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潭说握紧剑柄,紧跟着楚轩河替他善后。
“是幻术。”
赵秋辞蹙眉,蝙蝠飞灰湮灭,入口终于明显地出现在了大家视野里。
赵秋辞挥手致意,楚轩河三人冲他点头,在赵秋辞跳下石床后,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我就说这里还有一个房间。”双双低声。
比起上面简单一个洞穴,下面还真是别有洞天。一个房间套着一个房间,且到处都燃着灯,将屋里照的亮如白昼。装修也精致了些许,最起码各样家具都是齐全的。
“原来他把张家小姐安置在这里。”
因为怕有埋伏或者暗器,四人走的小心翼翼,穿过无数个房间,最里面的巨大卧室让四人停住了脚步。
红漆床,红纱幔,大理石茶桌,床头硕大的夜明珠,无一不表明主人的用心。
赵秋辞快步上前,探了探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水还是热的,人应该刚走不远。速追!”
出了结界,傅潭说重新叠了纸蝶,点化之后追踪张小如的踪迹。
一只纸蝶形单影只,傅潭说双手合一,掌心聚起灵力,刹那间,上百只蝴蝶飞了出来,浑身萦绕着淡淡荧光,照亮了昏暗的密林。发光的蝴蝶群正以一种特别的气势,随着纸蝶向前飞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娇小的女子蜷缩在男人怀里,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正抱着她穿梭在光线昏暗的山间密林里。四下静谧,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
见男人不回答,女子又问:“有人在追我们吗?”
“是我,大意了。”男人蒙着面,喘着粗气,“我没想到他们会追来。”
明明,一切都瞒过去了。
“你跟我回家吧。”张小如两只胳膊还挂在他的肩膀上,“我家很大,有你藏身的地方。”
看着如此天真的女子,男人也唯有轻笑一声。回不去了,那个家,怎么可能还回去,回去之后看见自己的棺材和尸体,她怕是能吓晕过去。
“我说要带你走的。”男子喉咙发痒,剧烈咳嗽,喉咙里涌出血沫。
他暗骂一句,别人的身体就是垃圾,不灵活不灵敏,腐烂的速度又加快了,随时都能倒了下去。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回来!明明一切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想要凶手,就给他们凶手,想要尸体,就给他们尸体。就这样乖乖结束案子多好!他们为什么要回来!
男人眼眸通红,恨得几乎滴血。
“哟,还想到哪里去。”
铺天盖地的蝴蝶向他袭来,荧光几乎灼伤他的眼,他却下意识将怀里的女子护得越来越紧。
楚轩河不给他躲藏的机会,剑尖直冲男人的咽喉,逼得男人不得不倒退一步,松开怀里的女人,避开这要命的一剑。而正趁这个机会,双双从侧面上前,轻而易举扣住张小如的腰身,将人带了回来。
男人大怒,向双双的方向扑过来,而身后的赵秋辞也不是吃素的,一跃上前,裁云剑毫不留情向男人砍去,顿时,三个人就缠斗在了一起。
双双将张小如带回傅潭说身边,张小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具是惊恐:“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不要害怕,张家小姐,我们是蓬丘的弟子,是你的父母请来寻找你的。”
双双虽然在傅潭说等三个男人面前略显娇小,但是跟张家小姐比起来,生生高了半头,看着还是很孔武有力的。
张小如一怔:“爹,娘……”
“张员外和张夫人都很担心你,等我们拿下这个匪徒,就送你回家。”
双双看向战场正在激烈打斗的三人,喊道:“二对一,你们行不行?”
楚轩河听了这话,手上的速度加快了,他实力本就不弱,就算不和赵秋辞联手,对付这个蒙面男人没有问题。
傅潭说和双双在一边观战,他看了眼正瑟瑟发抖的张小姐,和张府灵堂里那具尸体真的没什么两样,以假乱真到这种地步,那个人对张小如该是有多熟悉。
然而张小如虽然怕地全身发抖,但是眼里并没有对蒙面男子地厌恶或者恐惧,完全不像是一个被打劫来的新娘子,你看哪一个被土匪劫去的新娘子,不哭哭啼啼,还对土匪有好脸色的?
