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温如鸠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温如鸠低头去看。
发现正好是宴长明发来的短信。
宴长明:要见一面吗
温如鸠:当然!在哪里见面?
宴长明:我的办公室?
温如鸠:……会不会太招摇?
宴长明:那就在秀场外面吧,你朝着后台右边的小道走过来,就可以看见一面很大的落地窗,我在那边等着你。
宴长明:你可以走过来慢一点。
温如鸠:为什么?
宴长明:因为我还有跟一个人的会面,可能会有点久,我怕你等。
所以刚刚才会叫他去办公室吗?
温如鸠感觉自己又品到了一点宴长明身上不为人知的温柔。
趁着叶薄在跟周凛吵架的时候,朝着右边的通道走去,因为宴长明的话,温如鸠走的很慢很慢,甚至还饶有兴趣的数着即将跟宴长明见面的时间。
等温如鸠数到十分钟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宴长明口中的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真的很大很漂亮,落日的余晖从落地窗照射进来,落在站在落地窗旁边的人身上。
仿佛为他镀了一层光。
温如鸠想,不愧是宴长明,不愧是这个世界都偏爱的主角,拥有着一种哪怕温如鸠也同样拥有,却绝对挪不开视线的脸。
而下一秒,温如鸠的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
因为他发现宴长明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顾言。
温如鸠的大脑里面那一瞬间闪过了很多的想法。
明明他之前已经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了,为什么到了现在宴长明还是跟顾言站在了一起。
不,应该并不是从现在才站在一起,而是在刚刚看秀场的时候,顾言就是宴长明带过来的。
前世的记忆又一次的回转,温如鸠不可控制的想。
难道他做了这么多都没有用,这个世界的轨迹仍然会像是上一次那样的转动吗?
尤其是现在温如鸠还听不见顾言的心活动了,温如鸠的内心里面充满了慌张。
他甚至,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张。
慌张到甚至都没有看见,宴长明走到了他的身边。
宴长明看着唇色苍白的温如鸠皱了下眉,他问:“怎么了?”
温如鸠从仓皇之中抬起头,对上了宴长明漂亮的眼睛。
宴长明此时离他就只有十厘米的距离,他又可以闻到宴长明身上好闻的百合花香,就好像是最开始他在酒店里面宴长明朝着他伸出手一样。
温如鸠从幻想里面苏醒过来,他朝着宴长明勉强的笑了一下。
“我刚刚想到了一点不好的事情,所以……”
所以什么呢,所以不小心掉入自己的思维陷阱里面了吗?这么说起来好像是个神经不太正常的神经病。
但是温如鸠早在那漫长的折磨中,变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哪有一个正常人在面对顾言的时候,会恨不得自己的手里有一把刀,立马就捅穿了顾言;哪有一个正常人看见宴长明跟顾言站在一起,就感觉世界都要崩塌了呢?
哪怕温如鸠根本不想承认,但是上辈子的地牢生活真的带给了他太多的阴影,就好像是顾言一出现在他的面前,原本还正常的他,就又会变成那个每天都会注射药剂,只能活在虚幻中的他了。
在之前,每次温如鸠表露出了这种不太想要跟宴长明说的太清楚的意思的时候,宴长明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个话题,因为宴长明是一个再聪明不过的人。
但是此时,面对着这样的温如鸠,宴长明一点都没有避开。
他反而上前了一步,伸出手去摘掉了温如鸠的面具。
黄金的面具从温如鸠的脸上剥离,却好像并不是只是把温如鸠脸上的面具剥离下来,而是直接把温如鸠面对着他的面具全部都剥离下来了。
温如鸠愣愣的看着宴长明,完全没有想到宴长明竟然会这么做。
他说:“……我。”
宴长明的眸色很暗,黄昏落在他的脸上,晦涩不明,他低头问温如鸠。
“这一次,我可以问你,那个不好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吗?”
温如鸠:“我……”
他喉咙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他看着宴长明,他双手握紧了起来。
其实第一时间,温如鸠是想要拒绝的,他不相信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宴长明,这件事情就好像是他的把柄,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自己的把柄交给任何人的。
可是温如鸠想起了那天傍晚。
宴长明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剧场,走到了人群中,为他买了一杯冰淇淋,他问温如鸠:“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可以多信任我一点吗?”
他是我可以信任的人吗?往前一步会是地狱吗?
温如鸠如此问着自己。
可是,他真的要一辈子都瞒着宴长明吗?他可以看见这样的宴长明多久呢?
正是因为温如鸠拥有的善意是那么的少,所以,温如鸠是这么清晰的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善意是多么难得的东西,这么难得的东西,他真的要看着它在自己的眼前一点点的瓦解掉吗?
温如鸠看着宴长明,看着面前这张跟他有八分像的脸。
他的脑子仍然在抗拒,他的心已经率先动摇。
温如鸠说:“我,讨厌顾言。”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说出来却好像是用尽了温如鸠全部的力气。
他惊讶于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够对其他人说出这样的话,这些事情竟然不会折磨他到死,他竟然真的能够说出来,而听见了他的话的宴长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会觉得温如鸠是一个很幼稚的人吗?
