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等着龙尹开口说下一句。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凤肖眸中倒映着窗外的灯光,动了动嘴唇:“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希望你好好学习,不要有喜欢的人。”
龙尹埋下头,双臂用力紧紧抱着他,身体有些颤抖。
龙尹莫名有点想哭。
他也不是矫情之人,就是觉得此刻太美好了,美好到恨不得这辆车一直开下去。
在他混混沌沌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他终于醒悟自己喜欢上了凤肖。
不是发小间的友情,也不是兄弟般的亲情,而是带了些许罪恶感的爱恋。
想拥抱他,想同他耳鬓厮磨,想无时无刻都牵起他的手。
龙尹就像稀里糊涂的登山者,在看见日照金山的那一刻,之前种种的疑虑都得到了解释。
他为何讨厌吕察,为何讨厌拉着凤肖去应酬的学生会,为何运动手环总会无缘无故地滴滴作响。
原来是他喜欢上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少年时期总是太愚钝,不知这股占有欲已经超出了正常友情的范围,他就这样傻不愣登地来到了大学,发誓要跟凤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快大学毕业时才幡然醒悟。
龙尹悔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平庸,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同凤肖告白。
他眼眶发酸,好想亲吻凤肖,亦想得到凤肖的垂怜。
一想到凤肖未来可能会和某个幸运的混蛋共度余生,他心脏酸楚得就宛如要裂开,眼红得要发疯。
“?”凤肖皱眉:“你哭什么?”
“啊,我哭了吗?”龙尹后知后觉,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
他们沉默无言地下了车。
他和凤肖的家并不顺路,却跟着凤肖走了一路,在他家武馆门口驻足。
“我到家了。”凤肖语气淡淡,掏出钥匙。
龙尹鼻尖酸痛,像是被狠心抛弃的金毛犬,委屈至极。
凤肖想笑,双臂环胸依在门口,偏头:“怎么,想跟我回家?”
“我不打扰你了。”他声音闷闷,无精打采地拉着行李箱就要走。
“等下。”凤肖叫住了他。
他期待地回头,见凤肖狭长的眼尾上挑,轻笑:“说好谁先动谁是狗,你先动的。”
龙尹怔怔:“那我是狗吧。”
凤肖掩嘴笑了起来,眉眼弯成月牙,清脆的笑声悦耳至极。
他有些欣慰,能把凤肖逗成这样也是他的一种本事。
正当凤肖要转身挥手告别时,突然自己的手腕被大型金毛犬拉住,接着掌心贴上了温热的脸颊。
凤肖心跳漏了一拍,眼睛睁大。
“汪。”龙尹轻轻道了一声。
黑曜石似的眼睛明亮清澈,他从龙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脸红的模样。
自己这是,反过来被龙尹撩了?
没等凤肖细想,就见龙尹握住他的手背,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在我们动物界,亲吻是至高无上的礼仪。”龙尹低声说道。
方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龙胤抬头望向天空, 灰蒙蒙的厚云宛如砖墙堵塞着阳光,往下倾泻不了几缕凉风。
让人胸闷气短,无法呼吸。
凤十一见他垂下眼帘, 指腹摩挲着手中的长香, 不知所想。
他担忧地唤了一声:“陛下。”
龙胤看他,微微扬了个笑意,安抚道:“朕没事。”
凤十一虽还是不放心,却只能点了点头作罢。
大家皆是肃然,发尾系着白色发带, 身披缟素, 随龙胤等候在一座陵墓前。
今日——是龙胤娘亲的忌日。
片刻后, 长公主与她的随行也按时抵达。
兄妹俩如出一辙的眉眼对视几秒, 不约而同地错开。
但罕见地没有互相冷嘲热讽几句, 这也许是龙胤和长公主每年中最和平的一天了。
祭歌起,纸铜板零落,沉闷的鼓点随着雨势渐大。
每走一步,他的脑海中便涌现一幕当年的回忆。
