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诗坐在越野车后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山谷中下了一场雨,泥路湿滑,山坡又陡,几人只能下车步行。
钟慕诗脱了高跟鞋,光脚踩着粘腻的泥土,手脚并用着往上爬,她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管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只想,把宋晓冉还给我!要不就都别活了!
临近山顶的时候,天空乌云滚滚,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聚集加厚,一道雷声过后,蓝紫色的闪电噼啪一声劈到山顶,一块巨石被炸的四分五裂,裹着石灰哗啦啦往下落。
此时钟慕诗在最前,周云逸随后,胡哲茂带着一干普通警察断后,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被碎石波及。
“小心!”一时不察,一块大点的石块从钟慕诗头顶滚落,周云逸迅速反应伸出手,可还是没抓住。
几人心脏狂跳,钟慕诗被砸中小臂,身体滑落两米,张玉山甩出一张符咒,符文闪着光托住钟慕诗,直到她喊了一声,“我没事!”大家才放下心。
山石还在不断滚落,混着泥土水渍,眼看着正在往泥石流的方向发展,张玉山默念咒语,身上金光闪现,一阵风将所有人迅速往上顶,在下一道雷劈下的紧要关头将所有人送上山顶。
张玉山双手紧握,从小时候和师父误入昆仑山的那次他就知道,他们所在的只是三千小世界的其中一个,是主世界复制分离出来一粒尘土大小的空间。
即便是他们这些修士,和他们的差距还是太远了,更高世界的神轻轻挥手,对他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可是,即便再小,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至少现在,他们还不能妥协。
云层果然集中在山顶一处,云雾下祁长谷正拿着笔认真描摹神像的眉眼,在神像前乌泱泱跪满了人,身形低伏,正在虔诚跪拜。
在他们到达的时候,祁长谷正好落下最后一笔,他扔下手中的画笔,“哈哈哈哈……都来了啊,那就省的我一个个找了。”
从祁长谷身上隐隐能看出一道带着金光的身影,上台星君应该已经成功附身了。
在神像下,那些小鬼显得更加猖狂,连行踪都不再隐匿了,像是挑衅,祁长谷当场挥手示意,一只小鬼凑到跪拜的村长身边说了句什么。
村长突然站起来,从袖子里掏出匕首,一刀划开最近的一个小孩的脖子。
孩子的母亲木讷的抬头,看到自己孩子倒在血泊之中,像是慢动作一般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又迅速低下头。
钟慕诗强忍着恐惧到恶心的冲动,向前走了两步,再次抽出短刀,毫不犹豫的架在自己脖子上,刀刃锋利,鲜红的血珠自脖颈处滑落。
周云逸一声惊呼,“我们努努力……可能还是打不过,但是……还可以一起死,倒不至于……提前了断啊。”
钟慕诗没有接茬,反而是冲天狂吼,“鬼母!你在哪!再不现身我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宋晓冉会拉着你同归于尽!”
喊了两声,没人应,钟慕诗握着匕首的手又深了一分,不远处的山坡上果然慢慢浮现出一团黑影,还有些恶心的像粘液一样的东西在不断向前涌动,逐渐幻化出人形。
“你这是在找死!”鬼母眼神里透着绿光,“小丫头,敢威胁我?”
钟慕诗轻笑,“呵,我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鬼母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靠近钟慕诗,指甲刺入她的脖颈,“不用你来,我亲自动手。”
张玉山拔出剑,剑刃划破自己的手指,血光在金属上氤氲,身后人见状也照做,打算伺机而动。
胡哲茂急得直挠头,和身后一干警察面面相觑,“我要是给自己一枪,会有用吗?”
第111章 神像而已,砸了就砸了
张玉山白了胡哲茂一眼,“之前教你的金光咒,就是你说是个人就能背下来,但是没有什么用的那个,对着你的枪背。”
胡哲茂点点头,抱着枪背的声情并茂。
鬼母哼了两声,“不自量力。”
可是刚想动手,钟慕诗脖子上的吊坠就晃了出来,透明的吊坠映着鬼母的脸,她瞬间僵在原地,“啊!我的脸,我的脸!我怎么这个样子,怎么这个样子!”
