了，转头道：“走吧。”
正事要紧。
先把女孩的妈妈找到。
小花园。
五人站在这里看着不大花园。
沈昇甩手找了个趁手的木板开始撬土，他道：“你俩也别愣住了，挖啊。”
祁祀站在原地没动。
风意止倒是开始找趁手的工具了。
等两人挖的差不多，脸上和手上都是泥巴的时候，祁祀走到江泠面前，拿回了自己的折扇，展开扇子一挥，地皮都被掀翻了。
沈昇：“……”
风意止：“……”
两人维持着挖土的动作没动。
装什么。
地皮掀翻后很容易看到埋葬在其中的东西，有个箱子，看着半旧不新的，上面还有干涸沁透在表面的暗色血迹。
沈昇走过去打开了，恶臭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团团黑色肉块，不仅看着恶心，闻着也恶心。
沈昇退后了几步，退到江泠身边。
【找到女孩的妈妈任务完成。】
【解除必死条件。】
五人同时一惊。
所以说无论有没有完成系统上的任务，只要他们没有找到女孩的妈妈，最后还是会死。
太阴险了。
江泠垂眸明白了其中关键。
这个副本的boss并不是杀人犯，而是广播室的那个老头，他作为游乐园的主人。
即使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但他本人对他的女儿情感极其复杂，有痛恨有怀念有爱意，所以有了这个任务。
到底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好好的。
不过幸福的定义，江泠觉得并不是取决于老头，毕竟他只是算得上晚年不幸。
在那个广播室是有他女儿的痕迹的，那些就是他曾经幸福的证明。
而且现在他还有外孙女。
江泠沉思间，察觉到有人抱住了他的腿。
低头看去正是那个女孩。
她抱着江泠的腿看着江泠，见江泠看过来喊道：“哥哥，哥哥。”
女孩手里依旧抱着她妈妈的头，即使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她也不愿意撒手。
一旁的沈昇想到她妈妈那箱子肉块，决定不和她说了，保不齐她会抱着那箱子肉块到处跑。
一个头就已经够猎奇了。
“囡囡来。”
沈昇出声招呼女孩。
女孩立即松开抱住江泠腿的手，快步跑向沈昇，期间差点摔倒，还是江泠扶住了她。
成功抱到沈昇的腿后，女孩用脸颊蹭了蹭。
“妈妈，妈妈。”
沈昇拂开女孩的乱发道：“你外公，哦不是，爷爷，他最近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那老头为什么要把外孙女当孙女，但女孩估计也只听得懂爷爷两个字。
果然听到外公时女孩有些茫然，在听到爷爷后，她迟钝的反应让她陷入沉默。
良久后才道：“爷爷，爷爷，在家，很好。”
沈昇侧头看向江泠，意思很明显，要不要去找那老头。
江泠点了下头。
迟早都要见的，正好女孩来了，所以也没必要推迟了。
走之间沈昇看向祁祀皮笑肉不笑道：“劳烦祁先生再把这里恢复吧，别打扰了这位女士安眠。”
祁祀回以笑容，伸手一挥地皮又覆盖好了。
风意止看着他犹豫片刻问道：“怎么做到的？”
祁祀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江泠知道。
但他本人不说，作为外人说什么。
到达广播室后，女孩松开手朝里面跑去。
“爷爷，爷爷，妈妈，来了。”
里面正在喝水的老头动作一顿，他看向门口，正好和江泠视线相交。
“问什么？”
他放下水杯脸色很自然。
想来也是知道他们的目的。
江泠熟练地找到凳子坐下，没有要和他客气的意思。
老头眼皮一跳。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家伙。
女孩抱着老头的腿，没有说话了。
江泠对着女孩笑了笑，女孩瞬间被他吸引，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江泠看。
“妹妹出去玩会。”
“好，哥哥，等会，见。”
女孩很听话的出去了。
老头见状放松了不少，他撑着桌子示意江泠可以开始问了。
“为什么让我们去回忆馆。”
只是没想到江泠最先问的不是和他有关的事，老头怔了下，随后笑了。
他松开手起身道：“回忆是很美好的东西，我想你们也需要看看过去，才能明心见性。”
沈昇也搬了个凳子坐在江泠旁边，听到老头这话，他嗤笑道：“回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头看向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半晌才道：“嗯，可能对你来说回忆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不过这不重要，我只是想你们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是吗，为什么会有回忆想要取代本体呢？”
江泠声音浅淡，听不出多少情绪起伏。
四人齐齐转头看向他。
祁祀最先回神，视线在木妤和沈昇两人游离。
沈昇也解了江泠话中的含义，他原本还以为那个假货是杀人犯冒充的。
木妤却知道不是的，她一开始就知道回忆实体化了，毕竟她本身就在和回忆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回忆都实体化了。
