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了这一路的异常,刘梓旭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难道刚刚那是……幻觉?”
刚说完,后脑勺就被重重地呼了一巴掌扇的一个踉跄。
刘老扫了他一眼,不爽地闷哼:“还能发现这一点,说明你不算太笨!”
“痛……”
被打的地方火辣辣作痛,然而刘梓旭却没有任何不满,相反,这疼痛让他感觉到了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货真价实的现实。
他从太玄司里走出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没让陆时失望?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的那一刻,他又捱了老爷子不轻不重的一脚,对方朝着停在街边的汽车努了努嘴,催促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想见你号召来英雄救丑的网友?”
“哦哦……”因为过于心虚,以至于老爷子对他的贬低他发现了,也不敢吱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驾车的是他们家族的专职司机,完全不需要吩咐,直接默契地平稳开了出去。
然而宽大的车后座此刻却被压抑的气氛突显的堪称逼仄,即便是刘梓旭和刘老爷子各坐在一边,中间隔着中控台,也是坐立难安。
车开出去五分钟不到,他就受不住了,抬头看向老爷子,张口蠢蠢欲动地想将真相全部吐露出来:“爷爷,我……”
刚说了一个字,就狠狠挨了一个眼刀:“可别,你的能耐可大到连太玄司冒着被责问的风险也要软禁审问,老头子我可没资格听。”
讥讽的话语却并没有激怒刘梓旭,相反是令他冷静了下来。
作为被老爷子一手带大的人,他对对方的脾性再了解不过。老头子如果真对自己不满,直接一巴掌就呼了过来,摁着他就往死里打,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阴阳怪气?
他原本迟钝的小脑瓜经过此行之后像是彻底开了窍,迅速做出了应对之法。闷不做声地低下头装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刘老脸上多了一丝赞同的笑意。
他轻敲了两下桌板,收到了授意的司机立刻调转车头,而这一次驶向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目的地。
而随着车辆掉头,太玄司内,肖艳白不甘地放下了窃听的法器,对一旁期待地看着她的行动组队员一众摇头:“失败了,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没有提及任何有关李轩的事情。”
就算提及,他们也无法听到。
对方的目的地不是其他地方,而是刘家的大宅。
而作为巨富之家,又跟玄门有着密切的关系,家宅中有关反窃听、觊觎的阵法是标配。
他们假意装作中招,放任刘梓旭离开,以期许他在自以为糊弄过太玄司的人后得意忘形地吐露一些线索。
这样他们就有了正当的插手机会,届时就算舆论再如何施压都无济于事,只是如今这最后的机会他们也失去了。
一个脾气爆的队员一拳锤在桌子上,巨大的力道令上面摆放的法器都一阵地动山摇:“那岂不是白瞎了肖队长你和榛子演的这么一出戏?”
木秦也无奈地耸了耸肩,此刻,他跟刘梓旭心想的一颗真心被无情辜负而伤心欲绝的可怜少年形象大相径庭。
他一脸无所的笑着安慰众人:“没关系了,计划失败了就失败了吧,反正我们也已经得出了想要知道的东西不是么?”
肖艳白接话道:“那个人,是刘梓旭找来的,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旁,倾听了全程的王奇一锤定音:“跟上头申请,全力彻查跟刘梓旭的人际关系网!”
“能令刘梓旭拼了命的袒护,他的身上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我们太玄司的人不能放任这么一个危险的定时炸弹潜藏在人群中!所以关系网中的每一个人也不能错过!务必要将那个元婴修士查出来!”
众人齐声应道,干劲十足:“是,队长!”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他们想要抓捕的对象,却已经将这一切一字不落地尽收眼中。
陆时倒是没有动怒,相反,刘梓旭被太玄司带也算是他的刻意为之。
反倒是系统猫对此无比不爽:“刘梓旭说的没错,他们在李轩仗着有榕山道人相助为非作歹的时候他们跟死了一样。如今你出面算是惩恶除善,让恶人亲尝苦果,他们就把你是做眼中钉肉中刺!”