他的娘亲是个被临幸后又被欺辱的宫女, 最终不堪受辱跳井而死。
他皇位被废赶出宫殿, 妹妹被二皇叔收养,宫中流言肆起,曾一度污蔑彼时还不到十岁的龙胤克死了自己的娘亲。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好久,皆是辛酸往事不提也罢。
直至后来龙胤登基为娘亲建造皇陵,也未寻得一根白骨。
最终,只能将那口早已干涸的井当做娘亲的坟墓,再在四周建造皇陵。
他们娘亲生前喜静,皇陵便是下沉的密室,仅有一门可以进入。
凤十一自觉地停止了脚步, 和众多随从一样,在密室外等待着陛下和公主出来。
熟料龙胤侧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愣着做什么,随朕进去。”
长公主皱眉,不过看在他们身处娘亲的陵墓前,便没有骂他有病。
凤十一微怔,陛下竟然让他这个毫无血缘的外人进去。
太监忙上前拦:“陛下~这样不符合规矩~”
可龙胤的态度不容置疑,让凤十一拿好长香跟在他们身后。
太监还在劝阻。
“行了,就让凤十一进去吧。”长公主翻了个白眼,凉飕飕道:“万一我们陛下是怕什么东西伤了自己呢,有他这个贴身侍卫保护着,陛下总归是安心些。”
“就你话多。”龙胤淡淡地扫了一眼长公主。
事已至此,凤十一稀里糊涂地跟着陛下进了皇陵,扑面而来一股香风。
密室中除了一口井和祭台有些突兀外,其他摆件毫不阴森,甚至可以用温馨来形容。
香风来源于盛开的花朵,五颜六色小巧玲珑,像是坐在妈妈膝边听故事的孩子般,围着井口一圈。
凤十一看着陛下和长公主上香祭拜,他捏着手中的香有些踌躇。
“过来。”龙胤依旧跪在蒲团上。
凤十一小跑过去,端正地跪在陛下身侧。
点燃的火星照耀着他们的侧脸,温暖柔和。
把凤十一手中的长香插好,龙胤对着井口突然道了句:“娘,就是他。”
凤十一登时紧张:“呜,我没有欺负陛下,不要把我带走!”
龙胤被气笑:“你想什么呢?”
他旁若无人地执起凤十一的手,带着他在那口井前磕了个头。
凤十一不知陛下这样做是何意,只觉得是个很隆重的仪式,便也有模有样地敬了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朝着井口磕头。
“哟,现在没人,你是装都不装了。”长公主说话夹枪带棍,斜眼看着兄长这一荒谬的行为。
“你不是人吗?”龙胤冷冷道。
怎么又吵起来了,凤十一不懂,陛下装什么了,公主殿下又是什么意思?
龙胤看了眼他,摸了摸他头顶呆毛:“在这里等朕。”
说罢示意长公主跟他去另一个隔间说话,尽管长公主白眼都快翻上天,但还是跟他过去了。
凤十一形单影只地和那口井作伴。
不,不是井,是陛下的娘亲。
他托着下巴思考,陛下的娘亲他该怎么称呼呢?
掰着指头算来算去也没明白,凤十一决定喊嬢嬢。
他把嬢嬢周围的杂草除了,又用袖口擦干净了井口上的灰尘,还拎了桶水来浇花。
最后实在不知道要干什么,便跪坐在蒲团上望着嬢嬢的画像出神。
画像是陛下登基后,根据自己和长公主的回忆让宫廷画师画的。
凤十一发现嬢嬢的眉眼和陛下的很像,一双完美无缺的桃花眼。
但嬢嬢的眼神永远是温柔深情的,陛下却是冰冷锋利。
他望着画像,脑海里突然蹦出了瓷三娘。
上次信息量太大、太有冲击,他花了好几天才消化这个事实,他原来也是有娘亲的人。
可是…不知道瓷三娘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想着想着凤十一的呆毛就耷拉了下去。
陛下和长公主终于完成谈话出来,二人间也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总之,最近朕会找时间去趟二皇叔那里。”龙胤语气平淡:“你多注意,继续保持你我间水火不容的形象,多做给外人看。”
“废话,用你教?”长公主恢复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眼神讥讽地瞥过凤十一,哼笑道:“还是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情吧。”
说罢,拂袖先行离开了密室。
凤十一心情低落,他知道长公主一直不喜欢自己,而且刚才他们说的话又是一句都没听懂。
密室中终于又只剩了他们二人,龙胤脸色缓和,俯身问他:“刚才在干什么呢?”