鬼母气急,“宋晓冉那丫头给你的,对不对!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钟慕诗之前真不知道,偶然找了鬼母的弱点,她拽出水晶坠,“对,看看你丑陋的样子!”
“你,你们!”鬼母凑到祁长谷身边,“我帮了你,你不是说下台星君的神力分我一半,你收了那那么多供奉功德,给我,快给我!”
祁长谷呲着一口大白牙,别着急啊,说着他突然拿出一面镜子,“肥婆,变成这副样子怪谁!你的小鬼,我还没用完呢……”
说着,祁长谷突然抓住一只距离最近的小鬼,整个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咕嘟咽下。
鬼母气的浑身肥肉都在颤,“你!”
“我吃了你!”鬼母在空中盘旋着,化成一团白雾,她张大嘴,声音变得粗犷,“你还我鬼子!”
祁长谷抽出碧玉圭,狠狠抽向鬼母,“啊……丑东西,当初你不是坚定的追随曲生,当他的走狗,现在怎么背主了?”
鬼母重重砸落在地上,无法翻身,无法动弹。
“回来,都回来,我的鬼子……”鬼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唤,可是围在祁长谷身边的鬼子却像中了蛊一样,翻滚盘旋,一个个排着队等着祁长谷享用。
鬼母伸出手,手心聚集一团黑气,吸引着那些小鬼用力向后拉扯,可是根本没用。
鬼母指甲死死扣着自己的脸,“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受我控制了?为什么!”
祁长谷张开双臂,心情格外舒畅,“啊……他们拜了这么久的神,怎可能再甘心受一个丑鬼的制约……”
“你住口,你住口!”丑陋似乎就是鬼母最大的逆鳞,她艰难的翻身,挣扎着在地上攀爬。
钟慕诗还是于心不忍,几度纠结之后冲着鬼母伸出了手。
鬼母不可思议的抬头,望着钟慕诗的眼睛,她的眼睛如星光般透亮澄澈,就像她的灵魂一样。
鬼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触碰到钟慕诗的一瞬间,她又缩回了手,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她喜欢你,是应该的……”
说着鬼母指尖轻触钟慕诗的额头,“最后一点命魂,至少能护住你……”
祁长谷轻嗤一声,“啧,你还是这么优柔寡断,人类一点点恩惠就让你忘了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吗?没用的东西!”
鬼母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认命般闭着眼躺在地上,她都忘了,当初是怎么信了上台星君的鬼话,也忘了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贪婪。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山体似乎都开始抖动,震感越来越明显,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怎么回事?不会地震了吧?”胡哲茂看向张玉山。
“不……”张玉山看着天空,他似乎能感知到,“是什么封印破除了,恐怕有什么东西要出世了……”
山间传来尖锐的鸟鸣,声音像是能刺破耳膜般凄厉,地面开始崩塌,一阵狂风掠过,所有人都被吹得脚步虚晃。
“啊!”钟慕诗一路走来脚上本来就有伤,很快就站不住了,风卷着她往山崖边吹,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鬼母最先出手拽住了她。
“小心……”鬼母的声音很轻,看起来越来越虚弱了。
“小鬼正在把大量的能量往外输送,他们恐怕要成了。”
“什么……”还没等钟慕诗发出疑问,就看到一只巨鸟正在他们头顶盘旋,另一边的天边,一条巨大的黑色长龙正在快速前进,看样子像是黑蛟,隐隐已经有化龙的势头了。
野兽的吼叫声充斥整个山林,震的人心脏抽痛,不多时就有不少人身体不适了。
在地上的小鬼一窝蜂的涌上去,就像刚刚对祁长谷一样献祭自己,一团团黑漆漆的鬼影逐渐与几只形态各异的兽类融为一体。
张玉山和周云逸对视一眼,“糟了,那几只妖兽正在吸收小鬼积攒下来的戾气恢复实力,我们还是要解决那些小鬼中断能量输送。”
净空和几个和尚开始摆阵,金光将几只即将升空的小鬼困在其中,张玉山一剑劈下去,小鬼嚎叫着四散,但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庇护,剑气被挡了回来。
胡哲茂连开数枪,小鬼也只是身形闪动了两下,倒是胡哲茂被其一巴掌掀飞出去两米远。
才过了这么一会,他们周身的仙气好像又浓重了一点,这种感觉就像神祇本尊就在附近,就站在信徒背后。
“啊……呀!”周云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一剑捅穿了一只小鬼,但是一剑之后他就脱力的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玉山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像已经别无办法了,他们真的别无选择了吗?