用了很大的力气,拽下了温如鸠的面具,看见的却是这样匮乏的,幼稚的,就好像是小孩说话一样的内在。
温如鸠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对上宴长明的眼睛。
他下意识的撇开双眼,又被宴长明扣住了头掰回来。
宴长明的态度是这么强硬,近乎是强迫一样的,要求温如鸠的双眼跟他对视。
就好像是最开始的那一天一样,温如鸠不知道跟宴长明如何的表现自己的内心。
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竟然毫无长进。
而这位宣判他的神明,温柔的凝视着他,轻声的询问他:“只是讨厌吗?”
温如鸠被蛊惑了,温如鸠说:“比讨厌更严重。”
宴长明说:“怎么严重呢?”
温如鸠说:“我希望永远都不要见到他,也希望您……”
他的话卡在喉咙中又想要吞下,宴长明却已经把他说了出来。
“也希望我不要见他是吗?”
温如鸠闭了闭眼睛,点了下头。
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温如鸠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是从自己的口吻中说出来的,竟然有一天他会变成这样娇柔做作的人。
宴长明应该是讨厌这样的人的,温如鸠可以感受到。
因为宴长明是一个很干脆的人,他喜欢的人绝对是很干脆的人。
绝对不会像是温如鸠这样斤斤计较,就好像是一个小孩一样,无取闹得要求宴长明说,我不希望你再跟另外一个人接触了。
就连温如鸠都讨厌这样的自己,莫名其妙的输出自己的情绪,又莫名其妙的厌弃。
温如鸠想,是跟其他人的接触都是这样让人觉得难过的事情吗?
他自我沉沦,却听见宴长明轻声的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不跟他见面了。“
温如鸠几乎是惊讶的张开了双眸,宴长明漂亮的脸就立马映入了他的眼帘。
宴长明向来冷漠的脸柔和的弯了起来,他说:“怎么这么看我?”
温如鸠完全没有想到过宴长明会同意:“您不会觉得我太荒唐了吗?”
还是说,这其实又是一个不知名的梦境?
宴长明说:“为什么会荒唐。”
他唇角噙着笑,疏离的眉眼弯成了远山,仿佛一副泼墨的水墨画在温如鸠的面前,栩栩如生的运转起来。
温如鸠看着面前迭丽的不像话的人,听他说。
“这是你相信我的证明,不是吗?”
“从前你从来都不会跟我说这些话,在我的面前从来都只会当一个好孩子,在对的时候说对的话,绝对不会有一点越矩,这样荒唐的话是绝对不会被我听见的,你会愿意对我说,是因为我那天对着你说了,如鸠,你能不能多信任我一点,你听了我的话,所以……”
“你对我心软了,终于决定要多信任我了。”
“在面对你的信任的时候,我怎么会觉得不好呢?这是我所想要的啊。”
温如鸠越来越觉得这是在梦中,他听着宴长明的话,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快的几乎要跃出他的心脏,根本就不受他控制的,叫嚣着要奔赴到宴长明的身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跟宴长明这样的人呢?
温如鸠感觉这个世界上任何美好的词汇都不再能够形容宴长明身上的美好了。
温如鸠:“……”
他说:“谢谢你,先生。”
宴长明的回答是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你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我的办公室,那现在我陪着你一起去,你愿意了吗?”
温如鸠:“嗯。”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宴长明拉着温如鸠的手。
他从来都没有拉过这么粗糙的手,明明温如鸠才只有十七岁,跟他同岁的宴江跃的手就连一点写字的茧都没有,温如鸠的手却早就已经满是创伤了。
宴长明想,在遇见他之前,温如鸠遇见过多少那样的事情呢。
他所看见的,在温如鸠的身上发生的苦难,是他所看不见的,温如鸠身上发生的苦难中的几百万分之一呢?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他明明知道那个时候的温如鸠已经应激了,已经不能够继续再刺激下去了,他却还是继续刺激了温如鸠,只想要温如鸠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他要一举就击溃温如鸠的心防。
可是……
他也是一个会对着温如鸠心软的人。
在他说完那些话以后,宴长明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来,在那一瞬间,温如鸠对他的感动已经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在那个时候,只要他再说些什么,从今往后,他想要做到什么,得到什么,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不管是想要温如鸠留在他的身边,还是——
想要温如鸠的爱。
想要得到一个缺爱的人的爱是和其简单的事情,因为他们缺少爱,所以只需要看见一点爱就不愿意辜负。
宴长明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商人,博弈家。
以一点小小的爱换取温如鸠的整个人,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他已经摆在了宴长明的面前,宴长明却还是将他舍弃了。
宴长明握着温如鸠的手想。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他想要对温如鸠珍惜一点。
再珍惜一点。
第60章 密谈。
宴长明给温如鸠泡了茶,还从自己的抽屉里摸了几包零食出来,放在了温如鸠的面前。
温如鸠有点讶异的看着宴长明:“……先生,原来你是那种,喜欢吃零食的人吗?”
