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完赛了?”
奚斐然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滕时高高悬起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捂着胃,鼻尖上都是冷汗:“嗯,比完了,遇到个挺投机的同学,聊了一会儿,你怎么样,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比得怎么样……你的声音怎么这么虚,胃难受?”奚斐然的声音明显紧张了起来。
虽然远隔重洋,奚斐然还惦记着他的身子,小家伙竟然听他说一句话就听出了他不舒服。
滕时心里一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的就不想装坚强了,对着话筒低声说:“嗯,疼了好半天了。”
“吃药了没!”
滕时按着胃艰难地坐起来,有些心虚地从一旁的书包里摸出一包咀嚼片,拿出一片放到嘴里:“吃了。”
对面安静了好几秒。
撕药包装和咀嚼的声音奚斐然听得清清楚楚,他攥着话筒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
如果不是自己问了,滕时是不是就一直这么硬挺着,这个家伙看起来无所不能,但是真的病起来,竟然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奚斐然心疼的同时只觉得生气,真恨不得飞过去:“你怎么……”
“嗯……”
药效还没发作,胃疼却更严重了,滕时的呼吸微微加重了,没忍住从鼻腔溢出了一声呻-吟,捂着胃蜷缩了起来。
奚斐然的心脏都收紧了。
滕时几乎没有力气抓手机,捂着胃喘息着,冷汗渗透了发丝,右手用力地抓进了胃部,好几秒后才开口:“不跟你说了,我要疼死了……”
“别挂!”
奚斐然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柔声道:“别挂电话好吗,让我听着你的声音,否则我不放心。你现在不要那么用力按,会按坏的,找个枕头抱着吧。”
那带点恳求的声音让滕时的心里一下子柔软了下来,一人远在异国他乡,竟然还能受到这样的关心,这在他上辈子是绝对没有过的,这种陌生的体验让滕时觉得新奇又别扭,却又……完全不排斥。
“好。”滕时艰难地住一旁的枕头,按在了怀中。
“就这样,把手机放到旁边开免提。”奚斐然说,“我陪你睡。”
不知道是心作用还是什么,听着奚斐然的声音,抱着柔软的抱枕,滕时竟然有种抱着奚斐然的错觉。
然后胃里的疼痛就似乎真的缓解了一点似的。
我陪你睡。
来自小家伙的生疏又温柔的善意。
人生第一次,在疼痛的时候有人用这种方式陪在自己身边。
不白养啊。
“下午到底怎么了?”滕时轻声问,眼睛缓缓闭上,“你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打电话的。”
奚斐然沉默了好久:“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了。”
滕时笑了一下:“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呀,别急,我很快就回来了……”
奚斐然没说话,几分钟后,他听到了滕时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
夜晚无风,唯有皎洁的月色高悬在空中,仿佛一盏空灵又寂寞的灯。
“我希望你离开滕时。”
今天下午早些时候,滕禹双手抱臂,冷冷坐在椅子上对他说。
上一秒奚斐然还在房间里研究他的软件,下一秒滕禹就推门而入,一切来的都是这么突然,让他根本没有丝毫心准备。
“为……为什么?”他慌乱询问。
“之前滕时一直瞒着我,我不知道你的心问题这么严重,我已经和你的心医生联系过了,她一开始不想告诉我,但是我用了些手段,她终究开始开口了。PTSD,你的创伤性后遗症的表现是具有攻击性的,第一次发作捅伤了滕时的肩膀,第二次把滕玟推下了楼梯。”
奚斐然音调顿时提高:“我一直在治疗!……”
滕禹抬手打断他:“我不能容忍我弟弟身边这样一个危险的存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我把你送给江临的本地夫妻领养,第二是把你送出国领养。”
奚斐然面上的血色全部褪去,他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他甚至没有滕禹坐下来高。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趁滕时在国外的这几天,赶紧把这件事解决,两条路,你选哪条?”
奚斐然浑身发冷,在混乱中试图反驳:“我……”
“滕时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以前了,而你日渐长大和强壮,如果你下次再发作,滕时或许就躲不开了,”滕禹冰冷的眸子注视着他的眼睛,“你想要把刀子捅进他心脏再后悔吗,你如果真的在意他,就离他远点。”
万籁俱寂,H国崇景,哈德森工业园。
值班人员最后检查了一遍厂房,每走过一处,就在手中的平板的相应栏目后打个勾。
就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一切如常。
在平板上点击最后一个勾,值班人员关掉灯,把工业园的大门落锁,哼着小曲儿准备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却忽的听到背后暗处的传来了脚步声。
什么人这么晚还没走?