“这幅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模样,看的真叫统作呕。”
它作势干呕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此刻,不管是作为跟陆时同阵营的伙伴,还是一个旁观者,他都对太玄司这个号称管理所有修士的宗门印象跌入谷底。
反过来竟还让陆时这个被针对的对象反过来劝慰:“很正常,因为我们的身份发生了转变。”
“如今的我并不是需要保护的普通人,相反,对普通人而言,如今的我反倒是真的成为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系统猫气鼓鼓地说道:“你才不是呢,你的脾气好着呢。”
他怀中抱着用灵力温养亟待孵化的龙蛋也发出响应,似是安慰。
陆时欣慰地拍了拍蛋壳,道:“乖孩子,我不会为此感到伤心。”
如果只是这样就承受不住了,那他今天就不可能安稳地活着了。
眼见着系统猫还想要继续开口吐槽,陆时开口终结了这个拖沓太久的分叉:“既然委托已经做完了,委托人也已经出来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去收取应得的报酬了?”
至于所谓太玄司的彻查,陆时完全不放在眼里。
他虽然没有给刘梓旭下禁制,但对于他们接触的细枝末节都有贴切的抹除,再者还有系统提供科技一侧的实时监控,想要查出他和刘梓旭的关系,简直难如登天。
但即便有着十足的底气,但陆时眼中仍是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一抹名为不耐的情绪,浅淡到转瞬即逝。
系统猫一拍猫爪,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差点给忘了,辛苦忙了这么久!可不能这样算了!”
压根不用陆时说些什么,它已经自顾自地运算起了程序,开始搜寻刘梓旭的身影。
最终,呈现在电视屏幕上的,则是一个类似于家庙的地方,摆放满瓜果的案头前面摆满了各个牌位,经幡、镇铃、香烛等一系列祭祀用品应有尽有。
而刘梓旭则跪在蒲团之上,他的身边空空荡荡也没有人,本人沉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系统猫不禁疑惑:“他这是在请罪吗?”
陆时倒是猜到了大致原因:“他在等我们。”起身伸手招呼系统猫:“走吧。”
噗通一声,系统猫下意识地蹦进了他的怀中,却惊讶地埋头刨了刨,看到玄黑的纹路后,惊讶问道:“你咋把崽也给带上了?”
“在家里闷得慌,带它出去走走,就当是透透气。”
龙蛋颤了颤,像是在夸赞做出这个英明决定的陆时。
“也对,天天闷在家里也不舒服。”
系统猫也只是随口一提,得到了解惑后,不仅替蛋裹好了被单,还将自己的屁股往陆时臂弯的方向挤了挤,让出了空间以增大龙蛋的活动空间,并嘀咕着教导道:“你啊,要快点破壳哦,不然像现在这样走到哪儿抱到哪儿多不方便!”
“等你破壳了,我和陆时就带你重新逛一圈蓝星,这个位面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你一定会玩得很开心的。”
-破壳、破壳!
龙蛋也蹭了蹭以示亲昵地回应,系统猫顿时乐得得意忘形:“真是乖孩子,跟你那个坏蛋爹一点也不像。你统子叔我的退休金可全攒着呢,到时候给你去主神那儿换好多好多有趣的礼物给你。”
然而它随口提及的一句牵扯,却令陆时的臂膀蓦地微僵,很轻微,以至于在他怀中的一蛋一猫都没有发现陆时在心底回了一声否定。
并不对,崽和他,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的……
刘家家庙。
跪在蒲团上埋着头的刘梓旭伸手悄悄地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嘴里不禁嘀咕:“真的会来么……”
自回家之后,他本来是想将一切坦白,然而刘老直接将他带进了家庙,留下一句等着后,就屏退了家里的佣人空出了整栋楼。
刘梓旭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爷子这是方便他与陆时会面。
虽然他想不到为什么刘老会如何笃定陆时会来见他,但他也没有离开,一方面是因为真的听从他的话等着陆时的到来,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
在太玄司内,肖艳白的话在脑海中反复回荡:“刽子手、凶手……”
“后悔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淡然的反问,熟悉的声音立时令刘梓旭惊喜地扭头望去,就见家庙大堂中央两侧原本空着的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陆时单手撑在扶手上,灰翳的眸子感受到他的目光后缓缓投来,与上次见面是的冷淡不同,如今还带着温和的余烬。
刘梓旭一愣,他还并没有自恋到认为是陆时在得知他顶住了太玄死的审问压力对他改了观,好奇地循着他转来方向望去得到了答案。
只见陆时的怀中抱着一个黑色的抱枕,但仔细看,才发现那分明是一个蛋。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蛋?