“我在跟嬢嬢用心灵聊天。”凤十一回答道。
嬢嬢,什么称呼。
龙胤皱了皱眉。
“我跟嬢嬢说,陛下很想你。”凤十一声音越来越小:“我也有些想自己的娘亲。”
这句话果真扎到了龙胤的逆鳞。
无论凤十一知不知道自己和瓷三娘的关系,他都不允许凤十一想她。
龙胤眼眸晦暗,片刻后又勾起嘴角,垂手摸着他的脖颈哄诱道:“你也可以喊娘亲。”
“可这是陛下的娘亲,不是我的。”凤十一懵懂。
龙胤看起来心情愉悦,对着孤井开口道:“娘,我带他来见过你了。若您满意,晚上给儿子托个梦。”
霎时,正在燃烧着的长香全都断了,掉了一地。
凤十一有点害怕:“陛下,嬢嬢好像也不喜欢我。”
“不要这么迷信。”龙胤说道,把香重新都拾了起来,再次逐个插好。
插.到最后一根时,火星随风吹到了龙胤脸上,皮肤些许刺痛,像是有人扇了他一巴掌。
龙胤笑笑,对着黑黝黝的井口低声道了句:“您不喜欢也没办法,儿子喜欢他。”
说罢,再次磕头三个,携着凤十一扬长而去。
宣王乃龙胤的二皇叔。
此人低调识趣,从不过问政事,当着他的闲散王爷。
可大学生查出来,教唆马小刺杀一事,竟然有宣王的份儿。
龙胤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在‘选择相信大学生还是选择相信二皇叔’这件事情上,
龙胤谁都不信。
所以择日便准备亲自去拜访拜访一年只见一次的二皇叔。
临行前他还专门算了算日子,确保不会拜访时突然魂穿过去。
那个大学生的妹妹也是言而无信,约定好一周一更新,结果动不动便拖更,非常影响龙胤的生活。
二皇叔那边知道皇帝要亲临,也是非常热情地接待,完全是一副寻常百姓家叔侄见面的样子嘘寒问暖。
龙胤进屋同他讲话,凤十一便回避,站在院中抱剑发呆。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有点想念外出好久的国师,不知道他还活着吗,希望他还活着。
这时,二皇叔家的仆人从屋后出来,恭敬道:“凤大人,陛下请您回马车上取个东西。”
“好。”凤十一答应,要同仆人离开这里。
就在仆人刚走出五步时,喉结处就贴上了一片薄薄的掌中刀,凤十一两只扣住他的死穴,沉下声:“马车上的礼箱皆是我亲自操办,我怎么不知道还落下了东西。引开我想做什么?”
谁知仆人丝毫没有恐慌之意,反而大方承认:“凤大人莫急,是我家王爷送给大人的一份礼物,您随我出去看看。”
“若真是好东西也不至于要背着人看。”凤十一冷冰冰道,说着就要划动手中刀片封喉。
“我死了无所谓,可是您真的不好奇,那份‘礼物’为何要避着陛下给您吗?”仆人平静如水:“再者,引开您伤害陛下,我们没有任何好处,陛下随行的士兵都够将王府夷为平地。”
凤十一无动于衷:“我不好奇,你可以去死了。”
说罢掐着仆人的命门,刀刃割开皮肤。
可竟然没有一丝血涌出来,“皮肤”下面还有层皮肤。
凤十一瞳孔骤缩,一把撕掉了那层宛如皮肤似的面具。
“仆人”看似微笑,眼中泪水晶莹,缓缓地道出两个字:“我儿。”
瓷三娘撕开了所有的面具,眼睛发红:“终于又见面了,快跟我走,娘带你离开这个恶鬼!”