值班人员疑惑地回头,看到的却只是刺目的电光,两秒钟后,他在电击器的余波下抽搐倒地,视野最后是远处同样倒在地上的院区保安,还有几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脚。
五六个雇佣兵把陷入昏迷的值班人员,还有门口同样被放倒的保安拖到了不碍事的位置,为首的那个按住挂在耳朵上的耳机:“人都放倒了。”
在得到对面肯定的指令后,他对着身后的手下一挥手:“行动。”
寂静的夜色下,雇佣兵们每个人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潜入了哈德森工业园区的内部。
与此同时,J国。
位于J国首都市中心的某座高端建筑的二十层,商务会所。
滕时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小腿搭在另一条上,黑色的高端面料勾勒出他优美的小腿线条,居高临下地扫视一遍地上目光呆滞的詹森和他的小伙伴们,看向詹森淡淡开口:
“你不是M国最厉害的高中常年排名第一,物学世家,号称M国最杰出青年,未来的物学新星吗,詹森克利弗兰?”
最后叫到名字的时候,简直如同当头暴击,詹森崩溃地抓起一把铺在地上的演算纸声嘶力竭:“你这设计的难度完全和学校里学的没法比啊!如果是国际物奥林匹克竞赛是普通难度,那你出的这些设计方案就是地狱级难度!不!炼狱级!”
他的同伴也在一旁疯狂点头:“是啊,这东西在地球上就没存在过,现有的科技能不能实现都是个未知数,真的太难了!”
昨天看了滕时的草图和方案,答应参与飞车计划的时候,詹森还信心满满,甚至连夜把自己最信任的小伙伴们都从M国接了过来。
可没想到今天深入了核心设计方案,他这才意识到和自己之前想象的太简单了。
让车子飞起来,除了克服重力,达到最大推动力,还得保证车子可以像在陆地一样随时刹车停靠,但又不能像直升机一样安装巨大的旋翼,否则需要的落地面积太大,根本无法大规模推广。
车子自身的重量还得足够轻,发动机必须达到最大的功率重量比。
还有动力,用什么动力,用汽油的话价格过于昂贵,或许一般人难以负担。
所有的一切都加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是吗,”滕时优雅地放下小腿,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我对贵国的宗教信仰不太了解,但是听起来炼狱级别应该是挺可怕的。”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滕时遗憾地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真可惜,我本来以为你就是那个可以帮我完成设计的人,不过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没事,世界上有八十亿人,总会有人可以的,感谢令尊提供的优质商讨地点,也感谢诸位的帮忙,没什么事我先回H国了。”
从来没有在学术上被人看扁天之骄子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无所不能詹森,第一次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对他自尊心的毁灭性打击。
“等等!”詹森嗷一嗓子。
滕时停住步伐,礼貌地回头:“还有别的事?”
詹森呼吸急促,眼底全是血丝,满地的演算草纸上面的文字和图案仿佛化作实质的火焰,点燃了他内心不甘的烈火,让他的胜负欲汹涌地燃烧了起来。
“我回M国之后会成立专门的研究小组,建立专门的实验工厂,”詹森凝视着滕时,他心里有种预感,和滕时的合作将成为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之一,“我会把每一个细节都推敲到极致,但我需要时间,给我这个时间,我不会让你失望。”
滕时转过身,终于正对着詹森。
他的发色乌黑,瞳孔的颜色和发色一样,凝视着人的时候,平淡而深邃,让人有种没来由心脏加速的紧张感,似乎会下意识被他的气场所压制,即便他并没有刻意这么做。
詹森屏住呼吸。
许久,滕时微微笑起来:“好吧,那我拭目以待。”
詹森猛地松了口气。
其实昨天让詹森有兴趣加入飞车计划,并不是滕时的最终目的,今天才是。
他要让詹森知道,飞车计划这不是青少年的小打小闹,是货真价实的实业,改变世界的前沿技术,只有绝对的认真和投入才能作数。
现在的詹森虽然智商极高,但毕竟还是个毛头小子,容易把什么都当做一场游戏,滕时做的就是转变他的观念,让他真的注入心血进去。
走出房间,滕时来到窗边。
窗外的J国首都夜色很美,巨大的广告牌、五光十色的彩灯、川流不息的汽车尾灯以及高楼大厦的外力墙灯光,共同打造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卷。
科技如同城市的脉搏,机械电子刺激着心脏的跳动,延续着人类社会经久不绝的生命力。
但这份生命力,却也会在日久天长中随着人口的增多和资源的消耗而逐渐变得脆弱,直到衰竭枯萎。
改变是必须的。
滕时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奚斐然没有给他打电话。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奚斐然性格很自立,并不会每天给他打电话,但是今天滕时的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定。
要不要打过去?
滕时很少见的因为一件小事犹豫起来,他不想成为那种控制欲很强的“家长”,但又有点隐隐的担心。
明天就回H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想什么呢?”詹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你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的。”
滕时侧头:“有吗?”