这一幕都被祁长谷看在眼里,他向前走了一步抚摸着神像,“呵呵呵………哈哈哈哈,你们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砸了神像,但是乔柯……他得死!”
天色黑乌,雷声四起,鬼鸟嘶鸣着吐出一团火,火球冲着山脚下的小镇而去,张玉山紧咬着牙关,艰难的冲着神像举起了剑。
可就在这时,神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顷刻间崩塌。
“一座神像而已,砸了就砸了!”
声音空灵悠远,似是来自世界深处,可是又让人觉得无比熟悉。
“乔柯!是乔柯吗?”钟慕诗抬头看向天空。
祁长谷猛地抬头,“乔柯?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很虚弱了吗?怎么还能……”怎么还能现出幻身。
云层被一道极亮的光破开一个口子,乔柯背靠着光立于云端,一身青色长袍好似镶上了金边,要见飘带盈盈起舞,好似长袖生风,头发好像也长长了不少,手中持剑随手挽上长发,云层在他周身倾散,半遮半掩,更显得整个人清逸又神秘。
钟慕诗都看愣了,“他……真是神啊……”
祁长谷已经近乎癫狂了,“没死……好,好啊,我还以为已经没得玩了,就算你们现在能对付了这些小鬼又怎么样,四方妖兽都已经出世了……”
乔柯不耐烦的打断,“是吗?你好好数数,这究竟是几只。”
祁长谷狐疑地抬头看天,“黑蛟,鬼鸟,银虎,还有……”还有一只,“那只蠢刺猬呢?”
当初为什么会让这么一只没用的动物得此机缘,果然是没脑子,难道是因为本来就弱,被山这么一压,现在更弱了?四方妖兽如果少一只,他们的实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其实刺猬也应该出山了,只是被什么给绊住了。
白木木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到了哪,当时它正在家里睡觉,一只大狐狸嗷呜一声冲了出来,叼起它就跑,他只挣扎了一下,当时就闻出来它身上有谭景逸的味道。
金主爸爸还是惹不起的,直到白木木被扔到这座山沟里,它才觉得有些时候还是不能这么窝囊的……
这山不算高,山脚下有不少人家,但是空院子也不少,很多人家院里已经长满了杂草,这会已经是做午饭的点了,可是只能看到零星的一点炊烟。
因为白仙和人类的渊源最深,最容易受到人类的感染,所以南山的封印不是什么实际的东西,而是指人气,所以这处封印是最好破除又是最难破除的。
直接把人杀光肯定是逃不过天道纠察的,但是因为社会发展,山区人口大量流失,这里的人气自然也就稀薄了。
白狐狸用爪子按住白木木,指了指山头,“跟着炊烟的方向,你就能在找到一处封印,你前辈那只大妖就在这里,拖住他,必要的时候,杀了他。”
白木木两个绿豆小眼都瞪大了,一双小爪子紧张的无处安放,不知道第几次发出灵魂质疑,“我吗?”
白狐狸身上浓密的白毛在风中微微篷起,它仰着下巴,只是淡淡的一瞥,就让白木木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本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还要查清楚,关于当年的真相,究竟都有谁在说谎。
白木木抱着小爪子,颠颠的往前跑,身后的白狐狸一跃而起,腾空的瞬间周身都聚满了云层,整只狐狸瞬时间就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
“嘤……”白木木欲哭无泪,这不是欺负刺猬吗?我只是吃了点你们家的饭,就要受这种罪吗?