傅潭说皱起眉,怀疑的眼神看向张小如:“你,是不是认识他?”
张小如肩膀下意识一缩,防备地看向傅潭说。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双双掌心安抚地盖在张小如瘦弱的肩膀上。
“我们是来救你的。”傅潭说脸色淡淡的,“你这般防备我们,难道真是不想回家,想跟他私奔吗?”
“潭潭,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私奔?”双双迷惑不解。
张小如脸色难看,犹豫半晌,才开口:“我没见过他,但是又好像……认识他。”
陌生,是那个男人的脸,她确实不认识,也没见过。但是,他又这样熟悉,熟悉地好像很多次进入过她的梦境。
他熟悉她的名字,她的喜好,她的一切,他们总在梦里相见。他好像游遍了天下,知道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那些故事充实了她的每一个夜晚,也抚慰了她作为张家小姐甚少出门的寂寥的心。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同为女子,双双敏感察觉张家小姐的心思,颇为讶异,“那你还答应和王秀才结亲?”
在梦里出现的人物,应该轻而易举就可以拿下深闺少女的芳心。
张小如眼眸低垂:“父母之命,我……”
那个男人警告过她,不要和王秀才成亲,可是那是张员外定下的婚事,她凭什么反抗,凭什么拒绝这门不错的亲事,是凭着那些虚无的梦,还是凭一个从没在现实里出现过的人?
她也不是傻子,那个男人再好,也只是在梦里,她总归要回归现实,像所有普通的姑娘一样,嫁人生子。
楚轩河的剑还是快一步刺进男人的身体,蒙面男人呕出一口血,跪倒在地上。楚轩河用剑尖挑走他脸上的黑布,他却下意识转过脸,避开了张小如的视线。
“你躲什么,知道自己长得丑吗?”楚轩河颇为惊奇,“还蒙着脸,蒙着脸就看不出你是谁了?”
一边说着,楚轩河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转过来。
“别看了,没用的。”傅潭说阻止,“那不是他的脸,那身体都是他偷来的。”
楚轩河一愣,没有注意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一团黑色雾气从他嘴里吐出来,向楚轩河袭击过去。
赵秋辞脸色变了:“小心!”
没等赵秋辞拔剑,傅潭说手里已经结了一张网,先一步挡在了楚轩河身前。那网起初是淡淡的金色,在接触到黑色雾气的一刹那化为紫色,瞬间吸食掉了所有的雾气。
赵秋辞松了口气,那样快的速度躲都难躲,还好傅潭说反应快。
偷袭失败,男人脸色大变,剧烈咳嗽起来。他视线转向傅潭说,眼底含了探寻和不解。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路数?
傅潭说神色淡淡,论修为他确实拉胯,但遇到这样的鬼怪,真是术业有专攻了。
在鬼族少主眼皮子底下,所有的动作都无所遁形。
为了防止这只恶鬼再出手伤人,傅潭说直接一个咒术,将恶鬼困在了这具躯壳里,逃也逃不掉,动也动不了。
赵秋辞皱眉质问:“你才是真正的凶手,那只山妖,是你故意放出来的背锅的?”
“能识破我,你很厉害。”男人大声笑了起来,“是我低估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了。”
他蓦然又闭了嘴,阴沉沉的目光投向傅潭说:“我万无一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竟叫你们瞧出了端倪?”
明明凶手也有了,尸体也有了,马上结案了,怎么他们还会回来呢?
“因为地府里找不到你的名字啊。”傅潭说轻声开口,“王充。”
男人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盯着傅潭说,两颗眼珠子布满血丝,在眼眶里格外突出。
怎么有人会……怎么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看他的反应,傅潭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果然就是王充,张小如不知道哪辈子的丈夫。
“你出卖自己的灵魂,无法投胎转世,自己化成恶鬼四处游荡也就罢了,可还放不下前世的爱人。”
傅潭说视线扫了眼张小如。
“生生世世都要纠缠她,你自私,你妒忌,你不愿让她嫁人,甚至不愿让她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我没有!”男人辩驳,“我爱她,护她,生生世世,每一辈子我都在保护她!几百年了,没有人比我更爱她,没有!”