这个疑问刚刚在心底升起,就被另外一道略带不爽的声音打断:“你傻了?”
刘梓旭这才发现,系统猫也来了,此刻正在茶盘里蜷的四仰朝天。
对于它能说话的神异早在之前刘梓旭就已经惊讶完毕,现在刘梓旭满心想的就是回答陆时的询问:“没有,我并不后悔杀了李轩!”
声音铿锵有力。
陆时并未给予明确的答复,说他是认可或否定,而是快而直接地切入了正题:“有关于我们谈得筹码,你应该没有忘吧?”
刘梓旭有些失落,但仍是点头:“我不会赖账,只是……”他脸上陷入了为难之色:“这笔钱该怎么给你?”
即便是粗线条如他,也知道如今自己正处于监控状态,大额的资金调动不可能不引起太玄司的关注,直接操作岂不是直接暴露了陆时?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系统猫:“直接转就好了,我不会让人发现问题的。”
它猫脸上满脸的笃定了却了困扰着刘梓旭的一个难题。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做的。”
然而这颗悬而未决的心刚刚放下,就见陆时起身准备离开时又再度提了起来。
“事情解决完了,回去了。”
刘梓旭终究是没有忍住出声道:“陆时,等等……”
陆时望向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平静的毫无疑问的灰眸说明他对他心底的疑惑早已了然,这给了刘梓旭开口的勇气:“为什么你最后会选择帮我?”
不管是对方最后的告诫,还是两年前在那个郊外的仓库外,无视命悬一线的他的祈求,都足以证明陆时并不想招惹额外的麻烦,但这与他最开始的选择堪称是大相径庭。
即便这样说会显得恩将仇报,但刘梓旭也不认为陆时会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甚至相反,他认为陆时甚至不算是一个好人——
他之前并不是对陆时毫无了解,他跟谢安然一样都是和陆时同队的队员,以至于一开始被谢安然影响认为陆时就是这么个心机婊,蓄谋出风头。
即便是后来他借助了他家里的势力也完成了出道,甚至资源一度的碾压陆时,也对他抱有敌意,但有关于对方会玄术的消息却是闻所未闻。
以至于在那次他离开之后,刘梓旭一直都在探查对方这一身这高深莫测的玄术道法来源,结果自然是没有查到,但相反,令他查到了许多细思极恐的事迹。
例如说是想要潜规则陆时的制片人——身败名裂、最后落得个失踪生死不明结局的王康文,以及嘴贱连番跳脸挑衅陆时的谢安然和他背后的欢度娱乐……
刘梓旭曾一度恐慌到想过举报陆时,只是对方那段时间恰巧不在国内加上鬼叔的阻拦才堪堪作罢,只能说也幸好没有举报,否则在他强行搜索李轩家中寻找线索被他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对方手里累累血债中的一员。
如今的他对陆时只有崇拜与敬意,却因此,这个疑问成了一直困扰着他的心结,令他抓耳挠腮地想要答案。
陆时也没有吊着他,在他一脸期许地目光中,缓缓道:“也没什么,就只是用你试探一下太玄司的态度。”
“什么?就只是……这样?”
