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去,但随手翻动两下后,很快就沉默着把手套摘掉了。
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有点没意思。
“看来你们聊得很开心啊。”一道身影笼罩下来,尤金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早就说了我的军备可以分你,非要在这翻垃圾。白川的东西能够你用?”
伊野刚要说话,齐文错愕:“偶像你军备不够吗?早说啊,我的分给你!”
尤金:“……”
“中央军团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话少点,不要掺和别人的事?”他忍这个大嗓门已经够久了,烦躁地翻着白眼,对上齐文那张阳光灿烂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的战友都跟我说过这句话?……哦哦哦我认识你!”齐文突然指着他叫起来,“你是圣教主教对吧!”
尤金冷嗤:“知道我是谁你就该——”
“我战友说圣教都是给人洗脑的政府神棍!你是里面第二大的神棍!”
伊野心里阴云散去,抽搐着嘴角憋笑。
齐文侧过头,手挡着嘴警惕对他说:“偶像,你不要离神棍太近了,会被骗光钱的,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老奶奶就是进宗教结果把全身家当都捐出去了,自己都饿死了。”
“这么严重吗?”伊野一脸惊恐看向尤金。
尤金青筋突突直跳:“我没干过这种事好吗!”
他摇头,显然不信。
尤金深呼吸一口气,突然拽住伊野的手腕,朝齐文丢下一句“我们有私事要聊”,拉着他就朝远处走去。
“喂,喂你拉着我干嘛,物资都没收集完呢!”
“你问我干嘛?”尤金掺杂着怒气的冷笑传来,“干你!”
齐文当然不会听尤金的话,身高体壮一路紧跟着,伊野朝他摆手才乖乖停在原地。
伊野就被尤金一路拉着走到百米开外,
一停下就抽开手,皱眉:“有什么话非要走这么远说,还有你那句……以后你用词可以收敛一点吗?”
虽然他觉得以齐文的脑回路,未必听得懂“干你”的潜台词,估计是真觉得尤金要找他打架——毕竟换做以前的伊野,也会这么觉得——但在经历尤金的一次又一次变态行为后,他已经完全把这个自称“禁欲主义者”的家伙和“色情狂”划上了等号。
“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尤金不屑,“齐文对圣教的抹黑和控诉我回主星再找他清算,但你的事,我懒得等到回去再谈。最后说一遍,只要你现在给我把那句话收回去,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一句没资格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不对,重点或许不在这里。
而是因为比较的对象是白川。
伊野仔细目视过尤金的脸,问出一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白川?”
他印象里中最贱视平民的贵族当属杰德公爵,但就连杰德对白川的态度也说得上中规中矩。可尤金和白川身为表兄弟,有这层血缘关系在。再加上尤金并不完全忠诚于教皇,由此可见他和白川并非站在对立面上,那他厌恶白川的理由,在哪里?
是因为教皇吗?
伊野:“尤金,你是不是很恨教皇?”
“愚蠢的问题。”他讥笑,将问题抛回来,“你觉得呢?”
果然是恨的。
他恨教皇,又厌恶白川。
转瞬之间,伊野脑海里闪过什么,神情晦涩:“教皇,是不是对你或你重要的人做过什么?”
“……”
冗长的寂静,像万里冰封的江河。
尤金盯着他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指腹压住腰间的枪械,轻轻抚摸过枪械表面的坚硬外壳。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哈……”尤金仰头薄凉笑了声,“告诉你之后你要做什么呢?帮白川干掉我?帮我干掉白川,还是去找教皇协议?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奥德里亚家救出了凯撒啊,但是真可惜,梅尔维尔家族没有奥德里亚家那么平和的相处氛围,你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
“我只希望你记住,不要再说我比不上白川。这一次是警告,我无所谓输给这宇宙间的任何人,但他,到死都比我低一等。”
伊野淡声:“所以教皇是你的父亲。”
“他不配当我父亲——”尤金下意识反驳后,表情骤然僵住,“你说什么?”
伊野呼了口气:“果然是这样。”
“谁告诉你的!白川?”