看着宴长明不近人情的样子,他还以为宴长明绝对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
宴长明对着他笑了一下:“我不是哦。”
那为什么……
温如鸠的话已经在喉咙口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温如鸠觉得自己可能是那一瞬间恋爱脑上头了,所以才会在看见宴长明带着笑意的眼睛的时候,觉得宴长明可能是为了他有一天可能会来到这里,才会准备零食的。
温如鸠低声说:“这样啊。”
他没有问宴长明那个原因到底是什么,宴长明也并没有说,他只是笑着把零食往温如鸠的面前推了推,问温如鸠说:“这是我问了宴江跃买的符合年轻人口味一点的零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温如鸠拽住一包零食说:“喜欢的。”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宴长明都已经问了宴江跃了,这个零食除了是为他买的,还能是为了谁买的。
也对之前宴江跃支支吾吾的打听他的事情终于恍然大悟了。
原来并不是宴江跃要打听他的喜好,而是宴长明要打听他的喜好啊。
奇怪,明明其他的时候只要别人一进入他的领域就会感觉到不开心的温如鸠。
在轮到了宴长明想要了解他的时候,就变成了纯然的开心呢。
宴长明笑着说:“江跃一直都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他说错了呢。“
温如鸠想了下,决定为宴江跃正名:“其实不是他说错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在温如鸠从前贫瘠的人生里面,就连吃饱饭都是一件让人觉得头疼的事情,怎么会在意自己喜欢吃什么样的零食呢,他甚至就连零食都没有吃过。
宴长明说:“这样啊。”
温如鸠说:“嗯。”
明明这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温如鸠想,他之前什么都没有这件事情是一件把自己的伤疤都剖开给别人观看的事情。
他从前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温如鸠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值得他这样的去做,但是宴长明现在不一样了。
他接纳了温如鸠的全面,温如鸠觉得他会是那个不一样的人。
结局如他所想,宴长明没有做出任何他觉得人类听见了他的过去以后,会表露出的任何情绪。
宴长明没有可怜他,宴长明也没有怜悯他。
宴长明说:“那之后我带着你去寻找你喜欢的东西吧,之前带你去吃的bbq喜欢吗?”
温如鸠弯了下眼睛:“喜欢。”
宴长明说:“那任无咎肯定很高兴,因为这手bbq的手艺是他特别奔赴法国找一个米其林大师学会的……”
温如鸠说:“不过其实,比起bbq,我觉得宴先生你做的饭更好吃。”
声音戛然而止,宴长明说:“……这样么。”
宴长明说:“我很荣幸你很喜欢。”
“因为你是除了我以外第一个吃到那些东西的人。”
温如鸠讶异的睁大了眼睛:“第一个吗?宴先生你的父母也没有吃过吗?”
宴长明说:“在我们家里可没有任何我可以发挥的余地,我父亲把我的母亲看的就好像是他的眼珠子一样,特意按照我母亲的口味去世界各地聘请了各式各样的厨师。”
随着宴长明的口吻,温如鸠的面前展现开来了一个很温馨的家庭。
一个会因为自己的爱人的喜好就做出这样多的事情的人,温如鸠想,这简直就是在看一个童话故事一样。
在温如鸠的童年里面听见的最多的就是,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拉倒。
这跟温如鸠的过去完全就是南极跟北极,让温如鸠想象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家庭,却又下意识的去想,像是宴长明这么好的人,好像就应该是从这样的家庭里面诞生出来的。
除了这样的家庭,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诞生出宴长明这样,完美的人呢。
温如鸠说:“宴先生跟你的父亲很像呢,都是很温柔的人。”
宴长明莞尔一笑:“很像吗?别人倒是说,我跟我的父亲和母亲半点都不像。”
跟爱妻如命的宴父不一样,宴长明天生冷心冷情,对不在乎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
温如鸠下意识的想要辩驳,但是口袋里面的电话却响起来了。
温如鸠看了一眼宴长明,宴长明很绅士的做了一个让温如鸠先接电话的动作。
温如鸠接起了电话,叶薄那边跟机关枪一样说话:“喂?温如鸠?你人在哪里?不会走丢了吧?怎么我跟周凛说了几句话你就不见* 了,我都要吓死了。”
周凛在旁边说:“在别人的地方还需要担心,在宴氏,呵呵……”
他笑的很意味深长,温如鸠的唇都忍不住羞耻的抿紧了。
唯独叶薄没所觉,他冷哼了一声:“什么叫做在别的地方还需要担心啊?如鸠不见了在哪里我都会很担心的,所以说你根本就不在意如鸠的!”
周凛认错似的说:“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无论在哪里都是需要担心的。”
骂完了周凛,叶薄又问温如鸠:“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我跟周凛还在原来的地方,你要是找不到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去找你的。”
温如鸠说:“没有必要,我知道怎么回去,我来找你们就可以了。”
周凛说:“晚一点回来其实也没有关系。”
叶薄炸毛道:“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眼看着他们两个又要打起来了,温如鸠挂断了电话。
他对宴长明说:“宴先生,有点晚了,我可能得走了。”
可惜甚至都没有跟宴长明多说几句话。
温如鸠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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