“爱她?就是毁了她的每一桩婚事?杀掉她每一任未婚夫?”
傅潭说步步走近,一句句锋利如刀,几乎要将王充的心胸剖开了质问。
“爱她,就是以一个连身体都没有的鬼魂形态,去阻碍她作为人,本该幸福安稳的一生?”
“你闭嘴!”
黑色的雾气从王充七窍里冒出来,他面目狰狞,五官都移了位,让他宛若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
赵秋辞见状,护着双双和张小姐向后退了数步,拉开距离。这个名为王充的恶鬼状态看起来十分不稳定,宛在随时爆发的边缘。
王充一口牙齿几乎咬碎:“她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不能和我结婚?”
“可是那已经是上上上上辈子的事了。”
傅潭说掌心摊开,空气中微芒汇聚,一个金色的“生”字浮现在他掌上。而后,他合掌,字迹消散,又化作了空气中悬浮的微芒。
世间的人大都如此,漂浮如萍,来来去去,不留痕迹。
傅潭说叹声:“从她死去,投胎,你们已经结束了。她每一次新生,都是新的开始,你是没有失去记忆,可她可是喝了孟婆汤,不再记得你的,你又何必如此。”
“可是是我先认识她的!”
一行血泪从王充眼眶里淌了下来,他声音嘶哑而凄厉,好像被人拔了舌头,大股大股的血从喉咙涌了上来,一边说话一边往外淌。
随着情绪波动起伏,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沁出来,原本人类的皮肤,开始出现衰老和腐败的痕迹。
他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身躯残败,鲜血淋漓。
“是我先与她成亲的,她答应过我,我们说好了,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做夫妻。”
他声音凄厉,阵阵嘶吼。
“可是她忘了!她为什么忘了!她凭什么忘了!”
凭什么,只有他记得,他们相伴的日日夜夜。
每一世,都是他在寻找新生的爱人,看着她长大,长成熟悉的模样,可是他连身体都没有,一个鬼魄,只能化作一缕冤魂,与梦里与她相见。
梦醒来,她还是要嫁人,生子,去创造和守护和别的男人的家庭。他怎么可能不妒忌,不痛恨呢。
所以那些人该死,都该死!
他才不后悔,他本就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大颗大颗眼泪从张小如眼眶里滚出来,簌簌而下。她踉跄着脚步,奔向王充。
王充手脚都被困住,被迫跪在地上。凶恶的嘴脸在看到向他靠近的小如的时候,还是缓和了下来。
“你恨我吧。”他苦笑一声,不复方才冲着傅潭说大吼大叫的狠戾模样,此时的他气势都偃了下来,宛若落了水的狗,落魄而狼狈。
“你恨我吧,是我,坏了你的姻缘,害死了你的未婚夫,毁了你的生活,是我……”
“对不起啊……”张小如蹲下身,指尖抚上王充青紫的面孔,早已是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忘了……”
她曾经说过的话,她的承诺,她都忘记了。王充一个人,他得多难受啊。
“对不起啊……”
“不要说对不起,不怪你的。”王充心若刀绞。纵然心有不甘,他又怎么舍得怨恨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
投胎,转世,轮回,每一个普通人都要经历的规则,怎么能怪她呢。
张小如抽泣着,转过头来给傅潭说几人跪下来:“你们,你们不要杀他好不好,他根本没想害我,也没害我!”
她开始磕头,眼泪混进湿润的土壤。手上,额头上都沾了泥巴和脏污,白皙的额头撞上粗粝的山石,渗出点点梅红的血迹:“你们放过他吧,他没有害我,他没想害我的,求求你们,你们放过他吧……”
傅潭说微微一声叹息。
你一句不杀他,柳家村死掉的数十条人命又要谁来偿还呢?
他不该死,旁人就活该被害吗?