“想家了?不至于吧。”不谈工作,詹森明显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又恢复了贵公子的慵懒闲散,双手插兜笑起来:“不过这样也挺好了,有点人味,要不然平时总觉得你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滕时笑了笑。
“东西全都放到位了吗?”为首的雇佣兵按住耳机,“汇报位置。”
监控视频全都被替换,安保人员不省人事,没有人知道,此时哈德森工厂的几大承重墙,还有最重要的研发区域的墙角下,全都被安装了足以把工厂炸上天的炸-药。
“报告老大,都装好了。”耳机频道里传来雇佣兵的轻笑,“就等那一声了。”
为首的雇佣兵勾起唇角。
哈德森工厂设置在郊区的工业园区,夜晚时分,整个工业园区万籁俱寂,忽的,只听一声巨响,哈德森工厂的屋顶瞬间被巨大的气浪掀翻。
轰!——
火光冲天而起,钢筋水泥的碎渣如同大雨般扑朔落下,整座建筑瞬间被烈火吞没,园区里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声嘶力竭地鸣叫起来。
“对了,你和约翰哈德森合作了对吧,”詹森看向滕时,“他家在推进器行业确实发展得很迅速,如果他们的推进器能推出新产品用于飞车技术,双方都能极大程度上受益。等你回国之后尽快帮我引荐一下把,我去看看他们的设备。”
滕时淡淡摇头:“不用了。”
詹森愣了一下:“为什么?”
难道是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滕时仿佛会读心,他看向窗外的夜色,无边的城市夜景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真的和哈德森合作。”
六个雇佣兵站在距离哈德森工厂两公里外的山坡上,看着陷入火海中的工厂。
漆黑的天幕都被烈火染红,仿佛一片赤红的海,消防车远远地从长路尽头呼啸而来。
为首的那个叼着烟笑起来,按住耳机:“蒋少爷,任务完成。”
几十公里外,别墅的二层的露天花园里,蒋洲成望着东侧哈德森工厂的方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勾起了唇角:“干得不错。”
滕时看向詹森:“在我制造飞车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阻碍,让我不得不使用特殊的手段去保证这项技术的顺利推荐,比如使用障眼法。”
“你是说,约翰哈德森是你推给敌人的幌子?”詹森的智商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身为一个高中生,他听说过商业斗争,却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被滕时提前拉入了成年人的世界,一个复杂又黑暗的世界。
“从我和哈德森先生合作的一天起,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被盯上,但这正是我的目的,当敌人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可以为我争取时间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当然,哈德森那边我也会通过其他方式补偿。”滕时看向詹森。
詹森心说,靠你别看我,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滕时的贼船。
从自己在物竞赛上注意到滕时开始,再到在撞到他在洗手间身体不适主动帮忙时,就已经注定了。
自己一步步走进了滕时“甜蜜的陷阱”里。
现在让他离开飞车计划已经不可能了,这个困难到史无前例的计划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飞车这种划时代的科技研发对他是致命的吸引,滕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知道他舍不得放弃。
“你这个人也太坏了!”詹森咬牙。
“难道不是自愿被我吸引的吗?”滕时微笑。
“……”詹森深呼吸一口气,“但是如果不和哈德森合作,你打算和谁合作?飞车必须需要推进器,总得找一家。”
“谁说飞车必须需要推进器的。”
詹森愣住:“你难道……”
“油气动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滕时按住詹森的肩膀,“我要用纯电力,让汽车飞上天。”
滕时回到H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阿时!阿时!这儿呢!”祁南槿站在T1航站楼接机口老远就冲他猛招手。
滕时脸上露出笑意,拎着行李走过去,祁南槿一把抢过去。
“累不累?有没有想我?金牌呢,让我看看?”
“饶了我吧,回家再给你看。”滕时笑,“对了,我还给你带了那个什么游戏的手办回来。”
“卧槽索尼拉姆的手办!?”祁南槿差点原地起飞,扑上去给了滕时一个熊抱,“你真是我亲兄弟!”
崇景延宁国际机场是为了缓解空中交通压力,近两年刚修的好的新机场。
机场内面积巨大,装修华丽,配套设施齐全,每天有数不清的人从这里回国,也有同样多的人离开这片土地。
祁南槿揽着滕时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步速似乎比平时快一些似的。
“你哥给你准备了超丰盛的晚餐,咱俩尽量快点回。”
滕时点点头,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口问:“奚斐然怎么没来?”
祁南槿拎着箱子向前走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但是只是一瞬间,滕时没有注意到。
“他啊。咱们学校小学部组织了一个封闭式寒假计算机训练营活动,他昨天就去参加了,得在外面住两周。”
滕时心说怪不得昨天奚斐然没给他打电话。
但是既然有这种安排,为什么前天的时候不说一声。
小家伙难道翅膀硬了,学会先斩后奏了?
关键是自己也不会拦着他参加这些活动啊。
广播里传来航站楼的温馨提示,让大家注意好行李物品。
两人远远地路过出发区,能看到出发区的安检通道已经排起了长龙,穿着各异的男女老少手持护照,患者兴奋、平淡或期待的心情,准备着踏上旅程,一个挨着一个。
滕时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还是隐约觉得奚斐然走得有点突然:“这训练营安排学生们去哪住?”
“我没细问……好像是莘庄那边吧,大巴一早就把人接走了。”
“怎么去得那么远?”滕时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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