祁祀和风意止本人却没看到自己的回忆体。
但是如果不解决这件事的话，或者不早点通关，他们迟早也会见到的。
老头坐了回去，他点头道：“这就是明心见性啊，过去的你，也是你，你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存在，如果现在你的不能达到以前你的目标，那么取而代之，也没有不对吧？”
“当然不对，你自己怎么不去试试。”
沈昇驳斥道。
老头喝了口水语气平淡道：“我去过，无论哪一个我，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杀死自己的女儿，也是你想要的？”
江泠的话让老头端着水杯的手一颤。
足以证明他并不能平心静气的接受谈论自己的女儿。
老头再次将水杯搁置在一旁，他抬头看向江泠，浑浊的眸子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我真的不喜欢你，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说话也要三思后行，不然你迟早会后悔的。”
江泠眉眼略弯，似乎被人讨厌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
【哇噻，我们不是人啊？妹妹真的你太让我伤心了。】
【妹妹我素你的小迷妹哦ε(＞＜)з。】
【什么死人颜文字，你们天使加进来的吗？】
【并不是，我们对人类的文化不是很感兴趣，倒是你们恶魔。】
不出意外又吵起来了。
江泠看着飘浮的弹幕头疼，观众太多了，弹幕也多，尤其是吵起来的时候，很容易影响视线。
但是大部分天使游戏的主播是没有这个困扰的，所以也没有出屏蔽或者减少弹幕的功能。
对此江泠深受其扰。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他们吵架的时候，原先只需要垂眸就好，现在有了另一个选择。
“米迦勒，让他们安静点。”
正在批阅文书的米迦勒动作一顿，接着他随手一点。
米迦勒：(`′)。
【……】
弹幕如愿安静了。
但是大天使长又丢脸了。
米迦勒并不知道他随手发的什么，也没有过多关注。
因为他真的很忙，最近各种事务积压在一起，还有加百列那个闯祸精，简直是忙上加忙。
江泠看着米迦勒专属特效的弹幕在空中飘荡。
眉眼往下弯了很多。
老头注意到江泠的神情，还以为是江泠被人讨厌而感到高兴，他摇头，果然是个奇怪的孩子。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离开吧，我还要工作，不要在打扰我这个老头了。”
老头一边说一边摆手，仿佛他真的是什么普通老人。
“你女儿怎么死的。”
江泠说话依旧直接，都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老头脸皮抽动了几下。
【boss仇恨值百分之十。】
“喝点热水吧，年纪大了就是脾气不好，喝点水缓缓。”
沈昇轻笑道。
这句话显然更刻薄，但是没有破老头的防，他看着江泠说道：“孩子，语言也是一门艺术，有时候过于直白容易伤人心。”
被教育的江泠点了下头，他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表达方式。
“她的妈妈离家出走了吗？”
老头：“……”
【boss仇恨值百分之三十。】
其余四个人：“……”
有时候江泠的抽象真的无人能及。
沈昇立即开口打断现在的气氛，他道：“我哥还小，不懂事哈，他就这样的，别介意别介意。”
老头眼珠子都突出来了，他死死瞪着江泠。
沈昇立即扯了下江泠小声道：“哥，别愣着了，你和他道个歉，不然他要开暴走了。”
江泠点了下头说道：“抱歉，我不会说话你是知道的。”
老头忽然泄气了，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他都多大年纪了。
这样想着他缓缓坐，手摩挲着水杯道：“我年轻的时候，不说读过多少书，基本的道还是懂的。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那就要负责，不能三心二意，我对我的老伴就是这样的，但是她走得太早了。
或许正是因为她走得早，缺失了这部分的教育，才导致她，我的女儿走上那么条路。
你说她干什么不好，去给人当小三，和我失去联系很久，回来的时候带着个婴儿，我一个半老不死的带孩子，如果她走得路子是正的，也就算了。
可那是私生子啊，别人和她搞婚外情生出来的孩子。”
说完老头的背脊好像塌了些，他身形有些佝偻，叹气道：“人这一辈子要讲良心，或许良心是最没用的，但人人都没有这个东西的话，这个世界就完喽。”
江泠听着老头抒发心中愤懑和恨铁不成钢。
直到老头说完安静下来。
“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最基本的道德我还是有的，你们的家事我不好置评，你的女儿给人当了小三。我是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宣判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