“猜的。他没有告诉过我任何你的事情。”
狗血剧情里的桥段不都这么写吗,父辈母辈的血海深仇延续到下一代,导致兄弟反目,私生子被婚生子蔑视,要是再来兄弟争夺同一个女主的桥段,味儿就更足了。他原本就觉得教皇丢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把外甥放到身边抚养,还给他主教的权利有些奇怪,但如果尤金也是亲生子,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套出来。
“如果你是因为白川母亲而恨他,我想里面一定存在误会,或许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说清楚,而不是他恨你你恨他无止尽地纠缠。”
“你闭嘴!我凭什么和他开诚布公地聊,他有什么资格!”
“你让我收回说你没资格的话,可你不也张口闭口在说别人吗?”
“我和他不一样!”
尤金情绪陡然崩溃,用力摁住伊野的肩膀急速往前逼:“他就应该在刚出生时就死在那个脏乱的地下室里!和他的母亲一样!你根本不懂,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对我品头论足,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我不会活成现在这个鬼样子,是他们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亲人,让她以最凄惨的模样死在宫殿里!”
他的状态过于混乱,逼得伊野不断后退,沉声:“尤金,我不是那个意思。”
背后是大块废弃金属物堆放形成的山丘,几张尖锐端朝外的巨型铁网卡在缝隙间,正对着伊野的后背。
但两人全然没有察觉。
尤金的视线紧紧凝固在伊野脸上,大脑内部嗡鸣不断,好像有只巨兽在狂奔喷火的同时用尖锐的利爪撕扯着他的神经脉络。
他看不清那只巨兽的样子,但这些年来,那只巨兽时常会在他脑海里发疯作祟。令他头痛剧烈,好像快要死掉一样,所以他习惯了用烟和各种镇定药物麻痹自己,活得疯疯癫癫,有时候不人不鬼地笑,就连师生校长都恐惧他。
他也会杀人,跑去帝国监狱烧死一些无所谓的囚犯,看着他们痛苦哀嚎,听他们濒死前的哀求和哭叫声,去抵消大脑里那只兴风作浪的怪物。但现在这只怪物正在他的神经上挑衅,用一张和自己一样的,却黑暗扭曲的脸于黑白之间凝视他,试图怂恿他再次通过杀戮来发泄自己。
伊野低声不断尝试唤回尤金的理智,但尤金的眼里一片混沌,理智被情绪压迫,听不进任何话。他拧眉看向四周,发现远处齐文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正拼命赶往这里,心下松一口气,只要暂时控制住尤金就没问题了。
脚步被逼得不断后退。
他没反抗,被尤金巨大的力量掐着肩膀,疼痛蔓延。
但在伊野看不到的方向里,尖锐的铁网在半米不到的距离闪烁着冷光,越来越近。
直接脚下一块石头绊住了伊野,他重心一晃,往后直直摔过去。
齐文注意到那些尖锐铁丝,猛然大吼:“伊野!”
哗啦——
尖锐扎穿肉体的声音很闷很轻,几乎听不见,但鲜血的颜色却刺目到隔着十几米也能清楚判别。
齐文错愕地停下脚步。
但那些血,不是青年的。
伊野抬起头,近在咫尺的脸苍白失色。
尤金一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自掌心被两根粗直的铁丝贯穿,鲜血顺着手腕淅淅沥沥滴落,很快就在地面聚集成浅浅的一滩。
他闭了闭眼回过神,急视线掠过伊野后背,发现没有任何伤口后,很快垂下去。
被贯穿的手微微发抖,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语气沙哑艰涩:“伊野,我和白川从来都不一样。”
伊野尚未来得及开口,被尤金松开。他径直扯掉插进掌心里的两根铁丝,血液像小细流一样涌出:“但是算了,那句话无所谓你收不收回,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觉得自己真可笑。他是主教,圣教中哪个信徒不以他马首是瞻,伊野就连自己说过这句话都没印象,他却跟蠢货一样记那么久,还为此破防发疯,一定是镇定药物和烟抽得太多,连大脑都损坏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随手扯过塞在口袋里的手帕,揉成一团堵在血流如注的伤口处,擦过伊野的肩膀转身离开。