山间树荫蔽日,走了好久白木木都没见到阳光,这周围的环境就和它的内心一样凄苦。
白木木坚强的随着飘渺的炊烟跑到一处农家小院门口,门口蹲着一个小女孩,正在努力的面对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木盆里洗衣服,寒冬腊月,一张小脸上都是汗珠。
可是那簇烟却到了这个地方就消失不见了,白木木扒着木盆瞅着小女孩。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喊声,白木木连忙躲到盆侧。
一个衣服破旧发白的女人从门口进来,看到小女孩的时候惊叫了一声,“呀,囡囡,别洗了,多冷啊,”说着女人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裹完好的袋子,“妈妈给你买了饼干,到屋里去玩吧。”
小女孩应了一声,开心的抱着袋子跑了,走之前还不忘看了白木木一眼。
白木木跟上,屋内灯光昏暗,墙壁潮湿脱皮,房顶的木头都已经被腐蚀糟透了,墙角肉眼可见的裂纹,房檐还有几处在漏雨。
小女孩冲着白木木轻轻的嘘了一声,从仅有三片已经有些潮的饼干上掰了一块递给白木木。
白木木伸出小爪子,愣愣的抱着饼干,它小口尝了一口,很难吃。
正在白木木打算扔掉的时候,它听到一个一声沙哑的咳嗽声,于是再次跟着小女孩的脚步走进里屋。
屋内摆着两张小床,还有一个桌子,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仔细看他好像没有腿,桌子上摆着牌位,供的竟然是白仙。
男人应该是女孩的爸爸,父女两人坐在床上吃着湿冷的饼干,可是供桌上一块肉却是新鲜的。
白木木这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人界的除夕。
白木木抱着一块饼干心里很不是滋味,它跳到供桌边,灵台前飘起一缕白烟,烟雾凝聚成一只刺猬的形状。
“无礼的后生……”
白木木这才意识到,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位先辈大妖,这家人不知道何时将它从山中请了出来,供在家中。
可是白木木更想不明白,保家仙都是能够聚福聚财,更何况是这么厉害的前辈,这家人至少不应该过的这么穷困潦倒才对啊。
那只大妖抬起眼皮看着白木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呵,就是因为这家人把我供在家里,才让我一直挣不脱结界,他们一直压着我,我不杀他们已经算恩赐了,还想要我保佑?”
白木木看着那个男人,“那他……”
那只大妖却毫不在意,“他是个伐木工,在山上砍树被砸断了腿。”
白木木瞠目结舌,“你做的?”
大妖不置可否,“他们一家命还挺硬,能活到现在,你帮我杀了他们,让我重出封印,我能让我们白仙重新回到全盛,再也不用受其他几家压制。”
白木木很犹豫,它将爪子按在供桌上,但是却没有动作。
那只大妖恼了,弓起身子,房子开始剧烈摇晃,“你不肯?那我只能亲自来了!”
眼看着吊灯露出的连接线噼啪一声断裂,白木木迅速扑过去,“小心!”
只是这一个动作,白木木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周身散发出白光。
第113章 他回来了?
灯泡偏移几分,啪一声掉在地上,屋子里陷入一片昏暗,就连窗外呼啸的风都愣怔了片刻。
白木木两只后爪立在地上,眼神机警的看着供桌上的一团白烟。
那只大妖极度恼怒,尖叫着想要扑过来,差一点,还差一点,就是因为村子里这几个老不死的,它还是无法脱离封印。
白木木神情复杂,像是下定了决心,它四爪并用朝着供桌扑过去,“前辈,我还是不能帮你,我们白仙虽然没什么慈悲心,但是也相信善恶有报,以怨报德,我做不到!”
“啊!无知后辈,你这是在败我族机缘!”
白木木屏息凝神,用力压在排位上,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激活了,刺目的白光中闪烁着一点莹蓝色,缓缓划过排位落在白沐沐身上。
“啊……啊!”那团白烟的叫声异常凄厉,“汝辈怎敢!”
一股极大的冲力将白木木掀翻,它倒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脑袋重重的撞上柜门,它嗷呜一声伸出爪子去摸脑袋,却发现在身上的刺好像不见了,爪子也长长了。
白烟还在疯狂的吱哇乱叫,白木木能清楚的看到它身上的红色封印一点点破碎,可等到封印彻底消散,眼前的大妖却砰的一声碎裂,渐渐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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