凤十一被她扯着手腕,脑子很乱:“等等,我……呃!”
话音未落,脖子忽然一阵刺痛,他最后的视线定格在泪花晶莹的瓷三娘脸上。
以及,她手中长长的针。
“陛下,为何心神不宁,是不是太过操劳没有好好休息?”
龙胤轻蹙眉心,心脏处仿佛被硬生生割走一块儿肉,疼得令人冷汗涔涔。
他不动声色道:“无事。二叔,咱们方才说哪了?”
第105章 陛下和娘同时掉水里 你救谁
在情感方面凤十一虽比常人要迟钝, 但随着陛下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总还是有一技之长的。
更别说一根小小的针就能扎晕他。
可事实上他确实晕了,被没有任何武术功底的瓷三娘扎中穴位, 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一是惊讶瓷三娘竟然在这里, 二是没有想过瓷三娘会对自己动手,三是——
他也有些许私心,想问问瓷三娘。
所以在晕过去前,凤十一用最后的力气将发带扯下丢进草堆里。
如果再睁眼已经是异地他乡了,这条发带至少可以给陛下留个念想…吧?
淅淅沥沥的雨水随着瓦片的沟壑汇聚成一串银线, 像是洒落的珍珠般融入泥土。
“我儿, 娘亲寻你寻得好苦!”
瓷三娘肆意恸哭, 哭得凤十一差点以为自己死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 望着妇人出神。
“醒了?脖子还疼不疼, 要不要喝水?”瓷三娘红着眼睛扶他起来,端来一瓢清水送到他嘴边。
凤十一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依在墙上声音沙哑:“脖颈往左三指不是昏穴,而是命门。不过效果相同, 一个能麻痹人的五感晕过去, 一个是让人疼昏。”
瓷三娘微微愣,原来刚才她用针把自己儿子活生生疼晕了。
凤十一推开葫芦瓢,带着鼻音:“您到底是谁?”
雨还在下。
“你不信娘亲吗?”瓷三娘喉头干涩。
凤十一心中百感交集。
他确实对从小救济他的妇人心怀感激且情如生母,但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让他猛然认瓷三娘为娘亲,还是有些太过牵强。
他大致环顾了下身处何处,应该是个寂静的僻院,周围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但根据他的昏迷时间以及只有瓷三娘一人来推测,他们应该还在宣王府内。
凤十一眸光微动, 瓷三娘怎么会在宣王府?
此事陛下知道吗?
也许是见凤十一久久没说话,瓷三娘眼角的细纹又被泪水濡湿,态度强硬地拉着他手腕:“这些不重要了,反正快跟娘走!离开都城,离开大齐,娘绝不让那些混蛋再利用你!”
凤十一迷茫:“可是,没有人利用我啊。”
“狗皇帝是个荒淫的混蛋,你爹也是废物。”瓷三娘气得发抖:“我绝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
我…爹?
凤十一又受了冲击。
他还有爹?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瓷三娘真的是他娘亲的话,他应该是有个爹的。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相信他们呢?
在他吃不饱穿不暖受欺负之时,只有一个红色眸子的哥哥保护他。
他与龙胤相依为命直至现在,前段时间跳出来个多邻国七王子告诉他所谓的死侍营真相,现在又来了个瓷三娘要带走他。
每个人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却无一例外地透露出个信息 ——龙胤是恶人。
凤十一人生二十载,第一次觉得自己成了个香馍馍。
他沉默了许久,张了张口:“我要走了,您保重。”
“十一!”瓷三娘情绪激动:“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也知道你暂时不相信我,可是…”
“您现在喊的‘十一’,都是陛下赐给我的名字。”凤十一垂着眼帘,闷声摇头:“我不懂这些,也不想懂。我回去了,陛下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那狗皇帝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吗?”瓷三娘难以置信,耳旁零落一缕白发丝:“还是他让你给你下了巫术,他如此折辱你!”
“陛下没有折辱我啊。”凤十一眼底透着疑惑:“我愿意为陛下做事,这怎么能称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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