他恨白川,但在某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会更恨伊野。
“尤金。”
伊野陡然叫住他。
尤金想继续走,却没能迈开脚步,咬紧牙关冷声:“伊野,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时候你就该闭嘴。”
“我没想说什么。”
他走过去,拉过尤金的手,拿过手帕叠成条状绑在上面:“我只是想提醒你,铁丝上有锈,回去记得注射射破伤风抗毒素,还有,你包扎的手法真的蛮烂的。”
尤金:“……”
伊野握着他的手,隔了会儿,低声:“没了解你的过去就贸然开口我很抱歉。”
“…这算收回那句话吗?”尤金抿紧唇。
“仅为我个人谈及你家里的事儿道歉。”他笑弯眼,“不过你也可以不接受,毕竟道歉这种事,接不接受看本人的意愿。”
“……”
尤金呼吸静止了一瞬,勉强偏开视线。
“但有些话我依旧持我的意见不会更改,或许等哪天你心情好了,我们可以再谈。”
“绝无可能——”
“在此之前,我也觉得你会主动让自己受伤这事绝无可能。”给他手背上打了个蝴蝶结,伊野松手,“把我直接推到铁丝上,让我受伤,你应该会心情更舒爽吧,毕竟我总在说你不爱听的话,做你不爱看的事。”
尤金抿紧唇,本能地反讽:“原来你也知道,是啊,我就应该让你多流点血,好知道什么叫痛。”
“所以为什么没有呢?”
尤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但伊野也没有继续这件事追问。
这时齐文快步跑过来询问情况,伊野摆手:“没事,普通队友间吵架而已。走吧,回营地了。”
他擦干净手里的血,提了提背包转身原路返回。
齐文快步跟上去,途中扭头扫了眼身后的尤金,后者站在原地没动,盯着手里的蝴蝶结发呆。
“军校生!我们该走了。”
尤金抬头,阴着脸地瞪他,毫不客气地撞过他的肩膀跟上伊野。
齐文:“……”
回到营地,几人都没说尤金真正受伤的理由,只是用意外遮掩了过去。
地质模拟还没完全结束,两个队长都忙着检测数据,也懒得管他们年轻人之间的琐事,甩了甩手让尤金赶紧下去吃抗生素就算掀篇。半个小时后,地质模拟终于完毕,伊野偷偷瞄了一眼出来的模型,和普通城市的地质环境没什么区别。两个队长都露出失望的神色,盯着检测仪内上涨的10%数值也丝毫没有任务进展的喜悦。
傍晚,蓝花星的太阳落山,余晖下的山地就像一条剪纸里的剪影,起起伏伏伏伏。
伊野坐在一块石头上,思考尤金说的那些话。
看来他、白川,还有父辈母辈之间的故事一定格外复杂悲惨,才会一家子都性格怪怪的。原剧情里白川的死,不会也和这个身世有关吧?
“偶像!”
齐文的声音打断了伊野,大高个儿怀里抱着两包即食口粮,一包主食是米饭,一包主食是饼干,问他要吃哪个。
伊野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等着饭热的时候,抱着膝盖指向远处。
“齐文,你看那朵云像什么?”
齐文:“像云!”
伊野:“……”笨。
“明明像鸡腿。”
他好想吃鸡腿饭。
“噢噢,是好像鸡腿。”齐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他的艺术修养无法对着晚霞云说出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描述,于是干脆蹲在伊野身边,指哪看哪,然后兴高采烈地符合两声。这种事本来是很无聊的,但他觉得偶像很帅,又帅又厉害,所以偶像说有趣就是有趣。
“对了偶像,你想好晚上跟谁睡了吗?”
伊野疑惑嗯声。
“我们这次行动只带了五个帐篷,两两一组都分好了,偶像你可能得跟我们其中两个人挤一个。”
“我都行,不挑。”
“其实我本来想请偶像你和我一起住的,但是我帐篷里有点……”
“怎么了?”
齐文做贼似的看向四周,靠过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棕色寸头的高个儿,“那个就是我的‘帐篷友’,和我一样都是中央军团的,他晚上打呼特别特别响,比炸地雷还恐怖。”
伊野哇塞一声,“这么可怕吗?”