“不必求他们。”王充冷哼一声,他是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下场,“事已至此,我是败露了,就算他们不杀我,大人也不会放过我,我早晚都是死。”
他望着张小如,眼里具是深情和不舍。
“我不后悔抢你的亲,我也不是第一次抢了,你结一次,我便抢一次。”他扯了扯僵硬的满是血的嘴角,“只是,以后,再也没机会抢了。”
他不是人,是恶鬼,停留在人间本就是钻了空子,死,便是魂飞魄散,再无转世,再无来生。
“我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叫你……再见我一眼。”
他□□已死,以混沌的鬼魂之态存在于世。他所有人的形态,都是偷的别人的皮囊。而且,那样的皮囊并不合适,附身之后并不长久,□□腐烂他又要找新的宿主。
这才是他不敢面对张小如,不敢从现实里见她的原因。
因为,每一个都是他,每一个又都不是他。
“我记得。”张小如泪如泉涌,“我记得你的样子,在梦里,我见过的。”
王充想伸手去帮张小如擦掉汹涌的眼泪,可是手脚还被绑着,他只能无可奈何看着。
“我走了,你以后,就可以好好嫁人了。”王充视线里具是隐忍,“我们,再没有来生,愿日后,你还能记得我。”
“我叫王充。”
张小如早已是泣不成声。
与张小如说完最后的嘱托,王充才将视线转向傅潭说,他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粘满血的红色牙齿:“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傅潭说皱起眉,低声质问:“大人是谁?”
王充口中的大人,是个什么人物?
王充还是笑着的:“你先放小如走,带她回村子,我马上就告诉你。”
双双哼道:“你当我们傻,送走张小如,你就不受威胁了,做出什么事都不一定,我们岂会如你的意。”
被戳中心思,王充眸色暗下来,只死死盯着傅潭说:“你一定想知道的,傅鸣玉。”
傅潭说眉间一皱,他怎知他连姓带字,叫傅鸣玉?
王充以一种深沉的,不属于他的语气,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傅鸣玉,我回来了。”
傅潭说宛若中蛊一般,蓦然就僵住了。王充的声音,渐渐和记忆里某人重合。
“傅鸣玉,我会回来的……”
那声音仿佛拂过最高处的雪山,浸过最冷的湖水。
那不是王充对他说的,那分明是别人,要王充带给他的。
不等傅潭说细想,王充脸色倏地变得青白,皮肤迅速干瘪,腐烂,甚至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浮现了尸斑。
他眼眸深沉,看向呆滞的傅潭说,没有出声,而是用口型道:“快走——”
傅潭说瞳孔骤然紧缩,王充再次开口,依然没有出声,傅潭说盯着他沾满血的嘴巴,口型是:“快带小如走,离开——”
傅潭说终于意识到不对,倒退一步,他转身立马冲双双吼:“你们先带张小如下山去,快!”
来不及多说,他双手交错,指尖掐诀,一张符咒自腰间逸出,刹那间,一只庞大火凤穿过符咒冲向半空,恍惚中仿佛传来啸叫凰鸣。
金红色火凤穿过密林,疾驰而来,将双双和张小如,连同着她们身边的楚轩河带在身上,一同飞向云巅。
张小如头一次乘云驾雾,腿都软了,被双双半抱护在怀里。楚轩河稳住身形以灵力驱使火凤,保护两位姑娘。
这是上等的天级凰符,非常宝贵,只能用一次,一般做逃命用。
赵秋辞握紧手中剑,冲楚轩河高声:“楚河,你先带她们回去,鸣玉这里有我。”
他提剑欲奔向傅潭说,一道光幕却自地底猛然窜出,疯狂生长足有十多米高,拦住赵秋辞去路,将他与傅潭说隔开。
赵秋辞被迫停住脚,光幕笼罩下,周遭所有的景象开始扭曲,他定住心神:“幻术。”
又是幻术。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看不清楚身形与容貌的男子出现,在他身后,一排一模一样的人形东西整齐排列,动作一致,僵硬而诡异,截住了赵秋辞的退路。
赵秋辞咬牙:“傀师。”
而傅潭说这边,一身玄衣,身覆薄薄甲胄的男人从天而降,半扇铁面覆着他半张脸,可露在外面的下巴依然看得出线条清晰,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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