刘梓旭瞪大了眼,呆滞的模样,显然对于这个答案他难以接受。
这也不怪他,毕竟他曾幻想过无数种可能,例如他可能是什么隐蔽的天纵奇才,陆时起了收徒的心特此布置下了考验什么的;又在陆时问他要钱的时候想,对方看中了他刘家的显赫家世于是想要施恩加以利用将自己收为小弟;再不济实在是看他可怜于是就帮他一把……诸如此类种种,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可能。
甚至对方还当着他的面一点修饰不加直接说了出来。
巨大的心理落差令刘梓旭不可谓不失落和伤心,但濒临破碎的他却仍旧并没有换得陆时动容,这次不等他发问,直接解答了他心底的疑惑:“因为我们之后大概率不会再有交集。”
他此来就是为了给这场利用收尾,直白粗.暴的摧毁刘梓旭一切抱有微小幻想的苗头,然而这是在帮他。
系统猫补上了陆时没有明说的话:“这两年的遭遇,全部忘了吧,回归你以前的生活,去做个正常的富二代。”
“走了。”
“不用送。”
说完,陆时抱着蛋和猫跨出了家庙的门槛,刘梓旭一句挽留的话甚至都没能说出口,他的身影就从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同他来时那般。
而在系统猫躺着的茶盘上则留下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银行卡卡号,证明这一切不是一场梦。
一时间,刘梓旭分不清该填补得知残忍真相、在心底形成的巨大落空,还是其他。
“啊……”
但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身后再度传来了并不那么沉稳的脚步声,其主人,则正是这栋家庙现任的掌管人——
刘老巡视一圈,最后通过刘梓旭黯然神伤的控诉,将目光停在了空了的太师椅上,一开口就是十足的笃定:“他跟你划清界限了?”
刘梓旭闷闷点头,先前的疑问也在这一刻全部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嘀咕道:“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等刘老回答,他回想起了肖艳白跟他谈及的刘家历史,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底浮现:“难不成爷爷您学过算命的玄术……嘭!”
话还没说完就被呼了一巴掌,力道之大,好悬没给他拍着摁地上。
刘老重重地强调:“屁的玄术,老子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同时无情碾碎了他的最后期望:“你爸妈也是!刘家的亲戚也一样,他们的钱、权都是靠着自己一点点努力得出的回报!”
但也解答了他的疑惑:“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那是因为,我在年轻的时候,也经历了跟你一样的事情。”
刘梓旭惊得合不拢嘴:“什么?!爷爷您也见过陆时?”
这句脱口而出的反问成功令刘梓旭再次捱了一巴掌:“你但凡有你糊弄太玄司的时候一成机灵也不会说出这种蠢问题来!”
“是经历!不是人!”
刘老正了正神色抬头看着祖宗的牌位,将自己年轻时的遭遇娓娓道来:“太玄司的人跟你说过我们家族祖先种种奇异故事吧?都是真的。”
“我们家世代家主都会不可避免地跟玄门产生了联系,带领刘家发家的那位先祖他老人家在小时候心善放生过一只鲤鱼。”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那其实是一只即将要修成妖的灵物,也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后来踏上八竿子打不着的市舶,更猜不到,当年他放过的那只妖在作乱时认出了船上的他,为报恩平息了风波,自此让他成为了江南一代富商……而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以自己举例:“你曾祖父当年曾经营着一家举国闻名的证券公司,原本想将我当作下一任接班人培养,于是送我出国留学,在异国他乡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个落魄的女巫。”
“起初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看她一个老人孤零零地坐在教堂外的石阶上显得很可怜,就在路边摊买了热狗和热可可送给她想要领她暖暖身子。”
“她却哈哈大笑,说她其实是在看那些放任着一个真正有魔力的女巫不信,跑去向一个死去千年早已不能显灵的雕像的无知民众热闹,而错认她身份的我,是她那天看到的最好笑的乐子。于是别逗了的她送了我个劝告,让我改行。”
刘梓旭问:“您就听了?转去拍电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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