“是的,所以偶像你要是想晚上睡好点的话,还是别选我了。”
伊野同情地看了向齐文,沉痛拍向他的肩膀。
“那还有其他帐篷我能去的吗?白川那边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齐文吞吞吐吐,“但他的‘帐篷友’偶像你可能不太喜欢。”
“谁?”
他抬手,指向那个刚注射完抗毒素,正一脸要“灭了这个世界”地阴沉坐在油桶上的人。
伊野:……
很好,都想搞死彼此的兄弟俩直接睡一个帐篷了。
他要不还是逃吧?
但这个可恶的世界并没有给他第二种选择。
那两名队长在分配帐篷时显然丝毫不在意所谓性别和舒适问题,直接把两个军校生丢到一起。至少在他们看来,既然都是来执行任务的就别想“舒适”这两个字,真要发热期或易感期爆发,直接一针扎下去,比什么分帐篷睡可有效得多。
说不定哪天就死在这了,还他么想要特殊待遇,做梦!
——以上为齐文所转述的中央军团队长原话。
“好吧。” 伊野只能接受命运。
没有重工业污染和森林砍伐的蓝花星,夜晚格外广阔澄澈,银河的星辉清亮,像黑色幕布上一颗颗闪烁的萤火虫。
伊野很久没看过这么熟悉的夜空了,坐在矮椅上半天才起身进帐篷。
一掀帘子,尤金坐在里面,正从背包往外拿睡袋。
他看了伊野一眼,没说话,嘴角下垂阴鸷地沉默,心情看起来十分糟糕。
听说除了破伤风抗毒素外,队员还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但尤金对这件事非常不悦。他精神状况是有问题,但自我目前感觉情况良好,结果还是被强制性地注射了镇定剂,以至于从下午到夜里就没有露出过什么好脸色。
白川在帮两个队长整合数据资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帐篷里现在只有他和尤金。
气氛岑寂异常。
伊野抱起白川分给自己的备用睡袋过去,在靠墙的位置和中间反复横跳,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地坐到了白川和尤金中间的空位。不在中间隔开他们,他真的怕半夜尤金突然抽出枪把白川射成筛子。
但好在军用双人帐篷比普通帐篷宽敞,高度也更高,足够一名两米高的青年起身、躺下。要是两个人睡还能说句太过宽敞了,三个人就正正好。他也不用和尤金胳膊贴着胳膊那么尴尬了。
成团压缩过的睡袋解开后自动铺平,他整理着上面的褶皱,余光瞥见尤金的右手。依旧绑着他给的那条手帕,没有换新的包扎绷带,而且血迹把布料洇湿了大片,看着格外渗人。
“你不换绷带吗?”伊野问。
尤金背对他,扯着睡袋上捆绑的死结,语气半死不活:“死不了。”
“会发炎的吧,注射抗毒素的时候没有给你涂药?”
“我只要能控制自己不发疯,死活他们不在意。”尤金解不开那个死结,烦躁到极端直接扯开,随即传来刺啦一声撕裂,睡袋表面直接被撕开了一道的裂缝。
艹!他深深闭着眼呼吸,脖颈的青筋顶着皮肤隐忍跳动。
下一秒,手里的睡袋忽然被拿走。
“还给我。”尤金转身。
伊野盘腿坐在地上,低头解绳结,很快手里就躺着两根惨遭摧残后皱皱巴巴的绳子。
“看吧,”他歪头炫耀,“还是我厉害。”
“……”尤金夺回绳子,“没让你帮我。”
伊野噢声,“那我重新给你打死结,然后你直接把睡袋扯烂?说实话其实我是不介意的,但白川没有多余的备用睡袋,你有备用的吗?你要是也没有,那我不就得被迫和你挤一个睡袋。”他无辜耸肩,“说老实话,我非常不愿意。”
尤金牙都快咬碎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挤一个睡袋?”
相似小说推荐
-
我是反派他亲爹(泽达) [穿越重生] 《我是反派他亲爹》作者:泽达【完结】晋江VIP2025-1-1完结 总书评数:2331 当前被收藏数:7734 营...
-
万人嫌雄虫靠摆烂变团宠(青辞里) [穿越重生] 《万人嫌雄虫靠摆烂变团宠》作者:青辞里【完结】晋江VIP 2025-01-08 完结 总书评数:254 当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